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聆听篇评委推荐奖29号《极乐幻想》
【极乐幻想】
序言
多年前,四季映姬联合众贤者对幻想乡实行改革,要“用法律和公德重塑幻想乡”,建立了政府以管辖全乡,因有部分妖精和神明反对,四季召集出一支实力强大的队伍打压逆流。最初反对者们声势浩大,可在四季多方面的手段下,队伍逐渐瓦解溃退,最终只剩几个顽固的遗民逃进了妖怪之山最荒僻之处,其余人自愿接受政府调配。
自从四季映姬宣布幻想乡将统一于以地狱公职人员为中心的乡政府管辖后,妖怪、贤者、神明、短命人士的寿命都被划归到正常人类水平并重新计算。大部分妖怪和神明也依法服用了能力抑制药物,在体格、性格各方面和人类无异,只有少部分如政府核心人员为保证政权稳固保存了能力。同时法律禁止了妖怪捕食人类,不出半个月,人间之里的居民就适应了妖怪们的来访。两年后,人与妖间的隔阂已被消除……
时间飞快流逝,乡内已出现不少奇高的大厦,像传说中的古神明一样蔑视着脚下的草房陋舍,幻想乡的各行各业也逐步兴起,八年后,幻想乡的人口居然翻了倍……
章一 无言
夜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房瓦,魔理沙的心像窗外处处积起的水洼一样湿漉漉的。连绵的雨天让初秋格外的阴凉,魔理沙仅剩的一件外衣更显单薄。
魔理沙取出最后的煤渣和碎木,咬牙丢进暖炉那畏缩的火光中。火苗恢复了生机,猛烈地跳动起来,在火光的曳映下,魔理沙的影子安静地铺在旅馆黑斑点点的墙壁上。
“还剩最后一段……写完就可以交稿了……”魔理沙放下笔,打气似的自言自语道。
她坐在发黄的稿纸前,手边放着从玲奈庵借来的几本参考书,虽然已经写下好一段文字可最后还是狠心地撕掉了。
“不……这样一定会被文文拒收的,上次《乡内评论》刊登了好几篇攻击我的文章就是因为这个。我…我说话太直了,伤了那么多人,最终也必定伤害到自己。”
“好吧,我决定了,先把这个月的稿费拿到手再说,即使把之前的错都揽到我身上也无所谓了。我不能没钱,不能…起码不能饿死、冻死,流浪街头,不能让他们看我的笑话…”
推开知啦作响的房门,魔理沙一路下到了一楼。米斯蒂娅一直坐在柜台前闷闷地看着电视,察觉到魔理沙下楼后脸色多了几分老气。
“魔理沙,你这个月的房租可该交了啊!”米斯蒂娅从桌下掏出一把花生,目光依然放在屏幕上。
“啊呀,老板娘,我正打算出去解决这件事呢。这两天,我会把租金交上的,您放心吧!”魔理沙忐忑地答道。
等到魔理沙悻悻地走了几步,米斯蒂娅才动用那恰到微毫的声音说道:“切,天天把自己关屋子里当活死人,连这点房租都交不起,真是败我旅馆的光景。”
听到这话的魔理沙不禁把脑袋缩了缩,向门外快速逃离了。
魔理沙本以为街上很冷清,却见那巷头巷尾叫卖小吃的月兔和忙着张贴四季映姬的乡长竞选单的志愿妖精的身影熙攘了街道,她从冷清的心境中自拔了出来,却又像掉进了冰水里一样——她担心有人认出她,这个报纸上的众矢之的。
事实上街上那些冷漠的面孔从她身边擦过无一改色,她才彷徨着忘记了刚才的畏惧。向着人间之里的繁荣地带,一步步地前进着……
章二 陈托
节一
自乡长四季映姬下令击毙刺杀八云紫事件的主凶——宫出口瑞灵后,一切有关弹幕和魔法的书籍在潜匿的浪潮中覆灭。魔理沙仍记得那年自己还在玲奈庵里眼馋过的《弹幕学汇编》第二天就随着店主一起消失了。几天后玲奈庵挂上了更大的招牌,店门口还张贴着“已清除有害书籍”云云的字条。而自那以后魔理沙便没有见过半页有关魔法、弹幕的文字……
两年后,一名天邪鬼带领多名妖精发动了一场暴动,暴动的起因众说纷纭,但只知道她的队伍因四面赶来的其他妖精而膨胀得声势浩大。可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将近二十名暴动者和天邪鬼本人都消失在了魔法森林的入口处,据传闻她们打算在森林深处探讨暴动要事,可在树荫下窜动而入的人们直到白日初破暮色时也没有出来。
