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改)【七五折】指尖微凉 ( 16-20 )

2020-07-23 10:46 作者:一只踢踢崽  | 我要投稿


吴哲晗走神太久了,她出神地看了烟花多久,许佳琪就看了她多久,以至于,她回过神转回头的时候,许佳琪一时反应不及,来不及收回目光。    


为了掩饰尴尬,许佳琪装作自然地询问她:“没想到你这么有浪漫情怀,喜欢看烟花?”    


吴哲晗淡淡一哂,翻动餐盘里的虾球:“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有一个人欠了我一场烟火,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记了好久好久。”    


她看见许佳琪的笑意有些冷凝,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收回了心神,侧目正巧看到楼下有小孩蹲在地上玩雪,父母想把他拉走,便转移话题问道:“会不会堆雪人?”    


许佳琪挑了挑眉,反问:“你猜?”   


 吴哲晗抿唇一下笑:“切,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不会。”    


许佳琪饶有兴趣道:“看起来你很懂,不然你教教我?”    


吴哲晗笑:“交学费吗?”    


许佳琪为自己空了的酒杯添上了些许的酒,轻轻地晃了晃,促狭道:“那要看你教的怎么样了,我一向不做亏本买卖的。”    


吴哲晗遗憾地摇了摇头,鄙夷道:“我教的不是技术,是一种情怀,情怀无价,怎会有亏损,你只赚不赔,真是不懂行情。”    


许佳琪放下杯子,拿起餐巾拭了拭唇角,道:“情怀倒确实无价,藏于心中,久久难忘,历久弥新。”她话有所指,却只是感慨。    


情怀啊,吴哲晗叹息:“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有再堆过了。记得第一次堆雪人,还是爸爸手把手地教我,先滚个大的雪球,再滚个小的雪球,妈妈怕冷不敢动手,就负责拿着根尖尖的胡萝卜在一旁等着帮雪人造一个鼻子……”    


说话间,她眼里的怀念与向往许佳琪看得分明。    


心思一动,许佳琪轻巧说道:“那走吧。”    


吴哲晗没跟上许佳琪的跳跃思维,反射性地脱口问道:“去哪?”    


许佳琪蹙眉:“不是说要教我堆雪人找情怀吗?”    


吴哲晗今天才发现许佳琪真是十足的说一出是一出的行动派啊,她看了看窗外,雪花不过薄薄地在大地上覆了一层,好笑道:“现在雪这么薄,哪里堆得起雪人啊。”    


许佳琪皱了皱眉,定定看着吴哲晗道:“这我自有办法,你只要告诉我,现在想不去想去。“她的神色间竟是一派的认真,吴哲晗辨清了她不是在说笑。    


她不过疑惑惊讶了片刻,也擦了嘴角提包站了起来,回应道:“那走吧。”说完,又笑道:“反正再吃下去也不会有小蛋糕……”    


许佳琪抬脚走在前头,唇角漾起一抹淡笑,长发随着她挺直的腰身一荡一荡……    


余光里,她看见莫寒一直看着她们,目送着她们的远去……    


出了餐厅,吴哲晗就拉住了许佳琪,伸出手向上摊开手掌说道:“车钥匙给我,我去开车。”许佳琪饮酒向来节制,多数不过小抿几口,只是刚才,却是少见地喝了不少。    


许佳琪顺从地从包里掏出了钥匙,递到吴哲晗的手中:“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掏出手机,一边拨弄一边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倒车没问题吧?”    


吴哲晗转头就走:“安心等着,不必多虑。”    


吴哲晗把车开出来听到许佳琪跟前的时候,许佳琪已经收了电话,双手插兜,一脸闲适地等待着。车子停下后,许佳琪一边伸手拉开车门,一边不忘挪揄:“你这去的时间可有点久,我还以为你被困在停车场了,正准备去搭救你呢。”    


吴哲晗冷觑了许佳琪一眼,许佳琪停车的时候她没注意,去开车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停的可真有技术性,差一点,她还真要被困在停车场了。难怪刚才问她,倒车没问题么,她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许佳琪面露坏笑,语气真诚:“五折啊,我把我自己交给你了,夜里路滑,你可要当心点。”    


吴哲晗直视前方,冷声道:“闭嘴,你再说一句,我不保证自己不会把车开进沟里。”    


许佳琪撇撇嘴,安静了下来,帮吴哲晗开了导航,输了目的地,在路况不好的时候,对吴哲晗指点一二。    


在许佳琪的指示下,车子四平八稳地开出了市区,开往了寂静荒芜的郊区。一路上,雪越下越大,吴哲晗开的越发小心。    


开过了一片的荒芜,车子驶入了一片别墅区内,视线里,开始出现了灯火人家。    


这里位于半山腰上,比市区里阴冷不少,一路上可以感觉到雪堆积地比市里道路上厚了不少。但当车子开入这别墅区内,路上倒没有了积雪的踪迹,吴哲晗也只当是这里的人道路清扫工作做得及时。    


遥遥地便可以看见前方一幢别墅,灯火通明异于其他,近了些,更看见了它院门大开,门前隐约站立着几个人。    


许佳琪出声道:“前面那里停下就好,我们走进去。”    


吴哲晗熄了火,跟着许佳琪下了车。    


门前果然站着几个西装男子,微微低头弓腰,对着许佳琪恭敬道:“小姐。”    


许佳琪淡声询问:“都好了吗?”    


站在最前头的男子应道:“都好了。”    


于是许佳琪便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们,转过身对吴哲晗道:“我们进去吧。”    


一进了院子,吴哲晗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院子里满地是堆积平整的积雪,一脚踩入,鞋子便陷了大半。她略一思索,联想到前面路上的景象,一下便明白了过来。    


她转过身看向许佳琪,见她正也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但目光中,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期待。真是个浪漫的傻瓜,吴哲晗心里感动,嘴上却是嗔笑道:“为许家工作也是不容易,上好佳节还要负责半夜铲雪清道供老板取乐,大老板,有没有给人家额外的津贴?”    


