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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仪物语——第十章“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 第三节(4)

2022-03-16 20:23 作者:霜野夏詩  | 我要投稿

无名之人(4)


但是他从牧知清的身上看不到这一点。这位青年只是淡淡地反问道:

“我倒是想请问您,听取一个曾经想要杀死我的人提出的建议,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鹤一澄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眼神,缓和了一些气氛,然后继续说道:

“也许我说服不了你远离我们之间的某些事情,但是如果你执意继续住在白沿山上的话,我倒是愿意在某些方面帮助你。”

“为什么?”

“据我所知,你在这里的生活并不平稳,而且你如果继续和羽兰她们在一起的话,难免卷入我们之间的自相残杀。我觉得你需要被人保护。”

“我想您必然不会是出于慈善才来帮助我的吧?”

“我只需要知道她的近况就好。”

“近况?为什么?”

牧知清一直认为鹤一澄与宫羽兰之间有些特别的关系,至少他并没有将她视为敌人,反倒像是十分挂念这位旧友,这恰好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我一直惦念着她,但是因为某个原因,我并不能打探羽兰的消息。而且这份惦念当中又有些许隐情,毕竟我和她之间有着一种,一言难尽的关系。”

大概已经是猜到了三分,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鹤一澄的提议。

“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不必了,我不感兴趣。如果您还有闲情逸致,可以说一说以后会发生什么。”

甘夏看向空空的茶碗,自顾自地笑了:

“不愧是你啊……缄默者终将声震人间,漂泊者终将点燃闪电,看来你是真心需要羽兰,而她似乎也想把你留在她身边。不过这样的话,那就请你务必做好一些准备和觉悟。”

“比如说和您成为敌人?”

“恐怕不止如此,至少我现在已经把你列为潜在的敌人了,你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虽然现在我还没有想好要把你怎么样。”

牧知清的背上冒出了冷汗,当下的谈话看起来甚至比工业园那一晚还要凶险。

“您刚才说您十分惦念宫小姐,却又要和她成为敌人?”

就算被各种暗示,他下意识想起的还是宫羽兰的事情,反而并没有过多地考虑自己。鹤一澄也大概知道了他对待宫羽兰的情感——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对这件事情的理解就已经比牧知清将近两个月以来的自我认知还要深刻。他的心头泛起一阵苦涩:

“正是因为惦念,所以才会成为敌人。我要夺回几年前她抢走的,本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将她珍视的东西一件一件毁掉——但你似乎一开始并不在我的计划内,所以方才甘夏才会替你感到担心。”

鹤一澄叹了口气,似乎在为牧知清的结局惋惜。

“出于爱所做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善恶的彼岸,我心里对她更多的,是不甘和仇恨。本以为两人之间的争斗只会发生在彼此之间,没想到这一次居然牵扯到了局外人,而且这个人并非无足轻重。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有趣。”

“然后你就让甘夏小姐来探我的风口么?”

“算是吧,原本我以为你是羽兰的杀手锏,但现在看来,你只是一个本该与此毫无瓜葛的局外人而已。所以理论上我其实想放你一马。但是我总觉得,现在把你放走的话,对于将来我的计划会非常不利,所以……”

果然,被人高估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图穷匕首见,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鹤一澄都没有想要放过牧知清的想法,他有些头晕目眩,拼命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该怎么办呢?选择现在就逃跑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牧知清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或者说他尽量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准备离开包间。

“且慢,你已经尝试过了,逃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倒是会逼我采取最后的解决方案。所以,想活着出去,就安心待在那儿。”

“如果我待在这儿,您就不会杀我?”

牧知清眯起眼看着鹤一澄,并不相信他的话语。

“我现在并不想杀你,倒不如说,只有我才能救得了你——毕竟我还是挺看好你的。”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深蓝色的眼瞳变得鲜红,目光如利剑一般朝牧知清刺来。剧烈的眩晕感涌上大脑,四肢仿佛触电一般被麻痹,牧知清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头部沉重得让身体不堪重负,也许下一秒就会摔倒,无尽的疲劳感从四面八方侵蚀着他的身体。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意识在重压之下湮灭,同时依旧紧紧地盯着面前那一双鲜红又无限深邃的眼睛。无数字句快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记不清那些信息,但很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慨而略微有些颤抖。

眼前的男人是宫羽兰的故交还是死敌,都已经不重要了,牧知清现在唯一知道的是,鹤一澄对自己而言,是一个过分危险,而且还有些歇斯底里的恶魔。

“抱歉,我并不觉得我值得被您看好。”

“是么?我并不这么认为……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不是么?”

鹤一澄站起身,朝着牧知清走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本能地想要向后退去,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男人看着他眼神的深处,沉重地叹了口气:

“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我有的时候,和你的某些行为还挺相似的,比如说,遇到危险时下意识想要逃避,自以为逃过一劫便无需承受责罚,借着逃避来自己不再受伤害。不过要我说,从某种程度上说,你比我还要扭曲。”

扭曲么?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如鹤一澄说的那样。

“受到排挤、压抑,被人斥为哗众取宠而陷于孤独中,这也是你过去的人生吧?你努力想要融入那些人,但是结果呢?你现在还有面对现实的勇气么?”

