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是你 第52章 草芸
“那……我问一下她吧。”王晓佳不愿意把张潞潞、把一个可怜的受害者想得那样复杂,她说服自己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但还是下意识地帮蒋芸先把后路留出来:“但她最近事情也挺多的,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方便。”
张潞潞知道这是为难的事情,把握着分寸,也不急进:“没关系。不管怎么样,你们肯这样帮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你知道,我现在”,她顿了一下,“正在输入”显示了好久,最后发过来的却不是下文,而是欲言又止的“总之,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们了。”
王晓佳想象着那一句“我现在”后面可能跟着是怎样无助、心酸的话语,又于心不忍,惴惴不安。她放下手机,挣扎再三,还是回书房把张潞潞的请求如实转述给了蒋芸。
蒋芸正在查阅海城明大的保研夏令营的报名信息,闻言抬头问她:“她一下子就猜到是我和你说的了?”
王晓佳点头。
蒋芸几不可觉地蹙了蹙眉,食指无意识地在书桌上轻扣了两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答应:“可以吧,约个时间,我们一起过去和她聊聊。”
她答应了,王晓佳颤了颤眼睫,脸色反而凝重了。
蒋芸手从鼠标上移开,转动电脑椅,朝向她,笑道:“怎么了?这个表情。”
王晓佳凝视着她,咬了咬唇,涩声道:“蒋芸……坦白说,我有私心。”
蒋芸望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王晓佳说:“其实,其实我心里面很矛盾。我刚刚心里有偷偷地盼望过,你不答应她。作为我个人,我愿意帮她,我也觉得我应该帮她,我甚至是有义务帮她的。可是把你扯进这件事,我觉得很不安、很害怕……”
“蒋芸,我……我……”她显然是为难极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头不安地抓握着。
蒋芸眼里浮起温柔,伸手拉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面对面坐着。
她双手护在她的腰上,微微仰头看她,淡笑道:“没发现,原来你还会双标。”她颠了颠腿,逗她:“你可以,我不可以?”
“你有正义感和同情心,我没有?嗯?”
王晓佳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无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她话还没说完,蒋芸收紧她的腰,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啄吻了她一下。
王晓佳猝不及防,未尽的解释被蒋芸吞进了唇齿间。
蒋芸只轻轻地啾了一下就放开了她,看着她红着耳朵呆愣的模样轻笑。“放心,没事的,我有分寸的。”她放轻了声音安抚她。
明明她也没具体说清楚什么,但看着蒋芸笃定沉着的眼神,王晓佳莫名地就信服了。她放在蒋芸肩上的双手收拢成搂着蒋芸脖子的姿势,用额头抵着蒋芸的额头,半晌,出声道:“好。”
“但是,蒋芸,你是最重要的。”正义感、同情心、做人的原则……都很重要。不帮张潞潞,她一定会良心难安非常非常久。可是,这些全部都抵不过蒋芸。
蒋芸听懂了,温声答应她:“嗯,我们量力而行。”
*
第二天下午三四节没课,她们和张潞潞约在了校外的一家奶茶店。
蒋芸几乎没有和张潞潞接触过,对她仅有的印象便是——王晓佳大一时候的舍友,性格不算好,有些墙头草、爱嚼舌根,但还算阳光。两年后在这种情形下第一次深度接触,蒋芸敏锐地发觉,张潞潞似乎变了。她看起来最近真的过得很不好,精神很差,但眼神却很坚定,整个人稳重深沉了很多。
她看蒋芸和王晓佳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亲密,眼底有一种了然的意味。这种意味,她并不刻意收敛,反而似乎很坦荡地就是要蒋芸知道。