许佳琪蹲下身子,在雪上随意地抓弄着,仰头看吴哲晗,不以为意道:“仇富不要太明显。这些,够不够给你堆个雪人?”她的眼神晶亮,吴哲晗难以拒绝。    


吴哲晗也就地蹲下,伸出双手,推起了厚厚一层的雪,好笑道:“堆十个都够了。”    


她从四周开始慢慢地推动,把雪往中间聚拢,压实:“喏,要开始上课了,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我怎么做。”    


许佳琪点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吴哲晗滚了个大球做雪人的底座,许佳琪便也依样画葫芦地堆了一个,接着,吴哲晗又推了一个小球出来,许佳琪也认真地跟着做了一个……   


 雪人的身体都做好了,吴哲晗在院里树下捡了两根树枝做了雪人的手,许佳琪也跟着做了。她捡的树枝比吴哲晗的长上许多,竟堪堪地能够触到吴哲晗雪人的手。    


一切都很完美,可是却还缺了五官。吴哲晗想就地取材,可四下环顾了一周,也没有看见合适的。正低头苦苦思索间,却听见许佳琪轻轻地击了击掌,声音清脆悦耳。    


一个男子提了一个白色的袋子走到了许佳琪的身边,沉默地放下,安静地离去……    


许佳琪冲着吴哲晗得意地挑了挑眉,从袋子里拿出了浑圆晶亮的黑珠子,小心地安在了雪人的头上,然后是可爱的胡萝卜鼻子,小巧的红色手链围成的嘴巴。    


大功告成之时,她站起了身子,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雪人,而后,又打量了吴哲晗的雪人一眼,坏笑道:“老师,你的雪人没有眼睛鼻子,好可怕,人家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吴哲晗被许佳琪自称“人家”惊得一哆嗦,默不作声地也站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许佳琪雪人的跟前,沉吟道:“这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是挺漂亮的。”忽的,她一伸手,一缩手,快步跑开了。    


许佳琪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她可爱的雪人乌溜溜的大眼睛哪里去了!刚反应过来,她便提起了脚追赶起了吴哲晗:“把雪宝的眼睛还给我。”    


吴哲晗边跑边笑:“哟,还取了名字呀,看不出许小姐你这么有童心……”    


许佳琪哪里跑得过吴哲晗,不过几步,她便有些气喘了。情急之下,她蹲下了身子,抓了一把雪掷向吴哲晗,手起球落,一击即中,吴哲晗大腿受袭,被打的一个踉跄。    


许佳琪大喜,得意喊道:“把眼睛还给我。”    


吴哲晗微微眯了眯眼:“想要眼睛呀……”眼疾手快,她也抓了一把雪掷向许佳琪:“来拿呀……”    


许佳琪却是早有防备,身子轻轻一挪,便躲开了袭击,嘲笑道:“五折你的准头不太好呀。”    


吴哲晗不甘心,抬手又是一击,许佳琪再次躲开了……    


“让我教教你怎么打中吧……”话音刚落,吴哲晗躲闪不及,又中了许佳琪一球,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哎哟”。    


“还不还?”    


“不还,除非你给我打中一下……”吴哲晗笑着大声应道。    


“想得美!”许佳琪弯腰握拳,准备再送吴哲晗一击。    


吴哲晗学聪明了,怎会坐以待毙,在雪球飞来之时,拔腿就跑开了,许佳琪自是快步也跟着追了上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你来我往地打起了雪战,笑声,惊呼声,渐渐盈满了本是寂静孤清的院子,在夜空中回荡……    


第一次,许佳琪听见吴哲晗笑的这样开怀,像个孩子一样。伸手抓住吴哲晗之时,吴哲晗惊慌地回头看她,却被她一把抱住,按倒在了雪地上。    


她惊慌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乌溜溜,湿漉漉,真是像小鹿一样可爱。许佳琪弯了眉眼,笑意盈然。可惜,双腿已经僵冷地几乎没了知觉,她已经没有力气翻过身护住不让吴哲晗摔疼了,只能用已经冻僵了的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压到她。    


“啊,许佳琪,你给我起来……”    


“不好意思,想到我的雪宝没了眼睛,我就伤心欲绝没了力气。”许佳琪低头与吴哲晗对视,笑的狡黠。   


距离不过咫尺,吴哲晗可以清楚地望见,许佳琪如墨般的双眸,如星影般闪烁着自己的倒影,那样清晰,动人。    


她心口猛跳了一下,慌张地闭上了双眼,不敢直视。她已经冻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可许佳琪,仿佛眼睛,都带着热度,灼热了她的身体,她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扑在她僵冷的脸上,也是轻轻暖暖的……   


嘴唇呢,那带着淡淡粉红的嘴唇,是不是也一样的暖和呢?吴哲晗觉得自己要魔怔了。  


第17章


吴哲晗正陷入了对许佳琪粉唇的绮思中,几乎蠢蠢欲动,却听见许佳琪轻轻地笑了一声,悉悉索索地翻了过去,躺在了吴哲晗的身旁。    


吴哲晗睁开眼睛,侧过头去看许佳琪。她黑色的发铺散在皎洁的雪地上,脸色苍白中带着微红。像是累极了一般,许佳琪轻阖了双眸,吴哲晗只看见她那细细密密的长睫毛几不可见地微微煽动着,呼吸沉重又短促。吴哲晗只觉得,此刻的许佳琪竟像是从一片茫茫雪色中走出的雪女,高贵圣洁,又羸弱动人。    


目光往下,吴哲晗看见许佳琪的衣服上满是雪白一片,黑色的裤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深深浅浅的印记,怕是已经湿透了。    


吴哲晗心下一惊,猛地坐了起来,站起身,催促许佳琪道:“起来,这样躺着容易感冒。”    


许佳琪缓缓睁开眼睛,舒眉一笑,伸出一只手:“我身体都麻了,你拉我起来。”    


吴哲晗将信将疑,却担心着她躺久了身体受不住,只好伸出了一只手去拉她起身。双手交握的瞬间,吴哲晗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的分明。她以为她的手已经冰凉的失去了知觉了,却还能从许佳琪的手上,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她越发急切地想要拉起许佳琪,许佳琪却是含笑看她,纹丝不动,吴哲晗只好又添了一只手去拉她,双手用力,可是,因为用力过猛,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就要往后面仰去了。    


许佳琪这时候倒是用力了,急忙抓住了吴哲晗就要松开了的手,往前用力一带,吴哲晗顺势“咚”地一声栽倒在了许佳琪的身上,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许佳琪痛苦的呻吟。    


吴哲晗埋头在许佳琪的胸前,脑袋一热,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又羞又恼,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就想往远处走去,不敢再看许佳琪一眼。    


即使下落之时,吴哲晗又挣扎着用双手微微撑住了身体,减缓了力道,许佳琪那样敏感的部位被砸了一下,也是疼的够呛。许佳琪双眉紧锁,只觉得身上又疼又冷,却见吴哲晗一言不发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越走越远,连叫住她都失了力气。    