自此,诸如“异变”这样的字眼也只遗留在泛黄的停刊报纸《文文。新闻》上了。
魔理沙将自己的身心都付诸于魔法修炼上,以至于魔法禁令下发后,她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事,直到四季召集闲散人士到幻想乡公立大学进修以填补乡内空缺的人力。
公立大学在幻想乡政府一统前就成立了,那时四季正一边指挥着对妖怪山守旧派的贿赂与渗透,一边兴修乡内的公共设施。幻想乡公立大学被称为乡公大,建立初期只招收了寥寥的几个看热闹的妖怪,但如今已是幻想乡一切有职人员的母校了。
魔理沙在乡公大待了四年,见证了繁荣区一栋又一栋大厦是如何从远古的土地中野蛮地拔起,但一身的赤贫让她没有机会踏进那里半步——只有一次,是灵梦带她去的。
节二
无法想象这个世界的疯狂,魔理沙仰头望向那看不到头的大厦,心里的畏缩并着胆怯催促着她离开这个地方。身后川流不息的车辆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引擎声,时不时从车窗中窜出只攥着烟的手,或是好奇地看向四周的脑袋。
腹中的饥饿说服了心中的恐慌,魔理沙硬着头皮进了大厦。迎宾的妖精衣着光鲜,相比之下魔理沙那件有些掉色的外衣显得穷酸无比。
而那迎宾员见了魔理沙也只是淡淡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走到柜台跟前,那妖精才似反应过来地问道: “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呢?”
“灵梦小姐,住在这里吗?那位紫大人手下的博丽灵梦。”
妖精的脸上是泛滥的笑容,热情的神色让魔理沙莫名得不适。
“灵梦大人很少接见外人呢,我等会儿给她通个电话,她很忙,你下午再来吧。”说着,妖精有些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弯腰捂了捂嘴。
“我是她的同学,朋友!我们关系很好的,让我自己去找她,我有要紧的事要说!”魔理沙感觉被耍了一道,急忙把底细全托出来。
听到这里,那妖精的脸上顿添了一份尊敬和凝重,带着一份饱含敬意的笑容向魔理沙回道:“1302房,灵梦大人一向在那里休息,如果她不在的话或许是在隔壁的1303房会见客人,请您跟莉莉白小姐走,她会带路的。”
从妖精身旁转出一个更为端庄的金发妖精,一脸带着善意的腼腆微笑,半合的双眼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电梯顶部挂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吊灯,如此暖人的灯光,照在魔理沙破旧的衣服上,驱散着她久居陋室所携带的阴冷气息,让她重新焕发出生人的精神!
走出电梯,魔理沙还在回忆着吊灯的模样,却发现走廊上挂满了加大版的吊灯。
节三
同学四年,魔理沙、灵梦、爱丽丝经常在乡公大的园区里相聚。灵梦总喜欢和魔理沙对诗,见到翩翩的蝶儿就要咏蝶,看到汩汩的泉水就要赞泉。爱丽丝进修的是美术专业,不同于灵魔两人同选的文学,所以经常在她们的吵闹声中静静地临摹着远处的景色。
灵梦对文字游戏十分拿手,曾在学校举办的辩论赛上击败强敌八千慧夺得头筹。魔理沙偏爱古典文学,经常因为泡在书中而沾染一身旧书的古朴气息,可灵梦不大喜欢这股味道,总是让她“多喷点香水”。
大二那年,魔理沙的父母离世,政府按照惠公政策回收了雾雨旗下所有房产,所谓惠公政策,即一切财产及产权在更换所有者时统统转让给政府以改善政府财政。相应的,政府会支付一笔小钱给本应得到产权的人以作赔偿。
可政府所给的那笔钱也实在太少了,魔理沙从衣食无忧一瞬跌到仅能支撑着完成大学学业的贫寒困境。以至于她在看到家族几代的心血化为一小沓乡币时再度昏迷过去。
在灵梦和爱丽丝抬着不省人事的她趔趔趄趄地跑进医护室时发现她在啼哭中清醒过来了,魔理沙醒来后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而灵梦,她至死也忘不了那双朦胧着泪水的悲情的双眼,眼神中饱含着对命运的诅咒……