蒋芸有一瞬间觉得很反感。
她很聪明,但又聪明过头了。
可看着她从书包里有条不紊地取出打印好的聊天记录、录音笔,听见她说“我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你放心,我不是借你为自己谋取好处,我不是借举报他来威胁学校,获得学校的补偿,我是要他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让以后不要再有像我这样的受害者了。申大是一个好学校,来这里的同学们,都是怀抱着梦想来的,大家的人生不应该被这种垃圾所玷污”蒋芸又为她的勇气折服,原谅了她。
她和张潞潞商量后,三个人初步商定,先由张潞潞实名提交举报信,给学校内部审查的时间。如果学校能够直接给出公正的审理,便是最好的结果,张潞潞便也不必把自己暴露到公众的面前。如果学校不作为,她们便把证据提交警1方,并寻求外部舆论的监督。因为涉及实质性的肢体骚扰没有证据,警1方那边预估最多只能得到一个治安管理处罚的结果,但这个案件在媒体上如果扩大了,也许就能够找到更多的受害者,让陈宏逃无可逃。
申大一系列的大V号都是近两年自媒体发展后,申大前两届的学生自己做起来的,包括之前有人给王晓佳表白的那个申大表白墙,慢慢发展成规模,注册成公司,囊括了申城大半的自媒体话语权。蒋芸和这个公司的创始人学姐因为家里的原因,自幼相熟,不止可以用到她的平台,还可以通过她的人脉,让这件事得到更大的发声平台。
整个方案上,正面战斗的只有当事人张潞潞自己,蒋芸和王晓佳能够给她提供的,都是私底下的帮助。保护了张潞潞自己随时妥协、随时喊停的权利,也保护了蒋芸和王晓佳自己的安全。
张潞潞表示理解,并说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毕竟本来把她们卷进来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道理要让她们跟着承担风险。
她说得倒挺真心实意的样子,但联想到她一开始打着的让王晓佳上报的主意,还有刚刚隐约透露出来用她们亲密关系威胁的气息,蒋芸很难相信她这个“不好意思”的诚意。
“不用不好意思。”蒋芸托腮看着她,淡淡地勾了下唇:“是我愿意参与这件事。我也不是帮你,只是看不过这种人。”
“否则,你说多少,说什么,我不想做,都不会做的。”
她语气平淡,意味深长,似有了然,直逼进张潞潞的眼底。张潞潞自己心虚,瞬间慌乱地垂下了眼睑,避开了她的眼神,胡乱地应了声,尴尬地笑笑。
蒋芸点到为止,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偏头问王晓佳晚餐想吃什么,要不要在外面吃。
张潞潞急忙接茬说她请她们。
蒋芸回答之前,王晓佳找了个借口直接了当地推掉了。
一起出了奶茶店,分开走以后,王晓佳和蒋芸信步走在行人道上。蒋芸逗她:“干嘛不和她一起吃饭?”
王晓佳晃着和蒋芸十指交扣的那只手,闷闷地说:“不想。”
蒋芸听得出她兴致不高,沉了沉眸,还要问她,就听见她忽然低低地问:“蒋芸,她真的算计我是不是?”
刚刚张潞潞的有备而来,和蒋芸交谈时有条有理的姿态和再也没有提过让她上报甚至帮忙的事,让她看明白了,张潞潞可能根本就是算好了蒋芸要参与进来的事。
蒋芸握着她的手紧了些,没有马上回答。
王晓佳明白了,她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她脚步停了下来,自责地道歉:“对不起,蒋芸,我太笨……”就这样被别人当枪使,把你卷了进来。
她话还没说完,蒋芸打断她:“没关系。”
“确实是我自己想帮她。如果她直接找我,其实我也会帮她的。”
她说:“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受害者都是完美的,也不应该苛责一个受害者迫切想要得到帮助的心情。所以,真的,没关系。”
她的面庞,清冷秀美,眼眸通透澄澈,仿佛能倒影出世间最美好的一切。王晓佳望见在她瞳孔里那个小小的自己,望见那一片始终在她眼底的璀璨星空,忽然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污浊。
她呢喃:“蒋芸……你真好。”
蒋芸挑眉,故意逗她:“你今天才发现?”
