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迷雾森林
每日一思：
在这里，草木皆有灵性。擅闯者难逃迷途的命运，除非受到神灵的指引，或背负上天赋予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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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嗷！！”
水晶暴龙的哀嚎如同滚滚沉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对抗的力量骤然消失。如果不是汪美含在他身后扶住了他，卡布立刻就会倒下。如果这只小龙的面部能像人一样看出脸色，那必是如亚麻布般苍白。他全身的羽毛都像被水浇过，除了急促的喘息，做不了别的动作。
“既然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那么就请对我负责。别想把我丢下！”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美含，我们还是，快撤吧。我们，打不过它。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他艰难地吐字。
“打不过，难道就跑得过吗？”女孩紧紧盯着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而痛苦咆哮的水晶暴龙。把后背亮在这头凶暴的怪物面前，恐怕只会死得更快吧？
“但是⋯⋯”
“我戳瞎了它一只眼睛，它不会放过我的。”女孩冷静地说道，“今天，我和它，总有一个得留在这里了。”
“木拉多，这里就是斗龙世界了吗？”
“是的呦。”
【该死，卡布那里好像遇到麻烦了。虽然以他们的格位来说不会有大问题，可是⋯⋯这股黑暗的力量是？】
“看上去和恐龙时代有点像。只是，含氧量竟然和现代地球一样吗？除了气温有点低以外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不要乱碰东西哦小达，这里还是很危险的。”
“谢谢提醒啊木拉多。可是我还想问一下，在如此低的含氧量和气温下，这里的树是怎么长这么高大的？”
“嗯，我猜是因为⋯⋯”
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水晶暴龙背上那些因为痛楚而短时间黯淡的水晶棘板又一次点亮，因为怪物的狂怒比之前更加夺目。粗壮的龙尾像长鞭一样甩过，掀起一阵飞沙走石，也在女孩和小龙的眼里划过一道凝重。
水晶暴龙的脸上铺满坚硬而丑陋的鳞片，除了鼻尖上那颗石头一样的骨刺外并不像身体其它部分那样生长了发光的棘板，在一片绚烂中显得狰狞而可笑。现在它将它硕大的头颅转向他们了，可以看见它的右眼变成了一汪鲜血，左眼也被怒火染成了赤红。
“卡布，它要攻击了。”
“嗯。”
简单的两句交流后，他们便不再说话了。卡布再次召唤出他的长剑。汪美含向水晶暴龙发起了冲锋。卡布提剑紧随其后。
你才10岁。你只是个孩子。你只是喜欢运动，喜欢冒险，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你不是传说中的大英雄。你不是故事书中不死的主角。滴落着腐蚀性唾液的獠牙在逼近。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尖叫。
你见过精锐的士兵成片成片地死去，因为去挑战他们不应该面对的。这样的怪物足够让真正的勇者流血。那么你，一个上着小学四年级的女生，是什么给了你这个底气，去挑战这么一个怪物？
这是场不对等的战斗，你是否会因此丧命？
她不知道。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在接近水晶暴龙后，更是猛然加速，然后在那张大嘴咬下来之前拐了弯，从它脚边蹿了出去，扑倒翻滚躲开抽甩的尾巴，跑出攻击范围。
她赌对了。
水晶暴龙的反应相比于她足够迅速，以至于在她转向的瞬间就相应地调整调整了方向。如果没有意外，她将把自己送进水晶暴龙的嘴里。
然而也是因为水晶暴龙的反应足够迅速，所以才在下嘴的瞬间看见了紧随其后的卡布手中明晃晃的利剑。它或许可以将害它失去一只眼睛的罪魁祸首咬碎在嘴里，但代价必定是它的另一只眼睛。它不得不放弃近在咫尺的女孩，转而对付迫近的威胁。
水晶暴龙的反应相比于人类孩子或许足够迅速，但远远赶不上战斗中的宝贝龙。卡布一把抓住它鼻子上的那颗水晶。水晶暴龙惊怒交加地吼叫着，猛然仰头，似是要躲避利剑的刺击，又像是试图将卡布吞下。卡布则借力将自己甩向空中，潇洒地转体，调整方向，双爪握住剑柄，在下坠力量的加持下，将长剑插进了水晶暴龙那只完好的眼睛里。
“嗷——”
伴随着水晶暴龙痛苦而恐惧的嚎叫，卡布一脚蹬在它的脑袋上，抽剑、腾跃、转体，稳稳地落在女孩身边。
“下一步？”
“我们撤。丛林法则会替我们解决它的。我们不冒险。你受伤了，别逞强。”
她牵起小龙的爪子就要往丛林深处跑去。
“吼吼吼嗷嗷！！”
裹挟着狂怒和绝望，这怒吼震得她全身一颤。
