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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笔记》 清 清凉道人述(二十二)

2023-10-08 20:34 作者:三步一颠  | 我要投稿

余记 二十三 新市镇西庙前住着一位做豆腐的人叫冯允昌,力气非常大,头特别坚硬,与人打架争斗时,常用头去撞人,被他的头撞到的人,无不飞出跌倒,由此闻名乡里,没人敢惹他。 某天,冯允昌与西庙道士口角。 第二天五更,冯起床磨豆腐,越想越气,来到西庙,将庙前的二石狮搬到庙门外。天一亮,道士打开庙门,见二石狮堵在门口,非常惊讶;随后,雇人将二石狮搬回原处。 几天后,冯又在五更时分,将二石狮搬到庙门口;如此五、六次,道士花了不少雇人搬石狮的钱,道士心中感觉不对劲,认为有人在故意使坏。 于是,道士天天夜里潜伏在庙门内,透过门隙朝外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某日五更,见豆腐店门打开,冯允昌从店中走出,后见他挟着石狮来到庙门口。道士这下明白了,因之前与冯有过口角,这段时间都是冯在捣鬼。 道士猛地打开庙门走出,向冯允昌行礼,恳求原谅;冯见道士服输,心中很受用,大笑着将石狮放到原处。 冯允昌有个要好的邻居,平常二人多有来往,邻居有回问他“您的头真硬,要是有人拿石头拍你的头,估计您也承受不了吧?” 冯听了,笑着拾起一块碗大小的石头,他将石头往上朝空中掷出,接着站在石头掉下来位置,等石头掉到头上。石头下落击中冯的头,崩然有声,弹到别处,邻居急忙过来看他头,竟然没受一点伤。当时在场也有很多人亲见,事儿便传开了,此后冯允昌被人称为“铁头”。 有回,冯将水泼到街上,溅到一位从陕西来的张姓皮货商人,张很生气,暴了粗口。冯听了也很生气,骂着从店里走出,挥起拳要打张,张不与他计较,直接离开。 冯从后面冲来,俯首撞向张;张没回头,将身子微微一侧,肘部张开,冯的头便被他夹在肋间。冯急忙奋力摇拔,终无法脱离,张笑着说“我知道你的头硬,人称铁头,也不知道你的头是不是真的铁,我来试试。”说完,张另一手骈两指,朝肋间所夹住允昌的头这么一擦。 冯此时感觉头就像被刀割,非常的痛,根本无法忍受,不觉大声嚎叫。张说“唉啊!原来不是铁头呢!好吧,我放你去,你再练练,等练成纯钢的,再来与你计较。” 张放开冯允昌,缓步离开,冯的头红肿了十天才消,自此冯改了脾气,再不敢嚣张,待人和和气气。 二十四 我们这儿有湖泊,经常能看到一些人赶着上百只鸭子入湖放养。 一大早他们赶鸭子到湖里,让鸭子自由在湖里游泳戏耍觅食,赶鸭人摇着小舟,尾随在后,到黄昏时,再将鸭子赶入鸭栏里。第二天赶鸭人赶鸭到湖时,家人入鸭栏捡拾鸭蛋,将鸭蛋拿到市场卖了。 东莊桥住着一位姓魏的赶鸭人,某天他将鸭子赶入河中放养,鸭子从西莊桥游到十字港,出茅山高桥,共一里多,然后再返回鸭栏,鸭子入栏后,魏某发现今天少了一只鸭子。第二天,依然按照原先的路线赶鸭,这回他比较注意观察鸭子的动向,一路上不见有鸭子登岸,也不见有鸭子走失,也没见人偷鸭,可是回家一数,又少了一只。这下,魏某无法理解了,心想“明天我盯紧点。”可是依然少了一只,魏某确实不知道在哪儿鸭子没了,实在也想不明白。 隔天,他叫儿子和他一起去赶鸭,父子二人各驾一小舟,赶着鸭子走旧路,并仔细观察鸭子的动向。这群鸭子中有一只白毛黄嘴的,魏某很喜欢这只鸭子,常常不时往鸭群中瞧瞧这只鸭子。当天,鸭群过茅山高桥下时,此鸭忽然没入水中,之后再不见出水。魏某急忙拿竹竿打捞,最终不见踪影,只好惆怅而返。 第二天,他只赶十多只鸭子入河,目的是为了看看到底鸭子是怎么没的?十多只鸭子游到茅山高桥下,忽见有一东西出现在河中央,此物头如斗大,颜色黄黑,两目炯然,它咬住其中一鸭,没入水中。魏某只看见这东西的头,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回家后,他将这事讲给同行听,这家伙的存在,对赶鸭行业不利。众赶鸭人于第二天各自携带鱼叉、草刀赶鸭前往茅山高桥下。众人一到达出事地点,故意用竹竿骚扰鸭子,让它们鸣叫。怪物从水中昂首而出,人们操起鱼叉、草刀近前攻击怪物,怪物见势头不对,又潜回水中。 