吴哲晗心中羞恼,只觉得许佳琪挨了一下砸也是自作自受,若是她没有逗她让她拉她起身又故意不做任何动作,她怎么会滑倒在她身上。刚刚那脸上柔软的触感,噢,不能再想了……    


只是,不过走了几步,吴哲晗便想起了那时倒在许佳琪的身上,脸上确有一片冰凉的触觉并不作假,她的衣服,怕也是湿透了吧。心沉了下来,脚步也缓了下来。   


 再无暇顾及其他,吴哲晗转回了身,快步走到许佳琪的身旁,蹲下身软声道:“Kiki,别闹了,快起来进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许佳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唇角又有了上扬的弧度,虚弱道:“我知道你向来嫉妒我身材比你好,可你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这下真的起不来了……”    


吴哲晗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本就红的脸又红上了许多,沉默地伸手搂住了许佳琪的肩膀,带着她起身。    


许佳琪借力艰难地从雪地上站了起来,几不可觉地晃了一下身子,抓着吴哲晗的胳膊稳了一下。    


许佳琪冻得不轻,动作缓慢,走的艰难,吴哲晗双手扶着她,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路过她们两人堆的雪人之时,许佳琪停下了脚步,示意吴哲晗把袋子提起来。   


 吴哲晗不明所以地蹲下身提起了袋子递给许佳琪,许佳琪动了动僵了的手指,伸手从袋子了拿出了两个黑色圆润的珠子,一根红萝卜,一串小手链,动作温柔地为吴哲晗的雪人安上了五官。    


吴哲晗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神色郁郁,原来明明就还有材料!    


许佳琪又给自己堆的雪人正了正鼻子,调整了嘴巴的弧度,眨了眨眼睛道:“雪宝觉得自己丑极了,哭着问你什么时候把眼睛还给它。”   


吴哲晗顺着许佳琪的话向雪人看去,那没了眼睛的雪人向下撇着嘴角,倒真是一副委屈不高兴的可怜模样。    


吴哲晗的脸上有了笑意,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个黑珠子,认真地安在了它原来的位置上,扬了扬它的嘴巴,雪宝便露出了一副可爱高兴的笑脸。    


满意地看了两个雪人一眼,吴哲晗伸手扶了许佳琪,催促道:“好了,满意了吧,快进去。”    


许佳琪随着她的脚步向前,临进屋子之时,她回眸看了一眼,庭院通明的灯随着她们的离去一盏盏暗了下了,院里只剩下了满月的银辉,冷风寂寂中,她和吴哲晗堆起的雪人,手牵手,挺直矗立着,正迎风而笑……    


许佳琪刚进屋子,就有一个年届五旬模样的中年妇女匆匆端了两杯热牛奶上来,神色紧张地递给许佳琪和吴哲晗,念叨着:“小姐你可算是进来了,张妈我都要吓坏了,外面那么冷,你怎么受得住啊。”    


吴哲晗接了牛奶,轻声地道了一声谢,并没有马上喝下,也面露忧色地打量着许佳琪。    


许佳琪却盯着她手上的牛奶,意思再清楚不过。    


吴哲晗收了眼神,在许佳琪的注目下,喝完了热牛奶,身体随着热牛奶的下滑,暖了起来。    


许佳琪这才举杯小口小口地喝下牛奶,张妈在一旁招呼着:“小姐,热水我已经放好了,你快去泡泡暖暖身子吧。”    


许佳琪把杯子放在餐盘里,目光刚刚转向吴哲晗,就听张妈赶忙又劝道:“哎呀,小姐你就放心吧,吴小姐的热水我也放好了,衣服客房也都准备好了。”见许佳琪不为所动,她转过了身子往楼上走:“吴小姐跟我来……”    


许佳琪担心吴哲晗不愿意留宿,吴哲晗却没有丝毫不喜的样子,跟着张妈上楼,安抚许佳琪:“我没事,你顾好自己便好。”    


许佳琪轻轻“恩”了一声,才转了身往一楼的浴室走去。    


吴哲晗跟着张妈上了二楼,进了客房的浴室,张妈指着放在一旁的衣服道:“衣服的是全新的,下过水洗过一遍,也不知道吴小姐喜欢什么款式,还请先将就一下。”   


吴哲晗客气笑道:“不碍事的,您客气了。”    


张妈又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浴室的使用细节,便退了出去,让吴哲晗快些洗洗祛祛寒。   


 吴哲晗试了一下水温,刚刚好,她把手表脱下放在洗浴台上,脱了衣服下水,只觉得周身通畅,长长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许是过于舒适,又或是刚刚玩闹地过于疲累,坐在浴缸里不多久,她有了些睡意,微阖双眼,竟是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浴室里已是水雾萦绕。浴缸是全自动的,水温依旧温热如初,身上,却是已经起了细小的褶子。吴哲晗皱了皱眉头,醒了醒神,振作了精神认真地洗了头和身子。    


放了水起身穿戴好衣服,吴哲晗站在洗浴台前取了挂在一旁的电吹风吹头发,低头便看见许佳琪送她的手表,正静默地躺在洗浴台上,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她一手举着电吹风吹着头发,一手不自觉地在满是水雾的镜面上描画着,先是微斜的碎刘海,再是两旁长长的直发,而后是精致典雅的瓜子脸,眼看着,许佳琪的雏形就要出来了,吴哲晗却回过了神,摊开了手掌轻轻擦掉了所有的水雾。    


镜子里,露出了她嘴角噙笑的模样,眼神里,却有苦涩。   


 她一手向下挪了挪电吹风,一手轻轻地拨弄着头发,告诫着自己:吴哲晗,你不可以贪心。    


吹干了头发,吴哲晗心里记挂着许佳琪,也顾不上在太多细节,穿着睡衣披着外套趿着棉拖就出了客房。刚出了房门,就看见那个叫许忘的年轻女医生从正对面的房间出来,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转身看见吴哲晗,许忘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哲晗,眼神里满是审视的意味。    


吴哲晗被她打量地有些不自在,轻轻地点头和她打了个招呼,想要错身下楼之时,许忘却淡淡地开了口:“小姐没什么事,吃了些防寒的睡下了,你不必担心。”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清冷,没有丝毫温度。


“小姐吩咐了,若是你睡不惯这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吴哲晗眉目微垂,温声回绝:“许医生不必麻烦。”没有见到许佳琪,她放心不下。    


许忘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回去了。”下楼之时,她又补充道:“小姐让我给你开了一些防感冒的药,一会张妈会送一些药到你房里。”说话间,她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吴哲晗一眼。    


