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之养父2
“嘟噜噜~”鸡肉浓郁的香气从小巧的陶锅里蒸腾出来，带着辛香料特有的麻辣后劲。陈一鸣舀起一勺子吹吹，啜了一口，不料汤汁滚烫，沾到舌尖后：“嘶——”
陈一鸣倒吸凉气，赶紧跑去洗漱台漱口。冰凉的水勉强压住了那股热痛，他抬头捏捏耳垂，张嘴，镜子里看舌尖都烫肿了。
唉。
陈一鸣尴尬地合上嘴擦了擦，嘴角也红了一块，越擦越红，只能放弃。
神经大条的他回去从锅里捞花椒，叉着腰在心里盘算。
椒麻鸡的椒麻都给多了，思雨会不会不喜欢......
与此同时，魔都的简易单身公寓楼下无声滑过一辆低调的迈巴赫57停驻在门口。
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在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之前迈巴赫就被司机开走，沈巍抚平衣领，抬头。
阳光下他比车更引人注目。
一身裁剪得体的条纹西装，身板挺直，气质内敛，像是刚刚从商业谈判桌上凯旋。
沈巍干净无尘的眼镜闪过一道光，楼上的陈一鸣点开手机微信。
【思雨，饭做好了，回来吧！】
【今天我学做了你喜欢的椒麻鸡哦[爱心]】
陈一鸣心情极好地把盘子里的小番茄摆正，估计时间把门留开一道缝。
昨天亲了下思雨，好像把人整害羞了，回来都没理他。
等她回来看见这一桌丰盛的午饭，会不会高兴地奖励他点什么？嘿嘿。
陷入幻想的陈一鸣忽然听见门廊传来了声音。
思雨回来了？
陈一鸣蓦地转身，脸上还带着笑意。
“思雨，是你吗？”
餐厅和客厅是连通的，陈一鸣一眼就看清了来人，笑容凝固在脸上。
沈巍眼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消失了。
“是我。”
“沈......沈叔叔。”陈一鸣极其细微地蹙了下眉，眨眼。他的声音有些微妙的迟疑和心虚，沈巍没有注意。
“嗯。”
沈巍的视线忙于打量这栋陈一鸣搬出家以后组构的小巢上。
整整两年了，陈一鸣杳无音信，只要沈巍不联系他，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沈巍。
是什么让一鸣乐不思蜀？
房子干净整洁的大体结构下，温馨可爱的小摆件小盆栽遍布四处，紧凑却不混乱，可以看出主人是个很阳光，有生活情趣的人。
一鸣没有变......沈巍在心底道，然后就看见了桌上对于一个人来说过于繁复花哨的摆盘饮食。
其中甚至还有一盘摆成爱心形状的小番茄。
那一瞬间，沈巍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洗手羹汤，满怀爱意地等一个人回家？
可笑！
说不清的酸意和嫉恨在沈巍心中激荡，但是他很好地维持住了平静的表面。
“沈叔叔，你......你怎么来了？”陈一鸣局促地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他本能地感觉到沉默着让沈巍再看下去大事不妙。
“怎么，我不能来吗？”沈巍的声线很低，听起来不怒自威。
“当......当然不是。”陈一鸣自发地紧张起来，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说话结结巴巴。
“不过，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沈巍扫了眼那盘刺目的小番茄，面对许久不见的陈一鸣，视线锁住了陈一鸣的嘴唇：“嗯？”
很轻的鼻音，可是那股反问的味道硬是逼得陈一鸣立刻条件反射：“不是。”
沈巍分明看见了他嘴角的红印，像是反复厮磨过后的痕迹。这让他怒意大涨，冷笑着直切中心：“思雨......是谁？”
“一个朋友。”陈一鸣回答得很快，只是一直低着头。他窝着肩膀的样子看起来又小又弱。
“普通朋友还是女朋友？”沈巍不想让他混过去。
“女，女朋友。”陈一鸣咬咬牙，干脆承认。
“再说一遍！”沈巍提高了声音。他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以至于陈一鸣吓得抖了一下，头发都颤了颤。
之前看到听到都是猜测，陈一鸣的话是最后的稻草。
沈巍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投入熔炉，淬炼成钢。
钢铁，是硬的。
沈巍这么一大声，反而把陈一鸣的性子激起来了。
他忘记了心里的忧虑，叛逆地生出一股反抗的冲动。
他又没有错！
“她是我女朋友！”
一嗓子吼出去很爽，但陈一鸣随即就陷入了不具名的惶恐。
沈巍......于他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养父了。
“很好。”沈巍极度激动后反而冷静。或者说，怒极反笑？
他这一句很好让陈一鸣惴惴不安的心提了起来，他很清楚沈巍的能力：“沈叔叔！”
沈巍却不再看他：“去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再来跟我讲话。”
陈一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打底衫，罩着的卡其色围裙上面绣着小熊和花朵，一看就不是他的品味。
这件为别人而穿的围裙，太扎眼。
而且......围裙的绳子在腰部系紧，把陈一鸣的腰线清晰地勾勒出来。
沈巍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手抚在上面的触感。
他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
陈一鸣不肯换。
沈巍总是这样，试图在各种地方决定他的选择。
“你穿着它不难受，我看着难受。”
“我......我不是......”陈一鸣还想辩解什么，但是沈巍的目光阻止了他。
“沈家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不是让他穿着围裙去厨房里为女人打转的。”
见陈一鸣不动，沈巍的话语越发冷冽，隐约已经带上了长辈的命令。
“陈一鸣。”
“知道了。”陈一鸣放弃地妥协了。
他转身回屋。
沈巍将带来的资料放在了餐桌上，“无意”地将那些盆盆碟碟推到一边。
他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
夜幕降临。
陈一鸣躲在房间里换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的衣服，试图借此拖延时间让沈巍离开。
