落叶

落叶(一)

关枝说她最喜欢夏天，但是最近写了新书叫《落叶》。我问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原由，但是那是一场线下签约会，我必须得问下去。

出乎意料，关枝说:“因为我最喜欢秋天。”

我知关枝撒谎，我配合她演下去。然后那一刻，我很想念郑海屿。——by林月雨

“我最喜欢的季节……夏天。”关枝说。

为什么不是秋天？郑海屿问了半天。

“夏天结束的时候，我甩了未婚夫，也爱上了你。”关枝振振有词，比起她一贯的文笔有点俗气。但是郑海屿心里开心，脸上装作不高兴，讪讪道:“明明中间隔了三年，不要把我说的像你的无缝衔接。”

关枝就笑，然后靠过去讨亲。

那时正是四月春天，关枝和郑海屿认识很多年却才开始恋爱的第七个月，如胶似漆时，也绝想不到会在五个月后失去她。

郑海屿因病去世后，我以私人的名义采访过关枝。我和她们二人都认识但交情不深，所以当关枝为郑海屿的葬礼拟写邀请名单而发现我和郑海屿是大学同学时很惊讶。

我也很惊讶，那么多年你就当我是记者部里的路人甲吗？

关枝想多了解一些她们恋爱之前的郑海屿，而我想多了解一些她们恋爱之后的郑海屿。与其说这是一次采访，不如说是两位友人之间的互诉。

我很想知道的，无非是郑海屿怎么会突然喜欢女孩子。大学时的我们，谈起风云校园的男神们都会脸红或激动。今日回望，我无法相信郑海屿那时有一丝一毫的恋同倾向。她明明就是一个，最常见的却又不常见的女孩，所有人刻板印象中那种清纯女学生的样子。

关枝更不用说，她曾经还有过未婚夫。

还在大学时，关枝是学校的名人。她管着学生会记者部但不是部长，正部长也得听她说话。我和郑海屿百团大战终于杀进记者部复试，我过了她没有。录取名单是面试之后当场公布的，正部长宣布完后社团教室静可听针落，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的同学当场红了眼睛，居然还是个男同学。

“哭什么？”关枝是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进来的，她披着长发，一只手推开门一只手拿口红，一边大步走一边画出饱满的唇形，“有男的没？过来给我搬东西！”

正部长马上应到:“关姐，你看这个行吗？”

关枝走到男同学边上，上下扫一遍，眼神锐利:“力气怎么样？”

男同学红的变成了脸:“……还，还可以。”

关枝一点头:“过来做我助理。”说完她转头扫了一圈所有在场者:“谁雅思托福都过了？”

“……”

“……”

“……我没过，但我妈妈是英国人。”郑海屿在这时举手，“我的口语没有问题。”

所有人看向郑海屿，我也顺着打量:小巧可爱，但眼神一点也不俏皮，反而是湖光秋月，相和无波。

关枝盯了一会儿郑海屿的素面朝天，突然上前微抬起郑海屿的下巴，给她上了一抹口红。

郑海屿一愣。很浓重的大红色，其实不是很适合她，有点像偷用妈妈化妆品的小孩儿。

“你来记录。”关枝满意点头，转身进教室里间翻东西，道，“一个小时后我有一场对学校英籍教授的采访，三十分钟之内我要在物理院实验楼一楼大厅见到你们俩。现在给我去换件能见人的衣服，快！快！快！”

还没毕业已经是专栏记者，年轻有名气，关枝要的人记者部全部无条件接收。郑海屿就这样，和我一起进了学校学生会记者部。

“那个女孩子，你记得，”关枝探出头对将离开的郑海屿说，“待会儿不要化浓妆，口红抿得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