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同人文】【卡卡×禁阁长发】禁阁长发视角
禁阁,汇聚了从古至今所有的知识,而禁阁里人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印入脑海,永远的传承下去。为了信息记录的完整性,禁阁之人的特权,就是不必去献祭。毕竟献祭会损失不定量的记忆,会给禁阁的传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抱着厚厚的书本,靠着架子坐了下来。禁阁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看书,记忆,仅此而已。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离开,但是禁阁之人确实鲜少外出。一切都在书本中,我们不需要出去。
我低头翻着书页,只觉得一道红色从视野中闪过。什么东西??我低头向下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过了一会,那道红色又飞过去了。好烦……我逐渐烦躁起来,也没心情看书了,低头一看,那红色停在灯柱前,总觉得他抬脚就要踢了,我赶忙出声喊了一句,“喂!”那人动作停住了,我抱着书本落在了他的身边。
“你吵到我眼睛了。”我没好气的说。
面前的少年明显怔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一幅呆样的张口静止了十几秒,然后轻声咳了咳:“咳咳,那个,我迷路了,请问禁阁长老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带你去。”我扫了一眼险些遭殃的灯柱,决定还是我自己带他去比较好,这样就不用负责事后的修缮工作了,不过……他那红斗篷,是真的丑。丑到我真的,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出了心声:“丑,你能脱了吗?”
少年表情一僵,然后什么也没说的把斗篷脱了,翻了个面披在了身上。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毕竟他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似的,一副委屈的要哭的样子。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话。我几次回头看他是否跟上,都发现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稳稳的跟在我身后。我偷偷瞄了瞄他,对不熟悉这里的人来说,我的速度其实有些偏快了,他能稳稳跟住,飞行能力一定很强。少年每次注意到我的视线,都会对我微笑。但是几次偷瞄却发现,他似乎……很悲伤。
真是个怪人。
我送他到了禁阁长老所在的日月岛,伸手指向前方,“到了。往前走就能看到长老了。”
“多谢。”他笑着,然后向着长老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而感觉到些许愧疚,总觉得不能这么放着他不管。
等他再出来时,身上穿着禁阁的白斗,看来是长老替我的无礼行为道了歉。他似乎比去的时候更加苍白了,他身体轻微摇晃着,手中紧紧抱着一件染血的白金斗。他抬头看到我在等他,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对着我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将那件斗篷收在了身后。看到这样的他,我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胸口很闷,只得别过头不去看他。“我送你出去。”我机械地说出这几个字,而道歉的话却早已不知要如何开口。
送他离开之后,我去查了红色斗篷相关的记录。书上说,红斗是霞谷的特色,在那片霞光中,那抹红色会是最美丽的颜色。书上还配了照片,而我一眼认出了他的背影,照片的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着——霞谷继承人,卡卡。我呆呆地望着这个照片,确实,这件红斗在霞谷的映照下很美,我心里想了无数句道歉的话,到最后却觉得自己太傻了。他不会再来的。
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我又见到了他。他穿着那件白斗,却是直奔我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我真的只剩疑惑了,禁阁这么无聊的地方,一般不会有访客,就算有,只要没有要紧事,他们不会再来的。难道是对昨天说他斗篷的事耿耿于怀,来找我理论吧?
“这身怎么样?不丑了吧?”他微笑着等待我的答复。
???这人好奇怪!!!
“不丑,但是晃眼。”我本来想说很适合他,可是看着他,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上次还没来得及道歉,这次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别过头,试图躲开他澄澈的目光,“上次,很抱歉,我不知道红色是你们霞谷的特色。我去查了书,红斗在霞谷,很美。”
我目光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凑的更近了。
“你在看什么呢?第一次你也是抱着厚厚的书。”他突然兴致勃勃的想要找话题和我聊天。
我合上书本,举起了手中的书给他看——《霞谷的起源与发展》。
看到书名的瞬间,他稍微皱了皱眉,然后迅速的转移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上次你帮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谢你。”
“我没有名字。可能未来也只是会直接继承禁阁长老的称号。”我低下头,手指无聊的顺着书上的烫金字划来划去,“上次的事也不用感谢,我只是怕你踢坏灯柱还得我去修理。”
不知道是不是“踢灯柱”刺激到了他,他突然有些慌乱,“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一直待在禁阁很无聊吧,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必。外面的一切书中都写了,我并不需要出去。”我淡淡地说。总感觉“天”被我聊死了。我实在不擅长和人接触,我甚至开始思考我要不要抱起书光速逃走。这个空间简直要被尴尬填满了。没想到的是,他先我一步跑了。
“书本描述怎么比得上亲眼所见!下次,我带云野的蝴蝶给你看。”他说完这句话,冲出了禁阁。
我抱着书本,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真是个怪人,我心想。
又到了樱花开放的时节。
我怔怔的望着树上的零零散散开放的花,只觉得这花都有着比自己更加鲜活的生命力。成长、盛放、凋零,完成了完整生命历程的它们,与一成不变、同图书一同恒久存在的我们,到底谁才“活着”呢?