但很显然，沈巍今天是专程为了他而来，所以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陈一鸣给李思雨发信息让她别回来后暂时放点心，他倒还好，就怕沈巍对思雨做点什么。
只是现在看来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陈一鸣换了一件橘红色的毛衣出来。
沈巍很少见他穿这么靓丽的色彩，衬得陈一鸣越发白净了，像是一只可口的橘子。
他不动声色地抿唇。
陈一鸣看见沈巍已经坐在了餐桌边，想也不想就转身靠在沙发里。
他盘起腿，两手合拢搭在腹部，心事重重看着阳台。
沈巍被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团子样唬得心肝胆颤，强行压住了那股纵容的爱意。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跟她分手。”沈巍右手食指敲着桌面道。
“我不要。”陈一鸣就知道沈巍要做的决定不会顺着他。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借此掩饰忤逆的心虚。
“她......不适合你。”沈巍倒也好声好气。冷静了这么久以后，他还是决定用温和的方法来解决他们的问题。
“沈叔叔，我长大了。”陈一鸣说不出的烦躁。沈巍对他的好太过了，已经逾越了界限。
如果不是当年他发现了那件事，他现在恐怕也以为沈巍只是一个过于为孩子着想的好父亲吧。
“你有我了解她究竟是什么人吗？你还是太年轻了一鸣。”沈巍陈述事实，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资料移到桌边。
“桌上有她的全部资料。”
“你可以来看一看，看完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巍说到这里，陈一鸣起身。他看见了餐桌上的牛皮纸。
陈一鸣知道沈巍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他势必是查到了什么。
陈一鸣看着沈巍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样子，颤抖着拿起了资料。
他的心里已经有所预料，沈巍......又赢了。
资料很单薄，几张纸罢了，却干脆利落地击碎了陈一鸣这些日子以来的美好愿景。
白纸黑字，字字残酷。
“一鸣，她是绿宝的人。”绿宝，简图最大的竞争对手。
“她根本就不爱你。她的目标，是你了解的简图核心机密。”沈巍看向一鸣的眼神有感慨，更多的是怜爱。
“就我所知，她已经有好几次下手，试图从你那里盗取资料。最近一次，她到了你的实验室，甚至已经打开了你的电脑，然后被保安发现驱逐。”
“只是她没有得逞，也不知道你所掌握的核心资料从来就不在那些硬件里。”
沈巍放软了声音：“一鸣，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也是我最爱的......孩子。”
他站起身来，大手落在了一鸣的肩头：“所以......”
“我不相信！不相信！”陈一鸣骤然发作，甩开了沈巍的手。他用力撕掉了那些资料。他的愤怒，他的痛苦，随着纸张的碎片散落偃旗息鼓。
沈巍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他发泄，像是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陈一鸣撕完纸还不够解气，一脚踢飞了垃圾桶，咬牙低头。他输得太狼狈。他想要证明的，想要守护的，都在欺骗中化作笑话。
他恨得甚至握紧拳头要砸桌子。
沈巍终于开口制止：“一鸣。”他侧头，分明瞧见一鸣的眼中闪过泪花。
居然气哭了。
沈巍愕然，心疼又好笑。
他的一鸣啊。
沈巍的声音提醒了陈一鸣他还在这里。
陈一鸣忽然清醒，由身到心地疲倦。他泄气地坐到地上。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
“一鸣，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
团坐在地上的陈一鸣像只没精打采的小橙鸟，沈巍忍不住想要安抚，大手往陈一鸣毛茸茸的头顶摸去。
“更好的人？”陈一鸣嗤笑，呼噜呼噜自己把顺好的头发抓乱了，沈巍收回手，心里颇有些可惜。
陈一鸣理清沈巍的话后悲哀地发现那些猜想不是他的错觉。
“对，更好的人。”沈巍下意识地走近了一步。
陈一鸣抬头直视沈巍。
“沈巍，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沉默片刻，陈一鸣终于是把那层纸捅破了。
“你喊我什么？”沈巍心脏猛跳一下。
抛掉叔叔的称谓，陈一鸣终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思。”
“一鸣。”他知道？！
沈巍第一次感到紧张。
他咽了口口水。
陈一鸣陷入了并不美好的回忆。
“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有天晚上你来了我房间。”
他捂住脸。
“我本以为你只是跟寻常父母一样来看我睡了没有。”
“结果，你误以为我睡了，你亲了我。”
沈巍身形僵硬，他记起来了那件事。
可是.......他不应该知道的。
“没有父母会亲吻成年孩子的嘴唇。那是情侣间才会有的亲吻。”陈一鸣道。
“原来，你竟然没睡。”沈巍复杂的语气里带着意外。陈一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觉。
“沈巍，你让我害怕。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视作父亲的人，居然会......”陈一鸣的声音在颤抖。他看沈巍的眼神那么陌生，就像他得知事实的那晚一样不敢相信。
“一鸣。”沈巍想要靠近他。一鸣的情绪不对。
陈一鸣抬手，制止了沈巍的接近。
他在抵触。
叙述继续。
“所以，我想尽办法搬去了学校里住。”
“你怕我？”沈巍瞳孔皱缩。
“我想尽办法逃离你，你就不能离我远远的吗？”陈一鸣满脸的不耐。
他在为沈巍的追逐烦恼。对于这段隐秘的，不该发生的情感，他感到厌恶，只想远远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