不好——
“快跑！！”
可是还是迟了。一道绚烂的屏障在他们面前展开，一人一龙猛地撞上，将他们戛然截停。
汪美含被重重地反弹到地上。看着眼前那道由水晶暴龙棘板发散的光芒凝结成的屏障，恐惧、懊恼和惊讶一起席卷过她的头脑。坏了，这下被困住了。在丛林中求生的，总是都有几个绝招的。
光芒打在他们身上，反射出与周围环境完全不同的光彩。仅凭直觉就可以知道这不仅仅是光学的作用。安小达说过那些不依靠视力就能捕猎的生物，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不科学，一点都不科学。可这确实不是影视里那些诡谲玄幻的特效。将他们逼入绝境的难道仅仅会是一个幻影吗？
卡布提剑向屏障连砍数下，却只是徒劳。
“不！！”
水晶暴龙张开巨嘴向他们咬来，卡布唯一能做的是再次将自己挡在女孩身前。
“木拉多，我们在丛林里这么走真的合适吗？这里太古怪了，不仅电子设备的信号受到了干扰，连指南针都失灵了。”安小达有些担忧地看着手中指针乱转的仪表，又抬头望了望浓郁的树冠，“植被茂盛，看不到天空，无法根据天体判断方向，甚至无法判断时间。这个情况真的不正常。要是在这种地方迷路了，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哎呀呀，放心吧，我认得路。”
“那就好。”安小达收起已经完全无用的指南针，“天乐和美含的灵龙蛋应该也破壳了吧？他们也来到这个世界了吗？有办法和他们会合吗？”
“他们早晚会来到这个世界的。至于降落在哪里，什么时候，就真的不能确定了。不过你放心好啦，我们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我可以隔着好远闻到同类的气息，如果他们出现在外面附近，我一定会发现的。”绿色的小龙绕着安小达飞舞，两只小爪子像人一样夸张地比划着。
“哈哈，你们，龙族？可真厉害啊！”安小达被逗笑了，向上推了推眼镜，“不过这么一来，你们就没法玩捉迷藏了。”
“捉迷藏？那是什么？”木拉多做出非常困惑的表情，小脑瓜子像是极力思考，末了补一句：“可以吃吗？”
“那个不是吃的啊。不过⋯⋯”
嗯，毕竟是一只小龙，还是个孩子，和我一样。看来我的准备没有错。
安小达从背包里掏出了准备好的礼物，拿在手里伸向飞在空中的小龙。
“来尝尝这个吧，我打赌你会喜欢的。”
“这是什么呀小达？”
“棒棒糖。”
【好⋯⋯甜？】
我死了吗？
我被怪物吃掉了吗？
为什么我还可以呼吸，还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冰冷？
卡布的羽毛贴着她的手臂。他们第一次贴的这么近，仿佛有东西把他们两个捆在了一起。事实也的确如此。
汪美含睁开眼睛。
绚烂幻惑的光屏已经消失。她看见水晶暴龙的尸体横在面前，依然是张嘴欲咬的姿态，被戳瞎的眼睛圆睁着，血已经干涸，留下一道从眼眶延伸向下的红色泪痕。一根长矛从它张开的大嘴里捅进去，刺穿上颚，矛尖从后脑透出，贯穿了整个头颅。
屠龙者踩住水晶暴龙的下颌，把长矛拔出，任由血液混合着脑浆从破洞口流出。他很高大，非常高大，看上去比篮球球星还要高大，也更加强壮。他身上披挂着羽毛和金属甲片，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紫色，花纹繁复的纹身在他身上白的明显。用长矛杀死水晶暴龙的时候他的手臂深入到对方嘴中而被獠牙扎伤，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他若无其事地转向被拯救者，打出一个手势，轻松自如，仿佛刚结束热身。
不是向他们做的。他们身后，抱住女孩和小龙的那位把手臂松开了，刚刚正是他从水晶暴龙口中夺下了他们的性命，此刻放手却没有丝毫迟疑。丛林中有更多身影显现出来，三三两两的队列，手持长矛或弩弓之类原始而又嗜杀的武器。杀死了水晶暴龙的那位向一边退开，让另一人上前，用匕首剜下水晶暴龙鼻上的那颗水晶。
女孩跪坐在地上，因为她的所见而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孔——修长的吻部，与蛇与蜥蜴一样竖瞳。她看清了他们的手——像人一样五指分明，却拥有爬行类锋利的指爪。他们生着尾巴，体表覆盖着羽毛和鳞片，却又像人类一样装备了护甲。
然而无论他们的体态多么与人类相似，却有明显的差别将二者划分。
他们是屠龙者。
也是龙。
龙族的战士们向她围聚过来。他们将手中的武器垂向地面，以示没有攻击的意向，但是那些寒芒都有意无意地向她的方向倾斜，当然还倾向紧紧贴在她身边、举剑作戒备状的卡布。他们显然比狂怒的水晶暴龙通情达理，但如果发生冲突，他们会比丛林中的野兽更加致命。
“请问你们是？”
她试图和他们对话，收获的却只有沉默。他们之间也没有对话，甚至没有眼神交流。看向她的眼里没有好奇或是别的情感。冷漠，如午夜森林里冰冷的岩石。
“美含当心！他们身上有黑暗的气息！”
卡布警惕地盯着这些雕像一样肃立的战士，低声向女孩示警。为首的那个轻轻向他瞥了一眼，引起他肌肉一阵紧张的收缩。
但是那个战士很快将视线收回去了。相比一只宝贝龙，一个长相明显有别于他们族类的生物显然值得更多关注。
终于，首领向女孩伸出了手爪。轻轻地，一点点靠近。
