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拾遗】大羿射日的传说

    之前在神代回忆录的正文当中提及到了后羿。后羿射日是脍炙人口的经典故事，就像之前讲的，远古时代的射日英雄应该叫羿，而非是后羿。后羿是夏代有穷氏的国王，“后”就是王的意思。恰好这位国王也很擅长射箭，在后世的文章中他的名字就逐渐取代了射日英雄大羿的名字。所以下面的文字，大羿就是指射日英雄羿；后羿是指夏代的有穷国王。

  话说在上古尧做首领的时候，天上原有的的十个太阳像轮班一样，每天只有一个挂在天上，给人们送去光明。这十个太阳是天帝帝俊的妻子羲和所生。在东方海外的旸谷有一株大树，名为扶桑，十个太阳就住在树上，等着母亲羲和驾着六条龙拉着的车子、载着今天的值班员出发。根据《淮南子·天文篇》，当太阳从旸谷出来的时候在咸池洗澡，此时叫做“晨明”，升到扶桑树的树顶的时候准备出发，叫做“朏明”，到达曲阿的地方就叫“旦明”。如此羲和载着太阳在天空行走直到悲泉，羲和停下车马让太阳走完剩下的路，然后自己回车在黑夜的的空中穿过繁星回到旸谷，准备明天的行程。《蜀道难》中“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就是引用羲和驾车的故事。就这样，天上的太阳月亮正常起落，地上的百兽隐居山林，尧顾念人民，治理得法，河清海晏，人间一片祥和。

    然而不知在哪一天，十只代表太阳的金乌鸟突然摆脱了母亲的管理，一齐升上了天空。原本草木葱茏的人间突然变得火炉一样。十个太阳都在当空，天上不见一点云彩，大地被晒得龟裂，田野里的作物都烤焦了，山林也像燃烧起来，隐居的猛兽受不了就出来为害人间，粮食颗粒无收，人民苦不堪言。天上有十个太阳的炙烤，地上有猰貐、凿齿、九婴、大风等怪物，关爱人民的尧即要忍受烈日，心里也像热煎锅一样着急。人们想出很多办法求雨。《山海经·海外西经》载，一个叫女丑的巫被十个太阳炙晒而死。根据古代晒巫求雨的方法，女丑可能就是被当作求雨的祭品活活晒死的。

    天上的天帝终于看到了地上的苦难，这时故事的主角大羿登场了。《楚辞·天问》说天帝派遣羿下凡拯救民众于水火，《山海经·海内经》说帝俊赐给大羿红色的弓和白色的箭来救助人间黎民。于是大羿带着天帝赐予的武器，带着妻子嫦娥来到了人间。

  话不多说，大羿来到人间后见到黎民遭受的苦难，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他也不顾及太阳是帝俊的孩子，拈弓搭箭，干脆利索地射下了九个太阳，只留下一个照在天上。中箭的太阳旋即坠落，仔细看是几只三足金乌。人间的温度也再次降下来，气候恢复了正常，经过人的调理调度又恢复了正常生产。之后大羿又在畴华之野杀死了猰貐，在凶水上杀死九婴，在青丘杀死了大风。总之是几番苦斗，场面想必也是非常激烈的，大羿还除去了鸷鸟、巴蛇、封豨（大野猪）一共七只凶兽，人间终于恢复了宁静。大羿也因此成为了英雄。

  然而，虽然大羿替人民除去了危害，或许是因为天帝记恨大羿射死了自己的儿子，或许是射日屠兽用尽了法力，大羿再也没有回到天上，而是和妻子嫦娥继续留在人间。祥和的人世缺少了挑战，英雄大羿忽然像失去了什么，终日无所事事。《楚辞·离骚》言“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乎封猪”。这位英雄将自己沉迷在游猎的快乐当中，他的妻子嫦娥或许也有所察觉。

    就在大羿某次出游到洛水的时候，见到了洛水神女雒嫔。雒嫔就是宓妃，也就是曹植名篇《洛神赋》的主角。“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说的就是雒嫔。雒嫔是河伯的妻子，河伯也叫冯（ping）伊，“冯伊鸣鼓女娲清歌”的冯伊。根据古书推断，河伯是个英俊而风流的神，也做了不少坏事。《水经注·浊漳水》说，战国时魏国西门豹治邺过程中革除了用生人祭河伯的劣习；《博物志·异闻》记载鲁国勇士，孔子的徒弟，澹台子羽带着千金玉璧过河，却遭到了河伯的袭击。这位河神的所作所为实在有失体统，他的妻子雒嫔恐怕也是不能忍受丈夫这样风流。恰好在某次大羿出行的时候，大羿遇见了变化为白龙戏水的河伯。既然化作龙，就是水里的动物，不能算是神。于是大羿一箭射中了他的眼睛。据《楚辞·天问》，“帝降夷羿，革孳夏民，胡射乎河伯而妻彼雒嫔。”大羿射中了河伯，娶雒嫔为妻。此处的“彼”的含义决定了雒嫔和河伯的关系：假如“彼”是指代河伯，那河伯和雒嫔至少会有夫妻或者主仆的关系；假如“彼”没用含义仅作语气助词，那射河伯、妻雒嫔就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

