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博/追夫】被世界抛弃的他，来到失去他的世界（三）
看不见，摸不着。
认不清，做不到。
我被我遇见的一切否定。
我只剩下我自己了。
……
……
压迫感。
厚重的，蒙实的压迫感。
像用天空织成的毯子。
把自己按得严严实实。
怎么都动不了。
唯有呼吸的权利还归于自己。
大口，大口。
直到脖颈处也袭来堵塞的窒息感。
他终于惊醒。
“……你在，干什么。”
“唔……博士？
“你醒啦……”
可爱的佩洛嘴角还挂着睡涎。
半梦半醒地抬起了头。
一张脸蛋压在男人的喉结上许久，也不知是什么睡得着的。
一块醒目的红印。
“为什么要睡在我身上？”
“嗯……因为博士睡觉一直在发抖，所以刻俄柏觉得博士很冷。
“所以，刻俄柏就来当博士的被子啦……”
“……”
佩洛开始舔舐男人的面庞。
以作每日苏醒的见证。
博士低下眉，不知所以。
透过她的搂抱，看向自己的双手。
右臂，还在。
真的不是梦。
昨晚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这个地方入睡。
一只和自己没什么机缘的小狗向自己献上忠诚。
而自己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接受了。
任由她此刻一心一意地在嘴角舔来舔去。
……有够窝囊，有够废柴。
又是一次心软。
难道，又会是一次同样的结局么……
但无论如何，过了一夜，她还是那么懵懂无知。
只留下对自己深深的依赖。
或许她和那个拿铃铛的女人一样，把所有扭曲的爱意藏得很深，比山上千年的积雪还要深厚。
博士不敢松懈。
但他已然度过一夜。
安稳的一夜。
称不上舒适就是了。
“起来吧。”
“好哦。”
“……昨晚，有没有谁躲在附近，想要袭击我？”
“报告博士，刻俄柏什么都没有闻到哦！”
“我知道了。”
他看着眼前的佩洛。
明明不像个小女孩——各方面都不像，言行举止却是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伪装吗？
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任何企图吗？
如她所说的，自己……捡回了她？
又是一份捏造出的事实么……
他眸子里的人影开始失焦。
他又想起一次次，一回回，一个个。
这个蠢笨的佩洛告诉不了任何他现在的处境情况，不能给予他任何可能的帮助。
但偏偏……
偏偏，自己，又很需要，这样一个人……
在自己身边。
越笨越好，越呆越好。
自己，真的……
好怕。
他几乎是病态般固执，他想要眼前的少女真正成为那个对他良善之人。
他仿佛把命运的一切都赌在这一次。
他在佩洛呆呆的目光下，举起她的左手。
含住她的拇指，轻轻推她在地。
媚眼如丝。
“想不想，和我。
“做？”
“博士，手指好痒……
“博士想要刻俄柏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
“听我说——我可以，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可以迎合你的一切要求。
“但代价是，你要保护我，你要做到，让我只属于你。
“我会，很听话……
“不用伪装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属于你和我的交易……
“我愿意，把我，交给你……
“我累了……
“好累，好累。
“我不想挽救谁了，我只想，保住我的手脚，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和我做吧。
“我的，主人……”
他的食指勾住自己的领角。
轻咬她的指腹。
比她还熟练的舔舐。
跪地曲坐。
俯首称臣。
“要先收点利息么？
“我会，让你满意的……”
他准备慢慢探下身子。
在她没看见的角落，眼神清冷。
杀意盎然。
他在赌。
当然，哪有赌徒会认命呢？
反正结果一致的话……
无非就是另一次死亡罢了。
自己，已经品尝过了。
“主人，请……”
“博士说错啦，博士笨。
“博士才是刻俄柏的主人哦。
“刻俄柏要当博士一辈子的小狗。”
佩洛以为博士把他们的身份记错了。
笑盈盈地提醒着他。
忘记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自己常常忘记很多很多事。
博士总耐心地提醒自己，在过往的一次又一次。
