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的回忆(2)
我们一行三人在曲折的写字楼楼梯间里绕了半个小时,这才到达1楼大厅。
一路上,我看见了不少被刺穿颈动脉而遇害的人,穿刺痕迹与观察者α的触手轮廓极度相似。
我想到观察者α的话,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紧。这次不光是西蒙,连我都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等到我们来到大厅时,眼前的场景几乎使我们崩溃。
我们来到了一片塞壬大规模处决人类俘虏的地方,西蒙(@CVN65Enterprise)忍不住又扶着楼梯间的门框大口呕吐起来,不过只吐出了刚刚那一点运动饮料。
我和Van-Basten(@Von-Bismarck-)走进那密密麻麻排布着尸体的屠杀现场。大约有500人在这里被杀害,其中不乏小孩子和老人,有些男人或者女人的尸体还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还有人用手机记录下了屠杀的场景,还有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手直到倒下前一刻还紧紧握在一起。
“上帝啊......”我的泪水实在忍不住了,疯狂地溢流出来。直到满脸全部都是冰冷的液滴,这个时候,Van-Basten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别哭了,等我们都被塞壬抓住了,你并不会被剥夺哭泣的权利,但是你会被夺去哭泣的意义......当你面对那些无机和有机融合的怪物时,眼泪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还活着......可以说我们的生命是用他们的牺牲换来的,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的逃出去,有朝一日为他们复仇......”Van-Basten拉住了我的手。
“那......我们......逃出去吧......”我握紧了手里手枪的握把。
“走吧。”我拉起西蒙,给他找了瓶水,漱了漱口。然后离开这片死亡之地。

街道上的遭到的破坏的程度更是令人咋舌。
由于塞壬的大规模无差别轰炸,平整的街道被炸得满是沟沟壑壑,还有被直接击中造成的大型爆炸遗留下来的冲击坑。简直像来到了另一颗行星上,科学理事会大厦周围的道路受到的破坏算是这种座城市里最轻的了。因为塞壬试图摧毁一个城市时,一直到最后的最后才会引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或最高的建筑物。
我简直不知道在这座我熟悉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什么样,也不明白在离开科学理事会大厦周边区域以后该怎么走。
我周围的建筑全在燃烧,一股金属被加热的难闻气味儿飘散在空气中,准确地来说,还有一种樟树燃烧的香味儿。这座城市的绿化非常好,科学理事会大厦附近的几条道路两旁都种植着樟树。
我背起了西蒙,Van-Basten紧随其后。推开了烧焦的木头和小块的金属和混凝土碎片,从倾覆的天桥和建筑外部构造物底下小心翼翼的通过。
“Nova,来这边一下,好像是新武器。”
这是我们一行三人第一次撞见阵亡的人类正规军士兵,应该来自于城外的浮空兵营。估计没人会想到塞壬会出重兵来袭击这座城市,所以他们的装备尽管精良,但是对于塞壬的进攻来说,也是没什么用的。不过他们应该没想到他们的武器给我们这三个逃生者带来了一笔财富。
主战武器是M-137“长剑”突击步枪......副武器是L-5改进型自动手枪。
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更换武器的机会。
太阳正在落下地平线,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到达空港,虽然不确定有没有逃跑的可能,但只能一试了。这座城市的电力已经完全中断,尽管有火光,但是跟正常的市政照明没办法相比。
“该死的!”Van-Basten拍上了我的肩膀,“这座城市已经被炸了个底朝天了。”
“你还认识路吗?”我回头问他。
“不太认识了......虽然这里是赫里福德大街,但是还是没有办法认识眼前的场景。”
也的确,赫里福德大街是α城最大的一条主干道,同时也是市政设施最完备的一条大街。但现在这个地方,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碎片和残骸堆砌成的垃圾场,火焰在其间凌乱的排布着,像是散落在地上的红炽的熔岩。街道两旁的建筑吗?想都不用想了,因为这里除了焦土,还是焦土,除了废墟,还是废墟。恐怕叫上一个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的人来这里,也不一定能辨认的出来。
“接着。”我把一支上了保险的突击步枪扔给西蒙。
“Nova,你听好了,我想对你说的,也正是你今天下午在写字楼对我们说的。”
“你下午说的什么来着 ?”西蒙捅捅我的胳膊。
“就是我下午被塞壬亲之前......不对,碰上塞壬之前,对你们说的。”我差点就说错话了。
“那就出发吧。”西蒙的手握在砍刀上。
“我开路。”Van-Basten干脆的说。
“收到。”我们三个已然是一副作战小组的样子了......

