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母亲
“哎呦!”拉扎娜在尖叫中缩回了手,拼命的揉着,手指上有片小小的牙印,尽管没被咬破,可她依然疼的直吹气,并气恼的的看着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方是一条刚破壳不久的雄性四足翼龙,是由碧落抢救回来的那颗蛋孵化而出的。拉扎娜想要逗逗这位新生的同类,于是拿着一块生肉去喂他,没想到对方因为年幼行事鲁莽直接一口咬了拉扎娜的手。疼痛以及受惊,让肉脱手了,四足翼龙低头叼起肉,一边跑,一边吃进嘴里。
拉扎娜很不高兴,以前她可没受过这种委屈,“你给我站住,咬了我,还没道歉那。”
“他还太小,根本不会化人。”丽姬娅说,“就算化人了,想说话也得等一年以后。”
拉扎娜不甘心就这样吃亏,甩开两腿去追四足翼龙,可是对方跑得很快,她怎么也追不上,“你帮帮我啊。”她向姐姐求援,希望得到协助,抓住对方,她不会真动怒,但决定摆出大姐姐的姿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伙伴。
令她失望的是,丽姬娅无动于衷的看着,像是在声明,我保持中立,谁都不帮。
这就是我的姐姐!看到我受欺负竟然没反应。拉扎娜越想越气,索性露出原形,在旁人眼中,一只未成年的翼龙,在追一只更小的四足翼龙。家长们自然懂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而作为同龄人的丽姬娅则看笑了。
“她终于体会到你的感觉了。”碧落说。触景生情,这让她想起了当年,拉扎娜也是出生才不久,能在屋里自由的乱窜,丽姬娅就像刚才,拿着食物,逗妹妹,她举高了手,想看妹妹展翅跳起来吃食物,结果拉扎娜咬了她的手腕,气的她想要抓住妹妹,拉扎娜也是满屋乱跑,丽姬娅于是变成了龙形,因为空间有限,立刻就追上了,没想到机敏的拉扎娜直接爬到了姐姐身上,丽姬娅转着圈,摇头晃脑,尾巴乱甩,想要把妹妹甩下去,如果不是碧落和卡迪隆及时抱开了她们,还不知道要毁掉多少家具。
丽姬娅满怀同情的看着妹妹,她在追对方,可这次环境更大,他们一家坐在位于郊区的一栋建筑后的草坪上,附近只有丛林,看不到外人,所以不担心会被发现。
去拜访凡塞一家成了增进同类间友好的方法,毕竟碧落在恶龙角住了10年以上,能见到的同类真的很少。更何况这次不仅见到了凡塞,还见到了之前收养蛋的那对夫妻:宁登与博兰曼。宁登是条四足翼龙,而她的妻子博兰曼是翼龙,至于被收养的孩子,他们给他起名博迪。
对于孩子间的打闹,双方的父母并不觉得这会导致受伤,作为龙而言,这样的追逐,抓咬也算是变相的练习一下狩猎技巧,尽管他们也和凡塞与梅莉娜一样,选择在靠近人类的区域定居,可还是很重视对于野性的培养。
“她平时爱干的事之一就是现出原形,用尾巴去逗孩子。”宁登告诉碧落,自从他们的儿子死后,博兰曼就变得郁郁寡欢,偶尔出现情绪波动也比较急躁,她会独自飞走,来到山上,对着森林咆哮,发泄心中的痛苦,每当这时,群鸟惊起,各种动物也吓得纷纷逃跑,“我真的很担心她,被不断积聚的悲伤压垮,让她对于人类的敌意日渐变浓,最终闹出无可挽回的后果。”在聚会上看到那颗蛋,他们就产生了一种妒忌感,所以听到碧落的请求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是他们的补偿,养育他,能重拾作为父母的快乐。
“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孵化了。”卡迪隆说。想来这枚蛋应该也是好几个月前产下的,也就是说他的父母一直守着,当快孵化时,双双遭遇了不测,“你们是否还在打听关于屠龙者的消息。”这是他比较在意的,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无法摆脱被这些人骚扰的可能,人类实力今非昔比,对于火器的运用与改良日益成熟,谁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有什么新式武器被制造了出来。
“确实在意。”宁登说。此时拉扎娜快要追上博迪了,却在最后关头,博迪猛地转身,折返往回跑,而拉扎娜因为收势不住而栽倒了,还吃了一嘴的草,她爬起来,抖了抖身子,继续向博迪追去,而机灵的博迪显然知道该去那寻求保护,她跑到妈妈身边,躲到她的腿后。博兰曼笑着张开手,作势阻挡着拉扎娜的追击。
宁登趁机小声说:“开会前她频繁出入人类城市,打听屠龙者的情况。”当初杀害我们孩子的恶棍并未全部杀死,跑了几个,丧子之痛的怒火无法平息,使博兰曼一直想方设法要查出他们,直到又当了母亲这种趋势才缓和,“她原本想要带着蛋跑到深山老林去的,还是在我和凡塞劝告下才改变态度。”
碧落理解博兰曼,蛋没孵出时提心吊胆,罢不得远离世间一切,那段时间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敢亲近自己,“你在什么地方等着他孵化的。”
宁登指向不远处,是一处封闭的马厩,也属于凡塞的资产,马厩是买下这栋郊区的房子时意外得到的,马自然不用养,作为龙长途跋涉这种事可难不倒他们,于是凡塞把马卖掉了,原本想把马厩改造以便同类日后相聚所用,正好赶上宁登家得到了这枚蛋,于是便暂时做了孵化室。“当时她就躲在里面,幸好这也算安静,而且不久后博迪诞生,我们也就能回房子住了。”
博迪的诞生着实令博兰曼激动,她留着泪,亲吻他,对他说着原本是想和自己孩子说的话,“现在她终于不总往人类城市里跑了,就盼着孩子赶紧化人。”日用品之类的由宁登解决,他在凡塞的协助下进了切雪茄的工厂工作,不过他到不爱抽烟,除了工作,宁登也会去打猎,抓点野味给孩子吃。“我妻子总是认为当时对孩子训练不足,以至于遭到毒手,所以她决定先不给孩子吃人类的做好的食物,要从生的开始。”
“这很有必要。”博兰曼走了过来,而博迪绕着她的腿跟着,“先适应,然后我会去买点活的鸡鸭之类让他追着玩,成长可不是什么轻松的过程。”
“他已经练的不错了。”拉扎娜噘着嘴说,没能追上博迪让她觉得丢脸。“你竟然不帮我。”她对着姐姐抱怨,如果有她帮助,绝对能围住博迪。
“你不玩的也挺开心嘛。”丽姬娅说,毫无顾忌的变成龙奔跑,释放野性,这是他们心底的一种追求,只是今天丽姬娅打算让自己表现的成熟点,不去陪妹妹胡闹,“别把裙子弄得太脏,不然妈妈回去还得洗。”
拉扎娜哼了一声,坐回到妈妈身边。
“真是个健康的孩子。”卡迪隆夸奖说。
“是的,只要他能安全长大。”博兰曼说。
“别这么说。”宁登不愿看到妻子依旧放不下过去的感伤,“他会健康快乐的长大。”
“不可能不担心的。”碧落说。
博兰曼用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碧落,她觉得只有这个东方来的水龙能理解自己的真实心意,杀害自己孩子的人还活着,而且导致博迪父母惨死并将他卖掉的人肯定也活着,这么多危险,她可不会完全放下戒备,就算在今天,她依旧会求城里的朋友打探屠龙者的事,这也是凡塞把认识的同类都集中,并安置在城市的一个理由,随时随地掌握人类的动态,这里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有备无患的保障措施。
“你还在打听杀死你丈夫的人吗。”博兰曼问。
“已经不了。”碧落说,最可恶的人死了,然而其中的是非曲直只有她清楚,随着丈夫的复活,碧落内心中怨恨与怒火渐渐的平息了,她想要平静与快乐的生活,而不愿一辈子总是去记恨着什么。
“你可真像过去那些龙。”宁登说,有些形容不存在记载,仅仅是世世代代的众口相传,起初是留在西方的龙对于前往东方的龙发出的贬损,后来看法改变,被认为那是一种生活智慧。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他们这些龙基本上都是大战之后的衰落期诞生的,饱受着外界对他们的敌意,听了各种长辈曾经制造的悲剧长大,也都或多或少被追杀,过着躲藏的生活,现在不管其他龙如何,他们全体达成了共识,绝对不要再活成过去的样子。
“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年我的祖先没有选择加入祖诺克的阵营会怎么样。”宁登说,要是老一辈看到了今天,是否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或者说,他们没有被蛊惑,而是坚定地加入对于托迈林的守护,也许今天群龙还能有一片祥和的庇护所。