王晓佳漾了漾眸,配合地莞尔。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蒋芸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握住更多的安全感。
可安全感并没有如她盼望的那样来眷顾她。至此,她神经再也没有放松过。
谈过后的第二天,张潞潞就把一纸实名举报信投进了校长信箱。三天后,学校就迅速地有了反应,传唤了张潞潞,向她了解了一番情况,并要走了相关证据,让她不要声张,学校一定会严肃查办的。
可是那天之后,除了陈宏给她发过短信,抱怨她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威胁她闹大了谁都不好看,利诱她要怎么样才肯私了外,学校的查办没有下文了。
张潞潞等了一周,等不急了,几次三番去办公室找相关老师,他们刚开始还会态度很好地答复,让她们再等等;半个月过去了,他们告诉她,陈宏已经被停职了,这件事算是了结了。张潞潞和蒋芸都觉得不对劲,如果有处分,为什么处分没有任何的公告。况且,只是停职,是不是等她们毕业了,这件事过去了,他就又能官复原职,继续毒害新生。但张潞潞再去询问,他们就开始打官腔,说不出公告是为了她、还有学校的名声着想。后续的处分也是要一级一级走程序的,需要时间。
张潞潞表示对这个处理结果不赞同,要求学校给出更公正、客观、有力的处理结果,学校开始推诿扯皮,把她塞到辅导员那里,让辅导员给她做思想工作了。
辅导员很为难地劝她:“潞潞,算了吧。”他把一封推荐信推到她的面前。
这个举动,更是间接证明了学校要保陈宏的意图。
“马上招生在即,传出去了不好听,学校也有学校的难处。”
张潞潞失望了。
她拒绝了保研推荐信,告诉辅导员,如果学校不能给出她满意的结果,她就要按自己的方式来了。
她在宿舍里躺了一整天。身体累,心更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奔赴前程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陷在这样的泥沼中。
不是没有犹豫过是不是真的就这样算了。
母亲哭泣的电话打来了。
辅导员通知家长了,让家长来说服她不要意气用事。
这个举动,彻底引爆了张潞潞的怒点。她不知道学校哪里来的脸把这种事告诉受害者的家长,还拿捏着家长害怕孩子受到更大伤害的心理,意图让家长来对受害的学生施压。
张潞潞愤怒了。
陈宏这么多年来敢这么肆无忌惮,是不是就是因为有这样不作为的靠山?!这么多年来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样的受害者,就这样被迫屈服了,所以才有越来越多的下一个,直到,这个下一个轮到了她?
张潞潞联系了蒋芸,让她按最坏的设想来处理。
蒋芸动作很快,赶在张潞潞父母要强行带她回家散心之前,把申大陈宏性1骚扰的消息曝光全网,并称已经向学校方面举报了。
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全网关注,校园内外传得沸沸扬扬。
当晚,申大官方平台马上出了公告,表示校方高度重视,立即成立调查组展开调查。随即,各学院各个班级都收到通知,要求各班同学在事情查明之前不要私下传播不实谣言、更不要就在网上参与议论。
次日,张潞潞说服了父母,在父母的陪同下前往派出所报案了。
蒋芸密切关注着网上的舆论动向,让学姐公司多留心。
王晓佳面上不显,和蒋芸一起写稿、审稿,心里却很不安,夜里几次从梦中惊醒。
虽然概率很小,但她还是担心,学校,会不会有可能知道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切都由她来联系。可是不行,所有关系卖的都是蒋芸的面子。
她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都期盼着尘埃落定,学校出处分陈宏的公告。
可是第三天,陈宏的处分公告没等来,辅导员传唤蒋芸的电话却先过来了。
天阴沉沉的,像有一场大雨降落未落,空气低压到令人躁闷。
王晓佳和蒋芸出了学院门,开了电动车的锁正要转移去七八节大课所在的教学楼,蒋芸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蒋芸取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的“辅导员”三个大字。王晓佳也看见了,表情顿时绷住,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蒋芸沉了沉眸,接起电话,应了几个“好”字,就蹙着眉头挂掉了电话。“辅导员让我去办公室聊聊,说有事找我。”
“现在吗?”王晓佳声音里透着不安。
“嗯。”蒋芸嗓音有些低,若有所思。
王晓佳攥着锁头的指节不自觉得用力得发白:“这么突然,会是什么事……”她心里明显有不好的揣测。