曾经抚养我长大的禁阁前辈,最后教给我的,便是舍弃不必要的情感。
“因为当你有了重要的人,禁阁将变成你的枷锁。”前辈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将一枚雪花发卡赠予了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因为她的离去,我成为了禁阁的继任者。禁阁长老告诉我,她献祭了。我没有再问,她已经离开了,那么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一旦开口,我怕会动摇留在禁阁的决心。
我不关心,我不想关心。
真是久违的想起往事,是因为这棵树,还是……
我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去,却看到他来了。他在我身边不远的位置,也不知是待了多久。
“你……等了多久了?”我看了看他一旁放着的巨大的储物罐,“那是?”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狡黠,随后装模作样的摆了个“请看这里”的造型,打开了罐子的封口。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纷飞的光。从书中读到过的,云野的蝶,原来是这样璀璨的存在吗?未曾来过这无光之地的蝴蝶,迷茫地围绕着我们两个旋转舞蹈,直到卡卡被蝴蝶的磷粉呛得直打喷嚏,将它们一一捉回罐子里。
我看着他手忙脚乱抓蝴蝶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谢谢。我很喜欢。”
他闻言一愣,随后似乎有不急察觉的淡红爬上了他的脸颊,他好像想要掩饰一般用手挡了一下,却将手上淡黄色的磷粉蹭了一脸。他说着要将蝴蝶还回去,要不然害怕云野长老杀到禁阁来,便匆匆离开了。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掐了一下自己的脸,一是为确定不是梦,二是确认一下自己的面部肌肉,原来真的还留存着“笑容”的相关记忆。心中隐约出现了一丝期许,期待着或许,他还会再来。
然而当他真的再次来的时候,我脑海中萦绕的却是“这人这么闲的吗”的疑问。他开始频繁来禁阁找我,带着各个景点的照片,手舞足蹈的讲述他的旅程,并邀请我同他一起去游览。
他的一切都在吸引着我,而我判断这是危险的。我害怕了,我不会也不能离开禁阁。所以我拒绝了他的邀请,并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接受着禁阁的特权就要尽到应尽的责任,连我自己都不信,他却信了,脸上带着初见时的有些落寞的笑,看向我未曾知晓的远方。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让我离开禁阁的事,而是一如往常一样带来各色各样的照片,还有一些小小的旅行纪念。
“近期有些事情要忙,过一段时间再来找你玩。”那一天他突然这么说道,而我并没有在意。因为他实在是太闲了,终于有事情要忙,我甚至有些开心。毕竟人要是太闲了,感觉各项技能都会逐渐荒废。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再见面时,他却带着一身的伤。
虽然有人替他处理过伤口了,可他的衣服仍然残留着大量的血迹,整个人白的像张纸似的,惨白的程度几乎超越了他身上的白斗。
“你怎么了?”无数的问题最终只变成干瘪的四个字,僵硬的从我口中挤出来。
“啊……我惹祸了,被哥哥打了一顿。没什么大事。”他躲开了我的目光,我便知道,他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我也不是他的什么人,从来就没资格去过问他的生活。
他紧张地握紧了手臂,似乎是想遮挡一下伤口,可事与愿违,血迹又开始从他指缝中渗出,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向下流淌。于是他慌张的拉住斗篷遮挡,在白斗留下一个骇人血手印的同时,还带来了一声轻微的撕裂音。
“你……”我叹了口气,“你斗篷破了。”他的白斗被划开了很长的一道裂口,又被他这么一扯,几乎要碎成两半,怕是撑不到他回去了。
“你等等。”我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飞去。平时几乎没怎么回去过,看书困了直接睡在书架旁是常事,所以当我匆忙赶回房间时,却发现开门用的小机关不知道被我随手放在哪个书架上了。
