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暗哨（中）
“对了格瑞，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格琳娜的声音再次打断了加兰德和指挥官的交流，加兰德被她突然冒出的奇怪问题搞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这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说不上臭，但总感觉特别恶心。”格琳娜皱眉道，“但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闻到。”
加兰德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女孩的一只手都一直抓着袖子按在她的口鼻附近。
“我——其实早就发现这里味道不对了啦，但要是腾出一只手捂鼻子不就没办法好好抓着这东西了吗？”加兰德打了个哈哈，掂了掂自己胸前的箱子。纸箱内的物件发出清脆的响声。
“哇哇哇！那是玻璃！玻璃不能这么晃！我出发的时候不是交代过你了吗！”格琳娜对加兰德的举动的反应可谓是非常强烈，也不捂鼻子了，两条胳膊在空中上下挥舞，想敲打一番自己旁边这个冒失的帮闲，但又碍于那一箱子易碎还不能倒置的货物而下不去手。
“我的错，我忘记了……”加兰德立刻老老实实地道歉。
“真是的，下次再这么毛手毛脚的，我就，就，就骂你了啊！”格琳娜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发出“哼”的鼻音，但还没哼出来就一脸黑线地再次用袖子堵住可爱的小鼻子：“好难闻……”
「你可不可以形容一下现在那里的空气质量？」
M1加兰德：[不太好用语言描述，这种味道对人形而言无所谓，但对人类而言绝对不是什么能带来好心情的东西。]
「那意味着你距离M99小队的遇袭地点越来越近了，再重建一次数据。顺便，分析一下你吸进呼吸道的气体成分。」
M1加兰德：[明白。]
通讯完毕，RF人形催动火控核心，视野中再次出现了那些由橙色的粒子组成的M99小队成员。
巡逻小队不再以整齐的排面向前行进，它们队形已经分散开来，人形的残像都保持着四下环顾的动作。
「队长，这味儿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附近有什么东西死了？」
「我也不知道啊，谁分析一下？NZ75？」
「分析不了，天上没有妖精的热点，我没法用格里芬的数据库比对气体样本。」
「你出勤之前为什么不准备一个离线包？」
「谁能想到啊，写进自律方案里下次注意吧，我感觉前面的味道好像更浓了……啊，这酸爽……」
「像极了江城爱做的酸菜鱼。」
「霍克你闭嘴！」
加兰德从残像中穿过，四周的环境再次恢复正常。
M1加兰德：[比对完成，这附近的空气中含有磷化氢，结合云端数据，今天凌晨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
「磷化氢……那玩意儿有毒，如果继续前进的时候发现浓度在继续增加，我建议你想办法把你旁边的小姑娘支开。」
“格瑞！”
“啊，到！”加兰德连忙从同谭瀚林的通讯再次切换回现实。
“你今天神游的频率有点高。”格琳娜已经不在加兰德的旁侧一起并肩行走了，她手叉腰堵在它的正前方，眯缝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形的脸颊。
“是吗……对不起。”
“真是的，要是以后你还是这个状况，我怎么放心让你送货啊，”格琳娜翻了个白眼，又别过头去低声嘟哝了一句：“但太重的我自己又搬不动……”
“不会了不会了，以后不会了！”加兰德连忙保证道，“另外，格琳你堵在前面咱们怎么继续走？”
格琳娜闻言扶额发出一声叹息随即伸长手臂指向小径前方：“你是真的不在状态啊——看那里。”
狭窄的，脏乱不堪的小径仍然在向前延伸，没有分出任何岔路。视线的尽头是几百米以外的一道缓慢的转弯。转弯处，立着一个背着枪的高大男人。
