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定事件簿][左然]卧底教师爱上“我”(End)
又名《霞明月落时》
避雷预警:如果你无法接受BE,看到上一章就行了。这一篇的结局是我写过的结局里最黑暗的,可能因为我最近状态实在不太行(放心,没有心理创伤,只是很难受)。我会努力调节,下一篇,下下篇,尽量都是甜甜的糖。

不知不觉,我们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一年了。
短短一年却间风云变幻,因为革新派的大力推广和文化启蒙,人们逐渐意识到他们身处的社会之黑暗,也体会到旧制之荒唐,纷纷开始反抗运动。
起初,守旧派对那些个工人农民三不五时的闹事并不在意。他们派出军队,派出官员,抓几个杀几个,人们反抗的声音便小了去。
但很快,又有新的“不怕死”的人冒头。
反抗声越来越多,罢工,游行,三不五时都会有,但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改变吧,毕竟左然的处境确实越来越艰难。
明面上霞大的教育必须遵照他们的要求,遵守旧制,甚至复辟帝制,但暗地里,左然还是在不停培养革新派的势力,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悄悄保护那些青稚的读书人,还得挨他们的白眼。
一想到那次的事,我就觉得心痛。
那次,我去学校帮他送资料,却看见他把革新派的学生带到办公室,无法公开表示自己的态度,还想办法替他们掩藏。他夹在两头,里外不是人。
我知道他不想我多担心,送了资料后就借口要回家做饭,匆匆离开他的办公室。
却在校园里被一个曾经的同窗认出,指着我大骂:“你这个革新派的叛徒!你背叛了读书社,背叛了革新派,你竟然当了那个狗东西的女人!”
一本书砸在我头上。有点痛。
我多想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但我不能。
眼见我没有反应,对方似乎更加生气,抬手就要来推我。忽然,熟悉的藏青色从我身后出现,平素里总是握着钢笔的手此刻握着学生的手用力一推,随即被拥入一个带着雪松气息的温暖怀抱里。我抬起头,看见他瘦削的下颌皮肤上微微泛起的青色。他低头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抬了抬眼镜,对那位同窗怒道:“不敢到我面前骂我,反而来骂曾经的同学,还对女性动手动脚,你比刚才那二十几个还要孬种!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看不惯我,既然看不惯,就把自己本事养起来,想办法把我扯下台。自己没本事,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动手算什么君子好汉?这就是你们这些学生该有的做派吗!?不堪入目!”
左然说得在理,他们无法反驳。
他揽着我快步来到车库,安顿我坐上车,低头开始检查我的额头,“疼吗?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摇头,“没事。”
安静得近乎诡异,他清了清嗓子,主动挑话题:“这次你期末考核的成绩还是不错,你看看,想要什么奖励?”完事还找补一句:“上一次那种就算了,我不是真的担心领带会乱飞,我只是实在不太擅长骑马。”
我实在没心情和他讨论期末考好了拿什么奖励,但又不忍心看见他这样努力转移话题哄我开心,便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笑容:“嗯,我想回家,还想吃你做的鸡蛋羹。”
他笑了笑,点点头,替我关上车门,随后开车回家。
那天的鸡蛋羹,是我吃过的所有鸡蛋羹里,最苦涩的。
眼泪一滴滴落下,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只能单膝跪在我面前,宽大温暖的手掌轻抚我的手背,随后用手指轻轻揩去我的泪,“好了,不哭,没什么要紧的。文人哪有不挨骂的?魏征还被他上司唐太宗背地里说‘会需杀此田舍翁’呢。”
我别开眼,“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您帮了他们那么多,没有您,他们怎么可能在霞大那么自由!这都是牺牲了您……”
他伸手点上我的唇,眼里满载歉意,“牵扯我一个人我无所谓,但我最难过的,是把你也牵扯进来了。蔷薇,我并不伟大,我有我的私心——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回到一年前,在你说出‘同意’之前,就把你赶出书房,再让你父母好生管着你,不让你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慢慢松开手,我抓紧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不行的,我会很难过的。我会……很难过的,您别为难我。”
他愣了愣,眼里的歉意愈加浓郁。他试图把手抽出来,被我紧紧攥着。可我力气终究不如他,在我不得不松手的那一刻,他看见我滴落的泪,犹豫了。
下一秒,他宽大的掌心将我的手包裹在内,贴在他的脸颊上。
他说:“请不要为难我。”
我摇头:“我是坏学生,就想为难您。”
他说:“你会挨骂的。而且,你会有危险。”
我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我不怕危险,也不怕骂。我早已做好了被世人骂我勾引教授的准备。至于其他的骂,我不在乎,因为那都是子虚乌有的。唯独这一桩,我抵不掉,赖不掉。”
他终究没能忍住。
他将我热烈地抱在怀里。急促的呼吸,砰然的心跳,无法隐藏的情感,在这一瞬,我们谁也没有说爱,却深深感觉到,我们是相爱的。
初次的亲吻生涩无比,却也甜蜜无比。那细腻的触感,柔软的唇瓣和不知所措的舌,萦绕在我脑海中,使我一晚上在自己床铺上打滚,彻夜未眠。
甚至有种抱起枕头冲去他屋子里的冲动。
好在理智控制住我这流氓一般的想法。
第二日,左然让我空下时间,说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玩。我以为是要参加他那些不得不去的应酬,一边叹气一边选旗袍搭配饰。
结果他带我去的,竟然是打靶场!