怀古伤今是没用的,碧落,卡迪隆,以及其他龙都清楚,托迈林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如今人类的足迹遍布全世界,托迈林附近也出现了人类的定居点,只不过因为过去水龙会定期回去纪念,出于谨慎他们不敢靠近,“也许我们该设法再联系一些同类,看有没有人愿意回去居住。”卡迪隆说。
“不可能了。”宁登说,他们的先辈自己毁灭了那里,主动放弃这件事既然落实,就意味着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好了,好了。”博兰曼不想让本来开心的聚会变得沉闷,便说,“想点开心的,至少我们都活着,有家庭。上次会面有句话没来得及说,我佩服你。”她这是对卡迪隆说的,见到碧落时,很多龙都很震惊,居然在今天,有条东方的水龙能嫁过来。碧落嫁给卡迪隆时承受了不少压力,与人类所谓的门第观念不同,龙并不存在,尽管她的父亲是个龙王,而碧落也挂着公主的名头,可真要与人类社会习俗对应,惊瑞更像是族长的存在,而且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平日里水龙依然配合着海夜叉和人鱼从事各种捕猎与其它工作。他们不同意碧落与卡迪隆交往究其原因还是祖上互相死斗的缘故。
“我很幸运的。”卡迪隆自豪的说。
“各位,别聊了。”穿着格子裙的梅莉娜走过来对他们说,“午饭准备好了,进来吧。”
凡塞的家分为上下两层,内部很宽阔,他考虑到了朋友拜访需要的空间,买下这栋屋并未花太多钱,因为原来的主人觉得位置偏,却不知道,这对于凡塞和梅莉娜再好不过。一层的客厅就不小,甚至可以供人开小型的舞会,此外一层还有两栋起居室,一个杂物室,一间厨房、独立浴室和厕所。至于二层,是凡塞放置他和梅莉娜财产的地方,他们把带走的财富近1/3存到了银行,剩余的则留在了家里供随时把玩用。
“这里离城市大约6公里,一眨眼就到。”凡塞说,他也和卡迪隆一样,提前在城市里标出了几个合适的落脚点,以免被发现,毕竟他在城市里开了家香料店,虽说交给了另一个同类协助打理,可他作为老板也得不时去看看。就在卡迪隆来拜访的前夕,他又帮一条龙融入了城市,他将对方安排进了自己存钱的银行。
“你这选择真是大胆,居然是人类的银行。”卡迪隆说,他有点担心那位同伴,会不会压抑不住过时的臭毛病,而做出潜入金库躺着的荒唐事。
“放心吧,这样反而能使他变得更克制。”凡塞得意的说,在银行工作,无形中满足那条龙对于财富的占有欲,虽然他知道不属于自己,可是守着这么一大笔钱,心理上确实挺享受的,而且每次银行给他开工资都让他觉得像是从金库里拿走自己的那部分。
卡迪隆真佩服他的脑子,自己可想不出这种冒险的计划。当初去酒吧工作他都有点顾虑,直到现在,沉默寡言成了那些人对自己的共识,可那根本不是他。
“逮到这个不容易吧。”在餐桌另一侧,碧落问梅莉娜。
“是的,”梅莉娜看着餐桌上那只已经被切好烤熟的野猪,这是她为了招待客人特意去抓的,她平日爱关注森林里的动向,听猎人说林中有大的野猪不时跑出来糟蹋庄稼,所以只要不进城工作,她就去丛林里找它们的踪迹。梅莉娜不像碧落总带着孩子们去看歌剧表演,她更爱偷偷跟在人类捕猎队的身后,观看他们捕猎的场面,对于体育类的活动,梅莉娜有种说不出的好感,没有打猎活动,她就去看赛马,有时会觉得那些马味道可能不错,还喜欢看拳击。
与在恶龙角做客不同,那次是海鲜大餐,而这次餐桌上完全看不到鱼,都是些野味。肉类偏多,但也不乏各类蔬菜,还准备了甜食。梅莉娜总是认为人类店铺里的肉食不合口味,她更倾向于自己亲自狩猎,新鲜也是一个理由,尽管将猎物开膛破肚,处理内脏,切肉会使厨房出现较浓的血腥味,可对与龙,这很普通。在人形这么做时需要时刻在意心中唤起的野性,可她还是乐意这样。
烤熟的野猪肉对丽姬娅和拉扎娜来说有着独特的吸引力,散发的香味就能使食欲大增,这只野猪真的很大,完全能满足他们在人形下分享,拉扎娜用刀切下一小块肉,再次去逗博迪,这回她更加小心,没有被咬到。
“听说你定期给孩子们去海里抓大鱿鱼。”博兰曼说。
“是的,我就爱吃,我的两个女儿也随了我。”碧落说。
“野猪对梅莉娜只能算二等食材。”博兰曼说,“你们来之前她一直想要抓一头沃当布拉作为招待的特等菜,可惜没找到。”
“别说了,倒霉透了。”梅莉娜抱怨说,“总是有人说还能看到它们的踪迹,可我就是碰不到,我嫁给凡赛前还吃过一回,后来再没机会了。”
她的话立刻引来了姐妹俩的兴奋,“你是说这片森林里有沃当布拉。”丽姬娅说。
“下次叫上我们好不好,我们也想加入捕猎。”拉扎娜说。
提起这件事,他们有说有笑,似乎只是一趟兼具打猎性质的郊游,而猎物不过是狐狸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但如果是人,提起沃当布拉,总会觉得后背发凉,那是一种被描述为像狼的怪物,可尾巴却比狼长,浑身没有多少毛发,背部长着少量的棘刺,平时垂着贴近身体,一旦捕猎时就会竖起来,当它扬起前爪扑过来时,甚至比一个成年男性还要高点。
在碧落嫁过来最初几年,曾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沃当布拉的报告,当时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恐慌事件,一只沃当布拉频繁的袭击村庄,先后造成90多人死伤,其中包括26名妇女,8名老人,12名儿童,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牲畜遇害的报告,沃当布拉尽管像狼,长有利齿,会撕开猎物的咽喉,却不以肉为食,而是具备蝙蝠那种吸食血液的特性。如果有猎人在森林无意中发现死掉的动物,而且动物尸体大致完整,只不过伤口没有血液干涸的迹象,就可判断它是遭到了沃当布拉的毒手。
因为恐怖的造型以及可怕的食性,一些人相信沃当布拉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而是一种受到邪恶驱使被召唤或者培养出的怪物,实际上这点倒是他们多想了,近年来有生物学家相信,沃当布拉是狼经过不明原因变异后诞生的。早在更久之前,就有类似动物的记载,被人捕猎,甚至剥下皮作为纪念。之所以这次上了报纸,还是因为被袭击的人数太多。
事件不断发酵,终于惊动了国家高层,由皇家指派的猎手和军人组成的队伍前往事发地,先后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猎杀行动,尽管参与者众多,当地人出于对这恶兽的仇恨也乐于帮助,不过捕猎过程极为困难。第一次狩猎草草了事,直到第二次,经过数周的不懈的追踪,终于有射手发现并将其打死,尸体被带回城市示众,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据说尽管它死了,可从尸体上透露出的那股凶狠与嗜血,还是吓哭了几个孩子以及吓晕了一位妇女。
“对付这样的东西竟然出动了数量众多的军队,他们也够丢脸的。”梅莉娜说,以她的标准,只要对象不是龙,出动如此多的人去围剿一头生物只能证明人类的无能,“当时我独自走在一条河边,渴了,便低头喝水,我是人形,于是那头畜生把我当做了好得手的猎物,就扑了过来。”最初被扑入水里确实让梅莉娜有点慌,可在看清对方是谁后立刻镇定下来,她用手扭断了沃当布拉的脖子,跟着变回龙将它烤熟,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回到森林里,找了个干燥的地晒太阳,并回味着那股味道。
“这东西肉质意外的好,很有嚼头,比牛肉、马肉、野猪肉都要可口。”梅莉娜愿意为此花点钱,只要能再遇到沃当布拉,所以她一有机会就暗中跟着打猎的人,看能否有机会再一饱口福。
听到她这么说,两个孩子顿时觉得面前的野猪味道没那么好了,她们渴望去打猎,渴望能见到沃当布拉,渴望把它杀了吃肉。
“孩子们。”看着她们兴致勃勃的表情,梅莉娜说,“下次再获悉打猎的事我会告诉你们的。有时我也承认,人类确实发明了一些不错的娱乐手段,能把果腹的需求变成游戏,我也乐于参与,只要他们的子弹不是冲我。”
“爸爸,我们可以去吧。”“爸爸,我们去抓沃当布拉当点心。”
卡迪隆也有些跃跃欲试,他打算带着枪模仿人类,毕竟自己的射击技术还需要多练习。
饭后凡塞再次询问了卡迪隆是否有意向要来萨卡伊市,得到的答复还是那样,在酒吧的工作挺好,有时还能跟来喝酒的海员聊聊,就船只修理交换些看法,不止一次有人邀请他重新回到船上谋个职位,他总是婉言拒绝。
“哈,我知道为什么。”凡塞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作为船员意味着一年里短则几个月,长了可能要半年飘在海上,把妻子和女儿冷落在家可不是现在这位朋友能忍受的,“看来我得想想能不能安排那个同伴去梅里市找份工作了。”