真该死。没想到平时负责机关维修的我,还会有自己破坏机关的一天。当我暴力拆除了自己的门锁后,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房间。前辈离开之后,我本想将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全都处理掉。可整理好后才发现,离开了她的我,似乎一无所有。而我却连一句道别都没能好好说出口。那之后,我便把东西全部放回了原处,却再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我翻找着自己的衣柜,除了几件穿旧了的深蓝斗,只剩下一件特别定做的深蓝斗篷。那是前辈在我记住第一百本书时送给我的礼物,装衣服的袋子上留着前辈的祝福语,我却一直没舍得穿。于是我把它从袋子里取出抱在怀里,快速赶回他的身边。没什么好犹豫的,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一定比我更适合这件斗篷。
等我回到他身边时,他刚刚换完新的绷带,手上的血迹也已清洗干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我回来,他整个人又紧绷起来。
当我将斗篷交给他时,他整个人僵硬得像个石像,脸上写满了诧异,“谢……谢谢。”他有些迟疑的接过去,“我下次回来,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然而当那抹深蓝覆在他身上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或许比起张扬的红,这种深邃而又沉静的氛围更适合他。果然,他穿起来更好看。
“只是备用的。送你了。”我看着他脸上的伤痕,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刺痛。我下意识抚上他的脸上的伤口,“注意安全,别乱来。”
“好,我会多加小心。”他笑着回应我。
他离开之后,我才发现刚刚他换装时帮他拿的着那件白斗,现在还在我的怀里。
我真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来缝这个斗篷,在第十七次扎到手指后,我不由得这么想到。书上明明写的很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尽人意。当我终于将它缝完时,那歪歪扭扭的针脚着实连我自己也有些看不下去。可是再不清洗的话……我盯着斗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清洗优先。
第二天清晨,我抱着这件白斗站在樱花树旁等他,却在樱花树前碰到了同为禁阁之人的光之子。禁阁没有什么打招呼之类的习惯,平时就算彼此碰到,最多也只是点个头示意一下。可是那人盯了我好久,在我思考是否应主动询问时,对方指了指樱花树,又指了指我,最后用带着些许滞涩的言语说道:“你和树,很像,是禁阁,难得的活物。”
见我有些不解,那人思考了片刻,然后指着我说:“活的。”随后那人便离开了。我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仍然无法理解刚刚的话。毕竟对我来说,更像樱花的,是他。一样的绚烂夺目,虚幻而又脆弱,在花期结束之时,便会消失不见,仿佛是一瞬即逝的梦。
他是霞谷继承人,而我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随处可见的光之子。我的使命,就是要永远在禁阁这一小片空间,成为活的图书馆。我贪恋着他的一切,而他的目光注定不会永远停在我身上。我们的关系也就理所应当的止步于此。可……
我看着他匆匆赶来的身影,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此画上终止符。至少现在,他在我身边。
“对不起,我手笨,虽然缝上了,但好像也不再适合飞行了。”我低着头将斗篷还给他,我本来想说让他再去找专业人士去重新修复,可他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谢谢。”
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是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的来找我玩,除此之外,便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像这次一样一身伤的回来。
我曾试探着问:“你怎么闯祸还有固定周期?”