她的神色吴哲晗看不分明,似羡慕,似落寞,又似哀伤……    


张妈送药上楼的时候,吴哲晗已上了床靠在枕头上,见张妈敲了敲门端着水进来,吴哲晗忙下了床双手接过水杯和药,温声道着谢谢。    


张妈站着看她把药吃下,感慨着吴哲晗确实是相貌出众,气质卓然,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不过她还是有些不乐意,什么都好,怎么就不懂得心疼心疼小姐,还带着她那样胡闹。    


吴哲晗不知道张妈心中的腹诽,吃了药把水杯递给张妈,又是一声和气的谢谢。   


 张妈欲言又止,吴哲晗有所察觉,但最后张妈却只是跺了跺脚,拿着杯子安静地退下了。有些话,怕是还轮不到她来讲,罢了罢了。    


吴哲晗关了灯,躺在床上,想着江忘的眼带深意,张妈的欲言又止,在心底喃喃地念着“许念”,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外人都这般宝贝着,许爸爸许妈妈又该如何呢?许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寻常人怕是也难入他们的眼,更何况,更何况是……    


吴哲晗不敢想下文,更知道自己不该往下想,许佳琪自该有更好的良人相配的,若自己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不远不近陪伴一生一世,当已是大幸了。她所幸止了自己的心思,闭了眼睛,一心一意只求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间像是听见了远远传来一声钟响,告示着零时已至。迷糊之间,吴哲晗在心底念了一句:12月26号了……    


然后,也没有然后了……  


第18章


许是许忘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吴哲晗这一觉,竟睡得格外沉稳。她醒的时候,天已微亮    ,是久违的好眠。    


她揉了揉眼睛,对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茫然,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许佳琪的地方。起身下床,抱了挂在床边衣帽架上张妈准备好的衣服,吴哲晗进了浴室洗漱。    


她心里惦记着昨天许佳琪进门时的苍白脸色,忧心她受凉生病了,于是用着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梳洗完毕,整理清楚了便匆匆忙忙地下楼,想着许佳琪大概也快起来了吧。   


 她刚走到楼梯半道,就听见了张妈音量略高的紧张道:“哎哟我的大小姐呀,你还发着烧呢,怎么还能沾水,这事交给张妈我来做就好了呀……”吴哲晗心里一紧,立时紧锁了眉头。    


她继续往下走,循着声源,听见许佳琪的声音不同往常,虽是一贯的淡然无波,却嘶嘶哑哑:“张妈,一会五折下来了,不要和她提起我发烧的事。”    


张妈纠结地回道:“小姐你脸都烧地通红了,吴小姐看了怕是不用我多说便也会察觉的。让许医生再来一趟吧。”    


许佳琪有一会没有接话,才又哑着声吩咐道:“张妈你去帮我看看五折什么时候起来,她若是起来了,你就下来,顺便再帮我带一条冰毛巾进来。”    


张妈还在不解,吴哲晗的心却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又急又气,又窝心又心疼。用冰毛巾来降温,掩盖脸色,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疼惜自己的身体。可是,这个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傻瓜,不肖多想也知道,她是怕自己担心和自责……    


她趁着张妈还未出来打探之时,故意踩重脚步,发出声响,快步到了许佳琪和张妈的所在地,是厨房……    


入目的是许佳琪站在案板前围着围裙侧身看她,一手还自然地搭在案板上,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连眼睛都带着些红。看见吴哲晗,她的眼里有慌张一闪而过。张妈站在许佳琪的身边,脸上满是焦急。    


吴哲晗往厨房里踏进,许佳琪转过身子,一下一下地切着案板上的蘑菇,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起的这么早,是昨天夜里睡不好吗?”吴哲晗听得出,她刻意放缓放轻了声音,却还是难掩沙哑。    


她上前站在许佳琪的身边,伸手入水,帮许佳琪洗菜,声音放的自然,应道:“睡得挺好。倒是你,没睡好吗?声音这么哑。”    


许佳琪把切好的蘑菇放入一旁的碟子里,淡淡回道:“恩,可能是半夜失眠,起身到窗前站了了一会,吹了风有点感冒吧。”    


她说的平稳,像在陈述事实,吴哲晗便也伪装地自然,不拆穿她的用心良苦,挪揄她:“许小姐夜里好兴致呀,夜半赏景,可是有别有一番风味。”    


许佳琪轻哼一声,唇边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诚邀吴小姐共赏。”   


 吴哲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轻轻地推了推许佳琪,道:“伤病人士就到一旁好好歇着吧,把战场交给我吧。”    


站在一旁的张妈赶忙见缝插针附和道:“是啊,小姐,这里就交给吴小姐吧。”   


 许佳琪停下手上切肉丝的动作,侧目瞧了吴哲晗一眼,饶有兴趣道:“说的倒像有那么回事,不过,还劳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吴大小姐先告诉我,你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吗?”    


吴哲晗扫了一眼案台上的配料,和一旁浸润在水里的米,了然一笑,小瞧人不是,挑眉道:“不就是皮蛋瘦肉粥。”这是许佳琪和吴妈妈学的第一道菜,是吴哲晗的早餐最爱,自己没动过手,却也没少见妈妈煮制它的过程。    


许佳琪也来了兴致,笑道:“说的倒像是真会。”    


吴哲晗推开了许佳琪,自己站到了案板前,从许佳琪的手上取过了菜刀,摆出了一副娴熟的架势:“是不是真会,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佳琪退到吴哲晗的身后,顺从地脱了手,让吴哲晗从她手中取走菜刀,因发烧有些发红的眼眸了满是笑意。她比吴哲晗略高些,在她身后低了头便能看见吴哲晗拿着刀,一下一下切着肉,虽是笨拙,却也有模有样。    


张妈见许佳琪终于是退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到一旁接了一小盆的热水端到了许佳琪的跟前。    


许佳琪认真地洗了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伸手拉了拉吴哲晗,示意她转过身子。    


吴哲晗轻挪脚步,手上还握着菜刀,一脸不解地微微侧转了身子。    


许佳琪便在她转身之时,递上了围裙,凑近了身子,低下头,动作温柔地替她系着颈上的带子。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吴哲晗一下子僵了身子,感受着许佳琪的鼻息带着她散落的发丝,一下一下轻轻挠着她的脖子,不敢动作分毫。    


许佳琪终于系好了围裙颈上的系带,带着笑意拉开与吴哲晗的距离,手还搭在吴哲晗的肩头,低头看吴哲晗,却看见了吴哲晗正怔怔地仰头看着她,神色难明,四目相对之时,一下子失了神,忘记了从吴哲晗肩上抬手的动作,反倒是,不自觉地,紧了紧。    