“梅里市基本不错,除了某些时候。”卡迪隆说。他指的是每年关于自己的死亡庆典,在那里成了与战胜魔皇等同的纪念日,他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被外界铭记。碧落曾对他直言,发生戈迪杀人案时自己本不打算帮助梅里市,如果不是因为落下的巨石砸伤了女儿的眼角。现在看当时出手干预也没错,不然要进城玩还得跑远路,卡迪隆也找不到工作了。
“你应该任由那家伙胡来的。”凡塞说,反正最后凶手也会死在人类的枪口与炮火下,只不过是损失多少而已。
“你能复活真走运。”梅莉娜说,她还曾想委托碧落复活其它死掉的同类,有些被杀的龙留有尸骨,埋葬地点她还记得。可在碧落解释完复活的复杂过程后,这个念头打消了,“抢了魄罗贡的名额,那家伙在地狱里一定气疯了。”
我才不在乎那混蛋怎么想那,卡迪隆可不愿意别人总拿他去和魄罗贡比较,他是个前海员,酒吧调酒师,而不是魔皇的属下。
欢乐的时光总有结束的时候,临近下午,卡迪隆一家准备返回了,告别凡塞前,他还不忘提到如果有打猎的事就通知他们,两个女孩也一样,念念不忘在不久的将来抓一条沃当布拉,随后一家四口恢复原形,向着家的方向飞去。
“这姑娘具备很多优秀的品质,就是有两点不太好。”看着他们的背影,梅莉娜说。
抱着孩子的博兰曼问:“那两点。”
“偶尔有点天真。”梅莉娜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飞的太慢了。”
博兰曼听完笑了,她知道梅莉娜仅仅是在调侃,并无任何鄙视的恶意。其实只要是远行,且沿途没有水路,碧落总是拖后腿的,不过全家早就习惯了。很久以前,龙族的内部就都清楚,除非雨天,否则飞行对于水龙可不算舒心的移动方式。
真希望附近能有条直通大海的河,这样就算绕路也比在天上飞着快,卡迪隆曾提出让碧落变回人,自己载着她飞,这样快点,碧落不同意,每到这时她就会很纠结,一方面她想要赶上丈夫和女儿的步伐,可现实又总是无能为力,这不免略微破坏了今天聚会的好心情。
好吧,我们不急。卡迪隆叫了一声,让两个女儿也放慢速度,今天回家后他们就不出来了,不需要太快,可以在飞行中欣赏下地上的风景,也可以嬉戏一下,等一等她们的母亲。
丽姬娅与拉扎娜在天上饶着圈,有时会互相打闹,拉扎娜总用后爪去故意挠姐姐,丽姬娅则用前爪抵挡,她喜欢在飞行时向妹妹炫耀自己那双灵活的前爪。而拉扎娜则会攀高后再俯冲,示意自己用后爪锻炼出的捕猎技巧可比姐姐强多了。看到女儿们像猛禽一样扎下去碧落不禁有点担心的,怕她们刹不住,撞伤了翅膀可不好,于是便发声制止。
两个女儿立刻又飞到了与她齐平的高度,游走在妈妈细长的身体两侧。丽姬娅告诉她,在俯冲的之际她瞥见地面有几个骑着马的人,为了不吓到他们所以赶紧就上来了。
对于女儿的懂事,碧落感到宽慰,就算是两个没有长大的女儿,论体型也足够惊吓到马和人了,适当的胡闹可以,但扰民,不行。
突如其来,风向改变,本来路上还算顺风,让碧落能飞的快点,结果现在变成了逆风飞,尽管一家人都受到了局限,可对碧落的影响还是更大点,她觉得身体变沉了,就在她重新考虑丈夫的建议时,心中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感觉,这是……
她叫了一声,两个孩子和丈夫贴近她,碧落点了点头,示意这场风是雨的前兆。卡迪隆顺着妻子的示意,迎风眺望,很快就发现远处一大片乌云正压过来。天气变化的速度之快超过了他们的预料,没一会云就覆盖了整片天空,而且风也变得更大,在雨中飞行碧落没事,丈夫与两个女儿也没问题,可这时,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从上空,传来了雷声。
这就不妙了,自己的体质可以躲避雷电,可丈夫和小女儿不行,大女儿也许没问题,可她从来不在雷雨天飞行,如果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碧落后悔了,他们应该早点从凡塞家里开,并且她该骑着丈夫,说不定此刻已经快到家了。
视野内的环境正迅速暗下去,在乌云的笼罩下,碧落非但不兴奋,反而越来越担忧,为什么偏偏回家的途中遭遇雷雨,这迫使她必须暂缓回家的脚步先降落找地避雨。
零星的雨滴落到了身上,头顶的闪电也预示着这场暴风雨的威力,碧落与家人降低高度,打算找到一处避开大路,开阔的地方,全家就以龙形等到雨过去,她会用身体圈住两个女儿,而卡迪隆会用翅膀给女儿们挡雨,以丽姬娅与拉扎娜的体质,就算是在野外被风吹雨打也不会像人类那样感冒。
但丽姬娅找到了更合适的地方,她轻声叫着,并伸出爪子去指,只见下边矗立着一栋房子,在房子不远处有开垦过的土地,房屋的左前方是畜栏,关着两只奶牛和十几只羊,畜栏的一侧还有个鸡棚,而在房屋后方是谷仓与马厩,马厩的门被风吹开了,不断晃荡着,在门口停着辆用来拉杂货的马车。
这么看附近应该还有些人家,能发现人烟在此刻可以说非常及时,如果对方好说话,肯让他们暂时待会,等雨停了再走碧落会很感激。自己的身上还带着点钱,应该能换来对方的接纳。
他们选择的着陆地点位于附近的小山丘后,以避免被看到,成人后丽姬娅和拉扎娜立刻朝小屋跑去,此时雨已经有点密了,她们可不希望浑身被淋湿。而在她们身后的碧落和卡迪隆则相对谨慎。毕竟这算在野外,莫名出现带着两个孩子的父母,而且看衣着他们也不是附近的人,必定会引起对方猜疑。不过碧落相信自己应该不会被房屋的主人误会成坏人,谁会带两个孩子在雨天跑到郊外图谋不轨。
‘咚,咚。’两个孩子的敲门声有点大,这不太礼貌,也容易吓到人,碧落拉开她们,准备自己去交涉,就在这时门开了一条缝。能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睛,是这家的男主人,虽然门开的不大,可碧落能看到对方手里握着草叉,这个人正值壮年,下巴上能看到胡子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这可不能说是好客或者乐于助人的面孔,男人看上去有点不耐烦,是那种随时会因一言不合就闭门谢客的人,“如果你们迷路,只要朝着……”
“拜托,我们只想避避雨。”丽姬娅恳求说,她觉得自己的裙子下摆已经湿了。
男人看着两个女孩,露出心软的表情,这是个好的征兆,他很符合乡间老粗的性格,可对于孩子还是有点包容之情,“我……”还没等他回答,屋内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马文,外面是谁。”
“我们想要避避雨。”拉扎娜说。“我们正赶路回家,可雨太大了。”
“请原谅我们的打扰。”碧落说,“如果你觉得我们妨碍了你们的生活,我们未必需要进屋,马厩或者谷仓都行。”
没想到这个男人眼睛突然瞪了起来,那一瞬间碧落觉的对方血似乎涌到了脸上,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一个将要爆炸的炮仗,“该死,你们别乱跑,进来吧。”他打开了门。
我怎么冒犯到他了,碧落和卡迪隆非常诧异,可对方的表现却又很反常,通常这种样子应该会粗鲁的轰走求助者,但对方意外的允许他们进入。两个孩子立刻跑了进去,碧落和丈夫随后松了口气。在屋里他们见到了女主人萨默娅,与她的丈夫比,她更稳重些,也更友善,也许女人天生都具备慈爱与关怀的母性,她对两个女孩态度很亲切,“你们是出来玩的,赶不及回去对吧,这里离城市还有一段……”她用责备的眼神去看碧落和卡迪隆,像是在说,你们当了父母,可还是不成熟,这种天就不该外出。
碧落没有解释自己的情况,只是再三向萨默娅和马文表示感谢,并掏出不多的钱想要回馈他们,萨默娅没有收,“这是举手之劳,以前也有人来避雨,如果错过了我们这,你们可能还得走一小段才能看到另一户人家。”
卡迪隆看到马文将草叉放回到门后,在屋子东侧坐了下来,在他背后的椅子边,放着把工艺比较简单的猎枪。看来他还是不太放心我们,所以坐在武器边上,他肯定以为我们是城里闲的没事的人,出来寻开心,“谢谢你先生,如果我们给你们带了不便,我们可以不打扰你们,真的,让我们在谷仓……”
“你们就在这里避雨吧。”马文粗声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语气很重,就像是言辞间无意触及他的忌讳,虽然他生气,却还是没发作。
卡迪隆自讨没趣,反正对方让自己在屋里待着,就是好事,说话的嗓门和语气可能就是他的特点,自己没必要纠结。
“看看你们,”萨默娅对姐妹俩说,“都淋湿了,来,”她递给她们一块干净的毛巾,“赶紧擦擦头,如果你们再在外面待会很可能会感冒的,等一会,我去给你们热点牛奶。”说着转身就要去厨房。
