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距离上一次童欣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周，这一周里周洋也跟着无良学习了不少的知识和技能。现在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周洋来接待客人。
“您好，我想买一件东西。”
周洋赶紧走过来，笑着对着那位客人。
“您好，请问您想购买什么呢？”
这位客人看起来精神状态有些迷离他小心的四处打量着，然后趴在了周洋的耳边用着仅仅周洋能够提听清的声音低声说着。
“我是在一个网页上看到的，你这里有卖香烟是么？”
坐在柜台品茶的无良微微放低报纸，目光看向了那个客人。他看起来西装革履的样子但是不论是领带还是头发都是一团糟丝毫不衬那间西装。
“烟啊，有的。”
说着周洋带他走到最靠门边的货架上，上面摆着各种的香烟什么牌子都有。但是这似乎不是男人要的，他突然怒目圆睁的看向周洋。
“是网页上的，我不是警察我只是需要它啊！多少钱我都买。”
“可是客人，本店里所有的香烟都在这里了，没有您需要的么？”
眼看着那人浑身发抖精神状态更加差劲了，无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走到了客人身边。
“不好意思，我想我知道您需要的东西了。”
说着无良拜了拜手示意周洋回到前台，自己则带着客人走向了另一侧的货架。
“您看您是需要这个么？”
一边说着无良一边打开了柜台下面的抽屉，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密封袋袋子里装着白色的粉末，无良带着手套拿出一小袋递给了客人。那男人就像是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对！多少钱？”
无良的脸上挂着那副职业微笑：“不需要钱，用东西来交换就可以。”
“用什么，用什么东西交换都可以的。”
无良伸出了手指在他的脸上来回抚摸着最后手指点在了男人的鼻尖上。
“你的嗅觉，可以换三包要考虑一下么？”
男人想都没想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失去的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客人您要慎重考虑。”
看着无良手中的两袋粉末，男人直接夺了过来赶紧揣在了胸前的口袋里。
“好的，您随我去柜台签个字吧。”
说着无良走到柜台前，示意周洋将身后摆台上面放置的黑色本子拿下。无良拿过本子在上面写着日期和交易的东西。
“请您在最后一栏写下您的名字。”
说着男人迫不及待的结果笔本潦草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撒欢儿似的跑出了店给周洋看的一脸懵。
“哎！无良刚刚那家伙买了什么东西啊？”
无良缓缓的摘下手套坐进柜台里。
“没什么，过一周他还会来的不过可能会有点生气，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问他要不要继续就可以了。”
正莫名其妙着，果不其然正好一周的时间那个男人又来了。这一次他果然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门铃都还没有安静下来他便开始破口大骂。
“我说你们这家店不会是一家黑店吧！怎么就一周的时间我的鼻子就闻不到任何味道了！”
周洋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出，他微微侧过身子看向坐在对面休息区的无良，他就悠哉的喝着茶水好似看戏一般的看向这里。
豁出去了。周洋硬着头皮解释着：“那是正常化现象。先生，您要不要再买一点呢？”
听到这里男人似乎动摇了，他砸吧砸吧嘴又抽了一下鼻子。
“就算是这样，那你们多少也得给点赔偿否则我就把你们告上法庭。你们这是属于黑店。”
周洋无奈的摇摇头，带他走到了无良说过的那个货架里拿出了四袋白色的药粉递给了男人。
“这次多赠您一袋，那这一次您需要进行交换的物品是您的眼睛。”
男人犹豫了一下看着桌面上的那几袋白色的药粉。周洋拿出身后的笔记本在上面填写了商品命长后拿给男人签字。
“如果您决定好了请在上面写下您的名字，请您切记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男人刚刚拿起笔神情就有些犹豫。“所以，我的左眼会失明么？”
周洋又侧过脑袋看向无良，无良将目光转移到男人的身上微微蹙眉神情复杂的盯着他。周洋似乎理解了无良的意思。
“是的先生，一旦交易成立您会永远失去您的左眼。请您慎重考虑。”
男人一把抓过药粉在笔记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相比他上一次来这一次多了几分犹豫。周洋目送他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他气冲冲的走到了无良的身边充满怨气的看着无良。
“哎！看够没有。我都那么给你使眼色了你都不理我！” 无良微微扬起嘴角端起面前的茶杯。“你自己处理的不是也很好么？”
“我那是硬着头皮上的！万一说错……”
还没等周洋的话说完无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一周之内那个男人还会来，要加油咯代理店长。”
说着无良慢慢悠悠的走向了店铺深处。
“你这混蛋！”周洋气冲冲坐在柜台前用手拄着气鼓鼓的脸，二十多岁的人还像是个几岁孩子一般。
咔哒，门锁被打开。
门后是一片破败景象，文件稿子散落满地屋子里乌烟瘴气的。工作台上的烟灰缸也堆满了烟头。男人关上门直接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昏暗的灯光突然心头一阵苦涩。侧过脑袋正好能看到工作台上摆放的一个相框，照片上一对男女相互倚靠着彼此，他们笑容焕发女孩散着长发带着一顶有黄色花朵的遮阳帽背面就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男人从床上爬过去双手颤抖地将相片紧紧的搂在胸口泪水一滴滴浸透了衣袖。
“对不起，雪儿。”
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白色药粉从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男人一手搂着相片另一只手去抓药粉。