爱丽丝毕业后一直在出租屋里替人画像,生意时好时坏,她也时常恢复学生时的开朗,时常变得郁郁沉沉。她所擅长的魔法以及人偶操纵术不仅没受到新政府的喜爱,还被一举封杀了,她也至死不忘那天四季在闪光不断的礼堂台上所给出的理由:“不怀好意之人可能会通过人偶以及魔法对公职人员进行刺杀……”
爱丽丝的生活自从毕业那天就逐步消沉,最初她只在鲵吞亭坐上半个钟头。两年后就加入了在鲵吞亭一醉方休的无业者的队伍。
一次微醺,她在幻觉中看到了满天的彩云,脚下是纷飞的蝴蝶铺成的道路,自己一步步地走向天之高极。最终走到一位不知名的神面前,她内心顿时充斥了生的坦然,虔诚地在他身后的普世光芒下跪地祈祷,直到他身后的光芒褪去,她发觉自己要清醒过来了,猛地扑向黯淡了的神,死死地扯住他的裤腿求他带她一起离开凡世。那神明只是一副瘦削的中年人的长相,脸上总是一副腼腆的笑,抬了抬眼镜,端给爱丽丝一杯酒让她喝下去。爱丽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见神背后的光芒越发地刺眼,她无比惊喜,在极乐一般的境界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她看到神笑着敞开怀抱,自己身后却风沙俱起、遮天蔽日。就在爱丽丝惊恐无措之时,她恍然清楚地看到神的“尊”容。
章三 聆听
节一
在妖精的带领下推开房门,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扑面而来,魔理沙被熏得咳嗽起来,莉莉白则是非常娴熟地将身体侧向一边。
相比酒店典雅的装潢,屋内的凌乱让魔理沙怀疑自己来到了垃圾场一样的地方——角落堆满了酒瓶,梳妆桌前除了几瓶倒下的香水,零乱散落着揉捻过的账单和吃剩的盒饭。
床上坐着背影依旧熟悉的博丽巫女,目光却打向空无一物的窗外,手里摆弄着什么。
“早上好,灵梦大人”莉莉白毫不在意屋里的状况,走到床边恭敬地问候,“这位小姐说她认识您……”
灵梦回过头,瞪大了血丝遍布的双眼看着魔理沙,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我居然还能见你一回啊,魔理沙!”巫女本是一脸疲惫,大笑几声后抖擞了精神,站起身主动给魔理沙倒茶。一旁的莉莉丝也默默地退下了。
魔理沙接过茶水,看着灵梦一脸的兴奋,正犹豫着如何把借钱的话说出口。
“你这家伙自从毕业后就几乎不跟我联系了。唉,今天找我绝对是有事的吧?”灵梦挑着眉,戏谑地问到。
“啊呀,灵梦你怎么次次都能看穿我…实话说吧,这个月我恐怕过不下去了,我的文章冒犯了乡报的人,现在她们不肯收我的文章,我已经两个月没拿到稿费了啊!只能求你…求你帮我一回,看在我们关系很好的份上!”
“关系很好?”灵梦不屑地反问,“关系好就不再理我?哼,我知道自己替紫干活做了些不光彩的事,对于你这不知社会险恶的傻白甜来说,我就是恶人,无论以前关系怎样要好都跟我一刀两断。哈哈,现在要是没有这茬,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了面了?”
“可你确实如此做了,替紫贯彻执行四季的法令,强迫不少人抛弃原有的能力变成凡人。你,是这个政府的维护者!你,和这个社会一样残害了……”
“住口!”灵梦脸色骤变,“凭你说的这些话,我现在就能把你送进监狱,你信不信?”
四目相对,二人的情绪激化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魔理沙放弃了争执,她低下头,咬牙哽咽道: “你这家伙…爱丽丝呢?想想她吧,她被害成什么样了?可怜的家伙现在只能在外环的出租屋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何时像你一样吃喝不愁,还怀有大权呢?”