所以，她也会提醒博士的。
“博士，怎么又哭了？
“不哭哦。”
笨拙的小狗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开始那么敏感，那么容易掉眼泪。
但又并不是像小孩子那样大哭大闹，只是跪坐在那里，眼神呆滞地流泪。
很奇怪。
“你……你真的……不想要，我的什么东西？”
“刻俄柏是需要博士在身边就好啦。”
“……真的？”
“真哒！”
“……哈。
“我分不清，我分不清啊……
“我记不得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清楚你对我，究竟如何啊……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是没有呀。”
“……”
他伏在少女怀里，不止哭泣。
被他自己解开的外套和白衫一起一伏，颤抖不已。
从昨晚开始，从逃出那里开始。
不。
从他在石棺里苏醒开始。
他本就打定主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这是过往凝出的所有绝望告诉他的真相。
他并非不想去接受。
他只是不敢罢了。
“别骗我……别骗我……求求你……别骗我……求你了，求你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
“别骗我……
“别……骗我……”
“刻俄柏，不会骗博士的。
“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
她的话语和蜜饼一样甜腻。
她的下巴抵在博士的脑袋上，一动不动。
轻抚博士佝偻起的背部。
“不怕，博士，不怕。
“刻俄柏会保护你的。”
……
……
“博士……
“慢点吃，会噎到的。”
大概刻俄柏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能有这么一天，这句话是自己对着博士说出来。
看着狼吞虎咽的男人胡吃海塞，刻俄柏歪了歪头。
二人不知是在何处的市镇中。
在博士去世后，刻俄柏最快学到的知识就是到外面去要带着龙门币。
因为没人会再帮自己付钱了。
而如今身份对调。
轮到佩洛为她的主人袒护了。
“博士是不是已经饿了好多年了？”
“……算是吧。”
他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拍击着自己的胸腔。
一切硬的软的都化作可以被称之为营养的东西，从自己的口腔通入食道，最后来到胃里。
这种安全感，这种满足感……
远远不是什么“噎到”可以阻止的。
他已经不想再喝什么分泌物和其他液体的结合了。
永远不想。
“看来博士在土里面遭了好多罪。”
“土里……还不如被埋在土里……”
他喃喃自语。
泥土不会伸出手，掐紧自己的脖颈，让自己无限窒息。
泥土也不会挑断自己脚筋，把自己永远地困在某处。
泥土不言，不动。
他默然，沉思。
他陷在回忆里，难以自拔。
“这位女士，你想来些什么？”
“清水就好。”
“好嘞。”
店主人——那个满身肥膘，面色却和悦的库兰塔很是热情。
博士也曾接过他手中的餐盘。
这算得上他被这个世界接纳的第一步么？
他不清楚。
只知道当他听得那似乎是熟悉的女声，而不禁转过头去时……
一切都凝固了。
刻俄柏还在鼓起腮帮子吞咽。
兀然发觉对面的人儿在颤抖。
“博士？唔——怎么了？”
她努力咽下，顺着博士睁大的瞳孔望过去。
披着黑袍的女人同样投来目光。
“博士……
“不料想，能在卡西米尔的边境遇见你。”
女人开口。
等来的却不是他儒雅的回应。
而是武器的尖端。
“离博士远点！
“咕……”
“……”
女人放下兜帽。
没有理会佩洛威胁的嘶吼，痴痴地向男人望去。
一眼，千年。
“博士。
“你在，畏惧我？
“难道……在你持续数年的噩梦里，我饰演的是个罪恶的角色么。
“以致于——
“让你不敢看我一眼。”
男人缩在椅子上，大呼大吸。
双手抱头，不知所措。
身体连带着脚尖一起打着颤。
不规律地抖动。
“赦罪师……赦罪师……你是那个，赦罪，师……”
“！
“博士？”
闪灵不由得皱眉。
她鲜少听到这个称呼。
当曾经的博士枕在她膝上无意提起时，她总轻哄他，跳过这个话题。
于是博士便不过问。
可如今，这谁也不该告诉他的秘密，就被晃晃言出了。
……还被他，厌恶了，畏惧了。
“刻俄柏，刻俄柏……！救我，救我……别让她靠近我，别让她靠近我！”
“博士不怕，刻俄柏会保护你！
“快离开！离博士远远的！”
小刻龇牙咧嘴。