“啊,不用。”碧落说。
“我不是给大人。”萨默娅说,她看着两个头发湿的打结的女孩,“给她们的。”
“不不。”丽姬娅说,“谢谢你,但我们真不需要。”
拉扎娜也连忙说:“我们真不需要喝牛奶。”她可是对以前喝牛奶导致的痛苦过程记忆深刻,不想再经历一回。头发被打湿不过等于洗头,而喝了牛奶可是全身难受。
卡迪隆也怕出意外,忙不迭的说:“我的两个女儿确实喝不了牛奶,她们的体质有点排斥牛奶和其他奶制品,所以我们家是不喝的。”
萨默娅听完说,“好吧,我看看有没有别的,给她们热点汤吧。”
碧落还想拒绝,可萨默娅已经在忙了。看着她的背影碧落若有所思,这个女人和他的丈夫应该也是为人父母了,透过观察,碧落认为找到了证据,就是在屋中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木刻画,是个男孩的头像。一个每天忙于农活的家庭应该不会有城里富人那种纯粹为了追求艺术感而摆放别人画像的嗜好,在木刻画的旁边。还能看到些小的,做工精细的木雕,都是小动物之类的,还有一架小小的风车模型。这些都是玩具,分明就是给孩子准备的,可他们的孩子在那,也许跟伙伴们出去玩,因为雨大躲到了别人家,碧落这样推测。
萨默娅在厨房的火炉前加柴,没有注意到避雨的客人正在观察自己的家。可她的丈夫马文则看出了碧落在想什么,“那是我做的。”这句话的口吻相当缓和,与之前比简直判若两人,可他接下来做的事又在外人看非常费解,他走过去,将木刻画盖上,不让人去看上面的脸。
“别在意。”萨默娅头也不回地说,“马文是个木匠,不忙的时候帮人修理或者打造家具,有时也雕刻些小玩意。”不一会,汤就做好了。看着端上来的汤,碧落有点内疚,本来只想要个干燥的地方,却还要劳烦别人下厨。不过她趁着萨默娅还在厨房,以及马文盖上木刻画的时候,偷偷在桌子底下放了一些钱,等自己走后,这对夫妻打扫屋子就会发现。
“好了,慢点喝,别烫着。”萨默娅看着两个女孩吹着碗,汤面徐徐的出现波动,不禁笑了。
“我不怕烫。”拉扎娜说,以前她将抓到的猎物烤熟,都是立刻下嘴咬,烤熟带来的香味现在都能回味起来。
丽姬娅也说:“谢谢你。”
看着两张小脸,萨默娅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的内心一定有苦衷让她最终咽下了某些话,察觉到的碧落很想问问,可即是难言之隐,她作为外人就不该多嘴,于是也保持沉默。她转过脸,看着窗口,外面的雨声还在变大,雨滴打在窗户上,配合着风,总是给人种玻璃会被随时打碎的错觉。
依照返程时算起,太阳还需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完全落山,可现在外面的能见度已经变得相当差。看来这场雨要比预计中长。
这栋房子内的布局很简单,很多东西都能一览无余,除了所处的正屋,只有两间恻房,一间像是卧室,一间是厨房。家具不多,更找不到多少可以打发时间的书籍或者期刊。除了偶尔的交谈可以缓解无聊,就再也没有别的解闷方法。两个孩子曾对柜子上的玩具动过心思,但看到卡迪隆的眼神便赶紧打消了念头。
除了要约束两个女儿,使她们安静,卡迪隆还需额外关注碧落。碧落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窗外,在两个女儿与丈夫不会受到大雨的影响后,体内的本性便开始鼓动她,如果不是有外人,她必然会走出屋,跑到天上去玩耍。除非是重要的事,很少有水龙会错过雨天带来的邀请,只有在此时,他们才会亲近天空。
萨默娅以为碧落是担心回不去,便说:“这场雨可能要持续到半夜了,放心吧,我们不会赶你们走的。”
“呃,谢谢。”碧落的回答有点支支吾吾,“我只是,雨天总是让我神经过敏。”也许当时她该提出去马厩或者谷仓避雨,这样的大雨,就算有人从窗口向外探也看不清,她可以很容易走出去,变成龙,畅游天空。也许,在发现下方有人居住时,她就不该下来,而应该让丈夫带着孩子,而她则流在天上,等玩够了在落下来,直到雨停。
每当雷声穿透屋顶,小屋仿佛就在跟着震颤,那怕成年人偶尔也会害怕这样的天威,毕竟有时倒霉的树、家畜甚至人也会被这难以预测的力量给劈死,可萨默娅和马文发现,这一家人对于打雷闪电相当的从容。尤其是其中的女人,雷声仿佛对她看来说像是悦耳铃声。
“你不是本地人对吧。”萨默娅对碧落说,仅从脸型就能很容易看出,碧落肯定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是的,我是从东方震旦来的。”碧落说。
震旦!萨默娅愣了片刻,这是个陌生的词,她的生活以及接触到的人永远都不会了解遥远的东方,那是个比乡野间流传的童话更为神秘的国度。萨默娅向碧落露出歉意的微笑,表示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这么说你是个海员。”马文对卡迪隆说。
“当过一段。”卡迪隆说。
“那就对了。”马文说,他提起在城里的工作,自己曾因手艺被叫到城里,给一个有钱人的妻子雕刻木刻画的半身像,她的外貌就不像西方人,而这个有钱人热爱出海,他的妻子就是从外面娶回来了。
“我只是个普通海员。”卡迪隆当初连大幅都没当上,不过他也不在意,除非陪妻子回东方,他可没有要出海打算。“现在早专职了,在海港边的一家酒吧工作。”他想起几天前酒吧的热闹,当时也是某个海员把那里当做了结婚的庆祝地点,很多人都来了,那天生意好的不得了。派尼里的更是眉开眼笑,殷勤的祝福着这对新人。这些人消费了不少酒和美食。趁着上酒的时候,卡迪隆还给了那位海员一些建议,这也是他从别人那听来的。以后就得接点短期任务了,海员一出海,短则数周,长可达半年甚至更久。让妻子的床冷太久,可不利于家庭的和睦。对方笑着听进去了,并表示总是给人不善言辞印象的卡迪隆,原来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当时还有酒吧的同事借机调侃,卡迪隆就是反面教材,这点他不置可否,毕竟他的情况太特殊,属于不可抗因素。
“雨什么时候结束啊。”喝完汤的拉扎娜说。
“耐心等吧。”丽姬娅说,“你看,妈妈也很耐心。”她可不是用碧落去管妹妹,现在需要看着的是妈妈,因为丽姬娅看出来了,碧落还在向往着外面。鉴于屋内要比外面显得更暗,萨默娅依次点燃了几支蜡烛,用光芒萦绕出一种柔和的氛围,“你很急着回去啊,可这场雨看起来要下很长一段时间。”
碧落扭过头,盯着蜡烛的光,只有不去看,不去想,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我没事的。”
也许是很久没有见到外人的缘故,也许是为了安抚两个孩子,萨默娅轻声讲起了关于这片土地的故事,充满了乡野传说的意味,她提到远处深山中还未受到砍伐的树木,汇入大河的涓涓细流,曾有道路穿过山谷,不过后来荒废了一段,她听说未来会有工人在附近开凿一条通往南方的新公路。在说到这段时,姐妹俩发现她并不开心,新的道路意味着人流,人流可以给这带来兴旺与收益,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萨默娅提起来似乎有点排斥。
“人来多了就会打扰这里。”萨默娅说,树林中的无人知晓的幽暗小径隐藏着独特的美感,而这些美感不该轻易受到外人的破坏,当人多了,影响的不只是动物,他们会翻开每一块大石,检查每一寸草地……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来多了只是胡闹,解决不了任何实事。”马文突然说。
“以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吗?”卡迪隆问。
“几年前,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住在城里的家伙看没看当时的报纸。”马文站起来,打开抽屉,一阵摸索,拿出几份旧报纸,上面印刷的日期再次印证了消息的陈旧,不过内容却引起了卡迪隆的注意:野兽袭击致死!文章中提到一头出没丛林到乡间的野兽,袭击当地人,并吸干他们血的报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烛光映照着萨默娅的脸,与周围的黑暗搭配在一起,莫名的显出一股阴森的气氛,“那段时间人心惶惶的,先是落单的女性,然后是孩子,这野兽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连成年男性都敢袭击。”
“是不是沃当卡布。”丽姬娅说。
“沃当卡布。”拉扎娜有点兴奋:“这里有沃当卡布!”
