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明 （回忆篇）龙葵x王爷
（二）回忆篇
我是古姜国最小的公主，我出生的那年，刚好是国泰民安、最为昌盛的一年。父王母后很是恩爱，只有我和王兄两个孩子，我是在所有人的关爱下长大的，无忧无虑。
这样的快乐时光直至我十六岁那年。
战争开始了，杨国不断攻打姜国，我虽不懂，也感觉得到王宫里没有了欢笑，母后的声声叹息，王兄成日紧锁的眉头，父王上了战场，我日日为他祈祷。
可噩耗还是来了，从遥远的边境传到了王宫，父王战死，母后本就为救姜国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得知噩耗没能撑过去。
王兄自当站出来承担这个国家的一切，可是，我很怕。
我日日听得外面来的急报，我很清楚，父皇拯救不了的姜国，王兄也无能为力，他只是在让自己问心无愧。
我只有王兄一个亲人了，不可以，不可以让他也命丧战场，那样，姜国也就完了。
我连夜写信，命人送到了西边的黄道国，我愿意嫁过去，我愿意和亲，只要，姜国可以免于战乱，这是我身为姜国公主，唯一的一点用处。
很快，黄道国的国主来了回信。
可。
一个字，我知道，姜国有救了，王兄有救了。
王兄得知，大发雷霆，要把我关在宫中。可援兵已至，百姓的欢呼响彻整个天际，王兄如何能关住我。
我如愿来到了黄道国，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轿停，我等了许久，方才等到有人替我拉开轿帘，我探身出去，抬头，便是他一张丰神俊逸的脸，他身着紫衫，骑于马上，发髻松松绾在身后。见到我，便朱唇轻抿，微微一笑。
这一笑，便印进了我的心里，好多年。
我想，若是嫁与他，我是愿意的。
他是黄道国的摄政王—宸王，人人称他一声君上，是当今国主的皇叔。
可，国主最终下旨，娶我做他的王后。
一国之母和摄政王之妻，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不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了，就让我把这份心，偷偷压在心底，埋藏起来吧，姜国，需要我，王兄需要我，我不能任性。
嫁人前的那一夜，我哭了整晚，大家都道我一个和亲公主孤苦无依来到这里，自是想念家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哭什么。
哭过之后，我就要专心做这个国家的王后了。
那国主对我其实还好，不是过分亲热，但也不冷淡。他除了规定的日子，其实很少来我这里，但每晚又都会亲自来我房前问我一声“可否安好？”得到我“安好”的回应后，方才离去，即便他因国事繁忙不能抽身过来，也会命身边的贴身太监来替他问上一句的。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却想着，我毕竟是姜国公主，他就算不喜欢我，也究竟是要照顾姜国的情面。只是，不喜欢，何必勉强呢。
没多久，我便听得宫中小侍女偷偷念叨，原是国主娶我，不过是为了气他皇叔。
自古一国不容二主，没有一个君主是允许身边有个处处干涉他的决定之人的，可手中没有实权的小君主，也只能偷偷惹他不快，并不能真正与自己的皇叔摄政王叫板，所以，他得知皇叔爱慕之人后，便立马抢走，就是不让他如愿。
原来，竟是如此。
料想未来数十年的光阴，也许我便要如此孤独的过一生，有些悲哀，但这或许就是我的命。
我夜里想到此，便再也睡不着，自己一个人趿了鞋子，到花园中去走走，散散心。
“谁？”
我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声音，我不敢作声，早已过了宵禁时刻，我这时候出来怕是不妥，我有些怕，但也只敢抓紧戴在头上的披风。
“原来是小公主王后。”那人走近了，俯身透过我的帽子，与我四目相对。
我屏息，呆呆地看着他，他离我那样近，我似乎觉得我的鼻尖就要碰到他了。
“噗嗤”他笑出了声。
我回过神来，匆忙后退一步，向他行礼，却一不小心踩到了裙子，差点儿摔到。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我顺着他的手向他一拜，“君上。”
他笑着替我戴上方才慌乱中摔掉的帽子，“怕什么，我又不吓人。不过你的这声君上我很喜欢，万不要和你那夫君一样喊我皇叔，我可有那样老？”
他又凑近了我，我紧张的不敢呼吸，想到之前听到侍女的话，他，是真的吗？所以不愿意我叫他皇叔，对吗？
“小公主，你脸红什么？”他戏谑道。
“我……没有。”我想分辩，脸却烧的更厉害了。
“好了，不逗你了，你怎么这么晚会出来？”
“我睡不着。”
“想家了？”
我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其实我很想和他诉诉委屈，可又实在不敢说出口。
“无妨，我回去可以让你王兄写封信给你，亦或，你写封家书我帮你送去。”
“真的吗！”我终于抬起头，欢喜地问他。
他摸了摸我的头，“这才对嘛，小丫头就是要天天开开心心的才好。”
“君上……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胆怯地问他。
“嘘，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那侄子，可以吗？”
他将手指放在我的唇边，我感受着他手指的温度，心中微微一颤，轻轻点了点头。
他突然又俯下身，凑近看着我，“那，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
我不敢看他，只小声地答应。
他接着说：“你想家了，或者心情不好，就来这里找我，你和你王兄的书信，也可以从这里给我。”
“多谢君上。”我微微行了一礼，却始终没敢问出口“你为何要帮我”。
我怕，得到的答案，我不喜欢，会失望，给自己留点念想，不好吗？
殿中的侍女开始窃窃私语，偷偷讨论着那姜国来的小王后怎的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唉声叹气，快乐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还有他。
我开始频繁的与他相见，他也不是只与我在御花园中说说话，他还偷偷带着我上街，偷偷带着我逛花灯，偷偷与我在河畔渡船。
我欢喜极了，开始每日期盼着夜晚的到来，那样，我就能与他相见了。我开始有些排斥国主的到来，他来了，我就不能出去见他了，况且，那小国主无趣的很，从不与我有什么亲近的行为，只是每晚坐在我的帐边，一坐便是一夜，我也只能直挺挺地躺上一晚，并不敢乱动，满脑子都是想着与君上见面。
慢慢的，我开始敷衍小国主，他每日的问候我开始命侍女回复，渐渐的，他也不再来问了。
