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队员
又有调皮的孩子来放火了,消防员缓缓地从自己沉睡的地方醒来。他小心翼翼的拨开干燥的柴火,这是他用来保暖的。他沿着着火的边缘地带挖开一圈壕沟,然后把壕沟周围那些易燃的柴火都收拾起来。
做完这些以后他收拾着一根木棍就往火场中去了,他在路上慢吞吞的修剪着那根木棍。如果自己不去打扰,他这根木棍也会像其他的柴火一样烧起来。但是幸好自己力气大,在挥舞的途中很多热量都消散了。而经过自己有序的有技术的拍打,那些火星组成的一片片火苗以及那更广大的恐怖的火海都会慢慢的消减下去。过上个几十年也许又能变成一片茂密的林场。
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就那样看到大点的火苗才一棍下去。火总是会熄灭的下,其实他这些方法只是加速这一过程而已。燃烧起来的火焰总是会消耗掉很多的木材和那些其他的枯枝,那些容易产生虫子令自己讨厌的虫子的枯枝,所以他并不是很着急。他看着那些然然生辉的火苗,有的像一束玫瑰,有的像一个天鹅,有的像一只巨熊,有的从这一边连到那一边是足足有上亿公里的大幕。
不得不说他还是十分享受他这份工作的。不只是这些火焰的五颜六色和许多瑰丽而奇特的形状让他感觉赏心悦目。当她用树枝拍打火苗时,火苗的扭动像是反抗像是具有着生命的反抗,是一种口味独特的精神食粮。还有享受着那种灼热,那种能将它从沉睡造成的冰冷当中稍微解脱出来一点的灼热。
他同时也享受在火焰过去以后,地上的枯枝和草灰像黑色的积雪,黑色的能踩得脆响的积雪一样。充满趣味,踩在上面就好像在进行一种无罪的毁灭以及即时毁灭的愉悦和过往辉煌的见证,一种普通却高尚的运动。与这些相比,最出彩的是火星,火焰的基层。他最喜欢火星,那些在拍打火苗后四处逃逸的火星。他们自成一个结构,一个发光的“巨大的”火星带着其他许多最小的灰尘。像排成队的士兵,像开辟疆土的冒险队,像拖家带口的旅人,像一个狮群,在这些微小的东西中总是能看到最宏大的美,从上到下的协调。
在欣赏这些美的同时,在做着这些工作的同时,他也保持着警惕。他不清楚那顽皮的孩子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也有可能是自己燃起来的,这也并不少见。如果是敌人放的火,那就得小心一点。
很多人放完火了以后会在这里耐心的等上很久,或许是在看放火能不能烧出了一两头野兽,或许是在等像自己这样的消防员出现。他讨厌后者因为如果有人这样蹲守,往往是一些楞头青。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的火焰中诞生,总想着探究他们——他们这些存在着时间更长的消防员。
不过他们也并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甚至在漫长的时间过后他们也会变成所谓的自己人。这是一个过程,这是一个过程。
他往往有很多时间想这些事情,在做这件事情在灭火的同时思考。这些东西都是整个生命中一次难得的体会和经历,像是一场森林大火为自己点燃生日的蜡烛一样。他把他们做得像一个仪式一样正经,他有的是时间,晚一点也没事。
因为这座森林还能燃烧很长时间,他还有足够的理由足够的工作时间来乱想。这或许不太道德不太符合一贯以来的道德。但是反正自己这份工作也挺操蛋的,因为放火燃烧森林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据说在古老的古代,一些早就诞生出来的先行者也就是因为闲的无聊而到处放火。在放火中他们发现火焰中会诞生和他们一样的他们,于是就开始了被称为刀耕火种的时代。
人们越来越多,他觉得当时的人一定是幸福的,在那种彻夜彻夜的火焰里,在那种持续了哪怕在无限的时间中也算是很长一段时期的狂欢。毫无顾忌,肆意妄为,还有不断的新的伙伴,以及随着而来的充足的精神上的食物,多么的幸福。可惜到了他们这个时候,顾忌就比较多了。
那些先行者们在不断的摸索当中在不断的狂欢当中,在整个宇宙的熊熊火焰中发现在燃烧之后的火焰中这样产生了危险的复燃物。这种在火焰当中诞生的东西,本应该是他们的同类和同胞,在无限的时间和空间的折磨下理应是这样。
但是他们却成为了一个个的独行者,他们从来不睡觉,这从来不会感觉到精神上的饥饿,他们充满活力,好像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侧。他们不认同我们,甚至将我们认为是落后的象征。这自然是一种矛盾,矛盾当中自然就有精神的馈赠,算是一种工作。
但是他们却感觉到了这些来自火焰中的异类的先进性,而且也只能靠着其首先诞生的那么长远的时间进行抗争。所以现在很少有随意燃放的火焰,这是为了防止这种落后的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所带来的种种不确定性。
他也因此有了消防员的这个职责,在这一片空间值守。防止有人在他的家里放火,在他的农场里放火,如果他感到饥饿如果他想要一个爱人,如果他需要一对儿女。他就燃起火,在其中创造自己的同伴,不会逾越规矩的同伴以及他们从精神中所带来的财富。
他觉得这就是世界的最终答案,所以他认同消灭那些永远不会燃尽的火焰,那些自火焰中生长出来却比能够熄灭的火焰更加先进的,本来应该长得像他们的异类。
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尽快灭着火,一般来说他不会去管火星,那些火星存在的时间只是眨眼。这样的时间能够诞生出什么样东西呢?只要把那些大团的火焰熄灭就可以,这点很容易。因为火焰需要扩张,如果火焰的扩张遭到遏制,他会自己把自己烧尽的。
很快火焰就熄灭了,他尽职尽责的怀着敬畏的把那些枯枝下面仍然在燃烧发热的木炭翻了起来,一边拍打一边让他们尽快的在空气中燃烧,很快这几亿米的着火的树林就被扑灭了。
其实他在永恒的孤寂里,在无尽的时间和空间里,也会感到寂寞和无聊,也会在整天为了填饱肚子而燃烧木材进行种植的这样一种落后的生产方式中苦恼,也会讨厌自己总是需要无尽沉睡,讨厌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精神不断的恐怖的致死的饥饿。他何尝不愿意?他何尝不愿意!
他巴不得能燃起熊熊的大火,走出一个神一样的文明,她能永恒的阳光灿烂的活着,永远不会为精神的饥饿感到烦恼。
她在另外一片天地,她的精神像她他曾经看过的宇宙海的波动——深邃而复杂像有千百万亿一条溪流汇集到一处,却又彼此独立,可以相互交融、相互呼应、相互照顾,在无尽无数的组合中搭配出无数的数列和配方像,是永远燃烧着的火焰。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又要抑制火焰,防止长出来的东西跟他们一样那样只是无效的产出。在这样的悲伤和悲伤中所蕴含的希望当中,他坚持这么做,他坚持着他的工作。是他的信念使他坚持他的信念,是他近乎本能的去做这一切,他恢复了寂静,在这片小小的森林里。
哪怕是希望像一颗火星那么小,他也会执着的追求下去的,在沉睡的最后一刻,他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