对持着至高之剑的赦罪师展露无端的敌意。
“博士……
“为什么，要害怕我。
“无论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多么苦痛，多么残忍……
“现在，我都在这里。
“我愿意，和以前一样对待你。
“倒不如说……
“这是我的心愿。
“我等了，太久太久。
“我的剑鞘，终于又有存在的意义了——为谁拔剑，又为谁收剑。
“皆是你。”
当他真正遇见他记忆中摧残过他身心的人影。
他才发觉自己强撑起的坚强和愤怒不过都是一纸笑言。
被恐惧和创伤轻而易举地撕碎。
他用仅剩的力气呼吸。
嘴中喃喃。
“你是，赦罪师……
“你，能赦天下，所有人，任何人的罪……
“为什么要偏偏，定我的罪，追我的责……
“我什么都没做，明明，是你靠近我……我有什么罪，我有什么罪？你凭什么囚禁我……你凭什么用那种方式审判我？
“为什么要，伤害我……再治好我……再……”
“我有何罪？”
店主人臃肿的身子躲在柜台后。
瑟瑟发抖。
闪灵望着嘴上强硬，眼里却满满恐惧的男人。
发怔。
发愣……
她的剑，离她，好远，好远。
伸出手，也够不到剑柄。
好远，好远。
男人躲在佩洛身后，被恐惧折磨地垂泪。
他声音的颤抖尽数来自畏惧，而没有一丝虚假。
他陈述着他的噩梦。
……是啊，他的噩梦。
闪灵不知道，这几年，他在那又小又窄的棺材里，经历了些什么。
她明明亲手抚摸过他的尸体，确认过他的死亡。
可他如今就在这里。
对着自己，崩溃地宣泄。
他问自己。
他有什么罪。
……他能有什么罪。
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那个资格给他定罪。
那他有且只有一个罪名。
“离开”。
但他回来了，他完完好好地回来了，带着一副如旧的容颜，带着一口委屈又嘶哑的嗓音。
朝着自己落泪。
他，能有什么罪。
自己倒是有罪。
没保护好他，就是自己最大的罪。
本来上天已经公平地给予了自己最残酷地责罚——再也见不到他。
但如今……
自己的罪被赦免了。
赦罪师。
无罪了。
赦罪师。
该赎罪了。
“博士。”
她想走上前。
和往常一样——好久好久之前，但她忘不掉的往常一样。
抚着他的额头，心疼地用手背感受温度。
问他。
你怎么了。
需要我吗？
我……
一直在。
“我……
“一直在。
“别怕，好吗？看来，噩梦里，我是个怀揣无端罪恶之人。
“但，你醒了。你什么都不需要面对了。
“我在，博士，我在。
“已经，不是梦境了。”
梦……
梦？
那一切……
都是梦？
他狠狠咬向自己的右手虎口。
血流如注。
“博士！”
“梦……好疼，好疼……
“那是梦？那是梦？
“我不信，我不信！我记得很清楚，我全感受过！每一份疼痛，每一份折磨，我都记得很清楚！
“我不信！
“别靠近我！”
闪灵的脚步顿住。
似乎她再往前，面前的男人都能把玻璃给挤碎。
背靠墙壁，像惊慌失措的孤雏。
刻俄柏咬着长枪，伏下身子。
随时准备扑上前。
罗德岛的员工证摇摇晃晃在胸前。
她也一样。
闪灵也一样。
她明白了，哪怕梦境再无端，再超出世间一切所能被想象的事物。
她此刻都应该让他明白，自己不会伤害他。
“博士。
“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离开人世。
“那我就没资格拔剑。
“而倘若‘我’胆敢伤害你……
“那我连持剑的资格都没有。”
她握着剑柄。
直直甩向一侧。
哪怕还未出鞘，但磐石和剑身的碰撞也已经激起万重回响。
几乎要震碎玻璃。
“哈……
“你为什么，要，扔了剑？那不是你的，信仰，你的，命数吗？
“你不会扔了剑的……”
“为了你，博士。
“我甘愿手无寸铁。”
“不会！
“你不会的……
“我比不上，我比不上……我比不上你的剑，你宁愿看着我去死……也不会……松开你的剑一分一秒的……
“你是谁？你是谁？”
“我……
“我是谁，博士。
“请告诉我吧。”
闪灵缓缓向前。
双手背在身后。
一步一步，虔诚地向前。
“你是那个赦罪师！你要判我的罪！用你自己的名义……用无端的理由！”
“啊，博士。
“我叫，什么名字呢？”
闪灵在距离他不过三尺的地方。
隔着一只佩洛。
屈下身子。
端庄地下跪。
“名字……？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是啊，博士。
“罪恶的赦罪师没有资格被你知晓名谓。
“而我。
“你称呼闪灵便好。
“我无权给任何人赦罪，博士。
“恰恰相反。
“我等待着，你给我的赦免。
“请赦除我的罪恶。
“我的。
“爱人呐。”
她闭上眼，抬起头。