这样挺好的，互不打扰，若是他当初没有让我做他的王后，我可能更开心。
可是，当我第一次将这样的心思告诉君上时，他却迟迟没有笑颜。
“君上，你不喜欢吗？”
“龙葵，他其实很可怜，我们是不是错了？”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叫我小公主，而是轻唤我的名字，可我从不知，在他心里，原来竟以为我们这般是错的。
那天我们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不欢而散，只是，气氛压抑的很，我早早便回到自己寝宫，坐在床上沉思了许久。
他说的没错，我们的确很过分，我背着所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违父王母后自小对我的教导，可是，我怎么能违背我的心呢。
我不能从此不再见君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补偿，我尝试着对那小国主好一些，让我心中的愧疚减轻几分。
我学着他的模样，日日派人去请安，问他安好，有时也命人端几样小菜送去为他作宵夜，亦或是，让侍女缝几件衣衫送去予他，这些都是跟君上学的，很是手到擒来，果然，那情窦初开的小国主便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成日给我送这送那，只是依旧不怎么夜里住在我的寝殿。
我听过侍女偷偷议论，“殿里的那位也是着了急，开始讨好王上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对王上那般不冷不热，如今倒好，王上偏不来咱们寝殿了。”
我笑那小侍女见识短浅，怎么会懂我的那些小心思呢，国主如此，恰是合了我的意，我举杯庆祝还来不及呢。
只是，得知我如此行为，他气了好几个晚上，都未与我见面，我却开心的不行，君上心中，是有我的。
他虽不如那小国主好哄，可我苦等几晚，他也终是心软了，抱着我许久才肯放手。
若是能一辈子如此，即使一直躲躲藏藏我也如意。
最疯狂的时候，我满心想要有一个他的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我故意支走寝殿的所有人，邀他来喝酒，可情到浓时，他却拒绝了我，“龙葵，我们不能这样，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我们的孩子，必须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不能叫别人爹。”我点了点头，他这么想也没错，是我自私了，皇位已经不是他的，如何将自己的骨肉也送予别人。
我知道，他们之间终有一战，只是未曾料到，一切来的那样快。
他将那包毒药交到我的手上时，我颤了颤，“一定要到如此地步吗？”可转念，他不过也是为了我，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余下的日子，我会日日忏悔。
他和我都知道，小国主会在三日后来我的寝殿，因为那一日，是我们俩当初大婚的日子，他一定会来陪我，这么多年，从未变过，而我只需将那杯毒酒为他灌下，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从容地喝下了那杯酒，我想好的满肚子的话，我想要努力对他挤出的笑脸，我强迫自己对他的亲近，全部都没有用上，他只是来了，坐下，举杯，饮尽。然后神色如常，与我说着话。我甚至觉得，是不是他给错了药。
半柱香过后，他唤我，“龙葵，可否坐在朕的身侧。”
“是，王上。”我甚是乖巧。
“自大婚过后，我们还从未坐的这样近。”他微微笑着盯着我的脸，我一句话不敢多说。
“我竟从未仔细看过，我的妻子这样美，可为什么，你爱上的就不是我呢？”他的手轻抚我的面颊。
听得他的话，我整个人僵硬起来，我怕极了，心一直乱跳，君上，快来救我。
“别怕，龙葵，你听我说，”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这是两道圣旨，一道是保你在我身死之后能好好做你的皇太后，皇叔那人心思颇多，若是用不到，自是最好，若是真的到那个时候，你就把它拿出来，没人能把你怎样的。第二道是永保黄道国与姜国百年之内不交兵，朕晓得你一直担心姜国，担心你皇兄，如此两道圣旨，你便可平安度过余生了。”
我满是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脸，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他要我毒死我的夫君，即便我其实知道，他的那些承诺都是哄我的鬼话，可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可原来，原来我的夫君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即便是身死，也替我想好了所有的后路。
我张着嘴大口喘气，盯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握住我放在胸口的手，“龙葵，其实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好多次都偷偷摸过你的脸，可是你从来没有摸过我，最后一次了，你摸摸我的脸好不好？”
“王上……”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我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颊上，像捧着珍宝，用脸轻蹭着。
他一直将口中的血往肚里咽，终于撑不住，一口血喷出，然后倒在我的怀里。
他死在了我的怀里，可我的手却没有碰他，我有什么资格碰他呢，我都不配流下一滴泪，不配为他伤心。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好吵，不停地有人在喊叫，没有人顾得上我，一个不得宠的王后，我一路前行，向前摸索，在一座熔炉前，停住了脚步。那座熔炉中有一把剑，世代保卫着黄道国，我在那座熔炉边上站了许久，直到，他来。
我在等他。
“龙葵。”
“君上，可还满意？”
“龙葵！”
“君上定是满意的，除了还有我需要处理，君上，龙葵不会成为你的难题，那么就，祝君春风得意，祝我不想你。”
我握着王上的第一道圣旨，倒进了烈火燃烧着的熔炉之中，余生，便让我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忏悔吧。
“祝君春风得意，祝我不想你。”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