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死灵短篇《博物馆大战》(完)


“它们动起来了,”克劳拉操着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喊道,“它们全都动起来了。”
虫子们跑了起来,数千只几丁质肢体在黑石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这不是一次意外,塔拉辛在跑过帝国阵地时思索着,这是蓄意的破坏。
一只泰伦生物从小道里向他窜来,马刀般的爪子在地板上抓来抓去。静滞症,几十年同虫巢意志分离产生的不适。
塔拉辛朝着它射出了一束等离子体,能量在它胸膛留下了一条灰色的隧道。
又一个好标本毁了,这是最让他烦心的。事故,地震,间歇的暴乱,亲爱的审判官维莱雅带着自己的手下逛了进来——回想起来,他那次几乎把她当成了客人。
但这是一次蓄意的攻击。有人用利卡特牵制他,然后破坏了展馆的系统:他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并匿身于泰伦虫堆中;掐准虫巢暴君的复活时间引发暴乱。还有那道门,除了塔拉辛本人和首席技师,没人能打开那道黑石大门。当然,那头暴君自然是没这个本事。
而且,只有泰伦展品苏醒了,血肉之躯挣脱了强光场的束缚,除了自己身旁的两位,其他帝国军队仍然一动不动。
一般的系统失误不会有这么强的选择性。
“ 小心左边,” 克劳拉朝面前那群从排水管中钻出的基因窃取者倾泄爆弹,“装填!”她看到了那些试图爬过同族尸体的基因窃取者。马德莱娜拿着热熔枪朝排水管喷射火舌,随即用靴子踹了踹被软化的金属,基因窃取者的通道被切断了。
“它们更快了!”
“ 虫巢意志在重新确立控制。”贤者用解剖激光切开了一个漂浮的孢子雷,“离指挥船还有多远?”
塔拉辛一边跑一边同指挥船建立起了链接。“ 瞧。”他指向了那艘从帝国阵地外围升起的蝎状飞船。

无尽者用肩膀撞穿了一扇小门,一次跨过两级阶梯,几秒钟内就爬上了三层高的顶层。直到这时他才回头看了看:泰伦穿梭于建筑物的缝隙,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接到上,他几乎看不到翻滚的肌肉和几丁质浪潮下的路面。这让他想起了雨季的沙漠,洪水席卷干燥的峡谷。
马德莱娜是最后一个上楼的,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将它焊死。这时,塔拉辛听到了钩锁咬砖的咯吱声。
“ 向上爬!”一直朝下方开火的克劳拉朝一个飞来的石像鬼射出了几发爆弹,“小心飞行生物!”
建筑物在摇晃,一次,两次。塔拉辛低头看到外边角落里有头刽子手在向上爬,破坏爪在建筑物上凿出了几个洞,怪物的脸上满是石粉。
一道阴影降临了他们。“请原谅,”塔拉辛爬上了指挥台,指着空空的翼板,“我忘了说这只有三个座位。”
贤者弓着背,敏捷的跳了上去,用光束将一群试图跟过来的刀虫切成两半的同时将自己锁在了蝎船尾部。< 拉高,塔拉辛。拉高,拉高,拉高。>
突然出现在房顶的刽子手让两名修女措不及防,怪物举起了自己抱石般的爪子。如腐烂海洋生物般的恶臭的气息冲刷着整艘指挥船。
塔拉辛调整了他们的姿势,一只手小心地将斥力场推高以防他们过早地从屋顶滑下。另一手把将等离子手枪瞄准了那只刽子手。那怪物歪着头,像鸟一样斜看着他们,红色的眼睛计算着下一次挥击的距离。
塔拉辛扣下了扳机。他觉得手枪的反应堆变热了,握枪的手在颤动。
他松开了扳机。线圈透出了蓝白色的光,颤动变成了震动。
贤者用伺服臂一把从塔拉辛手中抢过手枪,把它扔了出去。
< 起飞 ! > 他敦促道。手枪的反应堆像小太阳般爆炸的同时,塔拉辛带着一行人射了出去,冲击波如一击勾拳把刽子手震了下去,庞大的身躯压碎了下方的次级生物。
接敌警告。塔拉辛斜着身子避开了一根袭来的骨刺,一头石像鬼抓住了飞船的一翼,蚀肉枪朝着塔拉辛的金属身体射出一堆弹药,但并没有造成伤害。
他的金属手指加快了在指挥球上的舞动节奏,怪物失去了控制,从船身滚落。塔拉辛唤出面板,输入了一条指令。