以前因为鸭子多,怪物一露头便能咬到鸭子,所以不知道怪物长什么样子?如今,赶鸭人为了引怪物,才带出几只出来作饵,这回总算看清怪物的模样。 东莊有间庙,里面有位僧人多智,听魏某的描述后,对他说“这怪物肯定在桥石下造穴,如今处于冬季时节河水较浅,你们把怪物的穴找出来,然后灌入石灰,可毙了此怪。”魏某觉得僧人说的有道理。 他前往各村公告除怪事宜,附近的村庄的赶鸭人也积极参与,人人捐出钱款买了数十石石灰。选了数位身强体壮的人,驾数舟运石灰到茅山高桥下,而后舟聚集到怪物露头的地方,将石灰尽数倒入水中。 顷刻,水开始沸腾,热气冲天而起,众人瞥见怪物从沸腾处串出水面数丈,复直直堕入水中。时,渔舟急聚上前,群举鱼叉乱戳,才一会儿功夫,怪物被众人戳死,原来是一条巨鳝,此鳝遍体金黄,背部微黑,眼睛如镜,长二寻左右。 人们合力将此鳝拖回岸上,见鱼的尾巴处长着一只巨臂,有人割下这巨臂给一乞丐,令他煮食,大家见此乞丐吃了没事,将此鳝分割成数十段,平分了。鱼肉非常鲜美,听说吃鱼头的人,被热昏死过去,差点死掉。此鳝的头中有颗龙眼核大小的珠子,可惜已经被煮熟了,少了光彩,拿到市场卖了百金二两多。 后来,人们在桥底的石头下见到一深不可测的石洞,无人敢入内探险。一年多后,桥下渐渐坍塌,村人重新修建,这才见到石洞内里详情,洞有半间屋子大。 我舅祖孙公觐扬移居茅山,曾经亲眼目击整个过程,我小的时候,听他讲过这事。 二十五 周公谨在《癸辛杂识》记载四后杀四韩的事,说吕后杀了韩信;杜后杀了韩通;杨后杀了韩侂胄;谢后杀了韩震。 我以为这四位姓韩的,虽然流传说是被这四后所杀,但事迹各自不同。 吕雉杀淮阴侯这件事,属于千古奇冤,到现在你去看未央宫的草,它们依然带着血色,可以作验证。 韩侂胄放肆摈权,杀了他没什么问题,可惜计谋出自椒殿,宁宗未及时知道。这与淮阴侯必须死不同,淮阴侯被谋害这件事汉高祖一开始就知道了。二事同一特点就是牝鸡司晨。 谢后原本就不想杀韩震;谢震是恭帝时期的殿帅,贾似道出兵抗拒元军时,他对韩震以及枢密陈宜中、府尹王某说“我此次带兵出战,要是侥幸赢了,国家就没事;要是败了,国家就危险了;各位,到那时你们应带着三宫出海躲避,等待时机复国,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后来,贾似道于鲁港兵溃,再次派人来重申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但此时朝廷的局势已经大变,贾似道也因这句话被定罪,似道一得知,只能远窜避祸。众臣私下商议向元朝投降,但是韩震掌握兵权,群臣怕他不投降,护送三宫入海。众臣合计,认为杀了韩震才是上策,省吏翁某向陈宜中献计,说“我们可以效仿后唐继岌杀郭崇韬。先将韩震召来都堂议事,命一有力气的人袖中藏铁椎,等韩震一入座便用铁椎击头。” 韩震被铁椎击头后,血流满面,问陈宜中“相公为何对我下手?”陈宜中回答“是宫中下的命。”韩震一听,拔出鞾刀自刎。禁兵听到韩震被杀,人人气势汹汹要杀宜中,后知道是皇上下的令,才停止。其实,这些都是外面大臣在搞鬼,陈宜中考虑到,韩震若是无缘无故死亡,肯定会引起禁中兵变,说皇上下旨,能安抚禁军。当时谢后深处慈宁,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杜后杀韩通,那说法就更牵强了。按《宋史》,宋太祖陈桥兵变后,从仁和门入城,当时还是朝廷早朝的时间段,韩通一听到兵变,急从禁中驰归家中,准备召集禁兵抵抗。军校王彦升从后面追赶过来,韩通还没来得及关上大门,被王彦升杀死。太祖后来赠韩通为太师,以表彰其忠,而且立王彦升的罪,诸将出来说情才得以幸免,王彦升也因此终身不得节铖。 这事件发生时,杜后当时在家中,她听说太祖兵变,阖家惊惶恐惧,怕如周太祖当时举兵那样,郭家在京的眷属被汉隐帝搜索出来,全部杀了。此时的杜后,自顾不遑,哪里还能指使王彦升杀韩通,而且彦升也不是赵家的家丁,不可能听从杜后的使唤。假设,确实有这样的事,太祖登基后,应当遵从杜后的旨意赏赐王彦升才对,为何要沉抑其终身,不得显达呢?所以,这件事并非杜后指使彦升去做的,可以了知了。 周公瑾在书中说历史上四后杀姓韩的事件,并将杜后、谢后列在其中,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凑数”。 