蒋芸抿唇,其实心里也有所预感。事件在媒体平台上曝光后,随着事情的发酵,这两天开始陆续有声称是曾经的受害者私信后台,声援张潞潞,要求严惩惯犯陈宏,还学生一片干净校园。她一直没停过,在持续跟进曝光这些新信息。张潞潞已经提醒过她了,说学校在游说她停止网上的曝光,还试图套话她是否有其他帮手。虽然张潞潞没有松口过,但学校如果真的下决心要找出来她,可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望见王晓佳紧张的表情,蒋芸还是松了眉头,故作轻松地宽慰她:“不知道,可能是关于最近要开D支部会的事。没关系,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她接过王晓佳手上的锁头,帮她放到电动车的踏板上:“我进去找他,你先上课吧,路上注意安全。”
王晓佳怎么可能放心:“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用。”蒋芸轻描淡写:“你去上课,没事,我谈完就过去。你先过去帮我占个位置。”
王晓佳却是不肯,一双水眸泛着点红,显然是很担心的模样,哀求她:“蒋芸……”
蒋芸看不得她这样,心软道:“好吧,那我们一起迟到。你去自习室等我吧。”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做太亲近的动作,只好抬手揉了下她头,叮嘱她:“别乱想,没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晓佳望着她,扯出一抹笑,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她跟着蒋芸走回教学楼,走进自习室,坐在椅子上,也不拿书出来,只偏头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在每分每秒中煎熬。
在每分每秒中,她假设着万一蒋芸真的被学校发现了该怎么办?揣测着蒋芸现在正在面对的是什么,受委屈了吗?自责着自己是不是就不应该告诉蒋芸,不应该把蒋芸扯进来……
自责内疚吞没了她的心扉,咬着下唇的贝齿,染上了浅浅的猩红,她也一无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震耳欲聋的闷雷响过两声后,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王晓佳一个抖瑟,立刻转身望向来人。
“好了,走吧。”蒋芸面色寻常地说。
王晓佳立时站起身,鼻尖发红,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蒋芸皱了皱眉,用大拇指轻抚她的下唇,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收回手,压低声音说:“我们出去说。”
王晓佳背上书包,忐忑地和她出门。
蒋芸牵着她的手,沉默着和她走出了教学楼,走到了停车坪上,才松开她的手,定定地盯着她的唇说:“以后,这里……”
上课时间,被树荫挡住了的停车坪上空无一人。
王晓佳眼睛眨也不敢眨,屏气等待她的下文。
蒋芸抬手揉了她破了口子的下唇,神色端肃:“除了我,谁都不能咬。”
“你自己也不可以。”
王晓佳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愣了好几秒。
什么啊?她眼睛亮了起来,隐含惊喜地问:“老师找你什么事?”所以没事吗?蒋芸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蒋芸敛了些笑,注视着她,沉默着,沉默得王晓佳惊喜又消了下去,心都要跳出来了,才突然从鼻腔里发出哼笑声,说:“没事啊,就是我猜的,安排D课的事。”
王晓佳大喜过望,却还是将信将疑:“真的吗?”
“不然呢?”蒋芸挑眉,语气稀松平常。
王晓佳看她不似作假,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脸,低下头,挡住自己湿润的眼眸,劫后余生般地笑了起来。
蒋芸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望着她,眼神温柔又心疼。
她骗她了。
这是她第一次骗她。
如她们所料,辅导员找她,是为了张潞潞的事。辅导员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老师,唱1红脸唱白脸都有,颇有三公会审的架势。
他们调了监控,查了IP,知道了自媒体平台上的曝光,是她在帮张潞路操纵着的。学校还是那一套,翻来覆去,苦口婆心,轮番上阵,劝她不要删除平台上面的曝光稿,自家事,自家人关起来解决,不要让这件事再继续发酵着。他们承诺事已至此,陈宏一定会得到公正严厉的惩罚的了,这一点她们完全可以放心了。这件事社会性质太恶劣了,再发酵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声称删稿降热度也是为了保护好张潞潞。
蒋芸之前问过张潞潞的想法,张潞潞咬牙表示过,她要坚持到底。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她个人,为了惩罚一个陈宏,更是为了那许许多多曾经受害却不敢发声的女孩们。
蒋芸对张潞潞刮目相看。她都能坚持,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坚持不了?