机场距离科学理事会大厦直线距离大约有21公里,但是如果在马路上七绕八绕的话,估计要绕上33公里。
我无法想象轰炸和屠杀已经把这33公里变成了什么样子,从赫里福德大街往前3.1公里,再左转,进入达卡大道,往前走4.5公里,再右转进入维吉尔路,一直往前走12.7公里;最后我们还得在机场大道上向前走12公里,才能到达机场航站楼。
毫无疑问的是,这33公里我们走得比330公里还要艰难。
达卡大道是α城最大的零售商店和高档餐厅的聚集地,其地下管线错综复杂,由于餐厅排布较为密集,所以天然气管道爆炸和火灾随处可见。
零售商店“万有引力”的废墟就在正前方,在塞壬入侵之前,“万有引力”是整座城市最大的零售商店,以著名的“V”字形建筑而著称。但是现在,它的左翼已经完全坍塌,右翼正剧烈地燃烧着,在残阳之中显得破败不堪。
实际上,在达卡大道上,最大的敌人不是塞壬的进攻部队,也不是塞壬所控制的登陆舰,而正是那些破损的天然气管道喷出的火焰。我们有时不得不爬到废墟上来通过那一道道火墙。
翻过一道倒塌的天桥废墟,我们左转进入了维吉尔路。
维吉尔路实际上是城市的文化艺术中心,中央图书馆,α市美术博物馆,以及第二剧院的所在地。所以市政府把这条路以伟大诗人但丁的偶像——诗人维吉尔的名字来命名。
其实维吉尔路倒比达卡大道要好走的多,不是因为这里没受什么破坏,而是因为这里已经彻底被夷为平地了。我猜这里可能是塞壬那些巨型登陆舰着陆的地方,因为周边的建筑物都化作了齑粉,我们大概是依靠着路中间那断断续续的双黄线才判断出哪里是路,哪里曾是建筑物。
自从进入了维吉尔路,Van-Basten的表情就越来越阴沉了。
“Nova,这是维吉尔路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发问道。
“是的,无论是从地图,还是从刚才那座倒塌的天桥来判断,这里都是维吉尔路。”
随即是可怕的沉默。
走着走着,Van-Basten停住了脚步。
西蒙没注意,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注意点啊!”Van-Basten埋怨道。
“你看到那里了吗?”他指着那路边一根扭曲的漆黑的物体对我说。
我走上前去,那是一根大约6米长的钢制立柱,已经熔毁的不成样子了,应该是曾是交通灯一类的上面的。
“交通灯的残骸?”我转过头来,望着他。
“呵呵......不是,那是中心医院上面的避雷设施。”他微笑着。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吃惊。
“中心医院......我姐姐是中心医院的医生......”毫无预兆地,他的脸扭曲了起来,作为班长,他还是倔强的忍耐着,只是脸已经通红了。
“别忍了......想哭就哭吧......”我无奈的开口。
“我就姐姐这一个亲人了!该死的混账塞壬还要夺走我最后的亲人,而且还毁得这么彻底!我连尸体都找不到!混蛋啊!!!”Van-Basten悲愤的怒号划过这空旷的街区,这冰冷的一片焦土。爆发之后,他跪倒在地上。西蒙不知所措的靠在一边,双手握着砍刀,为我们警戒着。
“Van-Basten,你......”
“别,别来安慰我!别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我知道,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可能觉得我冷静的像个混账,面对那些死去的人,我竟然会一点都不关心!但请理解我一下,我只是想赶紧来到这里,来看看......咳咳.......咳咳咳......”他说的太急,被口水给呛到了。
“我明白......我明白......”我上前跪在他身边。
“咳咳咳......别......别扶我,我很好......我就是想来这里看看我姐姐怎么样了......结果,上帝啊!”