吴哲晗只觉得,许佳琪的发,好香,脸,好美,双眸,不想从她的脸上挪开分毫……    


空气中仿佛有暗波流动,搅乱了一湖静水……   


还是许佳琪轻轻咳了一声,挪开了眼睛,平息了那难明的暗涌。    


吴哲晗也收回了散乱的心神,侧过了脸,张妈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许佳琪弯腰低头,快速地帮吴哲晗系好了围裙腰上的系带,退开到了一旁,语带笑意:“还请您吴大小姐大展身手。”    


吴哲晗勾起唇角,转回身子,缓慢却平稳地在肉上滑动着菜刀,气定神闲:“你不要太惊讶就好。”    


事实与想象总是有所差距,看人煮菜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又是另一回事。真的开始下手煮的时候,吴哲晗便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弄不清顺序,好在许佳琪虽一直在一旁幸灾乐祸,间隙中,还是指点了一二,皮蛋瘦肉粥最后,也有惊无险地出锅了。    


餐桌上,吴哲晗一面小口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粥,一面不着痕迹地偷偷看许佳琪。她自我感觉味道还不错,却见许佳琪微微地皱了皱眉,心下顿时有些不安。    


好在,许佳琪却是皱了皱眉,承认道:“没想到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倒还不错。”    


吴哲晗忍不住喜上眉梢:“那是,许大小姐知道自己小瞧人了吧。”   


 许佳琪舀了一小勺子送进嘴里,轻笑一声,没有应话。    


吴哲晗本担心许佳琪发着烧食欲不好,却眼见着许佳琪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心下微安,有一种叫满足的情绪溢满心间。一时间,倒是起了回去要向妈妈学厨的心思。    


吃过了早饭,张妈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筷后,取了药端了一杯热水给许佳琪,:“小姐,吃药吧。”说完,又看了吴哲晗一眼,想起厨房看见的场景,老脸微红,嗫嚅道:“吴小姐,要不要,要不要也再吃点预防感冒的药,小心,小心被小姐传染了……”越到后面,她说的越小声。    


吴哲晗看着张妈扭捏的神色,眼皮一跳,张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摆了摆手,装作自然地说道:“不用麻烦了,不过一起吃顿饭,怎么会这样容易传染。”    


张妈显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见许佳琪神色淡定不置一词,便也不再多说。小姐都不担心,看来应该是不碍事的。    


吴哲晗知晓许佳琪不欲让她知道她发烧的事情,清楚自己在这里只会妨碍许佳琪看病,于是又闲坐了一会就请辞回家。   


 许佳琪简直让吴哲晗心火难平,竟还想要开车送她回家,也不看看她自己现在的脸色。强忍着把许佳琪扯回房间扔回床上的冲动,吴哲晗脸色有些冷,坚决地拒绝了许佳琪:“你是昨晚吹风还未吹够,觉得自己的喉咙还不够哑吗?”    


许佳琪见吴哲晗说的认真,加之她此刻确实觉得,头有些晕,担心行车安全,便妥协道:“好,那让司机送你回去。”不过却坚持着,要送吴哲晗出门看她上车。    


昨夜满院落的雪已经被清扫,雪人也已融化不见踪影,只剩下满地湿漉漉的水迹和孤零零的四根树枝,几颗珠子,两根胡萝卜……    


天亮了,梦醒了,昨夜的嬉闹欢笑恍如隔世,作为见证的雪人,也化了身子,在阳光里蒸腾消失,不过留下了些令人遗憾的残迹。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吴哲晗迷蒙着双眼,望着那堆残迹,驻足忘了动作。    


一张照片放大出现在了吴哲晗的眼前。    


“在这里……”   


灯火朦胧,雪絮飘飞中,两个雪人在寂旷的夜空下,牵着手,咧着嘴,迎风而笑……    


许佳琪的声音,沙哑却温柔:“用快乐浇灌出的花朵,永远不会凋谢。”    


那一刻,吴哲晗看着许佳琪淡然坚定的神色,几乎要信以为真。    


可不可以,她可不可以,再相信一次,相信一次许佳琪口中的永远?  


第19章


晚上吴哲晗洗了澡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开了电脑点播了常听的音乐电台,闭着眼睛放空思绪,和着音乐,小声地轻轻哼唱着。    


主播娓娓动听的一小段话语过后,是范晓萱的《雪人》:“……我痴痴,痴痴地等,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份,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吴哲晗睁开了眼睛,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那轮圆月,静静地听着,歌声温暖又悲伤……    


她拉近了椅子与书桌的距离,转椅在地板上缓缓滑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湮没在唯美的旋律中。    


吴哲晗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了许佳琪给她的那张照片,雪人还在笑着。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春天终究会到来,雪人最终也将融化,等待终了也不过是一场枉然……    


可是,许佳琪对她说:“在这里,用快乐浇灌出的花朵,永远不会凋谢……”   


她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明白了所谓永远的恶意,可是,这样的话语,从惯来少说好话的许佳琪的口中说出,她还是心动了。    


就像此刻她看见的如盘圆月,在更多的时候,却只是残月如弓,可你不能因为见多了残月,便否定了有圆月的存在,这是一个概率和运气的问题。    


吴哲晗在心底里思索着,也许,许佳琪便是那一轮圆月,也许,她可以是那一个自己少有的好运的小概率事件。    


这些年里,许佳琪总有那么些时刻,让吴哲晗的心蠢蠢欲动,可惜,她没胆试……    


情绪越是积压忍耐,便越是叫嚣着欲要喷薄而出。与许佳琪相交多年后的今天,感性终于开始要压过理性,占据上风……    


如果她再试一次呢?如果她有勇气,再相信一次,相信许佳琪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呢?如果,如果她有勇气,压上一身孤注,赌一次许佳琪是她万分之一的幸运呢?    


许佳琪会让她输吗?    


吴哲晗看着窗外的那轮圆月,唇角泛着隐约的笑意。她翻过照片,从书桌的笔筒上抽出一支记号笔,在它的背面,轻轻缓缓认真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嫦娟    


最后一个“娟”字写完,便要落下那一个圆满的句号之时,笔尖刚刚落下,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便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吴哲晗停了动作,用余光轻扫一眼,唇角的笑意,开始渐渐消失不见……    


手机频幕上,来电显示人那里,闪烁着“莫寒”两个大字。    


她握着笔,看着“莫寒”这两个字,久久没有反应,总想着,下一秒手机就会停止震动,这两个字就会消失不见,手机就会恢复平静,一切,就会回归原样。可是,手机还是在不折不饶地震动着,不止不休……   


 最后,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妥协地接起了电话。    


莫寒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雀跃:“五折,你终于还是接我电话了……”    


吴哲晗的声音,却是带着生疏的客气:“莫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五折,一定要有事,我才能找你吗?”她的声音,是吴哲晗听得出的黯然。    


吴哲晗是不为所动:“莫总?”    


