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青春】 《向死而生》(四)
半个世纪前,这里还是一处恢宏肃穆的圣地。
繁复的拱廊间,绘着天国奇景的浮雕彩画;洛可可风格②的石柱上,天使与花朵栩栩如生。
每逢礼拜日,虔诚的信徒如山海,相聚于教堂百米开外的海崖之上,伴随往复的涛声,吟咏那空灵的圣歌。

而今潮水退去,雕花的梁柱倾落,昔日辉煌的穹顶覆倒,颓圮矮墙围出一座鬼魅之城般的迷宫……
尽管只余半堵残垣,支起半扇斑驳的拱门,依旧坚韧地静立于潮起汐落之间。

我提起曾经无比挚爱的二胡,背着风坐在向海的废墟之上,面对唯一的听众。
右手按弦,左手持弓,用低哑的嗓音唱起荒腔走板的歌谣。
这是我们自创的仪式——切断纷扰的俗世,抛弃繁琐的流程,只留下浪漫的乐章。

音洁席地而坐,双手支颐,闭目凝神,和着节拍左右摇摆,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
攸然间,她猛地站起,奔向她的背包,正轻蹑地拿着什么。
小提琴!
她原来也带来了挚爱的乐器!
是一开始便计划时机成熟时与我合奏吗?

眼前忽而一暗,在拉弦的间隙抬眼,竟于迷离飞尘间,恍然窥见台下宾客满座,正凝神静听,令我不觉抖顿。
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
身侧女客飘摇的裙摆掠过她手背,勾缠的光线激起一阵战栗。
弹奏中断。
逼真的蜃景乍然扭曲,化作阳光下的水汽,悄然失去了影踪。

我与音洁哑然对视,在彼此眼中确信了方才幻象的真实。
半晌,音洁率先打破这难熬的寂静,“听说几世纪前,这处教堂曾降临过圣迹……”
确实如此。
那是一位虔诚的邻居奶奶所讲的传说:
教堂鼎盛之时,每逢礼拜之日,竖琴与提琴安置就位,唱诗班的嘹亮和声在雕梁穹顶间缭绕,不绝于耳。
就在某个未知的奇妙时刻,列坐的信徒惊讶地发现,教堂的装潢褪色为古旧而斑驳的色调,而上个世纪的信徒正坐在他们身畔。
一个人的恍惚可能有许多解释,而群体性的幻觉或许便指向了某种神圣的指引。

这所教堂因此闻名遐迩,在故乡繁盛了许久时日。
说来也真是嘲讽,世道荒颓至此,各路神佛也从未彰显声名。
想要通过摇摇欲坠的旧时信仰,去填补现实的逻辑空洞,好似支起一张破布,假作蒙蔽了苍穹。
荒诞的婚礼在荒诞中结尾,我们谈论着这场奇遇,直到红霞满天,日出东方。
我方从墓碑上睁开双眼,记忆往昔渐续回笼,海边教堂的荒诞婚礼仿佛只发生在上一秒。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回到这荒诞旅程的起点,只看到一位五官粗犷的寸头大叔,坐在音洁常驻的地方。
“音洁呢?”我茫然却急迫地询问,“就是那位喜欢坐在这里拉小提琴的女孩,请问您见过她吗?”
大叔回给我一句更加茫然的话语,“你坐在我的墓碑上,还问我要人?”
“哦,是房东大叔啊,咱俩不是因为还没见过面吗……对了,我的房租给那个胖子中介了,是一块表,虽然没人关心时间了,好歹也有些价值。”
我连忙打招呼,转头去寻那胖子。
他顿时皱起眉:“你租我的墓干嘛?”
我有些尴尬:“图……图它风水好……”
大叔投来看傻瓜般的眼神:“我没收到什么表……要是你不嫌挤的话就躺着吧。”

我感到一丝窒息,勉强谢过大叔的好意。
大叔却没有放过他,从身侧拎起他的墨宝,仔细打量:“这是你贴的吧?我还当是恶作剧呢,差点给扔了……不过小子,字也该多练练了。”
大抵是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
大道倾颓,秩序崩落后,撇开往日的礼节与拘束,大家言语间都少了几分顾忌,颇为噎人。
我没有交谈的兴致了……我只想离开这儿,只想去找我的音洁。
(②洛可可风格:洛可可风格起源于18世纪的法国,最初是为了反对宫廷的繁文缛节艺术而兴起的。
(洛可可)Rococo这个词是从法文Rocaille和coquilles合并而来。
Rocaille是一种混合贝壳与小石子制成的室内装饰物,而coquilles则是贝壳。
洛可可后来被新古典主义取代。

历史发展:
洛可可最先出现于装饰艺术和室内设计中。路易十五登基,给宫廷艺术家和一般艺术时尚带来了变化。
在老国王在任的晚期,巴洛克设计逐渐被有着更多曲线和自然形象的较轻的元素取代。这些元素在尼古拉斯Pineau的建筑设计上有明显的表现。
在摄政时期(1715-1723年,路易十五还是个孩子,政权由其叔摄政),宫廷生活不再局限于凡尔赛宫,艺术风格亦随之而转变,最初在皇宫,然后是整个法国上层社会。

纤细和轻快的洛可可风格设计被视为是伴随着路易十五的过度统治而来。
相较于前期的巴洛克与后期的新古典,洛可可反映出当时的社会享乐、奢华以及爱欲交织的风气。
除此之外,此派画家受到当时外来文化的启发,在创作中添加不少富有异国风情的特色。
1730年代,洛可可在法国高度发展,并受到中国风的影响。这种风格从建筑和家具蔓延到油画和雕塑,表现在让-安东尼·华托和佛朗索瓦·布歇的作品中。


洛可可保留了巴洛克风格复杂的形像和精细的图腾。
不过在这一点上,它已经开始与大量不同的特征融合,包括东方风格和不对称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