魔理沙站起身,有意告别:“虽然我有些不甘,但既然你这家伙不打算帮忙,那我只能另求援助了。”
踏过地上的酒瓶,魔理沙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
“等等!刚刚只是想和你叙叙旧,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死板,那么难融入这个新社会”灵梦捂着额头,像是苦于断片的头疼,“说实话,钱这方面我也帮不了你,我的钱都是从紫那里直接调用的,如果单独给你开支票绝对会被怀疑……这样吧,我跟文文打声招呼,让她放行你的文章,你还是通过自己的文章赚些稿费吧。”
“好…谢谢,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不,我还是希望你忘掉,你既然对政府有如此敌意,我也不好和你交往太深,以后最好少联系吧,我不希望我们害了彼此。”
经过一段沉默,魔理沙再次向屋外走去。
无言踏出房门的同时,魔理沙撞上了匆匆走来的蕾米莉亚。
“啊呀~真是抱…?”蕾米莉亚看到眼前落魄的魔法使,疑惑的脸上“唰”地堆砌上和柜台边妖精一样泛滥的笑容。
“原来是魔理沙啊,真是好久不见啊,今天天气这么好,你这是要约灵梦出去玩吗?”
“不,只是有些事找她而已,现在事情办完了,恕我失陪。”魔理沙后知后觉地咀嚼到这笑容的意味,愤怒地说完便走进了电梯。
魔理沙刚离开,蕾米莉亚背对灵梦躺在了床上。“切~穷鬼,还真是没礼貌,这种家伙是过来要饭的吧?踩了我的裙子不说还不道歉,活该这么穷酸!”
一旁的灵梦展开了手中的东西——上有娟秀诗文的稿纸。
“灵梦,你知道吗?紫最近打算从下层再调来一批妖精补充人手,警局人手充足,你们监管部门也方便干活了啊!”
灵梦将稿纸放在阳光下,仔仔细细地浏览着,嘴里时不时念出几句“泉之清冽,净其心邪”、“蝶飞拥处,天饲彩澜”这样的话。
“灵梦你可真是走运啊,紫大人向四季大人说了你几年前大批检举魔法使的事,四季大人非常满意,决定升你职位啊!”
“灵梦,下午的宴会要去哦,大家都等着你来搓麻呢!”
“灵梦,你有在听吗?”
“灵梦,灵梦?哎呀,你怎么哭了!”
节二
魔理沙走出大厦时已经是中午了,空气中没有一丝风,马路上驰过的汽车也少了许多。她决定再去爱丽丝家一趟,不为别的,只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魔理沙刚走出繁荣地带,就被迎面而来的三妖精团团围住。
“魔理沙小姐,买张四季彩票吧!”桑尼嚷着。
“四季彩票奖金丰厚,中奖率高,价格实惠,买了不亏啊!”露娜嚷着。
“魔理沙小姐,就买一张吧,说不定中了呢?”斯塔求着。
“好好好,我买,买还不行嘛?”魔理沙从兜里摸出一半的钱递给斯塔,旁边的露娜摇摇头,魔理沙只好再多给了一些,桑尼才兴高采烈地把简陋的彩票盒子捧到她面前。魔理沙随手抽出一张,看也没看就塞进兜里,扭过头在三妖精的祝福下走远。
距离市区越来越偏远,只有路边张贴着的四季画像和标语还提醒人们自己身处于新的幻想乡。魔理沙最终在郊区村落的一道狭窄的小巷前停了步。费劲地钻过小巷,就来到了爱丽丝的住所。
魔理沙惊讶地发现院子的破败一点也不变,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挂着把坏掉的锁,但正屋的门却被擦得一尘不染。
“爱丽丝,我来找你玩啦!”
和往常不同,门后出现的那张脸显得神采奕奕。
“魔理沙好久没来了哦,我正打算出门。罢了,先进屋吧。”
“爱丽丝的家比以前整洁多了啊,发生什么事了呢?”魔理沙坐在沙发上问到。
“呼呵,真的吗?”爱丽丝不好意思地笑着,“也许是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助了,我从一个对人生毫无目的的颓废者变成了一个有坚定信仰的幸福的人。”
“你入了什么教吗?法律不是禁止宗教团体存在吗,圣白莲的寺还有灵梦的神社都被改造成观光地点了…”
“不,魔理沙”爱丽丝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向她,“那些只是最庸俗的宗教。我知道有这么一位神,他貌似真的存在,并正通过不知名的工具窥视着幻想乡的一切事物。”
“我能感受到他的指引,他在我最困顿落寞的时候指点迷茫的我,他告诉了我寻求极乐的方法。”
“什么极乐?”魔理沙一头雾水地问到。
“脱离…”爱丽丝笑了一下,闭口不言。
“极乐自有妙处,不可多言的。我可以告诉你,极乐之人得以离开幻想乡,去到我们从未真正去过的外界。”
“阿阿,外界我知道的啊,四季说外界曾爆发过可怕的疫病,反而是幻想乡更安全呢。”
“幻想乡除了没有疫病以外还有什么值得你赞美的呢?”爱丽丝突然冷冷地问道。
二人沉默,屋内充斥着一股哀愁的气息。
“唉——好啦,我也该出门了,一起吧?”