莫寒苦笑一声,声音涩然:“我想见你,五折,我在你小区外面,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吴哲晗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她看不透莫寒的把戏了,当年她的狠心绝情她哭过痛过后终于懂了,而今,她的几番示好和纠缠,又是为了什么,她看不懂了。    


是经年过后对曾经伤害过的人的内疚吗?不,至今,她都表现的像她们只是普通同学从未发生过不快。    


是经年过后对曾经喜欢过她的人的暗示吗?可笑,昨日站在她身旁佳节同度的年轻男人不是摆设。   


 不论如今莫寒藏着什么的心思,吴哲晗都已经没有了心力和兴趣去参悟了。她冷着声音刚欲拒绝,莫寒却像有所察觉,软了声音央求道:“五折,不要决绝我好不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当,满足我一个愿望好不好……”    


吴哲晗又何曾听过莫寒这样委曲求全的语气,12月26日,当零点的钟声响起之时,她就记得了,可是也不过是记得了。    


“五折,见见我好吗?”今夜的莫寒似乎格外脆弱,声音隐隐都带了些哭腔。    


吴哲晗终究还是不忍心,咬着唇,轻轻地应了她一声,答应了。    


今夜没有下雪,风却比昨夜还大许多,吴哲晗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小区门口走去,遥遥便能看见,莫寒站在车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本是清冷的面颊,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绽放出一抹甜美的笑。    


她身上仅穿着一袭红色露肩晚礼服,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摇,身子,瑟瑟发抖。    


渐渐走近,吴哲晗看见连萱的双眸,灿若星辰,嘴唇已经冻得发白:“五折,你还是来了。”    


吴哲晗淡淡地回她:“先上车吧。”她里面穿着毛衣衬衫,外面套了呢大衣,依旧觉得寒风凉彻骨,她不知道莫寒穿着那薄薄露肩晚装,是如何在这风中站立住身子的。    


莫寒笑容更是灿烂,快步转身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殷勤地帮吴哲晗开了车门,目视着她上车后,关上车门才又绕回,上了车。    


上车后,莫寒才搓了搓手,侧目笑着对吴哲晗说道:“好冷啊,如果你再晚一点下来,我可能就要冻死在车旁了。”    


吴哲晗看也不看她,淡淡回她:“你可以在车上等我。”    


莫寒却弯了弯眉眼,露出了颊边可爱的梨涡:“我等不及了,想在你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你。”    


吴哲晗沉默以对,莫寒也不在意,发动了车子,换了个话题问道:“平安夜那天送你的花,还喜欢吗?”    


吴哲晗微微讶异,那时候,她一点儿都没有考虑过花是莫寒送的可能性。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淡声道:“让莫总破费了。”    


莫寒皱了皱眉,不高兴地纠正她:“五折,我们不是上下级的合作关系了,叫我的名字好吗?”    


吴哲晗却是淡淡一笑,转过头目视着连萱:“我和莫总的交情,怕是还未好到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    


莫寒闻言,身子抖了抖,咬了咬唇,看了吴哲晗一眼,沉默了。   


 一路再无话,吴哲晗不问莫寒目的地,莫寒也没有告知。吴哲晗侧着脸,专心致志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从街灯纷繁的闹市,渐渐到了空旷只有车流的笔直大道,而后,蹭蹭蹭地,竟上了高速……    


吴哲晗索性闭上了眼睛,等着莫寒最后的停车。    


不知道车子不知疲倦地驶了多久,莫寒终于停下了车,摇下车窗,和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出示了不知什么证件后,车子又放缓着速度往里驶进。    


吴哲晗睁开了眼,只觉得车窗外的景色,莫名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莫寒终于又开口:“五折,还记得这里吗?”    


她停了车,笑着示意吴哲晗下车,望着前方一片空旷的草原,满目皆是怀念的神色。    


吴哲晗环顾四周,看见“天新园艺”的标牌后,终于认出了这地方。莫寒竟然带着她上了高速,驱车至少三个小时来到了这个临州与居州的中间城市,她们高中出游曾经到过的“天新园艺”,这出乎了吴哲晗的所有意料。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寒,莫寒只是淡然地对她笑了笑,踩着细长的高跟,摇曳着单薄的晚礼服,抖瑟着身体往草坡上走去。    


吴哲晗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莫寒转过了身子,嫣然笑语:“五折,上来啊……”    


莫寒在高坡上的单薄曼妙的身影,渐渐和她记忆中的身影重叠,那一年,莫寒也是这样站在那里,语调软软地唤着她:“五折,上来啊……”   


吴哲晗不自觉地听从了她的呼唤,看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了去。    


莫寒踩着高跟一歪一扭地走到了坡上的最高处,稍微理了一下晚装裙摆,就那样席地而坐。她仰头看着夜空,语气雀跃地像个孩子,伸手指着天空,歪过头笑着对吴哲晗说:“五折,你看,那两颗星星还在那里。”    


吴哲晗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抬头看去,今夜月圆,夜空只有寥寥不明的几颗星,离着月亮远远的地方,确有两颗星,分外明亮。与当年她和莫寒躺在这里看的那两颗星星,很像很像,两颗星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的近,仿佛这些年间,它们一直相守在原地,未曾远离过。    


吴哲晗在莫寒的身边坐下,看着她脸上尤带着笑意,风吹过,细碎的刘海遮住她明亮的眼眸,她双手环胸,冷的抖了抖身子。吴哲晗伸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呢大衣,披在了莫寒抖瑟的身上,禁不住也打了个寒颤。    


莫寒双手紧着大衣,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吴哲晗,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    


吴哲晗不过只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夜空,声音里清清冷冷,在夜色里越发寂寥:“不一样的,从我眼里看到的它们,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离得很远很远。”她低下了头,看着远处茫茫的夜色,低声说着:“像是还在原来的位置,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距离。”    


莫寒的凝视着吴哲晗的双眸渐渐黯淡,她抱紧了吴哲晗为她披上的大衣,却觉得身上越发地冷了。她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吴哲晗,把大衣敞开,一边挂在吴哲晗的肩上,一边套住了自己的手臂,头,轻轻地靠在吴哲晗的肩上:“五折,听我说个故事好不好?”    