与孩子们那种胆大妄为的态度相反,经历过那一切的萨默娅与马文脸色有点煞白,“沃当卡布,你们也知道。”萨默娅说。
当地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是叫吸血狼,起初居民们仅仅是当做个别事件,毕竟靠近森林被野兽袭击这种事世世代代都有,后来遇害人数增加,这的人受不了了,他们也想要组织人手干掉这只野兽,却不成功,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城市里的人。
马文有点不满地说,“那些城里来的家伙,道貌岸然的家伙,他们根本不在乎当地人的生死。”似乎对于发生的惨案,报社更多当做能吸引目光的噱头,他们派出记者,采访遇害者家属,请他们回忆,然后就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动静,直到后来又发生了几起恶性案件,城里的警局才慢吞吞的派了些有经验的人来,而这离第一起死亡已经时隔半年。
“他们来了,在丛林边缘象征性的驻扎了几天,打死了几只狼和野猪,就说解决了问题,之后便回去了。”萨默娅说。因为有人的缘故,沃当卡布老实了一段,可没多久,它就又开始袭击出来劳作的人。除了提高警觉,多人一起外出,当地人找不到别的办法。那段时间这里不论白天或黑夜都弥漫着恐怖的氛围,就连透过树叶撒下的阳光都被认为是不祥的,人们外出,互相碰到,只是僵硬的笑着,问好,手中永远不离能作为武器的东西。恐惧加深谣言,有人说这附近潜藏着一群沃当卡布,迟早会把当地人的血都吸干。
转变来自于一起不为当地人所知的危机,当时某位老爵爷的女儿从疗养院康复,回家的途中恰好路过这片区域,结果与沃当卡布不期而遇,车夫不幸送命,而女人躲在密封的马车里,看着野兽咬死并吸干车夫的血扬长而去,畏缩了好一会,手边仅有能勉强视作防身用具只是一把遮阳伞,直到周围彻底听不到动静,她才战战兢兢的离开车跑到了附近的人家寻求帮助,当时人们都愣住了,一个看着衣着相当昂贵的女人,披头散发,裙子划了好几道口子,鞋也丢了一只,满脸是泪的敲着一户人家的门,进了门后语无伦次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况,后来在当地人的护送下,她回到了城里,精神却因为饱受折磨产生了后遗症,震怒的老爵爷设法动用关系,使国家高层得知了这件事,条令层层下达,这才有了后来轰轰烈烈的狩猎行动。
“穿戴整齐的军人,以及吹着口哨想要刺激的猎人,还有一些纨绔公子哥,他们全来了。”马文说,这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住在附近的每个人都被询问,仔细回忆那野兽出没的规律以及体型,“我们以为来了这么多人,总该尽快解决了吧,可我们错了。”
高层的皇室很重视这件事,谁能打死那头沃当卡布便能得到一笔很高的赏金,此外老爵爷出于替女儿报仇的迫切心情自己还额外准备了一笔钱,这到确实激励了不少人。可这期间,不少人也动起了歪脑筋。有人图钱,有人单纯的想要扬名,谁都希望自己成为英雄,于是本来该紧密合作的人在内部产生了分歧。
“打死那畜生颇费一番功夫。”马文说,“一定程度是因为它确实警惕,另一点就是这些人的内讧。”有些人为了使自己成功不惜破坏别人的狩猎,故意引导竞争者走错路,或者在明明沃当卡布将要进入伏击圈时提前开枪,这各怀鬼胎的人让本来严肃的,关乎到当地人性命安危的狩猎成了一场闹剧。
狩猎队的出现非但没有给沃当卡布带去恐惧,反而因为一次次错失良机,让它的胆子变得更大,就在狩猎开始后,仍旧发生了5起袭人事件,受害者包括2位妇女,两位老人,一个男孩。
此时房屋突然陷入了沉寂,可跟着马文变得亢奋;“可最终它还是死了,当它最后一次来袭击时,被我给干掉了。”
“被你!”丽姬娅惊讶的说。
“你是英雄!”拉扎娜说。
然而令两个女孩意外的是,他们的夸赞并没有让马文脸上浮现自豪的表情,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变化,她们还小,看不懂,但碧落和卡迪隆察觉到这饱含着痛苦、遗憾以及压抑的绝望。
说完后马文后颓废的低下头,不论两个孩子怎么问,也不肯再多说,萨默娅也陷入了沉默。气氛的沉寂不免让人不安,碧落赶紧让两个孩子不要再多问了,人都有些难以言明的苦衷,追问不好。而卡迪隆则翻着旧报纸,尽管屋里光线并不好,可对他来说无碍,他看着关于捕杀沃当布拉的报道,微微的皱起了眉。与马文说反截然相反,报纸上说是一个年轻的爵士打死了沃当布拉,甚至配了一张绘图。而且既然是马文打死的,那他应该得到了那笔赏金,可他的家,算上那些牲畜以及马厩和谷仓,也看不出多富裕的样子。
他在说谎吗,可又不像,如果这个农民指望对我们吹嘘完全不需要以这样的态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疑问在卡迪隆心中萦绕,他却不方便问出口。既然不能不问,他就只好继续读其它陈年旧闻,两个女儿感到无趣,也凑过来看。就在这时,马文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状况看着不对劲,屋内的壁炉没有点燃,他却满头是汗,面部肌肉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更怪异的是,他抓着自己的左腕,就像那只手经受着巨大的伤痛,“抱歉,他被雷吓到了。”萨默娅赶紧解释。
她的表情也是不自然煞白,而且解释更是牵强,屋外此刻只能听到风声和雨声,并无任何雷声。
马文看了眼妻子,然后说,“我得去看看。”随即他披上雨衣,拿起草叉就往外走。
“你怎么了。”碧落问。
“没事……我……”萨默娅有点结巴地说,“我们不放心畜栏,雨天确实……如果有牲畜跑了……”她的话根本不连贯,显然是有所隐瞒,因为她没想到,此时家里会有外人。
马文向门口走去,因为担心他,同时也是感谢他让自己一家避雨,卡迪隆和碧落打算去协助他,但是他握着草叉,戒备的说:“我们家的事我自己来,我不习惯有别人干扰,待在屋里吧,好吗。”
见他态度蛮横,而且萨默娅在一边露出哀求的样子,卡迪隆和碧落对视了一眼,坐了回去。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冷风夹杂着雨滴扑面而来,如果不是碧落提前有准备,护住蜡烛,屋里可能会彻底陷入黑暗,她看了眼屋中那个简陋的钟表,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上,到底是什么事,才能让马文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强行外出。
顶着风雨,拿着一盏防风灯,马文来到畜栏,拉出一只羊走到了小屋后。他应该是朝马厩或者谷仓走去,碧落看到萨默娅向屋内的卧室走去,那里有扇窗户,可以看到后面的情况,她使了个眼色,卡迪隆在尽量不惊动的女主人的情况下走了过去,就算不站在窗前,以他的视力也能看清大概。只见马文在雨中拉着羊,摇晃的走向谷仓,他没有立刻推门而入,看样子他是在仓门处加了把锁。这更让卡迪隆疑惑,有什么着急的事需要在这样的天气下出去,谷仓里有什么,需要他带着羊过去。就在他开门的瞬间,卡迪隆突然感到眼前一花,这绝对不是雨水造成的视线错觉,他肯定在谷仓内,某种发着光的物体刚刚一晃而过。
生怕引起怀疑,他赶紧回到正屋中,并用眼神示意,他们选择避雨的地方,绝对有问题。碧落让两个孩子帮忙把屋中的蜡烛重新点燃,然后让她们待在自己身边,只要不是会伤害丽姬娅与拉扎娜,她就不会去过问。
“抱歉,”萨默娅也走了回来,表情自然多了,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解释,“那只羊病了,留在雨中很容易死掉,所以带到谷仓,等雨过了再放回去。”
真的是这样吗,就在马文出去的时候,从房屋后的马厩中,传来马躁动的叫声,似乎受到了惊吓,它在与束缚自己的缰绳做抗争,想要逃出马厩。之前雨势最猛的时候,天上的雷都没有使马厩传出那样的声音。马厩就在谷仓边,谷仓里的到底是什么,马一定是畏惧那个东西,所以才想要逃。
谷仓,卡迪隆蓦然想起,之前马文两次反常的行为,明明碧落与自己很礼貌的提出请求,可他却很激动,他不是不允许我们避雨,而是不想让我们接近谷仓。
马文进入谷仓没一会,马厩的声音就安静下来。几分钟后,带着满脸的雨水,他疲惫的回到屋中,尽管套着雨衣,可除了上身的外套比较干净,面部,以及腿基本被打湿了,接过妻子递来的毛巾,他随意的擦了几下,跟着就捧着冒着烟的水杯,坐在那发呆。
对于碧落他们一家,现在这栋房子的感觉又变了,不再只是简单的避雨场所,而是弥漫着不安的氛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所想,可谁也不会说出来。就在马文开门的瞬间,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他被阴影投到地上,使碧落心中略有忐忑,也许他们真的不该打扰这里,她只希望雨赶紧结束,好让全家继续赶路。
“放心吧,没事的。”萨默娅说。
“我们没事,不介意。”碧落说。
双方都说的很小心,这多少令二人尴尬,碧落借着关心女儿别过头,没有去看萨默娅。
