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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2022-04-05 16:06 作者:To_73939133  | 我要投稿

一篇被上一段时光所遗留的拙劣仿写,模仿着行文,也模仿着记忆。偶然间发现,便藏在这里权当一隅窗棂。

说起来时节恰至仲春与暮春之交,也算是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少年游

        记得那是初中的第一个秋天,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现场批改我们入学后的第一篇作文。在那之前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笔下的文字都是被囚禁在规制严谨的方格中的,但老师笔下的评语像挥舞的长枪荡涤四方,打破了牢笼。

        我盯着那凛冽的字愣神了好一阵子,忽然间好像忆起了些什么,这是用中性笔写不出来的。

        这字是刚性的。

        对于钢笔最早的记忆大概是小时候去医院缝针时见过的,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的疼痛兴许仅此一例了。没能适配麻药的我一边嚎叫一边默默数着针线在血肉中的回环往复,直至数到十后房间内的一切归于平静。除却父母与医生若隐若现的交谈之外,就只有笔尖在不知名的表格上摩擦着的沙沙声分外清晰。随后就看到了那些蜿蜒曲折的墨蓝色痕迹,我仿佛看到了纱布下伤疤的惨烈程度,不禁忧心了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童年的忧心从不会持续太久,而令人悲伤的是童年总是有无数的事情可以担忧,譬如练琴要占据周末本可以玩耍的大把时间。不过我很快就见到了一起练琴的学姐,她的好看程度轻而易举地高过了这份担忧。

        那时我的美学观念还没有成型,对书法,对文学,对艺术,对女孩子,都是如此。弹奏钢琴也许会是这所有的第一步,对此我与父母不谋而合,他们也逐渐深以为然。

        但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真实想法,我觉得女孩子会喜欢弹钢琴的男生。

        也许字好看一点也会是不错的加分项?带着这样天真而睿智的想法,我从家中找出了那支据说陪伴母亲走过了校园时代的英雄钢笔和一本本父亲曾使用的字帖。

        笔身上的白色早已斑驳,字帖的纸张也浸透着时间的黄。除却那瓶蓝黑色的墨水外,好像一切都如同上一个时代在远去前留下的信物一般,散发着陌生却也熟悉的温馨。

        在纸笔的摩擦与笨拙的和弦之下,时间一边长大,一边将那种凛冽的刚性一笔一画地刻进我的身体里。

        如此经过一段日子之后,开始梦想着要给女孩子写情书,在全校面前为她弹奏一首钢琴曲。

        就这样盼望着,没过多久,梦想就成真了一部分。

        球队的朋友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想让我帮他写一段随礼物送达的告白。

        我思考了许久,还是没有答应。

        我语重心长地和他说告白一定要自己写才情真意切,但我可以帮他对遣词造句略作美化。他觉得颇有道理。

        然而情真意切却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们的关系就此无疾而终。事后回想起来,我觉得他的爱情也有一部分是死在我手里的。

        很多东西都没有如期而至。

        包括期盼已久的篮球班赛,变成合唱的文艺汇演,还有操场边不知年岁的槐树的花。

        但高中还是如期而至了,我的人生也如同走进了阿多尼斯的诗中一般,唯独秋,渗透了所有季节。

        那时宿舍中没有空调,每每临近暑假我总是会签一张长期假条交给宿管,好在教室享受午后的片刻凉爽。而每天中午同班的一个男生都会在教室抱着吉他弹,就这样弹了三年。他总是低着头坐在后排的窗帘旁,让夏日的阳光从身后直直射下,将低垂的双目藏在阴影与眼镜片的夹缝中,也从来不开口唱。

        我也没有问他原因。

        依旧习惯在午休时看书,自习时练字,偶尔打瞌睡,每周末练琴。

        想着解救薛定谔的猫,放跑巴甫洛夫的狗,成为特立独行的猪,在草稿纸上写着语焉不详的文字而后又戛然而止,仿佛是在写着不知道是谁的前半生。

        再后来,就是钢笔渗墨、漏墨、没墨、沉默,钢琴奏悲、奏喜、奏响、奏鸣。进行着没有告白的告别,没有再会的再见。

        大学后常常在有闲情逸致时去舞蹈教室随意地练些曲子,暗暗庆幸自己童年的坚持。还会在纸张的角落留下不明所以的词句,但不再如以前那般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只是为了让笔尖划过纸面而书写。

        也曾羡慕擅长绘画的人,能将记忆中的场景用双手留存。但我的素描水平只停留在几何体上,再也没能更进一步,一如我按压在吉他C和弦上的手指与英语单词表中的abandon。

        至此明白了喜欢与爱的区别。

        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表演是在班中,我一边枯燥地用键盘重复着相同的旋律,一边注意着那个男生在右手扫过吉他时依旧低垂的双目。这一次我似乎终于看清了他眼中的光。

        之后和他在快餐店见面,聊起了吉他。他说当他背着吉他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侠客背着他的剑一样。

        我觉得我理解他为什么一直不开口唱了。反派一向都是死于话多,而侠客从来都是不说话的。

        当我问他最初为什么要学吉他时,他用两根手指夹起一根薯条略显忧郁地蘸了些番茄酱:因为我觉得女孩子会喜欢弹吉他的男生。

        ——我们俩意味深长地四目相对,在精神层面友好地交换了意见。

        然后踩着耳机中的鼓点,沿着雨后的街巷走回家中。

        后来毕业,关系不错的女生送了我一支精致的钢笔作为迟到数月的生日礼物,迟疑许久,还是收下了。但用着总感觉沉甸甸的,少了些许挥舞长枪的潇洒自如。而那支战痕累累的白色钢笔终于承受不住长期的身心压力,在一个银装素裹的冬日清晨永远地倒下了。

        遗憾的是没有用它写过“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这类的句子。也没能寄出过一封信。

        再后来故地重游,初中的班主任还是站着讲台,用钢笔批改着作文。

        但操场边不知年岁的槐树却已不见了踪影。

        球队的朋友已经有了心动对象,不时地在社交网络上放出甜蜜的照片。

        高中的同学放下了吉他,在医学院整日忙碌奔波。每每想到这儿,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个侠客放下剑刃在手术台前穿针引线的场景。儿时疼痛的回忆也随之猛然间涌上心头,一闪而逝。

        一如荼蘼花开,然后消失在春日的余晖里。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好像什么也没变。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她说我们终将重逢。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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