吴哲晗没有推开她的头,由着她在她的肩头低语,目光落在了脚下枯黄的草上,神思悠远…………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今冬枯萎了的丛草,来年春天虽会再绿,却也不会是那时的那丛鲜绿了。这里的好景依旧,身边的莫寒美丽依旧,可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了。    


听,她现在心跳是这样的平稳,有序。    


吴哲晗认真地想,许佳琪的烧退了吗?  


第20章


莫寒靠在吴哲晗的肩头,声音轻轻缓缓,飘渺悠远:“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的父母因着祖父和外公是过命的兄弟,从小指腹为婚而结合。女孩的母亲很爱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却在女孩十一岁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女人和九岁的男孩,她的母亲两年后就郁郁而终了,女孩也在那一年被父亲送去了英国读书,近乎流放。三年后,女孩在英国犯了病几乎要病死,外公对她的祖父施压,祖父因觉愧对昔日兄弟,终于狠心收回了她的父亲对公司的掌控权,召回了女孩,宣布她是公司唯一的继承人。为了得到祖父的支持和疼惜,女孩多年一直如履薄冰,唯恐有任何行差步错。”    


她见吴哲晗听得没有任何反应,用松软的头发在吴哲晗的颈窝蹭了蹭,轻声说道:“五折,你猜猜,故事里的这个女孩是谁?”    


吴哲晗第一次听见莫寒说起自己的家事,尽管她说的是这样风轻云淡,吴哲晗却也听出了她的不易与辛酸,年少失恃,流落异国,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其中的艰辛可见一斑。如果是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一定会心疼地拥莫寒入怀,恨不得替她的父亲补偿她所有的委屈,可是如今,她却叹了口气,只觉得无限惆怅。    


莫寒知道吴哲晗一定听得懂在说什么,她没有回她的话,却不妨碍着她继续说下去:“母亲去世的时候立下遗嘱,若是父亲续弦,她身后的财产将尽数捐献给慈善机构,借此威胁父亲,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她死前,满是憎恨地对那个女人说,她要她这辈子都踏不进莫家的大门,要让她的儿子,永远顶着私生子这个名号。祖父在接回我后,便不许父亲再带他们回莫家的大宅。然而今天,祖父因病去了安州养病,父亲便带着那个女人还她儿子,公然出现在了我的生日宴会上,俨然一副父慈子孝,伉俪情深的模样。”    


她顿了一顿,声音低低带着黯然:“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好讽刺,又何必这样大肆庆生呢,环顾四下的热闹喧嚣,我不知道他们在狂欢庆祝着什么。连我都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有谁,是在为了我的存在而感到庆幸呢……”    


吴哲晗觉得她的毛衣湿湿的,连带着她的心,也有些湿。终于,她还是心软,叫出了重逢以来一直没有喊出口的:“莫寒……”    


她的声音轻轻的:“莫寒,生日快乐。”   


她看见莫寒从她的肩头微微抬起脸,双眸中还泛着晶莹的泪光,颊畔却泛起了甜美的微笑:“五折,从重逢以来,我就一直在盼着,盼着你再这样,这样叫我一声。”    


莫寒说:“母亲她这辈子都没明白如何争取自己的爱情,她只知道,不能放手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是丈夫,是名分,是她身后的财产。所以,她也只教会了我,替她保住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她没有告诉我,如果守着还是不快乐的话,是不是应该放手。如果得到的不是最想要的,是不是应该舍弃。五折,你教教我。”    


吴哲晗深深地看了莫寒一眼,却回避了这个问题,转了头淡声安慰着她:“你会快乐的。”莫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又如何教的了她。她不知道莫寒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又或许,其实莫寒也没有真的期许她能给她答案。    


莫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无怀念道:“五折,母亲走后至今,我快乐过的日子,也不过是和你在一起的那短短一年,至此以后,怕是难有了。”    


吴哲晗看见莫寒当年本是令她心醉的甜美俏容而今爬满了苦涩惆怅,不由得心下也沉了一沉。又见莫寒从她的肩上抬起了头,环顾四下,纤指遥遥指着远方细数:“我记得那里有一个钓鱼台,那时候你可笨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那里的旁边是一个水上世界,你当时胆小,还不敢一个人走过锁链桥。再旁边一点,是我们休息的宿舍,晚上管的很严,舍管可凶了,这时候你倒来了胆,非要带着我来这里,结果被舍管发现了,一路跑,一路笑……”    


“一路跑,一路笑……”最后那个“笑”字,湮没在了莫寒的苦笑中。    


她说的所有过往,吴哲晗也记得清晰。多年前喜欢着莫寒的时候,想起来像是心上抹了蜜一样甜,莫寒离开后的很长时间里,回忆起来,却像心伤上撒了盐一样疼。   


那一年年段组织春游,吴哲晗本来一向是不参加这类的集体活动,因为每到自由组合选择宿舍的时候,她就会面临无人想要的尴尬境地。这一次,却因莫寒,有了例外。    


莫寒邀请她与她一间宿舍,并且,因为春游场地是莫家产业之一,莫寒身份特殊,她们可以申请两人一间,吴哲晗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并且,万分期待。    


春游的途中,莫寒一路都陪在了她的身边,跟着大队伍参观了几个展馆之后,莫寒便向带队老师申请了和吴哲晗自由活动。于是,说起来的集体春游,倒成了她们两个人的二人出游。    


正是草长莺飞好时节,春光大好,莫寒便起了兴致想要写生,二人便找了个好地方,吴哲晗可以安静地钓鱼,莫寒可以尽兴地作画,互不相扰。    


可当吴哲晗租借了鱼竿,抛下了诱饵,专心一意想要钓鱼的时候,莫寒却盯了她半响,打趣道:“这里风景虽好,却不及五折你的万分之一。”    


吴哲晗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莫寒却越发得意,临时起意道:“五折你这样美如画,我怎么能错过呢,让我把你画下,定格住这样的美丽瞬间。”    


吴哲晗一脸含羞,自是不肯,放了鱼竿就想起身去夺莫寒的画板,莫寒却皱了皱眉,满脸正经地叮嘱她:“五折,不要动。”    