雨势还是看不到减缓的劲头,碧落可不想真的在这里借宿一宿。然而萨默娅却表示家里还有吃的,可能不太美味,但足够提供给客人。说着,她就转身打算去准备,可就在这时,她颤抖了一下,做出了与之前马文相似的动作,紧紧地抓着左臂。萨默娅是背向他们,尽管看不出究竟发了什么的情况,但从碧落的角度,萨默娅哆嗦着掀开袖子,检查起自己的手腕,随后又立刻拉了回去。
马文的反应更是奇特,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根本就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惊讶与恐怖交织在一块,“怎么了。”他声音沙哑的问着妻子。
萨默娅表情,到动作都异乎寻常的诡异,像是关节僵硬,在烛光下,碧落看到她的眼中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然而这非但没有引起她的同情,反而让她更加提防起这个人,“请问,你没事吧。”
“我……我很好,”萨默娅吃力地说,“可是,抱歉,但……你们,如果你们真的急着回家,可以现在就离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态度,何况现在雨根本没有减小的趋势,对于外人来说萨默娅可能会被认为精神出了问题。
丽姬娅与拉扎娜可不太乐意,她们噘着嘴,如果没有房屋,遭受雨淋也就认了,可她们已经进了屋,连衣服都基本干了,现在让她们出去,太不近情理了。她们看向父母,希望他们请求这对夫妻再多宽限些时间。
可萨默娅却突然高声叫道:“你们这些外人给我马上出去,我现在不舒服,要休息,不可能招待你们,马文,”她的声音让这个男人禁不住抖索了一下,“送他们走,领他们到附近大道的树木旁。”接着她转身走向厨房。
马文机械的穿上雨衣,拿起防风灯和草叉,示意碧落他们离开。虽然女儿们不情愿,可对碧落和卡迪隆来说这也不算坏事,这对夫妻的家里隐藏着某种危险的秘密,能远离自然好。降雨只会打湿身体,而在这待久了,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毫无遮盖的,他们一家走出小屋,雨滴打在脸上几乎看不清远方,可能是心理因素,不远处几颗随风摇动的树枝,带有强烈的狰狞感,像是挥舞的巨大爪子。这里一切都不友好,两个女孩很快就被淋湿了,脸上划过的水珠总让人觉得像是因为委屈在哭。
碧落本来不想让马文送,他们不会前往大道,而是要去没有人烟的地方以龙形等到雨停,可马文却突然说,“你们不如去马厩避避雨吧。”
不待父母回复,两个孩子就同意了,尽管身体湿了,可要是能不被淋雨,她们乐意换个简陋点地方。对于去马厩,碧落和卡迪隆倒是心怀疑虑,可两个孩子径直跟了过去,碧落赶紧陪在她们身边,生怕出意外。
“我妻子精神偶尔会紧张,她没有恶意,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马文在路上解释着。来到马厩,他又突然停住,说:“还是去谷仓吧,你们可能不知道,马厩的味道不太好,我原本打算明天清理的,里面的马粪多了点。”
他让我们去谷仓,卡迪隆摇了摇头,谷仓就是这里最大的秘密,那个发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进去,“我看还是算了,马厩挺好的,没关系,气味我们可以……”卡迪隆拒绝的态度很明确,可就在这时,马文突然将手中的草叉刺向他。
‘轰!’天空又炸响了一个雷,在落下的闪电掀起的强光中,卡迪隆看到马文的双眼竟然闪烁着粉色的光芒,这诧异的发现使他愣了刹那,此时草叉正中他的腹部。
马文刺的很用力,完全就是在杀人,他目标明确,先把男人打倒,跟着女人和小孩会稍微好对付点,不出意外随后就是碧落。但眼前的人安然无恙,不仅如此还一把夺过草叉,跟着卡迪隆的左拳就击中了他的下巴。“你选错目标了。”
马文根本听不到,那一拳击中的同时,他失去了意识。卡迪隆是收着力打的,否则刚才一击足以击碎马文的头。
倒地泥水中的马文,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着,他像是犯病了般说着断断续续的话:“对不起,对不起,他的请求我不能拒绝,对不起。”
他?难道是指萨默娅。卡迪隆把他拖进马厩,进入后发现马厩干燥而且并无多浓的味道,显然不久前刚清理过,那匹马被关着,低着头,看到几个陌生人也没有过于慌乱的反应,碧落却注意到这匹马的外貌不太健康,与她在城里见到的那些马相比,这匹马要瘦点,带有点贫血的征兆,仔细查看它的颈部,能看到古怪的创口。
卡迪隆却突然说:“碧落,快看看这个。”把马文拖进来时他的胳膊始终在抽搐,就像根本不属于本人,联想到之前这对夫妻怪异的行为,卡迪隆撸开了他的袖子,发现手臂内侧竟然有行字:杀了借宿的女孩取血。
这行字,不是用墨水写上去,也不是用利器划破皮肤刻上去的,更像是因为未知的力量而浮现出来的。但不管这是什么,已成功的激怒了碧落与卡迪隆,这里有东西想要杀他们的女儿,通过手臂浮现文字的形式传递指示。本来碧落还不想去刨根问底,让她冒着雨离开她也接受,但现在,她必须留下来,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家伙谈谈,为什么要对丽姬娅与拉扎娜抱有杀意。
“刚才他这样的时候去了谷仓。”卡迪隆说。
碧落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他们就去看看谷仓里到底有什么。从马文身上摸出钥匙,她决定独自去,而让丈夫留在马厩,照看女儿同时防止马文突然醒了再做出攻击行为。
“妈妈,别去。”丽姬娅说。
“爸爸,我们不能让妈妈冒险。”拉扎娜说。
卡迪隆也不想让妻子孤身犯险,他提出让两个女儿变成龙形盯着马文,除了那柄草叉,马厩里只有一把斧头能当武器,就算两条幼龙只要不疏忽也足以应付。
“你们就待在这吧。”碧落说:“别忘了这是雨天,对我可是有优势的。”
离开马厩,来到谷仓前,开了锁,首先看到的是一口井。井!这到对碧落来说挺新鲜,井不是应该在露天环境吗,为什么要特意在谷仓里挖。而且在被赶出屋时,碧落曾注意到在屋的旁边就有个蓄水池,正在收集雨水,难道说这口井已经枯竭了。就在碧落打算上前往里窥视时,她看到另一样东西,本身没有危险性,却能引发强烈的暗示,那只被马文带进去的羊,倒在地上,已经死了,在羊的颈部有和马类似的伤口,尽管这伤口很新鲜,却看不到血迹,这只羊的血被吸干了。
血被吸干了,马文说他打死了那只闹得沸沸扬扬沃当布拉,难道他是在说谎,实际上他们把这只吸血兽给秘密养了起来。就在碧落尝试将这些联系到一块时,背后传来尖叫:“你怎么在这。”萨默娅脸色苍白,眼中也泛起粉色的光芒,可她的意志力要强于马文。除此之外,她双手拿着一把刀以一个盘子,盘子掉到了地上,她握着刀,刀尖指向碧落,不像是要攻击,更像是要自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碧落问,并向她逼近。
萨默娅退了几步,眼神中有哀求之色:“你怎么没走,求你了,走吧,这是我家,你不该待着。”
“但如果有人意图威胁我的女儿。”碧落说,“我就不得不管了。”
“女儿!”萨默娅歇斯底里的说:“没人威胁她们,你们赶紧走,谁都不会出事,我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上去精神极度亢奋,随时会因失控而做出可怕的行为,就在此时,那口井竟然冒出了光,接着从井底传来水声。果然不错,碧落告诉自己,这口井有水,只不过地下有某种不洁的东西在作祟。看到光,萨默娅脸上大惊失色,她赶紧跪下去,摆好盘子,跟着撸开袖子,就要划自己的皮肤。
碧落赶紧跑过去,抓住她握刀的手腕,迫使刀掉到地上,并且看到了她的手臂有和马文手臂相同的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质问道。
“不,不!”惊慌失措的萨默娅说:“卢比克绝无恶意,他只是饿了,你带着孩子走,我可以去喂我的孩子,不会有人收的到伤害。”
碧落还是不肯放开她,有些疑问得到解答,有些却没有。萨默娅的逐客并非不讲理,而是出于对他们安全的考虑。但马文被她口中卢比克给控制了,所以做出了袭击,如果是普通的人,这会父母可能已经死了,而孩子必定会被强行带到谷仓放血。
我一定要看看这个卢比克到底是什么,从井里此时又有怪异的声音传出,像是缓慢的蠕动声,这种声音每一次响起都让碧落浑身不舒服,她依然制着萨默娅,就在那东西快要爬出来的时候,隔壁的马厩中,再次传来了惊马的声音。
看到马变得狂躁,丽姬娅心中担心母亲,本来作为姐姐该表现出稳重的她反而先跑出了马厩,像谷仓冲去,拉扎娜也急忙追去,见状卡迪隆也抛下昏迷的马文,当他们来到谷仓门口,看到一个生物正从井中爬出来。
那个生物,有点像只巨大的蠕虫,不过躯体近乎透明,它的背部有两排发着荧光的斑点,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这个生物的体内,竟然有一个赤裸的男孩,男孩看着和拉扎娜差不多大,以婴儿的姿势蜷缩着身体,从他的肚脐部位延伸出类似脐带的器官,这个器官一直通到蠕虫的头部。碧落推测那就是嘴,它通过这样的口器吸取其它生物的血,来养育内部的男孩。