又,明朝有人举古今四位少保,说他们皆是忠臣,但也因为忠而获罪,四位分别是:岳少保飞、于少保谦、胡少保宗宪、戚少保继光。我觉得忠武忠肃的冤枉,千古同恨,现在还有人为岳少保、于少保扼腕流泪,就不必再说了。 戚南塘功德事业极高,为当时首冠,自江陵既亡,谭纶继死,时局已经不像以前,可以信任的人已经不存在了,于是决定终老田间,烧荒致恨(指戚继光死后,他的部将陈第作烧荒行,弔之)。戚少保很幸运得以逍遥林下而终,没遭遇西市狴犴之惨。 胡梅林被逮捕,惨死在监狱中。 有人以为胡是处于功罪之间,似乎难以和前三公相提并论;我觉得读历史,就不要太拘泥了,历史是前人所记录的,应漫无区别。 因为讨论《癸辛杂识》而顺带说了几位少保。 二十六 乾隆庚辰年春季二月,我客居绍兴永寿堂,当时沈益川夫子延请冯灏亭教导自己的儿子和姪子。我因此和冯灏亭相处了一个多月,通过闲聊,对冯灏亭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冯先生长相不像一般人,人瘦而且皮肤黑,但他才高学瞻,读遍古今书籍,要是问他经史,皆能对答如流;问他全国海防河防,以及山川形势,也能娓娓道来,历历指出其中的位置,如在聊自己的指掌;诗词、文章更是下笔顷刻而成篇,书法和词趣兼至。 夜里和冯先生聊完天,各自回寝室休息,我还能听到从他寝室传来喃喃的读书声,到半夜才停,五更时分又开始读书,听读书声虽然不是很明确他在读什么书,但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经书制义。 我很好奇,有回问他读什么书?冯先生支吾回应,有意避开话题,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渐渐晚上习惯了听冯先生读书声。 某天晚上,月色明亮,我躺在床上听冯先生的读书声。读书声停止后,听到他开门,过了许久,听到庭院中有步履腾踏声,我急忙起床穿好衣服,悄悄出门,潜到出声处偷看。 月光中,我见冯先生手持一长约三尺长,粗一握的铁鞭,在庭中挥舞,飕飕有声,越来越快,人与鞭渐渐融合到一起,我只能看到一团寒影。 第二天我去找沈益川的弟弟康勤,私下将昨晚见到事说与他听,康勤说“冯先生的天资、学问比较偏门,和现在学人所学的不一样,他素习六壬,您听到他夜间的读书声,就是他在读六壬书籍。他有两个竹笥,里面装的全是书,不让人见,要是有人在书案偶见他的书,随即抢步拿起书避开。不但精通舞鞭、槊,力气还很大;有一次,喝了点酒,似乎有点醉意,我见他一人在庭院中徘徊,不小心绊到白石鼓凳,冯先生忽来了脾气,双手抱起白石鼓凳,放到墙角,看那样子好像是抱一木凳。先生特意将这些技能隐藏起来,从不再人前显示,您别说是我说的。”我急忙答应。来到庭院的角落,见到冯先生移到这儿的石凳,我弯腰掂了掂,至少有二百多觔,真的力气很大。 某天有月亮的夜里,我和冯先生在庭院中闲聊,我说“出门很久了,明后天要回去了。” 冯先生说“五天后必定下大雨,这雨下二十天左右,您要回去的话,明天动身。” “您怎么知道的?”我问到。 “《诗经》说‘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您看今天月已经入毕,用不了多久便会下很长时间的雨。” 然后冯先生向我讲了毕星的方位所在,我根本不懂这些;他的确说得很清楚,我呢,心中还是很茫然,当时我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毕星,只是口中机械的回答“唯唯”而已。 我回到家乡后,果然下雨,这场雨下了二十多天才放晴,果然如冯先生所说的那样。 仲冬,我回到永寿堂,冯先生已经在八月时离世了,听康勤说“冯先生某天得病,当时以我的看法,不是什么大病,他自己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推断出自己会在八月的某时必死,随即匆忙与我们告辞回家,果然在算出的那个时间离世。” 呜呼!天下困于青衿,老死牗下的人才比比皆是,不觉喟然而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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