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迷雾中的猪头
1
“妈，我回来啦！”站在门口的女孩机械地打开了大门，用大声喊到。
“诶，是澜澜回来啦，我在厨房呢，等会。”一声回应立刻从熟悉的地方，以熟悉的大嗓门传来。
今年已经大四的澜澜刚结束了一段实习期，在一年之中必须要回来一家团圆的春节假期回到了家。
母亲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厨房来到了门口。
“澜澜啊，快一年没回家了吧，让妈看看真是感觉又瘦了，食堂饭菜不好吃吧？还是说你压根就没吃呢？老是吃外面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你带这么多行李回来了啊，都是些什么啊这么重，这次回来肯定得待久一点吧，你······”正说着，一边把两个大行李箱推进了屋。“澜澜，你先坐一会，马上就能吃饭了。”
面对这炮语连珠似的提问，谁都是毫无招架之力，原本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以及想要回答的话语也堵在了嘴边，只好咽了回去并报以一笑。
可能全世界的母亲面对孩子归来都是这副摸样吧，还是说只有中国母亲会这样呢？外国人的生活与思维方式也没有做过多了解呐。虽然这番亲切地母爱表达让人感动，但也确实难以招架吧。或许这就是我不怎么想回来的原因之一了，不过这也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了，毕竟不管怎样离家久了总归是要想家回家的。我虽然并不讨厌回到这里，但回到这里总会有一种感觉是······
回收思绪，坐在了沙发上，转而向厨房里的母亲问到“妈，我爸呢，怎么没见到他人？”
厨房里立刻传来了回答“你爸他啊，前两天刚回来，就整天忙着跟他那帮老同学聚在一起呢，一天见不着他人影。”
是的，想到爸基本也是一年到头在外面干活，难得回来一次也是想好好放松放松吧。
“你说他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挣几个钱，这外面吃几顿饭开销得有多大，就知道浪费钱，他买的东西也是乱花钱，你就说买这么大一盆年桔有什么用？真是浪费钱，还有······”
果然，客厅角落里矗立着一盆接近一米八高的年桔，从进门的开始就不得不让人注意到，这可以说很符合老爸的人设了。不过如果看完之后还能吃完就还算有点用。
“你弟他刚上大学正是等钱用，他倒好整天花天酒地，还好澜澜你啊出工作了，我们也省了点心······”母亲继续说到。
“妈，那我弟呢？”
“你弟啊，在房间呢，上个星期就回来了。你弟也是一个样，整天待在房间里不知道鼓捣些什么。唉，也不知道帮忙做做家务，也不知道他学习怎么样，要是学习好点那我还算放宽点心了······”
听到这，女儿的心也不知道要该往何处想去了。
2
客厅里的陈设似乎自我上次离开时毫无变化，除了那多出来的几个个性分明的事物，新来的。
打开自己的房间，是一股空旷的味道。
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变？过去翻阅的书；用过的文具；过生日时同学送的小熊雕像还在那，那要好的高中同学自从上了大学联系也渐少了，她现在在干什么呢？还是自己的床躺着舒服啊；我的日记本呢?我记得是放在······
敲了敲弟弟的门，没有回应。“我进来啦。”说着便打开了门。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来自亲弟的质问。他坐在书桌前，正在摆弄着桌面的东西，我走上前去靠在桌子边上。看着就十分混乱的房间，一大堆的衣服和书还有这么多的盒子都装了些什么，与隔壁房间有着极大的差别吧。
“我敲了啊，是你没听见吗？”一脸坏笑道，“在干嘛呢？”
“就算是敲了那也不能······没干什么。”
“这半年没见，脾气倒见长了啊。”
一阵沉默过去，继续摆弄他的东西。
“妈说你整天窝在房间里，你就是整天在弄这些啊！”看了看占据了整个桌面的东西。
“嗯。”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我问道。
“怎么，我就不能做啦，我现在可是我们社团新兴的中流砥柱。”那看似一脸得意的说道，“怎么样，还说我不务正业，学生的责任就是······”
“哈哈，是吗？你还能参加社团啦，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呢！”看着眼前的亲弟，他身上似乎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什么叫我不会，我要把我的大学生活过得充实精彩，才不会像你一样就知道整天读书读书。”
“哦？是嘛！”说着我就要把桌子上的东西拿起来。
“别！别动，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我就看一下嘛，我是你姐都不能看一下吗？哼，小气。”