爱丽丝以窈窕的身姿毫不费力地穿过了小巷,回头看见有些吃力的魔理沙,噗嗤地笑出声来,“你这家伙,怎么卡住了啊哈哈哈——”
“别光顾着笑,又不是谁都像你那么瘦的!”魔理沙从墙隙中扯出右腿,心疼地抚摸着不知在何处被撕开一道的裙子,“好啦好啦,衣服都弄坏了,你到底要去干嘛啊?”
“去买酒哦~”
刚从鲵吞亭走出,二人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满满一袋子酒上车。
“等一下,那是灵梦吗?好久没看到她了。”
“也许是吧,她不是很忙吗?怎么会自己出来买酒呢…”
“不知道呢,话说魔理沙你花光身上所有的钱了诶,不要紧吗?”
“我的最大的生计问题刚刚解决了,今晚像往常那样凑合凑合,明天就能拿到稿费了。”
二人在乡间的土路上姿意漫步着,好像回到了往日的时光。
“魔理沙看今天的乡报了吗,那个退隐的歌手幽谷响子,就是那个米丝蒂娅×幽谷响子组合里的人,今天中午病死了诶。”
“噢?啊………是吗?”魔理沙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米丝蒂娅为了给她看病,也辞去工作开起了旅馆,不仅透支了所有积蓄还日夜操劳,真是可怜啊。”
“人死之后会变成一团半透明的灵,混在死人的灵群中没有任何辨识度,死后的‘生活’就是为政府干活直到自己的灵魂消散。”
“话说回来,爱丽丝所说的极乐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我只是在那位真神的指引下做出了猜测…在我的猜测下,极乐之人……”爱丽丝把头靠在魔理沙耳侧,压低了声音说到,“可以转生到外界……”
第四章 极乐
节一
正想回到阁楼的房间,上楼时却看到无彩的阳光落在柜台里无人的座位上,心中泛起一阵同情。躺在床上,东奔西走的劳累让我晕眩至极,不知是昏倒了,还是睡着了,我进入了似梦非梦的状态。
一道又一道血痕从我身上绽开,从里面爬出了数不尽的蔷薇将我裹得严严实实,花香掺着血气,弥漫在灰隆隆的空间里,我快死了,一种溺水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不,我意识到这只是梦,只要从虚假的困境中挣脱就没事了。
我忍痛抓住藤蔓,瘦削的手钻出一道道血流,蜿蜒流到手肘,滴到一片虚无的地上。“够…够了!这点痛难道我还忍不了吗?!”我拼尽全力将四起的藤蔓扯开,终于能从紧密相连的刺丛中脱身,我趔趄地摔到了地上,意识瞬间从脑中剥离,从一旁能看到我眼神黯淡,无声地躺在虚无的地上,天地间好像只有一个死掉的我。正在这错乱的混沌之中,我醒了。
节二
蹑手蹑脚地关上旅馆的门,转头看到的,是冰冷无人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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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是一片朗润的夜幕,缀满了繁星,辉散着光芒。
魔理沙有心欣赏,但被辘辘饥肠驱使着,她一心向着魔法森林的方向前进。
也许天还不太晚,路过繁荣区时仍能听到餐厅里悠扬古典的配乐,看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和酒店门前高挂的发光招牌。时有名流在酒店门口下车,有说有笑地走进辉煌的门面。这个世界仿佛还活在白天,寂静从不栖身于此。
但她的目的地毕竟不是这里。
从喧哗耀眼的光芒中离去,魔理沙遁入了愈加浓烈的夜色。身边是初秋的蝉在无力地叫着,一并的还有断断续续的蛐蛐声。
终于到魔法森林了,魔理沙像往常那样裹紧了衣服以防虫豸叮咬,扒开茂密的枝丫,穿过繁盛的野草丛,魔理沙在一条横穿森林的小河边停下了脚步。
“啊~碰碰运气吧。”魔理沙顺手掰下一根细又长的树枝,从兜里掏出细线和钩子,她要制作一根极其原始的鱼竿来钓鱼。