卡布立刻将剑横在爪子和汪美含之间。
“不许动她。”
他警告。
爪子没有收回去，但是如果再往前伸一些长剑肯定会斩落。战士冷冷地看着他，而他狠狠地瞪回去。夸张的身高差让这场对峙有些滑稽，尽管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忽然，突兀的叫喊打断了较量：
“你们要对美含做什么！”
【第二个斗龙战士？】（C）
【准确的说，是出现在迷雾森林的第三个。别忘了那小子，我们到现在都没能锁定他的位置。】（A）
【长官，巡林队在边界地发现了这个。】（D）
【哦，这不是之前汇报里他们跟丢了的火火龙吗？看来是被截胡了啊，小子们真是不走运。】（A）
【死因是颅骨粉碎性骨折，疑似钝器击打。现场被处理得很干净。另外⋯⋯】（D）
【说吧。】（C）
【火鳞被摘走了。下手的人目标和我们一样。安西斯士官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B）
（沉默）
【都看我干嘛？】（A）
【最麻烦的情况。那个斗龙战士和他的宝贝龙在接受和我们的人一样的训练，并且在短短几周内已经具备了击败兽龙战斗龙的作战水准。同时，训练他们的人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把他们藏住。你们应该知道这意味这什么。】（C）
【可是为什么，上面没有任何动作？】（D）
【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布鲁斯，联络星龙之塔。丹，通知领队的，目标更换——给我盯牢斗龙战士，直到他们离开迷雾森林，或有新的命令下达！】（C）
【是！】（B、D）
【⋯⋯我可以说这届新兵有点惨吗？】（A）
没有丝毫犹豫，在看见被包围的汪美含的那一刻杨天乐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并向达力古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红色的小龙运起力量，双爪间凝聚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用力掷向那些古怪的丛林猎手。
与之相应的，一个战士抬起弩弓放了一箭。弩箭射中了火球，在双方之间炸开，热浪拂过树丛。
“可恶！被挡下来了！”
刚出壳不到一天的小龙完全无法与这些丛林猎手抗衡！男孩开始为自己的冲动懊恼。这下不但救不了汪美含，连他自己和达力古都陷入到危险中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该如何弥补这样的失误，把自己和伙伴们营救出来？力战不敌惨遭擒获被收押到牢狱里的悲惨场面似乎即将成为现实。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在这第一波交手后对方的首领突然一挥手爪，然后所有战士都立刻退开了，维持着戒备的队形，退入丛林，包括下令者自己。
只是消失在树林阴影下之前，首领回头看了一眼。并非朝着那两个人类孩子和他们的宝贝龙，而是朝向他们身后的幽暗。石像般冷峻的表情有一丝细微的变化，流露出的是恐惧、敬畏，还是期待？微妙的情感像一道反光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转身消失在了林间。
现在只剩下两个孩子和宝贝龙们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了。若不是水晶暴龙惨死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他们一定会怀疑刚才的交锋只是幻觉。
“美含，你没事吧？”
杨天乐刚开口，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看嘛小达，他们都在这里！”
“美含，天乐！可算找到你们了！”
【那道命令让我撤退。很抱歉我没有及时收到最新的指令，我愿意为此负责。】
【罪不在你。继续？】
【符文型定位器随时可以启用。】
【知道了。干得漂亮。其他？】
【这是迷幻水晶，但不知道成绩是否有效。汇报完毕】
【有待商榷。不过我们有新任务了。现在让他们集合。】
收紧的指爪在坚硬的水晶表面划出一道刻痕，眼神愈发阴沉。一个命令，不是警告，也并非挑衅，却故意在迷雾森林中所有的龙耳边播报，期间顺便掐断了正常的通讯。能用龙语通联的只有龙，那么与他们纠缠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位大人之下，十二星龙之上，真的还有别的席位吗？
全频段信号拦截只有总部和星龙之塔做的到，而那道通讯不仅截断了整个通讯网络，等级⋯⋯甚至还在两者之上。
通讯的内容却是无比的简约，如果翻译到人类的语言，只有四个字：
【龙王，归矣。】
彩蛋：
“木拉多，棒棒糖好吃吗？”
“好吃好吃。”
“如果你能找到美含和天乐，我就再给你一根棒棒糖。”
“不行不行，他们有两个人呐，你得给我两根。”
“成交。”
“那就一言为定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