  替雒嫔出了一口气之后，大羿和雒嫔的桃色故事也就停止了。回到家里的大羿和嫦娥继续过着人间平平无奇的生活。但是既然在凡间，二人肯定是惧怕死亡的。从天上的天神堕落成地下的鬼魂，对二人来说未免太过残酷。恰好，昆仑西方的西王母处有不死之药。于是勇猛的大羿为了妻子和自己又踏上了求取不死药的路。然而昆仑既然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肯定不是能轻易去的。昆仑下面有弱水环绕，就算一根羽毛落上去也会下沉，昼夜不尽的大火围绕着昆仑。昆仑上居住的西王母也并非是慈祥的王母样子，据《山海经·西次三经》描述西王母“状如人”、“豹尾虎齿”、“蓬发”，掌管瘟疫刑罚，听着也不像美女。只不过因为古书描述的西王母有胜（妇人的首饰）装饰、青鸟服侍，后人附会成了“慈母”的样子。于是大羿就凭着勇气闯过了水火的屏障、见到了西王母，讨来了不死之药。

    然而因为长时间的夫妻分离，在人间的生活又不如意，嫦娥早已经厌恶了凡人之躯，就算是永生恐怕也不能合她心意，要再次成为神才好。于是就在大羿某次外出的时候，嫦娥偷出了神药，找一个叫有黄的巫师占卜之后私自吞下了两人份的不死药。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成为了神仙。嫦娥凭着法力如彩云一般飞向了月亮，想来一定是很美的画面。可惜在最早的奔月故事中，嫦娥实际上是化为了蟾蜍。《淮南子·揽冥篇》“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以奔月。”张衡《灵宪》载“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至于清冷的月亮上，在最早的时候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的。受后期仙话、道教传说的影响才逐渐完善了玉兔、广寒和吴刚伐桂的设定，嫦娥也由蟾蜍变回了美丽的月中女神。

  失去了不死的机会，妻子也背叛了自己，人间的大羿恐怕是失掉了所有的信心。现在的他只能借射箭游猎来麻醉自己。在大羿的家丁当中有个叫逢蒙的人，和大羿学到了射箭的技术。袁珂先生在他的《中国神话传说》当中将纪昌学射的故事附会过来。总之逢蒙的射箭技巧也是精湛得很，可以和大羿相提并论，《荀子·正论》：“羿蜂门（逢蒙）者，天下之善射者也。”这样的徒弟师傅本来是很恰当登对的。可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逢蒙多次在游猎的时候见到师傅出神入化的射术，产生了嫉妒之心。在一次出猎的时候用桃木棒杀死了大羿（果然射手只能远程战斗吗x）。《孟子·离娄》“逢蒙学射于羿，思天下唯羿愈己，于是杀羿。”《淮南子·诠言篇》“羿死于桃棓。”

  就这样，曾经射日屠兽、拯救万民的英雄就这样死去了。因为人民对他的敬仰吧，死后的大羿化为了宗布神，接受祭祀，替人们攘除灾害。宗布神又带有鬼王的性质，掌管天下的万鬼。倘若哪个鬼不听话伤人了，宗布神就负责惩罚他们。或许是因为大羿死于桃木棒的原因，后世有桃木辟邪的说法。《淮南子·汜论篇》“羿除天下之害，而死为宗布。”

  到这里，大羿的全部故事基本上完成了。大羿可谓是一位伟大的悲剧英雄，他身上自舍其身、果敢坚强的品格融入了射日的传说，世代为后人所记忆。而他这种战天斗地、无所畏惧的勇气，这种挑战命运、不畏强权、改造自然的精神又始终被九州赤县的人们传承着。大羿的英勇血脉，早已内化到中华儿女的精神骨骼当中。

    在写内容的时候主要参考了袁珂先生的文字，内心始终是唏嘘的。故事实在是热血而悲壮啊，羿最后的死也是让人心中难平。在射日的神话当中后羿勇敢的品格始终被人们歌颂着，更显出英雄故事的慷慨，或许化为宗布神也算是人民对这位英雄故事的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