“啊啊啊，行行行。用左手托着，右手抓着这里。”我按照他的要求做着，还有模有样的说。
“把带子挂好，要不就缠在手上，还是挂在脖子上吧稳妥点，这要是摔了我可赔不起。”一副无比小心的样子，还挺认真的。
“瞧把你给吓得，我是那么笨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简直就是头大蠢猪。”
“你才是头猪呢，从小到大哪次不是你个笨蛋闯祸的？每次还得我来善后。”如此揶揄一番倒也不见得生气，看来真的是习惯了。“这个要怎么按的？也教教我。”
“按这里开始，这边是菜单放大缩小回放删除，这边你按自动对焦吧，别乱按了。这是取景器从这看，看好对焦，快门，按这里。啊行吧行吧你这笨蛋。”
“这不就行了，这么简单，谁说我不会的。”
“别乱动就好了，不然我可赔不起的。”
“这不是你的吗？”虽然我同样觉得现在还是大学生的他是买不起的。
“那是协会的相机，又不是我的。”
“你们是摄影社会是吗？他们把相机给你就不怕弄坏了吗？”我问道。
“这老古董都是给我们这届新人练手的，一直放在我那让我保管，我就给带回来了。”我重新把相机交回到弟弟手中，他拿着那台相机继续说到“可能上面也想着坏了就坏了吧，说不定还能申请一下经费，买个新的呢，这些老家伙他们都不想用了。”
“哈哈，这样啊。”我对当代大学生活似乎又有了新的认识。
“芯片、像素、镜头、滤镜也得跟上时代是不是，别人都是长枪大炮，我们啥都没有。这镜头要洗一下才行，电池也要换。”
“这样啊，还挺复杂的。那这个也是你们协会的相机吗？”我拿起了桌面上一个小的数码相机问道。
“不是，这可是我省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加上兼职的钱才买的，我的心肝宝贝。”
“喔，是嘛。那就拿你的心肝宝贝，为你美丽的姐照张像。”我命令到。
“额~”
“快点。”
“行吧行吧，在我这房间里能拍什么？你站到窗户边上，要不还是靠在书架旁吧，就那里了别乱动。”我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四处挪动着。
“行了，就这样吧。”
“这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呢，我看看。要是不好的话你还得给我修一修好了，你不是还会PS吗？”
“额~我无语了。”
“亲姐的话都不听了，你找打是不是啊！”
“这样不就行了嘛，整那么多有的没有，你这是自欺欺人，在乎的是别人的感受还是你自己的感受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是啊，难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摸样吗？还是说我还有一副别人所不知道的样子，隐藏在深深的滤镜后面的原始面容。
“那是不是再摆个什么姿势更好呢？”
“放心吧，你摆什么的姿势都是一样丑的，不用摆了。”
“你敢这么说你姐，看我不掐死你。”在他脖子上做出威胁的动作。
“杀人啦，杀人啦，谋杀亲弟啊！”
“小翊，小澜呐，出来吃饭啦，你们俩在房间里干什么呢？快点。”
“好，马上。”姐弟俩异口同声地应道。
3
春节的团圆饭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坐在餐桌上的每一个人享受着欢愉，为即将过去的一年表示感谢，为即将到来的新年祈祷祝福。
当母亲端上最后一道菜，一家老小都在位子上坐好之后，坐在主位的父亲首先发话了“嗯哼，又是新的一年······正所谓新年新气象，新的一年里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小翊你刚上大学是为家族争光，好好学习，出人头地。澜澜啊你也出去工作了，就踏踏实实好好工作。好，起筷起筷。”
虽然是父亲一尘不变的年夜饭祝词，但还是会根据孩子的成长程度做一些细微的改动吧。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坐在那个位子从未变过，而我和小翊以前还会为一张椅子而争抢，现在两个人也已经固定在相邻的两张椅子上了。
碗里不知何时装满了来自父母的爱，我向小翊的碗里撇去，是同的样还是不一样的，看不出来。小翊吃的这么快，果然就像一只猪一样，这头猪已经长得比我高大多了。会不会变成《千与千寻》里那样？不然又得我去救他了吧。不过，那是我所希望的吗？
“小翊，你们那学校怎么样？跟妈讲讲呗，我都还没去过呢。”
“嗯，有教学楼综合楼实验楼宿舍楼、体育馆和运动场还有好几个食堂。”小翊敷衍地回答到。
“诶，这些我也知道，没有什么具体点的吗？”
“反正学校都一个样，也没什么好讲的。而且也没有姐读的学校那么大那么漂亮，你们都去看过了不是吗？”说完，小翊继续啃他的鸡腿去了。
“你管这么多干嘛，学校就是学习的地方嘛，管它有什么呢。”父亲这样说到，转而向我问道“澜澜是在**公司吧？”
“嗯。”我应和着。
“那公司我感觉就挺好的，实习更要好好表现给人家看，以后再努力点争个好位子，那就舒服了······”
