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2）

我和先驱，我们还是幼虫的时候就认识了。最初的印象里，他从灌木丛上方探身，身后是初晨的天空，他的眼神也和环境中的光线一样，温和中带有些许迷糊。我无端觉得，他一定很值得信任，而事实证明他确是如此。

如果我没有那么自信，如果我听了他的劝告，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那时为了应对艰难，幼虫也参与到劳作中。仗着体质不错，我时常跑去远离群体的地方——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它们或许会有用，如果我已经采集到足够的食物，去别的地方看看不会妨碍什么。我这样告诉自己。

必须承认作为幼虫，我很难抵挡各种新奇事物的诱惑：我发现过成片的浆果丛，新的可以捕鱼的水塘，不过更多时候，我总是被各种有趣的东西吸引，直到黄昏将尽才返回。

遇见先驱的前一天，我忙于摘浆果，一不小心走进了灌木丛生的沟渠边，回过神时已经掉了下去。沟渠不深，却边缘陡峭，我尝试着往前走，想要找出一条上去的路。但直到夜降，我还在那里。

我想起母后说起过黑暗里的野兽，于是在黄昏时我捡了一根结实的、尖端锐利的树枝，握在手中用来防卫。

然后黑暗将我笼罩，我感觉有什么在看我。不知为何却没有太恐慌——周围没有野兽的动静，这意味着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不能自己先被恐惧击败。

你是谁？我问。但黑暗并不回答，我在它之中与它对视，也许自言自语说了什么，关于笼罩着我们的“自然的法则”，我们因此承受的饥饿与恐惧，和我如何不甘如此。那一夜无事发生。

到第二日晨光初现，我开始失去耐心，我试着攀爬，然后毫无悬念摔了下来。然后——

“有人吗？”

我听见上方有声音传来，我尝试着呼救，希望引起那位族人的注意。

“你好？”

没过多久，一个脑袋从上方探出。是另一只幼虫。即使按我们的标准，他的眼睛依然格外的大，像月亮：“你没事吧？你等着，我马上拉你上来。”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先驱。他很快拖着几根树藤回来，把一端系在上面的树上，再扔给我。顺着树藤，我很快爬了上去。

“谢谢你救了我。”

“呃，没事。再等我一下。”说完他跑向不远处的草丛，留我在原地一头雾水。

“这个，涂在擦伤的地方，应该会有帮助。”再回来时，他递给我一团揉碎的草叶。

草叶……是医术？他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吧？我这才注意到，之前摔下来的时候甲壳在石子上擦出了几道划痕：“没必要担心的，这样的小伤我受过不止几次……当然，谢谢。”

“你拿着。虽然外壳的轻伤一般能自行恢复，不小心弄裂开就麻烦了，空气和草里有什么东西会让我们生病。小心些为好。”

在他的坚持下，最终我向他道了谢，接过草药开始往擦伤上涂。草药有种略带辛辣的芳香，让一夜没睡的我感觉好了些。

“对了，你知道回去的路吗？”他突然问我。

原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那我试试，能不能找到路回去吧——对了，可以交个朋友吗，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