就是它杀了那只羊,也就是它命令这对夫妻杀自己女儿,它体内的男孩难道就是卢比克,这种奇异的,近乎于共生的关系深深的震撼的着碧落。此时,萨默娅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力量,一把推开碧落,从地上捡起刀,卡迪隆护住孩子,以防她行凶,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萨默娅竟然给了自己手臂一下,鲜血溢了出来,跟着她用异常呵护又关爱的神情望着那怪物,伸出手柔声说,“卢比克,别任性,喝妈妈的,她们只是路过,不要让那两个女孩的父母伤心,听话,孩子。”
看着这一幕,碧落愣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萨默娅挣扎的内心唯一能做出的两全其美的方法,然而这种委曲求全的善意并没能得到那个怪物的体谅,它发出一声尖叫,令人耳朵生疼,就像一个得不到满足的孩子蛮横的撒泼,根本不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大吵大闹,跟着蠕虫的头部用力一撞,顶翻了萨默娅,向着拉扎娜快速爬了过去,它的意图很明确,它就是要吸女孩的血。
卡迪隆可不管这些,这恶心的怪物可不配碰自己的女儿,如果不是看那女人太可怜,他就直接现出原形烧死这东西了,他仅是拉开女儿,跟着抬脚,发力略微重了点,将这怪物踢出了谷仓。
怪物落到了外面,在雨地中打着滚,越发的让人厌恶,而萨默娅哀呼了一声,冲出去要把它带回屋,这样的生物绝对不能暴露在大众的眼前,不然它会像沃当布拉那样被处死。
此刻,碧落才注意到,在谷仓的木板上,放着一些刻有特殊符文的木质饰品,而在大门的地上撒了一行粉末,自己进入时没有注意,踩掉了一些。碧落熟悉这些东西,她意识到这是特殊的拘束手段,以防止这个怪物不经同意就离开谷仓。她俯身检查粉末,发现是微小的晶体,属于盐类。
“卢比克,回来。”萨默娅哀痛万分的叫着,追了出去,在大雨中想要将蠕虫状的怪物带回谷仓,可是来到外面的怪物仿佛一个被关了许久的顽劣孩子,一旦自由,便不肯服从母亲,萨默娅一边追一边握着自己左手,手臂处依然显示着那行残忍的要求。雨水打在手臂,冲淡了血,忍着痛,她追着自己的孩子,恳求他回去。
怪物尽管在蠕动,速度却不慢,它来到小屋前,顺着墙爬上房顶,倚靠在烟囱旁,发出蛮横的叫声,声音撕破了风声和雨声,像是在威胁萨默娅。萨默娅则是拼命的挥着手臂,不顾是否会让伤口扩大,她求着卢比克,让他下来,想要血可以吸自己的。
但怪物不答应,一定要让女人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萨默娅的身影在雨水中摇摇欲坠,这时一双手给与了她必要的支撑,“你没必要这样牺牲自己。”
“可他是……”萨默娅泣不成声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来,你们不来他就不会这样。”
碧落注视着她的胳膊,杀了借宿的女孩取血,丧心病狂的要求,因为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更加触目,那是萨默娅的血,这是她对于歹毒的要求能做出的唯一合乎道德的选择,碧落终于忍无可忍了,对着房顶上耀武扬威的怪物骂道:“你这混小子立刻给我下来,否则等我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脸现在显出一种可怕的,如同顶级猎手才有的凶恶,她锐利的双眼已经产生变化,带来的威慑使那怪物向后缩了一下。这股恐惧感只持续了片刻,下一秒它再次发出哭闹声。正当碧落决定翻身上房把它抓下来时,一道闪电划过点亮天空,电光朝着小屋直直的劈了下来,命中了那恐怖的怪物。
萨默娅一声尖叫后,就晕了过去,她吐出的最后一个词,是怪物的名字。
碧落错以为她死了,赶紧检查,萨默娅还有微弱的脉搏,只是因为失血、寒冷、精神衰弱等种种原因同时摧残之下导致的昏迷。碧落背起她,同时让卡迪隆将马文也带回屋中。至于卢比克,再也不需要关注了,那一道闪电贯穿了他的全身,受到的伤害使他从房顶滚了下来,冒着烟的身体迅速冷却,而包括在表面的蠕虫体型迅速瓦解,散发出烧焦的味道,而内部的男孩则摊开四肢。意外的是,那张脸让碧落觉得挺好看的。
“妈妈,那是你干的吗。”丽姬娅问。
“肯定不是。”拉扎娜说,“你没看到吗,雷电是从天空劈下来的。”
将萨默娅和马文带回屋中,碧落又起身准备出去,卡迪隆不解,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而碧落的回答是,她还需要去确定些事。她没有找能遮挡雨的物品,反正已经被淋湿了,况且她也喜欢这样。
她先来到畜栏,逐一观察其余几只羊和奶牛,在这些家畜的身上,也找到了相似的伤口,那些鸡她没有检查,这么小的动物,如果被放血,恐怕根本就活不了,跟着碧落又来到谷仓,调查地上的盐粒以及四周墙上放置的木刻,这使她再度确信了自己的推想。她在自己的藏书中见过,但具体是那本暂时记不起来。想要真正了解其中的复杂只能等那对夫妻苏醒。

萨默娅苏醒时,首先闻到的是香味,旁边的桌上放着炒好的蛋,以及热好的牛奶。蛋是碧落在厨房中找的。对于流了血,精神遭受摧残,极度虚弱的她当务之急是给补点营养。。
“卢比克……”猛地起身,她陡然感到头晕目眩,又有要躺倒的倾向。
马文上前搀扶她,轻声说,“别问了。”
“你要想见他。”卡迪隆说,“他就在正屋,我从你们抽屉里找了几件衣服盖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可真好心,不但要背这个捅了自己男人回来,还要把那个变成怪物的男孩尸体也带回来。为了死者的体面,他擦干了男孩的身体,并找了衣服,与此同时,碧落正为萨默娅在厨房里忙碌。
固执的女人要求下床看一眼孩子,在丈夫的协助下,萨默娅摇晃着来到了正屋,也许因为之前连续的打击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与精神,见到尸体后,萨默娅表现得异常冷静,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很快她就擦拭掉这些,红着眼睛像碧落致歉,“对不起,刚才那么粗暴的态度,我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我丈夫也一样,当时卢比克控制了他,每当他想喝血时,就会通过这种方式通知我们,只是我没想到,今天他竟然盯上了你的两个女儿。”
“他究竟是什么。”拉扎娜说。
“一个人怎么会被裹在毛毛虫里。”丽姬娅说。
萨默娅目前的状况根本回答不了这些,碧落挥手让女儿们暂时别追问,她先让马文扶妻子回去,吃点东西,等身心都得到缓和后再来回答。小屋中接下来再次陷入了寂静,为免萨默娅伤心,碧落用衣服重新盖住尸体。
又过了约20分钟,马文缓慢的走了出来,拿过椅子,坐下来,垂头丧气地说:“这还得从多年前说起,我不是提过吗,沃当布拉最后一系列袭击造成的死亡中有个男孩,他就是卢比克,我们的孩子。”
当时的卢比克还没有拉扎娜大,只有6岁而已。面对凶猛的吸血野兽,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任由沃当布拉将他扑倒并撕咬,关键时刻,萨默娅及时赶到,本来女性就是沃当布拉偏爱的袭击对象,可出于保护孩子的母性所激发的力量,她表现出了足以让众多男性自叹不如的勇猛,仅凭手里的草叉,她两次击中了沃当布拉,奈何野兽毕竟强悍且凶狠,她的体力渐渐不支,幸好马文也在此时赶来,一枪命中了沃当布拉的肚子,当时它正尝试扑过去咬住萨默娅咽喉,枪伤让它摔倒在地,接着萨默娅就用草叉刺入了它的脑袋,彻底杀掉了这只危害多时的野兽。
“原来真正杀掉沃当布拉的是你妻子。”卡迪隆说:“值得钦佩的女人,可报纸上怎么说……”
“当时附近一个猎人闻讯而来。”马文说,对方是那种有钱的上等人,来参加这趟捕猎纯粹是作为娱乐,没想到竟然成了现场目击者,于是便请求马文不要声张,他花钱从夫妻二人手里买下了沃当布拉的尸体,尽管猎人给的钱与赏金比起来不值一提,可对住在乡下的马文和萨默娅来说,这笔钱也顶的上他们十几年的收入,于是便答应了。
意外多了一大笔钱,可夫妻二人并不开心,卢比克遇袭,身受重伤,萨默娅在施救前,沃当布拉已经从他身上吸了不少血。获救后的他处在昏迷状态,马文本指望用这笔钱治好孩子,可乡下的医生无能为力,而送到城里,经过检查,那些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就在他们绝望的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有个修女,应该是路过这座城市,看到我们夫妻四处求医,便主动找到我们。”
“修女!”碧落对这个人产生了很大兴趣,“她叫什么。”
“凯莉·哈纳布!”萨默娅这时走了出来说,吃了点东西,又经过休息,她的气色得到了些许的好转。“她是圣心普世修道院的院长。”
这句话对碧落和卡迪隆的震撼如同一发重磅炸弹在身边炸响。
“那家修道院,”拉扎娜叫了起来,“就是那个害了无数孩子……”