“嗯。”
······
说实话，从春节前一个月便开始想到要如何应对年夜饭上的种种问题，只是回到现实面对此情此景也只是回答了“嗯”，还好看起来父亲并不在意，继续着他的滔滔大伦。
似乎要把一年里要对我们说的话，都在这顿饭上讲完了。在孩子长大离家远去后，他们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计划着对我们的期望，他们也会不时地想象着孩子们在远方做着什么，而他们把所能想象的事物都在这顿饭上向孩子们问一遍，以图论证他们的猜想。就这样他们借用孩子们的眼睛看到了远方的美好世界，他们利用孩子们的双腿走在这个国家的广袤土地上。在往后的日子里，所有的这些所见所遇，都会成为闲暇之余与邻里亲戚闲谈的丰厚谈资。最后，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度过迎来下一个春节。
于是，这一个年复一年的节日团聚年夜饭，就在一个个问题以及每个问题的回答，是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慢慢度过了。
晚饭后，是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的活动。帮老妈把没吃完的菜都收拾好，再把碗筷洗好，一家人就在预定的位置上坐好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便发觉是因为节目不好看了？还是我们都长大了的原因，总之不再有人关注那电视节目了，就像那糖盒里满满的糖果也不会再有孩子去争抢了。我看着小翊坐在那里感觉不耐烦的样子在玩手机了，妈妈在剥着柚子皮，爸还在讲着什么，顺便对电视节目评论一番。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我说了一句“要不让小翊来给大家拍张全家福吧，他不是在学摄影吗？”
此话一出，我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小翊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打一顿的感觉，想到这感觉挺搞笑的了，不禁笑了。
“大过年的，这有什么好拍的。”妈妈说到。
“行啊，小翊快给我们露一手，让我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父亲笑到，“去把相机拿出来，这么多年我们家都没拍过全家福了。”
“是啊是啊，这倒也是。”妈附和着，并把一瓣剥好的柚子塞到小翊的手里。面对此番景象，小翊不得不回房间去拿相机了，起身时还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回以一个笑脸。
不一会儿小翊拿着他自己买的那个小数码相机出来了。“要怎么拍？直接坐在沙发上吗？还是找个背景？”
“就坐这吧。”父亲决定着，“要不把我买的那盆年桔搬过来，我逛了整个花市才买到这么好看的一盆年桔了。”
“你就知道浪费钱，买这个有什么用，看又不能看吃又不能吃，还占地方。”妈嘲讽到。
父亲反驳道“你懂什么，这是年桔，是大吉大利。”显然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妈妈。
“都做好了吗？开始拍了。”小翊及时地打断了这段对话。
“好，小翊你坐这边，小澜你坐这边。”
小翊设定好参数与时间便坐到了他指定的位子上，“开始。”
“笑~”
“额，这张拍的不是很好嘛，你们都笑的开心点，搞那么严肃的表情干什么？再来一遍。”于是，只好再来一遍，之后又因为各种原因重来了好几遍。
终于折腾了许久后“行吧，就这张吧，可以了。”父亲达成了满意。“那给我和你妈两个人也拍几张呗。”
“小翊啊，你这相机多少钱啊？”妈突然问道。
“啊，这种相机不是很贵，就几百块钱的。”小翊回答到。
“几百块钱也是钱，给你的生活费你就省着点用买吃的，这些东西还是少玩，知道吗？哪儿还有闲钱玩这些，是不是不吃饭把饭钱抠出来的？”
小翊刚想回答便被我拦下了 “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这钱还是我给弟弟的。是吧？十月份我不是发了奖金吗？你跟我说要买相机的。”
“是啊是啊！”看此情形小翊也只好应和着我。
“你啊，也不是省油灯。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刚工作，什么地方都是要花钱的，还花钱给你弟买这些。都参加工作了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不然还要我担心你们两个吗？”
“是是是，说得对，保证不会再犯了。以后努力赚钱给你养老。”我嬉皮笑脸着希望能混过去了。
“行吧行吧，我们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大本事，好好工作，嫁个好点的男人，我们都安心点了。”
“是是是~”