“松采沃帮？”加兰德瞳孔已经完成缩放变焦，将堵在那里的人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认出了那把三战期间正规军使用的制式自动武器，脸上的军用防毒面具，以及他身上的那件耐久已经所剩无几的防弹背心。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格琳娜和加兰德，立刻取下背后的枪冲着她们提高音量喊道：“不能继续往前了！前面的区域处于封锁状态！”
M1加兰德：[指挥官，我无法前进了。]
「意料之中，那妖精的航拍你能不能看出些什么端倪？」
加兰德立刻命令仍在自己头顶附近盘旋的妖精朝自己的目标地点飞去。几秒钟后。
M1加兰德：[M99小队遇袭地点有很多人，被爆炸和枪战破坏的建筑废墟已经被清理了一部分。]
「飞得太高了，降低一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M1加兰德：[明——]
砰！砰砰！
就在加兰德命令妖精降低高度的同一瞬间，阻止它和格琳娜前进的男人身后的“封锁区域”内部传来了枪声。
格琳娜被突如其来的炸响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身体下意识地朝加兰德的方向一蹦。还好加兰德及时地把自己胸口的箱子高举过头，这才避免了那里面的玻璃被自己的卖家亲自挤碎的悲剧。
与此同时，加兰德分明看到妖精与她共享的画面随着枪声变成了一片雪花。
M1加兰德：[坏消息，他们正好把妖精的摄像头打坏了。]
「啧……登记一个仪器损毁，今晚赫利安又得念叨我半个小时。看样子目前钻石城的侦查还是得指望暗哨——小家伙辛苦了，回来吧。」
指挥妖精：[(。•ˇˍˇ•。)]
指挥妖精：[@M1加兰德凸(•́へ•́╬)]
M1加兰德：[……关我什么事啊？]
「任务完成之后你和无人机在修复车间打一架都行，现在把你的运行内存都让给眼前的工作。」
M1加兰德：[但我也没办法接近现场，要是身边没有格琳娜那倒可以试试潜入……]
「不用你亲自看。你的动物间谍呢？」
M1加兰德：[啊，了解。]
“我过去问一问什么情况，你跟在后面……”格琳娜已经从惊吓中回过味儿来，她抚了抚胸口，认真地盯着加兰德命令道。
看着格琳娜小跑着奔向那个拦路的执法队员，加兰德迅速地，不着痕迹地将那个有十几斤重量的纸箱短暂地腾到了自己的单手上，另一只手从自己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团不到巴掌大小的毛球。
在接收到加兰德的齐纳网络信号后，毛球发生一阵颤抖，伸出小巧的四肢在它的掌心舒展开来，原地打了几圈转后，开始仰起头不断嗅着空气。
从本质上来讲，这是一只电子宠物，外表参考自一种名叫“仓鼠”的啮齿类动物。
在被I.O.P.买走生产许可之后，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被加装了高清摄像头和微型脉冲扫描仪，变成了人形T77的一件战术装备。
谭瀚林看中了这些体型小巧机动灵活，即使被发现也很难招致怀疑，即使引起怀疑也比较容易逃脱的小家伙，便为暗哨组的人形每人都准备了一只仓鼠。不过因为没有T77那般良好的兼容性，加兰德这些人形操纵仓鼠时，需要依靠一种谭瀚林基于键盘编写模拟程序。
加兰德用食指轻轻揉了揉仓鼠的脑袋，就随手将其往地上一丢。
「操作还记得吧？」
M1加兰德：[虚拟键盘，WASD控制方向，空格跳跃，长按X对附近区域扫描，对了指挥官，有一个问题我在模拟训练的时候就想问了……]
「曰。」
M1加兰德：[仓鼠锁定目标之后，为什么画面里会不断出现“+10”的提示？]
「恶趣味。」
M1加兰德：[……彳亍。]
机械零件构成的仓鼠四肢虽然短小，但运动起来却是相当迅速，加兰德将模拟程序上的前进键一按到底，就见那小家伙像一颗拉满的弹弓抛出的石子一般，沿着小径一侧阴暗的排水沟三下五除二将它与格琳娜的距离拉开，又大摇大摆地从执法队员的眼皮底下摸了过去。
排水沟中，大量泛着白色泡沫的污水染黑了仓鼠原本光鲜亮丽的皮毛，让它同环境彻底融为一体，更加难以被察觉和怀疑。
“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小姑娘，这里已经被封锁了。”