他们面前一道半英寸高的墙壁如窗帘般平滑的拉开了。
“ 下一个展馆。”塔拉辛在一行人匆匆走过大门时说到。
火星在黑暗中飞舞,塔拉辛听到了炮弹呼啸的声音。
索勒姆纳斯艺术馆在苏醒。

一行人继续前进,和追赶他们的虫群保持着微弱的距离,他们的目标是展馆尽头的圆柱形堡垒。
他不想让人类看到这个空间里有什么,甚至不希望他们乱想。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一列列书架从中央广场的喷泉与雕塑中拔地而起,每个架子都有星舰机库那般大小,里面的藏品从丛林到雪原一应俱全。
塔拉辛在平时相当吝惜这里的宁静——但如今这里充斥着喧哗。每个展台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爆弹和火箭从指挥船身旁蹭过,但只有少部分火力是针对他们的,每个展品都抓起武器朝周围的一切开火。
一台古董级的无畏摇摇晃晃的,身上的兽人们拿管子和扳手敲打着它;一对在雪地跋涉的黄昏突袭者战士冲入了隔壁正在灵骨宫殿演出的某个丑角剧团的舞台;另一边,一群猎犬咆哮着、跳跃着,身形在跃动中闪现,其中一只撕咬着一位被冒然派往艺术馆的水氏外交官。
泰伦虫潮从他们身后涌来,它们淹没了广场的地面、喷泉、花园还有那些没了展品的基座。
一股爆弹砸向了虫群的侧翼,身着蓝色动力甲的星际战士冲了出来,打断了泰伦的进攻。
塔拉辛加大了马力,他无法再继续看着自己珍贵的藏品相互破坏。损失报告,处理优先次序以及恢复方案充斥着他的视野。他在一念之间就把这些信息关闭了。
抵达世界枢纽。他想着,停止流血冲突。然后就能开始恢复工作了。
世界枢纽之外也爆发的激烈的战斗,帝国海军和钛帝国的战机在远处的穹顶上相互追逐。但和追来的泰伦相比,这些战斗都不过是星星点点。虫子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世界枢纽的重要性,径直朝这里奔来。
塔拉辛站在控制板旁,调出系统报告扫描受损情况,某种刺耳的声音在他喉咙中回响。
“你能修好它吗?”克劳拉从窗子的缝隙朝外射击。
“没有响应。”
“或者你至少把门给关上。” 马德莱娜转出柱子将热熔枪甩入了冲过来的刀虫,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掩体里,撕肉虫把她的腿弄得一团糟。至于贤者,他已经控制了高斯炮台的防御,背上武器保持了楼道的顺畅。
“我必须进入枢纽。你们守住那里,还有就是别过来碰我。”
塔拉辛目镜的光熄灭了。他将自己的精髓转化为代码,把灵魂算法打包成适合系统的数据格式。他觉得自己被折叠再造,然后如全息图那般投影出来。
以某种奇怪的程度来说,这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房间里全是简易的灰白立方体,他置身于一副以数据呈现的缩小版艺术馆,小到只需几步就能走过其中一个展厅。
柔和的红色警示灯在两打展馆里闪耀着,这是对正发生在艺术馆中大屠杀的简化表现,这里只存在存粹的信息。
塔拉辛比划着自己的权杖,“ 别逼我出手把你赶出去,不愉快的事已经够多了。”
一个影子从某个数据库后面走了出来,尾椎来回抽动着。对方手中的权杖被十几个墓穴世界知晓与恐惧。它的闪光模式和装饰磁石只属于那位时间之主。
“ 奥利坎。如果我早点知道你想参观这里,我会邀请你的。”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塔拉辛。”占星者的声音在喉咙中划来划去,仿佛旧书页翻动时发出的声响。“我已算过星像,它们告诉我你和你的展馆会落入大吞噬者之手。我从伟大沙漏的流沙看到的景象详细地揭示了这一点。你的末日已经被刻在了原子和气态行星之上,我已经在宇宙各个角落读到它了。”他的金属牙齿恼怒地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可你却站在这儿。”
“奥利坎,你还沉浸在那假预言中吗?”