······
在一家人的对话声中，伴随着屏幕里的倒计时，新的一年开始了。
4
有关假期的日子似乎都过得很快，在日常的走访亲戚之后也无事可做。
因为一句“新春快乐”的问候，那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也再度聊了几句，而且也抽空聚了聚。约定好在一家咖啡店见面，见面的时候我甚至有点惊叹，惊叹她的变化。
我说“你变得更漂亮了，我简直都认不出你了。看着就是更成熟更自信了。”
她说到“澜，你倒是没什么变化，感觉还像以前高中同桌时的模样。”
“哦，是吗？”我笑了，她也笑了。
“高中时，我不会的题你都给我讲，还借我抄作业抄笔记，老师来了你也会第一时间把我叫醒。有你这样的同桌可真是好啊，就像亲姐姐一样。”
“我有这么好吗？”我同样很惊讶，我做过这些事吗？那彷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啊，我最喜欢就是你这样的同桌了。就是有点呆板，不苟言笑的样子太严肃了，应该要多笑一笑嘛，那什么来着笑一笑······”
“我这不是笑了吗？”我疑惑道。
“不行不行，是要欢快的笑，你这是皮笑肉不笑。这样，这样。”说着还做了个鬼脸，见我没有反应，还要动手帮我鼓捣鼓捣。
“是吧，我还记得那时候······”
之后她讲了很多以前高中的故事，我很佩服她对过去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对那些有趣的事如数家珍一般倒出来，也丝毫不觉得怪异，不管是她还是我，亦或是回忆里的某个同学。我对此并不算是感兴趣，而且她一个人也能讲的绘声绘色不亦乐乎，我便安静地听她讲，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应和一声就好了。
其实我比较在意的是，她所讲的往事都是真实的吗？彷佛这些事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某个同学尿裤子的事或许只是不小心打翻的水杯而已，某某同学带早餐进教室结果被老师收缴去自己吃了是不是有这回事。最重要的是，她对我的印象也是如此的好，成绩好守纪律讲礼貌，俨然一副三号学生的模样，虽然我同样觉得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当她说到我一点都没有变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什么？是人的外表还是内心？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后面她又提到了她的工作，好像是在一家外企工作。她对此应该是很满意的，但我没有回应她，因为当时我无法回答她什么。我说自从去年从实习单位走人后，我还在找工作中。
她说她可以给我介绍几家公司，虽然都是小公司但总比没有好。我婉言谢绝了，并不是说那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因为我还未想好要做什么罢了。
再然后已是傍晚，我们约定以后有空再见，但自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转身望去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流之中，我想：她真的是我高中同学吗？这可真是梦一般的世界啊！
回到家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立马四处翻找东西，终于找到了我高中时期的日记本，翻开，上面写道······
当元宵已过时，孩子们便要开始离家了。而我也收拾好带着简易的行囊离家远去了。
5
当我坐在西部某个城市的一间斗室里时，时间走的还是比我快的。桌面上摆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全家福，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一张很明显是靠在书架旁的我，但为什么我的脑袋被P成了猪头啊！
在我决定定居于这个城市的时候，我便把地址告诉了笨蛋翊，于是他给我寄来了这两张照片。我记得他说：你在乎的是谁的感受？
我想我还是无法给出答案，现实的迷雾让人难以看清他人的真实，而被滤镜包裹修图之后的照片却还能看清的脸，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奇妙与复杂。
但是把我P成个猪头这我不能忍了。于是我打电话对小翊质问道，而得到的回答是：“因为你本来就是猪头啊，你终于认清事实了吗？所以说猪也要有自知之明······”
“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打成猪头！”
他笑了，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