鱼竿不一会就组装好了,魔理沙蹲在河边,在阴冷的空气中蜷缩着身体。
“我想鱼应该快上钩了。”魔理沙抬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自言自语着。
“我这一生……真的快乐过吗?”魔理沙回忆起往昔,那些和灵梦一起解决异变的风采的日子,那些不必蹲守着破旧旅馆的安适的日子,那些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时光……
它们是那么遥远,那么模糊。
“我想鱼应该快上钩了。”魔理沙把目光从繁星上挪开,看向更深远的夜空。
“书上说宇宙中的星星是数也数不清的呢,真是浪漫,可它们为什么不占据整片天空,而要有一部分漆黑间隔呢?”说着,魔理沙感觉身体被冻得僵硬起来,但她不敢起身活动,鱼随时可能被惊跑。
“我想鱼应该快上钩了。”魔理沙眼前突然闪烁着奇异的画面,她曾在雾霭笼罩的湖上骑着扫帚飞驰而过,她曾和灵梦穿梭在竹林中用弹幕打破寂寥,她曾在云霞之下俯览妖怪之山大片的秋色,她曾在后户之国与门扉后的神明激烈决斗。
使用魔法的记忆随着在破旧阁楼撰写时代文学的一笔一墨淡化了,留在魔理沙记忆里的只有真假难辨的过去。
“我想鱼应该快……唔啊!!”话未说完,一股遒劲透过鱼竿传递到魔理沙的手上,她的大脑仿佛被压成了一条线,意识都一片空白,此时的她做出了本能的动作:把鱼钓上来!
木制鱼竿绝望地弯曲到了极限,魔理沙狠狠地向后仰身,颤抖着和鱼僵持住了。
“给——我——上——来————!!!”魔理沙发出此生从未有过的震吼,鱼也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更加疯狂地挣扎,可魔理沙终究把它拖出水面了,任凭这鱼怎样恐惧地摇摆着尾鳍,也无法重回河中。
魔理沙将鱼放在月光下仔细辨认,是条肥美无比的大草鱼。
“什么嘛……”魔理沙瘫在河边的土洼里,闭上眼几乎要哭出来,“我的运气也不是那么差的。”
旅馆柜台上摆满了空酒瓶,米丝蒂娅的乱发下埋着满是血丝的双眼,魔理沙提着草鱼推开店门,月光从门外倾泻进漆黑一片的屋内。
魔理沙走到台阶前,叹了口气,转头说到: “米丝蒂娅……节哀吧。”
“你的房租不必着急了,这周交上就好”米丝蒂娅向比她高出半头的柜台伸手,端着酒杯呷了一口。“响子…不提她了,真是的,一个人走了,只留我自己在世上。”
月光下抑郁的面庞微微颤动着,干涸的眼角只剩下一抹热气。
“对了,这个给你,下午有个妖精送来的。”
魔理沙接过米丝蒂娅递来的厚厚的纸封,一手把草鱼交给她。
“这个,能劳烦你做吗?”
“可以,我正需要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魔理沙拆开信封,被里面鼓鼓囊囊塞满的万元钞票惊得不知所措。
清点了一下钞票总数,里面足足有五十万日元,信封的一侧还塞了硬纸片,纸片上写着“恭贺魔理沙小姐,您是本次四季彩票的得奖者,现已将奖金连同此卡均寄往贵舍。”
强忍着喜意,魔理沙颤颤巍巍地把卡片和钱塞回信封,但她还是克制不住亢奋的身体,在桌前一边手舞足蹈,一边高声欢呼起来:“唉,好!我抽中了!”直过了十几分钟才冷静下来。开始静静地思考如何处置奖金。
房门“吱啦”一下被推开,米丝蒂娅端着丰腴美味的煎鱼走到桌前,正要离开,魔理沙掏出四五张万元钞票叫住了她,“喏,这是房租,多余的钱给我换成煤炭,这破炉子一直烧不起来。”
一边品尝着鲜美的鱼肉,魔理沙一边拿来稿纸检查有什么不通的文句,米丝蒂娅把整整一桶煤放在火炉旁,随手添了几块就回房睡觉去了。
“米丝蒂娅做的煎鱼真是好吃,口感丝滑,鱼肉弹牙,佐料一定用的是稗田家的吧!仔细想想,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鱼了呢”,魔理沙一手托着稿纸,无意地读着上面恳诚道歉的文字,突然怒从心中来。左揉右碾把纸团丢到窗外。
“哼!我是饿不死的,既然想跟我骂战,我可乐意奉陪!”