看着格琳娜带着加兰德不听警告仍然来到自己面前，执法队员抢先开口道，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瓮声瓮气。
“有人昨天在我的店里订了东西，地址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格琳娜轻轻拍了拍加兰德手中的纸箱。
队员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冲着加兰德挥手示意它靠近一些：“订了什么？”
“玻璃器皿，他只付了一半的钱，说亲眼看到货才会给我另外一半。”
队员无视了封装的胶布，动作粗鲁地将纸箱的开口扯开。这让格琳娜发出了一声透着不悦的喊叫。
“你说订的只有玻璃器皿？”队员瞟了格琳娜一眼。
“……好吧我不该概括的，还有几个小号的铁架，软胶管——手套和口罩，还有这些。”
“订货者的名字，告诉我？”
……
格琳娜与执法队交涉的空当，仓鼠已经迈着可可爱爱的步伐来到了案发现场。
「手雷！」
「我扔回去！」
「扔个屁！引信已经——」
(爆炸声)
「56-1式傀儡损坏，重复，56-1式傀儡损坏——我的胳膊！」
(枪声，玻璃碎裂声，跳弹声，更多的爆炸声)
「敌人在二楼，找掩护！五六儿，你的枪榴弹呢？」
「空间这么狭窄，你想同归于尽啊！」
「散开，散开！两边的楼要塌——已经塌啦！」
(全损杂音)
……
……
……
「这，这里是M99，小队各成员，汇报情况。」
「97式霰安全——队长你冷静点，这种劣质建材砸不坏咱们，就是把你往出刨很费劲……」
「NZ75安全。你们谁看到那些朝我们开火敌人了？」
「56-1式安全……什么都没有，要么已经逃走了，要么已经被活埋了，废墟下扫描到不少生命信号。」
「要救援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让那些松采沃帮的自己解决吧，刚刚的爆炸半个环区都能听到，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
「75你倒是给我一管凝胶啊，我胳膊一直在飙血，会影响供氧效率的。」
「叫爸爸。」
「7——5——！」
「都别闹了，留下标记，扫描收集一下附近的数据，尽快离开这里。」
「也是，总感觉现在空气的味道越来越难闻了……」
蹲在一根伸出坍塌的建筑废墟的水泥房梁顶端的仓鼠，代替加兰德重建了最后一组云端数据。
M1加兰德：[这就是今天凌晨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加利尔：[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真是失败的偷袭。]
IWS2000：[我反而有点好奇，是什么味道把你们熏成那样子……]
M1加兰德：[内格夫小队吗，你们比预定联络时间提前上线了五分钟。]
IWS2000：[嗯嗯，下午好啊大八粒前辈。]
M1加兰德：[下午好啊一晚上两千。]
Tar-21：[……奇怪的名字增加了。指挥官为什么会有这种爱好？]
内格夫：[谁知道呢，他二姨。]
Tar-21：[]
「咳嗯！」
IWS2000：[啊，指挥官下午好。]
「下午好——我一直在看仓鼠传过来的画面，情况有点不对。」
M1加兰德：[？]
指挥官的话让它不由得再次仔细检查起仓鼠传来的画面。
被坍塌的楼房截断的小径仍然没有被清理出来，从废墟中搜索出的伤者和死者，全部被安置在了远比地面宽敞开阔的楼顶。不少人背着探测器，在残垣断壁之中搜索着。
执法队的人员几乎散布在仓鼠视野之内的每个角落，将整个案发现场包围在内，但他们的包围圈外，除加兰德了和格琳娜再不见其他的人影。甚至连紧邻坍塌现场的民居都不见凑近窗户看热闹者。
加兰德甚至透过窗户发现了一对正在吃饭的男女，他们的目光都盯着各自碗中泡在水中的人造营养物质，仿佛窗外发生什么都和自己无关。
「那些人手里的探测器扫描的不是生命信号，而且，仓鼠也没有从他们扫描的区域发现任何人——幸存者和尸体的都没有，他们在找别的东西。」
M1加兰德：[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