我一下抱住了他,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万一你姐姐不在医院里呢?嗯?想过没有?”
“现在我不也只能这么想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残阳如血,浸透了行将由黑暗接管的天空;地平线上,散布着已经由黑色接管的废墟。
“Van-Basten!”我似乎听见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嘿,班长,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叫你。”我摇晃着他。
“得了吧,你小子报复我,拿这种事寻开心,找死啊你。”他推了我一把。
“Van-Basten!”又是那个女声。
“班头,真有人在叫你,Nova他没骗你!”西蒙也应和道。
“我说了,想找死就直说,你们俩都是!”Van-Basten愤怒地挥着拳头。
“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可以吗?”Van-Basten的声音又突然软了下来,像是在问我。
我把他靠在一面还可以称之为墙的相对完整的废墟上。
一个20岁的年轻女性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Van-Basten!”又是一声呼唤。
我迎上去,“姐姐!”
“啊,弟弟,你看见一个叫Van-Basten的男孩子了吗?我一直在找他.......”她急切地向我发问。
“当然,”我微笑着望着她,“您确定您真的不认识Nova了吗,姐姐?”
我把她引到了睡着的Van-Basten的身边。
“弟弟......”她哭出了声。
“放心,班长生命体征平稳,也没有受伤。就在您找来之前,他还记挂着您。”我悄声说。
“嘿,班长,你看谁来了?”我摇醒了他。
“这是......我睡糊涂了吧,Nova,打我一巴掌。”Van-Basten似乎不相信眼前的姐姐是真实的。
“班头,你没有睡糊涂,你姐姐就在这里。”西蒙补了一句。
“姐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Van-Basten的姐姐一下抱住了他。
“姐......姐姐.......”Van-Basten的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Van-Basten的姐姐解释着:“今天中午,我向院领导请假回家,结果破天荒他准了,我回了家这才逃过一劫。”
“西蒙,把砍刀给我。”我开口道。
“接着!”他扔了过来。
“姐姐,这是我们的最轻的武器了,您会用刀吧。”我把砍刀递给她。
她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长发,然后微笑着对我说:“会一点呢,只是基础。”
我们现在在机场大道上,远处已经能看见冒着浓烟的指挥塔台。
就在我们接近机场时,突然有两只塞壬冲了出来,我们根本来不及开枪,眼见着西蒙和我就要落入塞壬的魔爪中,这时,Van-Basten的姐姐从后面冲了上来,挥起长长的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们从肩膀斜着将躯体劈开,塞壬蓝色的血喷了我们一身。
“呸......”我吐出喷进我嘴里的塞壬血液,“妈的,血蓝蛋白的味道还真是特殊。”
望着眼前的Van-Basten的姐姐,她竟没有一点异样的神色。
我很是吃惊:“姐姐,你不是第一次这样砍杀敌人了吧?”
她脸上的冷酷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又是那种无害的温柔,笑笑说:“是的呢,当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咯。我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是去做战地医生时候呢,后面就一直在部队里练习使用刀剑的技术。”
然后,她望着我开口道:“我很吃惊,Nova,你是故意给我挑的这把刀吗?塞壬的‘破碎者’砍刀,我可是最熟悉这种刀呢。”
“没有,我当时只是想着要给西蒙找一把冷兵器,这把刀还是班长认出来的。”
“果然啊,还是你了解我。”她在Van-Basten的脸上亲了一口。
对西蒙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我来说,这一幕杀伤力巨大,我立刻就酸了。
我转过头去,干咳了两声。
“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抵达停机坪?”我打断他们。
“Nova,西蒙,只要你们能找到穿梭机,我就能带你们走啊。”
“所以你俩呢?就在这里腻歪吗?”西蒙嘴快的毛病又犯了。
他话音刚落,刀刃就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姐姐轻轻用力,他的皮就破了,流出了红色的血。
我惊恐的望着她那核善的眼神,她开口道:“你们现在赶紧去......”
