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说是幸运更像是必然。掩埋垃圾的人员逃跑了,他们只好把垃圾焚烧掉,滑稽的是效率反而快的多,美中不足便是那烟。倒不至于把日光遮住,但晚上他们引以为豪的影子却开始变得难以辨认。对我来说却是正好,他们会看不出我跟他们的区别还是头一次。
我没有影子。
但有一只猫陪着我。
为了不被抓回去埋垃圾(实际没有多少人去关心这个)我们躲藏了有一段时间了。逃亡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辛苦,不过也会有想要舒展筋骨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是自己,猫怕是可以那么一直睡下去。
现在住的地方是一口井,奇怪的井,奇怪到让人想不通是为何而挖的。可能是挖井的人得了一种看什么东西都是倾斜的病,所以挖的井也是斜的。每天日光最弱的时候才能直射进来。看上去也没坍塌的风险,怕是有什么魔法加持。绝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相当舒适。但我却正要离开这个舒适的地方。“这又是何苦呢?”人们怕是要这样问,但其实我本身也云里雾里。硬要说的话,有种什么东西驱使我的双脚去动,活动则必须要有空间,井可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乎这样的夜里便蹑手蹑脚的爬出去,要是把猫惊醒怕是会免不了一顿嘲笑。
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想象中的新鲜感,甚至开始想念井里的气息。不过毕竟是在垃圾场待过的,嗅觉已经不是那么灵敏了。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有一种被黑暗包裹着的奇妙的安心感,索性闭上眼睛乱走一气。没有目的地,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机械性的抬腿、放下,思绪也从一团乱麻变为只思考行走本身,脑海中想象着腿部肌肉反复被撕裂又粘合在一起(当然实际上并没有)。疲惫感愈发鲜明,鲜明到可以把它抽离出来放在手心观察。渐渐地,我可以把自我抽离出去,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双腿随着惯性永远的走下去。
出现了什么变故,有什么外界因素在我行走之间慢慢变得不一样了。什么东西破坏了这和谐。
是光。
不安使我急促的撑开双眼。就像突然打开电灯一样,白光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但我的鲁莽并没有给我惩罚,没有预想中的灼烧感。怪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能分辨一些事物了。先是脚下踩的泥土,周围的灌木,接着是湖,最后就是湖上的那个什么了。
那是什么呢?
无疑,光是从那里发散出来的,于是我通过现实性的思考首先推断那是一个大灯泡。然而就湖中灯泡的实用性和它散发的光过于清幽,我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月亮掉下来的可能性呢?想了想觉得过于傻气,果然只可能是超自然的什么吧。
从脚部开始传来寒意,突然为之一振,不知不觉中竟已踏入湖水。那股寒意勾出了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然后便是久违的恐惧。想拔腿逃跑,结果却连把视线移开都做不到。身子就这么慢慢没入水中,而那个什么也好似在向我漂浮过来。呼吸变得急促,眼眶撕裂,小便也好像出来了。
恐惧终于到了极限,弦断了。储物间的木板门展示出它的伤疤,半截身子乌龟抻出它蛇一样的脑袋。汹涌的饥饿感伴随着剧烈的呕吐再次浮现出来,还有形而上的灼烧感印在了我形而上的脑袋。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井里了。我猛地看向猫,猫还在睡。舒了一口气,想吃点什么,头痛。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我走出了井,阳光透着雾霾久违的照在了身上,背后拖了一条模糊的影子。
“你吃了什么嘛?!”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诧异的看着我,平时柔顺的猫现在炸成一团。
“我想…没有”
“那这影子?”
“昨晚发生了些变故,也不知是不是梦”
“哦”
沉默。
“我可能要离开了”
“去哪里,回垃圾场?”
“何至于”
“嗯”
猫终于放松了下来,用复杂的目光盯了我好一会儿。
“如果那就是你追求的,那你便去吧,别放弃”
“谢谢”
“怕是比之前更为艰难的道路喔,如果你还想做自己的话”
“我知道”
“你呀……”
突然我听不懂它说的话了,只剩下喵喵声,猫也很快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它走了过来蹭了蹭,我也摸摸它的脑袋。思考了一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然后意识到我什么也没带来。
我站立起来转过身,朝着大概是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