她油盐不进,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质问得哑口无言,。她表示自己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学校能公正快速地处理好这件事,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
老师们见她说不通,又不敢对她说狠话,怕被她拿住话柄,拿她没办法,只好放她回去了。
临走前,有两个院领导看她的眼神,蒋芸多少看懂了——你最好一直都能这么硬气,不要有求着学校的时候。
蒋芸装作没看懂,面不改色,挺直着脊背,礼貌从容地退出那间办公室。
她知道,事情完结前,学校不会再找她了。她有觉得疲倦和厌恶,却没有真的害怕。
但求问心无愧。其余的,她不愿意多费心神。如果真的会有什么后果,那就等发生了再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有这样的自信。
可王晓佳不一样。她心思重,责任心强,事情发生以后,她的不安、她对自己的担心,对把自己带进这件事的自责、内疚,蒋芸都看在眼里。
不论她和王晓佳说多少次,不要放在心上、这也是她自己想做的事,王晓佳怕是都未必能真的放下这个责任。王晓佳那咬破了的下唇,更是印证了她的担忧。
如果王晓佳知道这件事,怕是直到顺利毕业前,这把没有落下的铡刀会始终悬挂在她每一个难眠的夜里。蒋芸不想她过得这样辛苦。
“你是不是乱想很多?”王晓佳放下手后,蒋芸刮她的鼻子。
王晓佳腼腆地笑。
蒋芸眼底浮起无奈,“你真的不是属兔子的吗?”
王晓佳从车把头上取下帽子,给蒋芸戴上,“嗯?”了一声。
蒋芸调侃她:“不经吓。”
王晓佳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唇角也挂起了笑意,闻言佯恼地压了压蒋芸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视线:“那我和你说一个恐怖故事吧。”
蒋芸用安全帽帽檐轻蹭王晓佳的额头,玩闹般,把帽檐蹭回了秀眉上。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问:“什么?”
“我们迟到二十分钟了。”
蒋芸的笑意霎时间从眼眸中荡漾开来。
“嗯,是蛮恐怖的。”
王晓佳眼尾还染着些红,却含着笑,用气音问:“怕不怕?”
天真柔弱,惹人怜爱。
蒋芸情难自禁,凑近蹭了一下她的鼻尖,说:“不怕。”
她退开身子,望进她的眼底,认真说:“佳佳,我在意的事很少,能让我觉得害怕的事也很少。”
“和你在一起以后,这样的事更少了。”
“只要我们心是齐的,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不要自己吓自己、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
“不确定的事,就交给我、相信我。”
她甚至不问可以吗。可王晓佳从来都爱她这样的笃定与自信。她站到了她的身边,却依旧愿意用仰望的姿态注视她。
她虔诚点头。
蒋芸给她戴上安全帽:“那好了,走吧,小兔叽。”
王晓佳失笑,摸了一下自己不存在的兔耳朵,梨涡清浅,弯腰开锁,载着她去往湖对面的教学楼。
闷雷频响,雨却始终不下,直到最后一节课上课,太阳忽然拨开了云雾,直照大地,驱散了万里乌云。
那时候,她们都以为,这场预告了一整天的雨不会下了。
就像,她们以为这个坎会就这样过了。
没想到,四十分钟后,恰逢放学时,方若桦踩着点给蒋芸打来了电话,要求她晚上过去一趟。
蒋芸挂断电话,还未来得及和王晓佳说话,楼道里一阵喧嚣,一场瓢泼大雨忽然就落了下来,吞云卷日,席卷天地。
把没有带雨伞的她们困住了。
人生中,转折点有时候就是来的这样无声无息,以至于很多年后,回过头来想,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一切崩塌的开始。
就像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