来此处的女子不多,而且全都穿着衬衫西裤,就我一个盛装打扮。左然乐不可支,我伸手猛锤他手臂,他故作夸张叫了一声:“谋杀未婚夫啊?”
“你也不说是来这里,害我还以为……!”
他熟练地将练习用的枪支安装好弹药送到我面前,“怪我没说清楚。这里是革新派的秘密基地,基本没人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放心吧。就是为了自保,你也该学一点东西,枪法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先试试。当然,如果你觉得学不来,那以后我再陪你换点别的招数。”
我接过那把沉甸甸的枪,心中有种莫名的慌张。已经到了要培养会使用枪支人才的程度……可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也不过是革新派和守旧派在打嘴炮而已啊。难道是,左然瞒了我什么?
“我演你太太演了一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教我枪法?”
我是在试探,他的回答却很真诚:“那还不是因为……咳咳,因为,如果是以前,我就能用你是我学生的借口把你送走。可是……你现在,是我未婚的太太。我真要把你送走,你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倒是挺了解我的哈。
练了一个下午,他给我的评价是:旗袍美人举枪,外柔内刚。
“我想要的是枪法的评价啦。”
“……抱歉,我真不想说违心的话。”
我们看了一眼靶子,同时哈哈大笑。
我问过他为什么要教我枪法,他说的是:“如果最后我落入敌人手中,我宁可被你杀了,也不想被砍头。”
“不会的。”我安慰他,“不会有那样一天的。”
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三个月后,他找了个机会,带着我见了躲在上海的严巍和我父母。
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他最亲的人,就是一手培养他、提拔他、重用他、视他为己出的严巍。
那天我们在双亲的见证下,叩拜天地,叩拜高堂,再对拜彼此。
婚礼只有三个人参加,且当天不宜嫁娶。
但那一天,我们都觉得,那是个十分美好的日子。
时光悠悠,我假扮成为他的妻子已经有三年,真正当他的妻子,也一年多的光阴。
局势越来越动荡,不仅是国内在斗争,列强也在对我们虎视眈眈,意图瓜分我们的土地和财产,将整个国家四分五裂。
就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革新派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罢工罢学运动。左然明面上假意制止,实则放任,彻底引起了守旧派的重视。可这个“重视”,竟不是重视国家利益,而竟是要卖国求荣,要当那可耻的卖国贼!
他们开始大肆抓捕参加罢工罢学的人。左然收到消息,一边给他们制造麻烦拖慢他们的脚步,一边让我通过婉儿和静娘传播出去。由于时间太短,我们能做的实在有限,最后被抓住的学生,竟有十余人。
他不能明着来,只能暗中寻找办法,但最后,那些学生,还是被处死了。
菜市口,十几个人跪成一排,呼唤着天理,呼唤着为国献身。刀起刀落,麻木的民众把大洋塞在腐烂的军官手里,拿着白乎乎的馒头冲入刑场。白馒头变成红馒头,他们高呼着家人有救了,家人有救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左然为什么说他不希望被砍头。
我尽力搀扶已经快要站不稳的左然,声音染上悲凉,“回去吧,好不好?别看了,别看了……”
他点了点头,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我坐在他旁边,恐惧后知后觉席卷而来。
他倚着窗,看向外面的风景。新年刚过,大雪纷飞,窗外景色一片苍凉,似是连老天爷都在为他们鸣不平。
“蔷薇,对不起。你应该很害怕吧,对不起。”
他向我伸来手,我努力笑了笑,不敢把自己发凉颤抖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可我不得不去看。要是我能多拖一会儿,哪怕只有五分钟……我要是能……他们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左然你别这样!”我再也站不住,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我害怕,我好害怕。他们之中甚至有不少是当初帮助过我的人,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我真的好害怕。可我更害怕的,是现在这样的你……我们尽力了,我们真的尽力了。我们对不起他们是真的,但我们真的尽力了。你不要这样,你哪怕是哭出来,也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慢慢将我圈紧在怀里,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颈慢慢往下流。
心头所有的恐惧和担忧被全部释放,我哭得声嘶力竭。
后来,霞明大学没能正常开学。
白雪皑皑的校园里冷冷清清,左然牵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逛。
路过大礼堂后面的小径,我才发现,当年盛开的蔷薇,如今已经被全部换成了别的灌木。
他笑了笑,“因为你字是蔷薇,在三年前出了那件事后,他们为了泄愤,把学校里的蔷薇花全毁了。当然,后来这些灌木,是我看着他们一点点种的。”
愿意来学校正常上班的校工和教授并不多,他们见着左然和我,也并不给面子,权当没看见,扭头就走。
他偏过头,凑到我耳边,笑问:“会觉得寂寞吗?”
