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的偷

二婶是个古怪的人，听说她小时候家里没钱，天一亮就饿肚子，一直饿到晚上，做梦都是一边吃东西一边饿肚子，她肯定不是没吃过饭，只是吃起饭来用老虎的威风干鸡的事罢了。

她爸，也就是我的二姥爷，隔几天就骑着自行车去城里头卖菜，我二姥则在家里种地，我二婶也跟着帮忙。二婶家很穷，二婶10岁时炒菜倒油要数滴，后来好一些了，至少米汤里的米有一小堆了。

其实二婶家原本并不是太穷的，只是二婶8岁时一不小心踩到了钉子，去打破伤风花了好多钱，还借了一些，之后，二婶就非常自责，后来二婶又闹了几次病，把家里的底子榨干了。

二婶14岁那年去了集里头，二婶一到这里，各种香味惹的她像看见钱了的守财奴，但二姥爷只是过来转转，买点必需品，二婶知道不能买东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不住趁人不注意拿了颗糖。

一颗糖并不大，但对于第一次吃到糖的人来说，偷的感觉就像这糖一样甜，二婶差点没哭出来，结果被糖水一下反嗓子眼儿里齁得直咳嗽。二婶自此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别人偷，是为钱，二婶不一样，为吃，这家摸个馒头，那家摸一头蒜，又辣又香。被捉住了也没事，老人们都知道挨饿的苦，还会顺带给她个玉米。后来二婶一发不可收拾，成了习惯，有事没事就想偷一个，村里人也理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东西不贵，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来也是奇了，二婶不光偷吃的，据说我二叔也是“偷”来的，我二叔好歹上过大学，本来在学校里谈对象谈得好好的，都打算成了的，结果一见二叔家的情况就吹了，那女孩儿前脚刚走，我二婶后脚就进来了，刚摸到了个鸡蛋就被气在头上的我二爷看到了，二爷破口大骂，我二叔毕竟读过书，比较冷静，倒也讲理，知道二婶这习惯有些年头了，而且不就是个鸡蛋嘛，就打算过去说一下。

可二婶哪管这些，放下鸡蛋就跑，二叔没追上也不管了。可是大半夜二婶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心念念着那颗鸡蛋，她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失过手”，于是悄悄溜出去想把鸡蛋偷回来，刚摸走鸡蛋，那鸡就叫了起来，二叔还以为是进贼了，出门就见一黑影从自己院墙上翻了过去，二叔二话不说直接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菜地里才见黑影停下，二婶气喘吁吁地坐下望着二叔一脸疑惑，二叔才发现是二婶，无奈地笑笑，解释了一下，二婶也不生气，招了招手，然后去地里掰了几个嫩玉米，两人一块烤了吃了，后来他俩就成了。

但二婶的旧习不改，还是每天要偷点东西，东西不大，但必须要过过手瘾，二叔为此事也很头疼，有一次二叔破天荒地给二婶买了双新鞋，二婶以前都是自己纳鞋，哪见过这么好看的鞋，一时间都不敢穿，放盒子里放着。那天二婶没偷东西。

结果当天晚上，二叔睡得正香，二婶一边做着梦，一个轱辘跳下床去把新鞋抱起来就躺床上继续睡，之后二婶每天都要抱着这双鞋睡觉。再也不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