碧落生怕女儿说漏嘴,并且也担心再刺激到萨默娅脆弱的神经,连忙让女儿打住,她则用更委婉的语气说:“我不知道你们最近是否经进过城,读过报纸,那家修道院干了些很可怕的事……”
“我们知道。”马文说。“我在给人打家具时无意看到了那份报纸。”
当关于圣心普世修道院的邪恶勾当流传到这里时,夫妻俩竟然没有太过悲愤,早在碧落揭穿那里之前,他们就意识到哈纳布的治疗绝对不是正经手段。当时她告诉萨默娅,卢比克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奄奄一息,想要维持他的生命,就需要补充血。萨默娅和马文都愿意为了孩子能康复而献出自己的血,可哈纳布表示她的方法不必非得是人血,动物血也行,配合一个他们看不懂的仪式,以及随身携带的药物,卢比克完成了转化。哈纳布承诺只需要以这种形态维持1-2年,卢比克就能复原,可后来,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哈纳布是个卑劣的骗子。
“我把得来的钱大部分给了她,那个该死的巫婆。”马文说,剩余的钱他们购入了一些家畜,主要是为了取血。哈纳布在临走前,还留下了带有魔力的符咒,以及配置盐粒的方法,只需要从城里的化学品批发商号购买,就能自行调制。卢比克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出去,,并且想要与他交流的尝试也失败了,为了约束它,就需要必要手段。一个原本正常的家庭,孩子突然成为怪物,带来的影响可想而知,夫妻俩从此最怕的就是有外人出现,时刻要小心吓到别人而引来更多麻烦。
“所以你们把它藏到了井里,并在外面建了谷仓?”卡迪隆问。
“不是,都赖我,”萨默娅说,一次扫地导致她无意间破坏了撒在门口的盐粒,于是卢比克跑了出去,大惊失色的她马上追了出去,要把儿子抓回来,没想到在追逐中卢比克躲到了井里,无奈之下她只好在井口撒上盐,并吊上一个带有符文的雕刻。之后夫妻俩商量决定将整个井罩上,所有工作都是马文完成的,萨默娅帮着打下手,搬运木材,递工具,当时很多熟人都以为他们疯了。
从此以后,卢比克就待在谷仓里,而且把牲畜拉到谷仓供他吸血也能避免被外人看到,有时马文会带着猎枪去森林打点小动物,代替家畜喂给儿子。日子似乎又平静了下来,可是很快,意外又出现了,先是马文,跟着就是萨默娅,他们的手臂感到疼,并且会出现文字。卢比克在用这种方法与他们沟通,起初他们喜出望外,以为这是康复的迹象,可卢比克的要求却又让他们感到恐慌,他想要吸食人血。哈纳布已经离开了,他们不知道去那找,只是怀着乐观的憧憬认为这是好的的信号,于是马文主动提供了自己的血液,就这样,以后每次卢比克要吸血时,就会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动物血,但每隔三个月,他就要喝一回人血,为了彼此的健康夫妻俩约定轮流提供。
“请恕我直言。”碧落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伤人,可她觉得有必要让对方认清现实,“哈纳布欺骗你们毋庸置疑,她只是利用你们求医心切拿你们的儿子当作实验品,她把卢比克变成了一个比沃当布拉更可怕的怪物。”
“我知道。”萨默娅说,从治疗开始到现在早就过了两年,包裹着卢比克的蠕虫在成长,但卢比克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可知道又能怎么样,夫妻俩别无选择,只能这么过一天算一天,至少这样卢比克某种程度还活着,曾经对于儿子康复的梦想如今已经成为噩梦,可他们却苦苦维持着这个梦,如果这个梦都没了,他们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难怪当说到这里要建崭新的大道她会不高兴,如果人流密集,卢克比被发现的几率也会增加,碧落理解了萨默娅说不出的苦衷,对于卢比克想吸自己女儿血这事她已经不愤怒了,这个家庭所承受的常人想象不到的艰辛使她充满了同情,她只是遗憾早先干掉哈纳布时为什么没多咬她几口。
“我,我当时赶你们走,是不想让你们遇到危险。”萨默娅说,她真的很喜欢这两个女孩,卢比克的悲剧让她总是羡慕那些有孩子的家庭,这是她撑下去的动力,却不曾想变成了枷锁,如今她终于解脱了。“我知道他变不回来了,变不回来了……”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精神再度衰弱,马文将她抱回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然后对卡迪隆说:“那下我很抱歉,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没想到这怪物操纵我为了血能干出这种事,幸好你没事。”
卡迪隆也找不出理由去责备他,于是说:“别想那事了,你没刺中,我原谅你。”
“能帮个忙吗。”马文说。
“什么忙。”卡迪隆说。
“能帮我把卢比克安葬吗,这是他,也是我们早该接受的,我们执迷不悟,连累他遭受了这份罪。”马文说。
卡迪隆同意了,跟着马文抱起尸体离开小屋。不等雨停,他们就开始挖土,挖了一个不算深的坑,大部分体力活由卡迪隆完成,他想让这位父亲最后有时间好好看看孩子的容貌,坑挖好了,马文将卢比克轻轻地放入其中,随着泥土一点点盖住孩子的脸,这个男人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忍直视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碧落只好选择不告而别,她并非不懂礼貌,而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去安慰这家人。
天空中雨已经变弱,雷声与闪电也没有了,等他们到家时,雨终于停了。
昨天的一切在大脑中只留下了模糊的画面,风雨交加,来避雨的父母与孩子,突然被要求取血,秘密暴露,跑出谷仓,雷劈,这些真发生过吗,萨默娅和马文苏醒后不约而同的产生了怀疑,可屋旁被翻过的地皮却在告诉他们,卢比克已经下葬。马文一早便去找人,制作了一块简单的墓碑,他们早就该给孩子准备这个,却拖到了今天。
萨默娅依旧忙着农活,像一个上好发条行动的齿轮,外人看不出她经历了一宿的悲恸。可是,当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到屋后,她会对着刻有儿子头像的木刻画以及那些玩具发呆,直到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才去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
这个家庭的灵魂似乎也被埋葬了,失去了继续奋斗下去的活力。
又过了一天,一个包裹被送到了他们家,打开查看,是一件有点怪的东西,从整齐的截面看是被从更大的物体上切下来的一小块,包裹中还有一张纸条,附着一句话:这是种食材,磨成粉熬汤喝可以对身体起到恢复作用。请相信在大雨中被你们接待了的一家人。

希望他们不要把这当成是无礼的玩笑。看着镜中的自己,外表毫无变化,可卡迪隆忍不住要用手去摸被隐藏起来的已经不对称的角。这是他能想出来的算是给那一家人些许帮助的手段。在埋葬卢比克时他有意无意的询问过马文,他们的年龄还不算大,为什么没有再生一个孩子。得知自从遭逢悲剧,马文和萨默娅全部心思就都花在了照顾以及隐藏卢比克上,根本就没想过别的。
“他们的床冷的太久了。”卡迪隆唏嘘的说。
碧落支持他的决定,但这次不需要她的角。况且自从上次后碧落的角才刚长出来,虽然没有以前的好看,但至少头上不秃了。卡迪隆贡献了自己的一小块角,不能总让妻子去牺牲。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碧落从《帕吉瓦尔之书》中得到了部分解答,她假定哈纳布只是用可怜的卢比克做自己的魔法尝试,但恐怕结果怎么样是她都预料不到的,“卢比克的那个样子,确实类似毛毛虫。”书中揭示出的恐怖足以令她后怕,如果萨默娅继续用血去喂那怪物,终有一天它会成长,并在某天结茧,最终孵化出一个可怕的形态,凭借现代人的武装虽然能干掉怪物,可在那样的村庄地区它也足以引起不亚于沃当布拉的破坏性。
“我还是小看那个混蛋了。”碧落以为哈纳布死了,她造的孽就会结束,可没想到过去留下的余毒依然能给无辜的家庭带去痛苦,在世界的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类似的事在上演,碧落不知道,她只能由衷的期望自己遇到的是最后一起。
“他们真可怜。”丽姬娅说:“所有的付出化作了泡影。”
“我忘不了她最后的眼神。”拉扎娜说,“毕生的信念,塌掉了。”
塌掉了吗,不会的,碧落有种信心,萨默娅会度过这层心理阴影,她和马文会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保护卢比克免遭暴露的不是哈纳布的咒语与盐粒,而是萨默娅坚定的内心,有这样内心的人必能走出黑暗,并重新迎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