背着手，把人体最为脆弱的脖颈直白地向他展露。
“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让我赦除你的罪恶……”
“亲爱的，我愿担负世间所有无妄之罪。
“只要你能安心。
“双手也好，脖颈也好。
“只要能让你觉得，我对你不再有威胁。
“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好。”
“……
“……我会……杀了你。”
“没有你的地狱……我已经走过一遭了。
“我没什么好再畏惧的了。
“唯一担忧的，也只有你对我的厌恶罢了——我承受不来。
“请吧，博士。
“审判，我的罪业吧。
“审判，闪灵的罪恶。”
“……”
他的右眼瞪起。
左眼却是不止抽搐。
一股子窝囊的模样。
他撑起发麻的大腿和软烂的身子。
站直。
他靠着墙壁和橱柜，一点一点摸向跪着的女人。
那染血的虎口微张。
握住她的咽喉。
“如您……
“所愿……”
“……刻俄柏。
“把她的剑，给我……”
“博士……”
“给我！”
男人发抖的左手左摸右摸，总算攥住了剑柄。
很沉，很沉。
他的左手托起剑，低瞥着她。
咬着牙喘息。
“你的剑，在我，手里……
“在我手里！”
闪灵只是闭上眼。
默默诵祷。
“睁开眼看看！我拿着你的剑啊！
“像以前一样，砍断我的手指，然后治好，随后再砍断！循环往复！来啊！
“我碰了你的剑！又一次！这次不是不小心！你该更生气了！
“来啊！”
他的右手发力。
青筋暴起。
他的血染满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染尽他的眼与泪！
“博士……
“我才是你……
“唯一的，剑……
“不肯亮锋，除非，要保护你……
“才会出鞘……”
她哽咽着。
眼角挂着晶莹。
柔和地望向他。
笑着。
笑着。
“啊——
“为什么！”
势大力沉！
他猩红着眼。
猛地掷出了剑！
入木三分。
哪怕尚未出鞘……哪怕没有锋芒！
闪灵感到属于这个世界的空气又一次通入她的身体。
她身子一软。
脑袋往他腰间一靠。
听着他。
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为什么……
“明明抛弃了我，明明伤害了我……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我……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我舍不得……
“我也想，被好好喜欢啊……我也想，被爱啊……
“我也想，去相信啊……
“我舍不得……啊……
“明明，你们说过，会，保护我的……
“明明你们答应过我，会爱我的……
“闪灵……闪……灵……
“我舍不得……”
他像个孩子一样，把一切积蓄的委屈尽数赋作眼泪。
他畏惧的从来不是折磨和伤痛，他只是……厌恶背叛罢了。
他腿一软，跌倒在地。
在若有若无地引导下，跌进赦免罪恶的信徒怀里。
他枕在她的膝盖上，眼泪打湿了她的大腿。
他浅浅地，努力地呼吸。
像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
“博士，我答应你……我爱你。
“我们，别去在乎那个噩梦了，好不好？
“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
“超越一切的爱，超越法则，超越对错的爱。
“我对你的爱。”
她紧牵着他的手，十指扣紧。
“哈……我……
“我真的……做了个噩梦？”
“我想，是的。
“但现在没事了，我们去楼上，找个房间，好好睡一觉，好吗？”
“嗯……”
“放心，我会在的，刻俄柏也会在，你就枕在我的大腿上睡，好不好？
“要是做噩梦了，就赶紧醒过来。
“我和我的剑，会一直保护你。”
“好……
“别骗我……”
“我哪里舍得。
“亲爱的。”
当一切渐渐安静。
早早偷偷离去的老板很识趣地留下了所有房间的房卡。
刻俄柏费劲地把闪灵的剑拾起。
看向旅店外。
啊。
到晚上了。
又要到。
做梦的时候了。
那些无耻的梦魇……
它们会畏惧神圣的。
神圣的她，神圣的剑。
和她神圣的感情。
最锐利的锋芒永远不是她的剑。
而是能在她记忆里镌刻痕迹的爱意。
答应谁的闪灵。
忘了，但我知道我要写。
我记性真的很不好，所以我一般都是记在本子里。
可能要过很久才会想起来要写。
十分抱歉。
希望写的不算太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