“ 你的陨落早有预兆。”
“奥-利-坎-预-言-了。”塔拉辛嘲讽道,“而且奥利坎从没有错过。因为,如果奥利坎犯了错,或许那位风暴君主就不会把自己王朝的命运赌在他的幻象上;或许所有那些对奥利坎又怕又恨的墓穴领主、法皇以及队长们都会意识到奥利坎并不能每次都预测到刺客们挥向他的相位剑;又或者,最不能忍受奥利坎犯错的……正是奥利坎本人。”
“ 我没那么小气。”
“ 你就是那么小气。”塔拉辛笑着说,“我也是,所以我们才这么憎恨彼此。但我们一致认为索勒姆纳斯艺术馆神圣不可侵犯——这有失你的身份,占卜者。”
奥利坎被激怒了,金色的头饰向上翘起:“而这些幼稚的收藏——这些你中意的虫子——则有失你的身份。它破坏了我们对未来的展望,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超出了时间,超出了它们该在的时刻。它们在时间轴上形成了一个结。这个艺术馆是每位星辰技师的阻碍;银河眼睛的白翳;妨碍我们绘制未来的轻烟。”
塔拉辛一边说着一边调出一个面板,“艺术馆比行星时间晚了七分钟。我不认为这是某个误差,这是某个时差泡沫,是吗?每次你没能杀死我,你就回到过去再次尝试。这就是为什么利卡特这么轻易就收拾了我的侍卫,而面对另一个时代的战士时却迅速败下阵来。”塔拉辛停了下来,看着奥利坎,“那么现在呢?为什么不改变时间线,在比蒙虫巢舰队抵达时摧毁这里?为什么不……?”
塔拉辛顿了一下,笑了起来。
“ 哦,奥利坎。因为你发现‘ 她 ’ 在这儿。”
“ ‘ 她 ’ 知道的很多很多。我能完善这个转化过程,把我们所有人从这些钢铁监牢中转移出来,化作光的存在。‘她’知道这个秘密,我能跟‘她’聊聊。”
“ 不行。”他从奥利坎的目镜中辨认出了那种野火,他太了解这种痴迷了,“‘她’的算法矩阵有重要的历史意义,这也是‘她’在这里的原因。但她坏了,对任何东西都没……”
奥利坎毫无预警地朝他扑过来,就像一道如静水黎明般的光芒。占卜者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那是某种存粹的能量。那是占星者只在群星归位时使用的形态,那是奥利坎将自己投射进索勒姆纳斯的形态,那是奥利坎希望所有死灵在未来该有的形态。
塔拉辛立起了一座立方迷宫。
光形态的奥利坎被挡住了,微微闪耀。“那些在这儿不起作用。”
“ 我创造的枢纽,我制定的规则。这里是我的第二心智,奥利坎。你也猜到了我会设下防备,不是吗?”