“哥哥下次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从脑子里炸开，看着面前的药粉男人哭的更加厉害。他不敢面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自己的亲生妹妹上吊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男人的神情就开始变得恍惚他拿起地上的白色药粉。
“对，有了这个药粉哥哥就能见到你了哈哈哈，你还活着对吧？”
男人猛的站起身怀里的相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女孩的脸变得残破不堪。他顾不得只是贪婪的吸食着药粉。
“哥哥。”
听到声音男人颤抖的转过身。女孩穿着黄色的碎花洋裙一双犹如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睛，乌黑的长发垂直于胸前雪白的皮肤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
男人丢掉手中的空袋子移动到女孩的身前。
“雪儿。”
女孩甜甜的笑着，双手扶着帽子转了几圈。
“怎么样？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男人含着眼泪哽咽了一下，端着手臂却不敢上前。
“好看。雪儿穿什么都好看。”
“真是的，哥哥每次都这么说！上次……”
女孩的声音和身影逐渐变得疏远，男人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浑身没了力气直接倒在了地上。任凭一张张欠条将他埋没。
当他再次醒来，妹妹已经消失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孤独感和无数的欠款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爬起来从床上拿起手机慌乱的接通。
“前几批货的钱你还没给呢，md混小子限你明天早上把钱给我凑齐连本带利七万块凑不齐你等死吧！”
“小岩呐，我知道你困难但是你上次借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你的文档不用发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公司不需要瘾君子……”
男人盘坐在床边手中的烟一根又一根，桌子上的那几包白色药粉成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
不知过了几天，他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猛然想起无良的话：“失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男人发了疯似的狂笑着。每天都有人来敲门但他一动也不动的静静地坐在妹妹的房间里不吃饭不喝水紧紧靠着那几包精神食粮，没人知道他还能撑几天。
他站起身准备再打扫一遍妹妹的房间，却一下子绊倒在地上一个粉色的笔记本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是什么？”
他直接盘坐在地上翻看着笔记本，这似乎是妹妹的日记。他粗略的看了几张全是一些琐碎的生活碎片，直到那几句触目惊心的话深深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日记内容：我知道哥哥的秘密但我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今天也有好多人在我下班的路上堵着我要钱。我把妈妈留下的唯一的镯子抵了出去他们才放过我。对不起，妈妈。
他们又找到了我，我被打晕了等我再醒来我的身上很痛衣服也穿的乱七八糟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对不起哥哥我……再见。
这一页纸张上有几滴泪痕和血渍，这就是最后的内容。看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悔意狠狠地揍了自己两拳。
“无良，你怎么知道他一周内会来的？今天已经是第五天咯。”
周洋擦试着展柜，无良一如既往地端着报纸喝着茶水。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了么？”
周洋停下手里的活注视着门口的方向，果然那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怀里似乎还揣着什么东西。
他佝偻着身子仅仅几天的时间他的脸就瘦到凹陷，厚厚的眼袋应该是他连续通宵的战果。
“啊，您您好，请问……”
还没等周洋说完男人就掏出了一袋白色的药粉放在柜台上了。
“还剩下一包，我不需要了还给你们吧。”
男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周洋站在货架旁甚至都看不清他说话时那双干裂的嘴唇是不是在动。无良微微笑了一下。
“即便还给我，您交易的物品也是回不来的。”
“我知道。况且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说着男人转身就要离开。无良用手指轻叩了三下柜台的桌子。男人回过头诧异的看着他。无良却依旧微笑着看着他。
“别在意只是个游戏罢了。”
男人一脸不屑的离开了店铺。
周洋缓缓的凑过来。“什么游戏要敲桌子？很没礼貌吧？”
无良一脸要调侃的样子看着周洋。
“你没玩过捉迷藏么？没有眼睛的鬼要听声音才能抓住猎物。”
回到家中后男人走进妹妹的房间，他的生活一团乱却把妹妹的房间按照她生前的样子完好的保持着。
男人关上房门走到当初妹妹吊死的位置踩着凳子将下颚抵在了麻绳上。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可当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口袋里的那张白色欠款单时猛的闭上了眼睛用脚尖缓缓的踢开凳子。
“哥哥当鬼，要开始咯！”
咚咚咚。听着手指敲桌子的声音哥哥终于找到了妹妹。他们相互拥抱着，在一间破旧的地下室相互取暖
桄榔的一声凳子倒在了脚底，那只挣扎的黑影逐渐被夜幕吞噬殆尽变成了随风摇曳的人偶。
晚风轻轻拂过门窗，夹杂着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屋内的烛火不甘寂寞的舞动着突然被溜进来的风熄灭最后散发出一缕青烟与月光相互交织与黑暗中。
打开窗户一片枯黄的树叶飘了进来落到了无良的掌心。
“看来，他还是选择了一条最简单却不明智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