得意地夹起一块鱼肉,魔理沙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她走到炉前,将手伸至炉火旁微微感知,才发现——这火只是看上去烧的很旺,实际没有一丝热度。
“怎么回事,得加煤吗?”魔理沙夹起两块煤投进起舞的火光中,那火势更加的猛烈了,可魔理沙还是感觉到一阵渗入骨中的阴冷。
“不…不对,啊嚏!这越来越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魔理沙依偎着炉火,浑身发着颤,再次伸出双手只能看到可怕的惨白。扭过手腕,手心赫然出现了浮肿的白纹。
“轰隆”一声,窗户被来路不明的水流冲开,一股股汹涌水流霎时淹没了地板。
“这里是阁楼啊,怎么会有水流进来?米丝蒂娅,快来帮帮忙!”魔理沙冲向门口,猛地一拉,只见铺天盖地的水幕覆过她的身体,将她狠狠拍倒在地,窗外水势愈加凶猛,水从地板几乎涨到天花板,屋内却仿佛被堵死一样没有排水的迹象。
“米丝蒂娅——米丝蒂娅——米丝蒂娅快来救救我!”魔理沙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仍是无人响应,她不慎咳进几口水,感到呼吸不畅,胸闷体虚。
水已经淹没了阁楼的电灯,魔理沙在水光交汇中察觉到死神的逼近,在恐惧中,她发现了一件令她惊骇的事——她的身体不知何时被泡囊了,像一具浮尸一样惨白浮肿。
“这下我能明白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魔理沙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我早已在魔法森林的河中长眠了。”
爱丽丝从浴缸中起身,擦干身体后换上了一件素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身旁的火炉上架着一壶清酒,酒气从壶口蒸腾而出,悠扬出一股清香。在火炉温暖的光亮下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墙上那副未干的油画,画的是一个中年眼镜男,一手提着酒杯,一手摩挲着后脑勺,正不好意思地笑着。
爱丽丝从火炉上提来酒壶,倒出一杯温热的酒,啜吸了一口后看向窗外深沉寂静的夜空。
一杯又一杯,爱丽丝从第一次幻觉开始就坚信饮酒是通往外界的途径,终于,昏暗的房间被渐起的光明替代,爱丽丝再一次看见那现世之人出现在面前,这回不等她开口,“神”却先说话了。
“我是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亲女儿看待的”,“神”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然而我并不是什么神,在现世我也只是凡人,我没法带你离开这个世界,你也永远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等等,您就是神的,从一开始您就没有否认过的啊!”爱丽丝激动地抱住“神”,确实地感受到了一阵滚烫,简直要把她从幻觉中抽出来。
“您看,您浑身散发出的能量,除了神还有谁有这般能力呢?”
“啊?这……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我该走了,我还有现世的事要处理呢。”
“那我怎么办,我难道要丢弃一切希望——因为您这一句话吗?”
话未说完,爱丽丝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可她还是不慌不忙地问道:“这样的幻想乡,你喜欢吗?”
“你貌似有危险了,赶快醒来吧。”说完,“神”的踪影就消失了。
爱丽丝垂下头,心中顿起一阵无名火,她震怒了,在幻想的世界里对着虚无拳打脚踢,可没有任何回应。在纯白的空间里大声嘶吼着,也没有任何回音。
“等一下,这里怎么这么热呢?”爱丽丝突然从怒火中冷静下来,察觉了这诡异的一点。
她所浑然不觉的是,自己抱着火炉死死恳求着“神”的恩泽之时碰洒了酒壶,火焰正在地板上蔓延滋生,床上、沙发上、窗下四起着滚滚浓烟,而她仍停在幻想中一丝不觉。
“这股热…是神留下的吧?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的!”