奥利坎向某个角落逃去,将自己输入某个闪耀红灯的展馆。
塔拉辛紧随其后,两条心智算法顺着电路和程序相互追逐,电子门在他们身后砰然关上。上个时刻,他们还在某个雪地展馆的冷却系统里相互追逐,下个瞬间他们就来到了囚禁某个巨大绿色野兽的静滞协议。奥利坎关掉了静滞协议,塔拉辛花了一微秒去修复然后继续追击。他能感到奥利坎在线路中诅咒他,但他并不在意——他专注于制定安保措施,如今他掌握了占星者的气息——他的代码,这样就可以把奥利坎堵出去。
他追了上去,看到走投无路的奥利坎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头扎入了面前唯一的路。
锁心甲虫。
而塔拉辛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睁开了眼睛。再次拥有一双血肉眼睛的感觉很奇妙,而当一只基因窃取者猛咬他的喉咙时就更奇妙了。塔拉辛把暴矢抵住了基因窃取者的下巴,一枪把它的脑袋爆上了天花板。克劳拉心中有很多想法,很多很多的想法。其中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这并不奇怪,而在下面的则是杀死那位太空死灵。
有趣。
他转过身,看见马德莱娜一瘸一拐地拖着热熔枪朝自己毫无防备的金属身体走去。
“ 奥利坎!”他喊道,对自己的新口音既惊讶又高兴。他指了指暴矢,对那位思想被奴役的帝皇新娘发出警告。
奥利坎转过身,笨手笨脚地拨弄着热熔枪,塔拉辛朝他冲了过去。奥利坎一记肋击锤得塔拉辛打得喘不过气来,但后者用克劳拉的脑袋一头撞向了马德莱娜的下巴,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他的意识越到另一个女人身上的锁心甲虫。
现在,两个死灵的意识齐聚一个人类的脑中,塔拉辛感到的一切唯有……平静,马德莱娜的自我意识是一片清澈的湖——奥菲利亚VII号上,群山的庇护中,修道院旁的湖泊并没有受到下方沉尸的影响——所有她在鲜血统治期间杀死的男人,女人和小孩,所有她在泰拉上以异端之名枪杀的帝国之拳与黑色圣堂战士。这一切没有让她感到不安,因为这是为了帝皇——和范迪尔大人。
随着塔拉辛越挖越深,他甚至能触及到奥利坎的意识………..
奥利坎尖叫着逃离,害怕自己心智被摸透。他试图操纵一旁的贤者,但后者的技术壁垒太强,于是他只能逃向克劳拉。
克劳拉撑着膝盖站起,暴矢在手中摇摇晃晃。她抬起头来。
虫巢暴君就站在门口,四肢修长,身体仍在补水,颅骨噼啪作响,节点之力在仍置于脑组织中的锁心甲虫上溅出火花。
四只长长的镰爪缩回来准备发起进攻。
奥利坎操纵着克劳拉的脑袋转向塔拉辛,笑容中带着远古时期就结下的恶意。克劳拉瘫了下来,操纵木偶的线断了。塔拉辛看到一团光扑向了暴君脑中的四只锁心甲虫。
虫群停止了移动。刀虫的速度减慢下来,将脑袋转向暴君。它不断咳出酸液,朝某个看不到的东西咬了两下。塔拉辛看着剧烈颤抖的暴君,以为它会砍下它的脖子。然而,怪物把头向后一仰,尖叫起来。
一团光从暴君的脑袋中爬了出来,奥利坎在痛苦与震惊中嚎叫着。塔拉辛不知道奥利坎到底在那看了啥,无尽银河的深渊?不知满足的饥渴?也许他瞥见了虫巢意志——也许它在向他对话。
无论他看到了什么,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东西。
光团从顶端逃了出去,回到自己身体的塔拉辛激活了静滞场。
正如塔拉辛了解的那样,这头泰拉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中心展品。雄壮有力,正是其真正的代表。
克劳拉站在它面前,爆弹停在了划向空中的那一刻。这次,按照要求,塔拉辛保留了贤者思考的能力,而当自己再次需要他时,会解除掉贤者身体的限制。
而他本人——他本人的替身——站在控制台旁边,马德莱娜用热熔枪封上了后门。那个后门在真正的世界枢纽中并不存在,但他想把她放到那个位置,这样她就能直接看到对面的场景——被除以斩刑的范迪尔。
毕竟,他承诺过不再把她们放回曾经的展台,而这个名为《博物馆大战》的新展台也确实不是她们最初的那个展台。
现在,只剩一个地方了。
塔拉辛在空中划动手指,形成一个铭牌。他轻轻一弹,让它停到了虫巢暴君的颅骨,它将在那个空缺处等待,只到塔拉辛完成展馆。
上面写着:占星者奥利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