我摇摇头,握紧他的手,“不会。你在,就不会。”
他乐了,于是拉起我的手,一路跑进教室之中。向来端庄稳重的中年教授拉着个素色旗袍的女子在寂静的校园里奔跑,然后把女子按在教室的座位里,自己站在讲台上。他掸了掸身上的残雪,用围巾擦净眼镜,拿起粉笔开始讲授。古体诗的韵律格律,如何工整如何对仗,如何在寥寥数字中表达作者所想,还要语句优美且简练……
他上得兴致勃勃,我笑着,没能听进去。
看啊,他已经熟悉到连课本和教案都不带了。
他是多想上这节课啊。
他是多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能正常上班,他能站在三尺讲台讲那些本不是他最擅长的内容——他可是学国际法的,只是因为只有文科教授最方便打入内部,他只能委屈自己同意严巍的邀请。他为了上好这些自己不擅长的内容,为了能打出名气,花了多少心思啊!
“蔷薇同学,”他笑着点我的字,“你来总结,先生这节课讲了什么?”
我看着他眼泪忍在眼眶里,努力维持笑意起身,“报告先生,我没听懂!”
眼泪随着他那句“该罚”,划过脸颊。
他放下笔,走下讲台,向我伸出手。
我把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用力握紧。
“别担心我了。以后这样的事只可能越来越多,我该想明白的。如果今日的牺牲,能换来明日的太平盛世,能换来明日的安稳平和,那就值得。我们,都得坚强地向前走。”
后来,左然被一纸调令,调进教育部。
他利用自己是教育部官员的身份,帮助革新派暗度陈仓。虽非事事如愿,但至少是在向前迈进的。每天虽然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但至少,我们都活着,我们都在为自己的信念坚守。
而且……
握着手里的病历,我的唇角都快裂到后脑勺去了。
心中盘算着要做什么好吃的,才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熟悉的车辆停在医院附近。我抑制不住兴奋,快步向车子走去,靠近了才发现,开车的不是左然,而是许久不见的翟星。
“翟先生!”我大惊,“怎么是你……?”
“先上车。”
上车坐好,这才注意到后排座位上放了两个熟悉的行李箱——那是我和左然共用的箱子,我太熟悉了。而翟星,更是二话不说,开着车就往城外跑。我心中一惊,下意识捂着腹部,“发生什么事了?”
翟星并不含糊:“时诺暴露了,我出来的时候你家被抄了。我会把车开到城外,然后制造事故,伪造你已经死亡的信息。后面有一套护士的衣物,你一会儿拿出来换上,假装是出城帮忙接生的医生和护士,知道吗?”
我竭力控制,不让自己问出“左然怎么办”这种问题。
“好。”
翟星有些诧异,“你……”
“我知道的。我会忍耐。”
“……时诺那小子,有你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换好衣服,翟星从怀里摸出一样物品放在我的手心。那是左然随身带着的怀表链。所有人都以为他带的是怀表,只有我知道,表链的尽头拴着的,是他亲手做的小匣子。打开匣子盖,里面是我们真正成婚的第二天,他领我去照相馆拍的婚照。
照片里的我身着他亲自选的西洋婚纱坐在他的身前,他一身白色西装沾在我的身后。
我们笑得很灿烂。
然而此刻,他从不离身的表链,到了我的手里。而我,甚至连嚎啕大哭都不敢,只能紧紧地把它按在心口。唇瓣已经被咬破,却还是痛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见到严巍,见到曾经的同窗,见到许多曾是霞明大学反抗过左然的学生。他们低下头,向我道歉,向我赔罪。
“师娘,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去救了,但……他们看得太严了……”
我只是看向霞明市,低声呢喃:“我想见见他。哪怕是最后一面。”
于是我伪装成农妇,坐在菜市口的茶摊边,看见许许多多的百姓拿着白花花的馒头。
他依旧一身正气,无论如何不肯屈膝跪下。
明晃晃的大刀举起,我拿起藏在篮子里的枪,向天开了一枪,随后瞄准他的额。
在慌乱的人群中,他看见了我。
他笑了起来。
我听不见,但我看见。
他努力地用口型对我说:谢谢。
扣下扳机的那一瞬,我突然觉得,也许一同死去,才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完美结局。
*
霞明长月,终于在漫长的斗争中,慢慢落下。
月落之时,便是日出之时。
明媚的太阳冉冉升起,已经虚弱得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她把那个小小的匣子高高举起。
“左然,左时诺,你快看啊。”
太阳照耀在锈迹斑斑的匣子上,映出耀眼光芒。
她再也没有睁开眼。
而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年轻人,只是轻轻地把掉在地上的匣子捡起来,放进她的掌心。
“妈妈去找爸爸了。”

说实话,写到后面我突然发现,其实原卡面里,不管是卡面剧情里的双双赴死,还是后日谈里的死里逃生,都是最完美的HE。
设定参考了一些真人真事,也参考了一些影视作品。比如《觉醒年代》鲁迅登场那一幕,我就借鉴过来了。动笔写的时候才发现,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能麻木的活着,已经是一种奇迹。
向心怀希望、奋斗牺牲的前辈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这盛世,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