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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乱,乱!伏案而坐的克扎尔撕下本子的最后一页,将自己埋在桌上圈起的胳膊里。
错了,错了,看看他写出了什么。凌乱的,松散的,不和谐的逻辑,破碎的体系。每一个字单独存在时有着那样光辉的魅力,可他就这样将它们不合时宜地组在一起。他就像是汉字王国里昏庸的皇,不了解他的每一个臣民,却偏偏点了无数不得不的鸳鸯谱。
他从不是人类社会的契合者,因为不善与人交流,他选择将自己埋进书里。写作的热情时时刻刻在他的体内沸腾,他以此作为精神上的支撑。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有的只是热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写作庸才。
他对文字抱着无与伦比的亲切,在梦里,他将它们如数家珍般地细细亲吻——无数遍。
今年一月,他将一幅笔墨泡进了酒坛。今年腊月,他刨开贫瘠的土壤,将自己灌个烂醉。或许他这一辈子从未清醒,每天早上,他在诗人的吟游声中醒来,而后小说家开始给他讲故事,他有时笑得震天动地,有时哭得地裂天崩。大起大落。他的眼是聋的,嗅不到禁锢的味道。他只管将自己随手扔进一片文字,追求永恒的不羁自由。他想到他的死亡,他会在睡梦中将自己随意地抛在文字的墓地,他要腐在那里,他要烂在那里,他心甘情愿地为这一片净土作肥。
可现在又如何呢?他将自己整个地献给它了。可它仍不知足。那爱与美的缪斯从未光临他的门楣。这让人心碎,令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