不知道。

脑海里只剩下了某个银发少女的身影,牧知清拼命想要抓住那飘渺的思绪,话到嘴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我们都被欲望所束缚,但那些欲望也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有些人想要金钱,有的追求地位,还有的妆点自己的美貌……至于我们,渴望的只是复仇而已。”

“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和你不同!”

牧知清果断地否定。鹤一澄却笑了出来:

“呵……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和我一样,质疑这一切的合理性,想要毁掉让你痛苦的事物。你也会对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感到绝望,因而渴望得到一切,尤其是你苦苦追求而得不到的爱——如果得不到,宁愿毁掉。”

他顿了顿,走到牧知清的身边,在耳边轻轻地说:

“你其实,也想‘拥有(H)’羽兰,对吧?”

“住(黙)口(れ)……根本不是这样!”

牧知清握紧了拳头,带着由衷的厌恶,咬牙切齿地说着。

“所以我才说,你更加扭曲啊。每一个人都急于从自己的枷锁中解放出来,所以这个世界才充斥着谎言,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心里才会充满仇恨,各种欲望在心中躁动着,最终倾泻而下——正视你自己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不必枉费口舌,我说了我和你不一样。”

“收起你的圣人心吧,牧知清先生,人就算是放弃一切,也能好好活下去的。所以羽兰她对于你来说,就成了一个微妙的存在——你把她当作你的寄托,而她也不允许你放弃曾经坚守的原则——你就这样完全活在了痛苦与纠结当中。”

鹤一澄缓缓离开牧知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我已经把我们的剖析完全说出来了,你大概也能知道,为什么我会看好你了。怎么说呢,羽兰和你如何看待对方这件事情,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要拉拢你而已,和她的存在与否没有什么关系。”

“那我必然会让您失望的,鹤先生。”

“不,你并没有意识到你自己,甚至一直回避谈论自己。诚然,常常谈论自己的人,往往只是为了隐藏自己,但完全不谈自己更是一种高贵的虚伪。你并非没有能力,而是你拒绝正确地评估自己,拒绝正视自己的未来,转而去关注你那如同深渊一般的过去——对周围的人无能为力,对无限放大的丑恶人性束手无策,一次又一次地去体会那种无助。”

牧知清继续保持沉默,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不过回顾过去对于你来说,也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当你长久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也正是如此,你的内心才会充满复仇的念头。这就是你,同时也是我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我们这样,是可喜还是可悲呢?”

他开始有些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着复仇的念头,但鹤一澄对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敌意,也并非是执意要置自己于死地。如果严格说来的话,他心中更多的是对过去经历的愤怒与现状的悲哀。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很乐意去说些安慰他的话,甚至和他交心,但是——

“鹤先生,这与可喜可悲无关。”

他仿佛有些抱歉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鹤一澄并没有露出预想的失望表情,反而再一次笑了起来:

“是么……原来暗示对你不起作用。看来你还真是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啊,不喜欢那些空虚的泛泛而谈,反而中意一针见血的说法,挺好的,我更加看好你了。那么,我就直说好了——”

他向牧知清伸出了右手:

“你并非为过去所困,相反,你十分怀念那段时光。加入我们吧,不要再管羽兰的事情了,这样才是对你而言最安全的做法。这是一场战争,牧知清先生,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虽然之前的铺垫十分冗长,但鹤一澄到底还是希望将他拉拢过来。就算心里清楚如果拒绝,就相当于彻底卷入宫羽兰与鹤一澄的争端,牧知清依然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复:

“对不起,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我能知道你的理由么?”

“因为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多一个累赘。”

他极力避免激怒眼前这位几乎已经等同于敌人的男人,必须让他本人得出“自己对他毫无价值”这个结论,才有可能全身而退,于是这样的答复就成了他唯一能立即想到的说法。

鹤一澄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牧知清看了十余秒,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么……那好吧,没有办法,我只好认为你也是对羽兰来说极其重要的人了。”

头发灰白的年轻男人缓缓站起身,走向包间的门,突然回过头来:

“你回去之后,帮我给羽兰带句话吧:她总有一天要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知道了,一定会转达的。”

鹤一澄轻轻点了点头,拉开推拉门走了出去。牧知清仿佛全身散架一般坐了下来,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他第二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活了下来。

甘夏走了进来,站在了他的身旁:

“我送你回家,你住在哪里?”

“啊……广园馆,在白沿山上。”

她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钦佩的口吻对他说道:

“牧知清先生,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啊,不过也有可能是个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的人,不知道我把你送回去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

她扭过头莞尔一笑,然后站在了包间门口,耐心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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