吴哲晗见她认真,虽还是羞涩,心下却是欢喜的,还是由了莫寒,重新拿起了鱼竿认真地做起了她的模特。    


后来,莫寒总是嘲笑她笨,钓了半天,却连一条鱼都没有钓到。她却不知道,吴哲晗不是没有感受到鱼儿上钩,只是担心着影响她作画,因而不敢妄动,只由着鱼儿上了钩吃了诱饵,悠悠地又游走了。    


后来那张画,吴哲晗也没有讨要成功,莫寒说,她要带回家,装裱在卧房里,这样,睁眼后的第一眼,闭眼前的最后一眼,看到就都能是她了。    


那时候莫寒说的那样温柔认真,吴哲晗几乎要犯了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叫做,她也喜欢我。    


后来,她们一起去了钓鱼台旁的水上世界,那里吊桥摆放惊险刺激,惊呼声嬉笑声不绝于耳,莫寒对此不感兴趣,吴哲晗却有些跃跃欲试,莫寒便鼓励着她去试一试。然而,她有心没胆,上桥走了没有几步,因前面同学走的步子又大又重,桥开始剧烈晃动,木板铺成的桥面开始下坠,打湿了她的鞋面。吴哲晗双手紧紧握着铁索,双腿再不敢迈开一步。    


莫寒却不知何时也上了桥,轻轻拉过了她的手,笑着安抚她:“五折,不要怕,我拉着你的手,要落水的话,也有我陪着你。”    


她握紧了莫寒的双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只觉得心上生出了无限勇气,有莫寒陪着她,别说是这样一座小小的吊桥,便是刀山火海,黄泉碧落,她也无所畏惧了。于是,便从从容容地横渡了那片小湖,牵手走过了那座摇晃的铁索桥。    


夜里看了晚会回了宿舍,到了宵禁时间,吴哲晗在窗台数着星星,遥遥望见远处的草坡,突然生出了无限的浪漫情怀,非要怂恿着莫寒一起去。    


“天上繁星闪闪,坡上凉风习习,萤火虫扑闪扑闪从眼前飞过,你不想去感受一下吗?”吴哲晗说的诱人,莫寒听着也心动。    


于是二人便关了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哪成想刚准备出宿舍区便被远处的舍管看见了,舍管大声呼喊着:“回去……”    


吴哲晗却是拉了莫寒快步地跑了起来,舍管喊的越大声,她们便跑得越快。气喘吁吁地跑了很远很远,莫寒喘息着提醒着吴哲晗:“应该……应该没有追来,可以停下了……”    


吴哲晗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果然空寂的大道上,除了她们两个,再无别人了。    


她看了看莫寒,只见她跑的满脸通红,发丝凌乱,轻喘着气,倒是别样的可爱。莫寒埋怨着她:“都是你,你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嘛,骗人……”    


吴哲晗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莫寒的手,乖巧认错道:“是我,都是我的错,要是被抓到了,我一定承认,是我带坏了莫寒,莫寒她是好孩子……”    


莫寒看着她讨巧卖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开。吴哲晗看见她笑了,也忍不住开了怀笑出了声,又拉着莫寒跑了起来,边跑边笑,笑声,叠着她们散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道路上……    


可是啊,时过境迁,往事又何必再提。莫寒她不知道,她所给予她的所有曾经,此后想起,都不过在提醒着她,这世上最难料的不过人心,最易变的不过感情。    


莫寒所经受的心酸与委屈,她也替她心疼难过,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恶意指责伤害自己的理所应当的理由。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吴哲晗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莫寒察觉到了,从往事中抽身出来,回神说道:“抱歉,晚上是我唐突了,糊里糊涂不计后果地就上了高速带你来了这里,现在也晚了,要委屈你和我在这里过一晚了,明早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去。”    


吴哲晗摇摇头,表示不放在心上。    


莫寒便起了身,把大衣披回了吴哲晗的身上,快步走到吴哲晗前头带路。    


好在下了坡,不远处就有一个宾馆,莫寒出示了证件,要了一间双人房,吴哲晗只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听从她的安排。    


房间里并排放着两张床,格局,倒和曾经她们共寝过的那间宿舍一般。今夜发生的一切,和当年有着惊人的相似,最后,却还是用着不同的姿态收场。    


那年,她们在草坡赏星嬉闹尽兴后归来,更深夜寒,莫寒洗漱完毕后,不愿爬进自己冰冷的被窝,笑眯眯地爬上了吴哲晗的床,溜进被窝紧紧像树袋熊一样紧紧环抱住吴哲晗,撒娇说着:“五折,你好暖和,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带回家,藏在家里,每天晚上帮我暖床。”她没有看见,吴哲晗藏在被单下通红的耳根和嘴角羞涩的笑意。那时候,吴哲晗回抱着她,不知道在心底悄悄地应了她多少句,我愿意。    


而今,二人在洗浴间里稍作梳洗后,互道了晚安,便上了各自的床,关上了灯安睡。    


手表滴滴答答地跳着,吴哲晗听的分明,这样陌生的床,她睡不着。    


许久后,吴哲晗发现,莫寒也失眠了,因为她听见,莫寒在黑暗中轻声地唤她的名字:“五折,你睡了吗?”    


吴哲晗闭着眼睛装睡,没有回应她。   


而后,她便听见窸窸窣窣床被摩擦声,莫寒轻轻的脚步声,她下床了。    


吴哲晗感觉到莫寒站在她的床边,随着她的鼻息声越来越近,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抚上自己微微皱着的眉头,轻轻缓缓,像是想要抚平揉化那小小的皱褶。    


最后,莫寒的鼻息越发的近了,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了吴哲晗的额头。    


寂静中,吴哲晗听见莫寒喃喃低语:“五折,我好累啊。真想,再听你弹奏一次卡农……”   

 那时,吴哲晗对她莫寒说:卡农代表着,伤感中的喜悦、平静中的幸福、黑暗中的阳光、失意中的希望。    


曾经,莫寒于她是这样的存在,可是,不知道何时,这样独一无二的地位,却已经被许佳琪取代了。    


感受着身旁莫寒温热的吐息,吴哲晗心里却冰凉一片。她禁不住在心中苦笑拷问自己:你又如何去向别人求一个天长地久?你也曾多少次在心里许诺过,你会爱莫寒一生一世,你愿守她一生无忧,护她一世安康的。可如今,莫寒没有变,你却不也是变了吗?    


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长开不败的花,长聚不散的人,长久不变的心啊。   


 Kiki,我终究还是不敢再赌一场。    


只因,我输不起你。    


书房书桌上被遗留遗忘的照片背后,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十字后的句号,落笔不过画了半个弧形,终究还是,难以成圆……


(改)【七五折】指尖微凉 ( 16-20 )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