我的瞳孔渐渐缩小。
我的所见在那一刻与脑海中的痛苦回忆重叠了。
6年前的小学毕业典礼上,同样是一把“破碎者”,杀害了我的恩师和我最好的朋友。
当时那名歹徒就是把刀刃架在我的朋友的脖子上,然后残忍杀害了她。
我当时无能为力。
毕业典礼现场,33人遇害,78人受伤。
我跪倒在地上,冷汗直冒,呼吸几乎急促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我捂着自己的头,拼命想把这一切都驱散。
但我做不到,我简直无法再忍受那样的痛苦了。
我一跃而起,一头撞在一块这座城市里少见的预制板上,昏了过去。
在跃起之前,我看见Van-Basten夺下了他姐姐手中的刀,望着我的眼神里带着那种少见的“大事不好了”的惊恐。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穿梭机上了。
穿梭机此时是自动驾驶模式,眼睛睁开后第一眼望见的是Van-Basten。
“哥们儿,对不起。”他握着我的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随后他起身,对着驾驶舱叫道:“姐姐,他醒了。”
那个女人从驾驶舱里钻出来,望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歉疚:“弟弟已经告诉了我关于你过往的那件事,对不起,我唤起了你那最黑暗的回忆呢。”
“西蒙.......怎么样了。”我开口道。
“没怎么,他只是一点皮外伤。”Van-Basten代他姐姐回答。
“那么,这就没关系了,可如果西蒙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我会一直恨下去的。”我平生第一次对别人这样粗鲁。
“对不起......”她有些委屈。
“不过,谢谢你。”我顿了顿,说下去,“如果不是您的话,我和西蒙可能已经被塞壬给杀害或者控制了。”
“是吗?”
“我们已经离开那里了吧。”
“那是当然,”Van-Basten的姐姐的脸上又显出了笑意,“毕竟,黎明已经到来了呢。”
在熹微的晨光中,一架穿梭机向北航行着,把那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都抛在了身后。

八年后......
我来到纪念公园的时候,Van-Basten和他的姐姐已经在这里静候多时了,还有一位我不认识的金发姑娘站在他们俩身边。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Van-Basten和他的姐姐。”我向身旁的胡德介绍着。
她向两人行了提裙礼,Van-Basten也很是绅士的行了吻手礼。
但当她转向那位金发的姑娘时,脸上的笑容就显得僵硬了起来。
“这是俾斯麦小姐,就是你那篇历史向文字刻画的那位。”胡德在我耳边轻语。
“Guten Tag,Miss Bismark.”我用德语问候道。
“Guten tag,Kommandant Nova.”她握住了我的手,“Ihr Artikel ist gut geschrieben.”
“Vielen Dank,Miss Bismark.”
胡德这时已经热心地为Van-Basten的姐姐做起了德语翻译。
我和俾斯麦最后还是选择用通用语言来交谈,要不然会累坏胡德的。
“Van-Basten,西蒙还没有来吗?”
“要不是你那麻烦的大哥和欧根小姐,我早就到了。”西蒙拍了拍我的肩,身后跟着一行三个女生:欧根亲王,威尔士亲王和企业。
“没想到吧,这座城市重建的这么快。”Van-Basten的姐姐微笑着对我和胡德说。
“是啊,我以为政府会把这里给遗弃掉呢,毕竟全城41个区,有25个区全毁,13个区几乎被严重摧毁。剩下的3个区,彻底消失了,那三个区都是塞壬的两栖登陆舰着陆点。”
“这里改名字了,你知道吗?”西蒙突然插话。
“是,我知道,不过那名字还不如不改呢。”我调侃道。
“看来指挥官你说的都是真实的了?”威尔士难得正经。
“对啊。”
我来到恩施的墓碑前,掏出一瓶散装白酒,东煌人特有的爱好。
我起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酒全都浇在地上。
“马上是联合海军的建立日阅兵了,亲爱的你不来陪我看看吗?”胡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
“好的。”我突然一个公主抱把胡德抱了起来。
“呀,你快放我下来啊......”胡德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抱着她穿过人群,忽略了俾斯麦和欧根她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来到了那个最佳的观景位置:科学理事会大厦遗址。
“你知道吗?胡德,八年前,我们三个的逃亡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啾,咕嗯......”我与胡德在那里相吻。
礼花在不远处的天空绽放开来,映在胡德碧蓝的眸子上,美的有些不太真实。
-End...
附上α城的原型:


附上胡德的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