“现在,跳出幻想,我应该就来到现世了。”在精神错乱的呓语下,爱丽丝直冲着房门跑去,却被酒瓶绊倒,迎面扑进了火光中。
大火灼烧房屋的窸窣声被不绝的惨叫盖过,邻巷的黑谷山女从睡梦中惊醒,看到连天的火势急忙向河童消防队打了电话。
八云紫瞟了一眼牌桌对面正烦躁地点烟的饭纲丸龙,满意地继续操弄着手里的麻将,现在局势对她大好, 她不禁愉悦地哼起了歌。邻位的蕾米莉亚一边打牌一边招呼着:“喂,灵梦,再打一局吧,文文还得等会儿才能来。”
“唉,我要透透风,这里全是烟酒气,让华扇补位吧,那家伙一直在跟人喝酒。”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直涌进她的身体,却也挥不去那一身的酒味。灵梦托着酒杯,索性坐在窗沿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望向远方的灯红酒绿和更远方的一片漆黑,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醉醺醺地在闷热的麻将间里待了一个下午,和麻烦的政府要人肉麻地阿谀了半天,她实在想休息休息。
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在她清静的脑中却莫名浮现出魔理沙的身影。
“呵,真有意思,今晚的天有些红,我心情都不好了”灵梦把腿搭在窗外,喝了口酒继续说着,“这年头难道还有人搞异变吗?哈哈,就像以前一样。”
话虽轻松,可灵梦却紧张了起来,她开始在脑中不断搜寻过往的记忆,却只能找到几幅模糊至极的画面,像是和女仆在走廊战斗、飞过红雾笼罩下的湖泊之类的。
“肯定是有人在捣鬼呀,天空怎么这么红,连月亮都不见了,这个钢筋水泥铸成的世界真是一朵花没有,我是不是倒过来了,还是这个世界倒过来了?好热啊,明明是秋天却这么热……”
闲坐窗上的巫女说出这些时仿佛身处于另一个世界,而现实却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诶?我都听到消防车的声音了,哪里着火了吗?我得去看看。”
“又是一个清凉的夜呀,魔理沙,我就先走一步啦。”
说着,巫女向的窗外迈出了毫无落脚点的一步,在她凭靠可贵的肌肉记忆尝试飞行前就因偏移重心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随后像被弹弓打中的麻雀一样从酒店的十三楼飞速坠落。
毫无防备地落下高楼,灵梦突然意识到自己会死,在恐惧产生前她只想到了一件事。
“诶,还没向射命丸文交代魔理沙的……”
话未说完,巫女重重地摔在一辆黑色轿车上,车顶顿时凹陷出一个大坑。伴着迭起的警报声,轿车的车灯一闪一闪,刚关上车门的文文被吓得瘫坐在地上,酒店内几个妖精慌乱地涌出来,围着发疯了一样的轿车不知所措。片刻,麻将房的众人拖着华贵的裙摆嚎啕着赶来,等到警车和救护车塞住车流时,整条街道已经变得混乱不堪,首席医师八意永琳应紫的要求亲自赶来,在攒动的灯光下,只能看到巫女的袖口已然沾满鲜血,血迹顺着车顶流到地上,滴滴答答地淌出一片红。
次日清晨,白布蒙面的尸体在肃严中被推出医院,八云紫在记者面前悲痛地宣告了巫女的死亡。与此同时,郊外居民区的大火也终于被扑灭,河童们在被烧得焦黑的墙壁旁发现了一具漆漆的骨架。
在魔法森林河流的下游,有个因堆积着幻想乡一切工业废物和建材的弃置而造就的垃圾池,魔理沙顺着湍流一头栽进污泥中,但污泥与先前指甲里就深深嵌入的泥土不同——泥土叙说了魔理沙死前拼命的挣扎,黑白僵硬的躯体在熏天的污臭中逐渐陷到深处,埋没在无底的泥潭中,和早已消失在森林入口处的人们一起永远地沉睡在潭下。
难免地聆听发自内心的欲望,对生的执着与幻想造就了欢喜与悲剧,对欲望的执念,到死前都不会竭止。
终
(食色性也、幻想乡应在之人、风灵月影、圣诳、天外世界、天人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