他看起来有些慌乱,敷衍着回答:“是啊哈哈哈……”
他还是在瞒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过他似乎不想让我担心这些事情,我便也不再问了。
或许是这份平静持续的太久了,当平静被打破时,那份不安才会如此强烈。
是多少天前了呢?上次我们的告别没有什么特殊的,每次任务之前,他都会来我这里待一天,然后告诉我近期会忙,然后消失个三到五天再一身伤的回来。可这次已经过去十天了。
我抱着书,死死盯着禁阁的入口。通往外界的长廊熟悉而又陌生,自从遇到他之后,我经常这样注视着这条路,在他身影出现时又赶忙躲到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书。我没想过要离开,可是……我害怕,害怕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我连见他最后一面都做不到。
霞谷的风带着冰雪的寒意灌进肺中,我看着笼罩于霞光之中的那座城池,一切都仿佛是如此的不真实。我终究还是离开禁阁,来找他了。
霞光城,与书中的记载似乎不太一样。偌大的城池外侧布满了裂痕,有些塔楼看上去已经破碎许久,整座城空空荡荡的,走了许久,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小雪花?”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我。我回头看去,白鸟微笑着和我打招呼,那张过于俊美的脸庞在霞光的照射下似乎多了一丝温柔的气息。
“白鸟大人,好久不见。”虽然见到他很意外,但是在这里碰到认识的人,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原来白鸟大人在霞谷任职。”
“也不算任职,只是帮朋友忙而已。”白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倒是你,总不会是为了给我调试手臂所以跑这么远吧?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请问,请问卡卡在吗?”
白鸟听到这个名字后,语气一下有些焦急起来,“他不在。你找他做什么?他又惹祸了?”
“没……没有。我只是好久没见他,害怕他出事。”我赶忙说道,“那……他的兄长在吗?他一定知道卡卡去哪了。”
白鸟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着我不再言语。我意识到自己或许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毕竟一个普通的光之子因为个人原因想要直接见霞谷管理者,未免也太过自大了。
“平菇大人他……已经离世很久了。”一个比白鸟还要高上一头的人从阴影中悄然现身,他走近白鸟,接过他手中抱着的大量文件,低头蹭了蹭他的头发,“你出去好长时间。这位是?”
“小狮子,她是隶属禁阁的小雪花。”白鸟深吸一口气看向我,“自从平菇走了,卡卡就再没回来过。不过他应该是在暮土。”
平菇大人,离世了?是啊,一般只有地区管理者更替,才会有人来禁阁,我明明知道的。我应该知道的。可为什么偏偏是暮土?
传闻去过暮土的人,没几人能回来。
“如果您能见到他,请告诉他,”那位被唤作狮子的人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们等您回家。”
回家……吗?前辈走后,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果然,霞谷的光对我
来说,太过耀眼了。
我逃离了那里。
当霞光隐于云层,暮色便悄无声息地蔓延而至。抵达暮土与霞谷的中转平台时,整片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的严严实实,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幽绿色。篝火已不知有多久没被燃起,连残留的灰烬也早已被吹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暮土特有的细沙,让本就破败的平台更添了一分凄凉。
从巨大的漩涡跌落而下,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无边无际的沙丘与残缺不堪的建筑。我向着远处早已破损塌陷的城门前行,黑水吞噬着我的光芒,带来仿佛烧灼般的疼痛感,空气潮湿而又冰冷,连同压抑的云层,带来阵阵窒息。在这无光之地,似乎每走一步都在消耗着生命。
大漠之尽,光之所隐。于是一切光芒,在此地被吞噬殆尽。
直至我再次见到他。
在冥龙的哀嚎声与法术迸发出绚丽的色彩中,他手持法杖,身上白金斗的流苏随风飘荡着,那双灿金色的瞳眸摄人心魄。
那一刻,他灿若天神。
两条冥龙从他身后盘旋而上,于是连那仅存的光,也被冥龙的身躯所遮掩。它们从高空向他的方向俯冲过去,而他却毫无察觉。
于是我拼命喊他的名字,然而一切声音都被呼啸的风声与冥龙的嘶吼吞没。在冥龙即将触及他时,我看到他望向我的方向,那一瞬间,光芒以他为中心绽放,带着近似于金属摩擦般刺耳的轰鸣声,向四周扩散开来。
视野瞬间缺失,双目的刺痛与仿佛回荡在脑海中的嗡鸣声带来阵阵眩晕感,与之一同到来的,是一个撞击般的拥抱。
呼啸在身侧的狂风,冥龙的哀嚎,与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他紧紧的抱着我,手指几乎要嵌进我的身体,“别让我担心啊……求你了,不要连你也……”
在黑暗过后,我看到他哭了。
我第一次见他哭。温热的泪水滴在我的肩上,我刚想要回抱住他,只觉得身上一沉,他全身的重量就那么压了过来,大量温热鲜红的液体浸透而出,他的身体变得灰白,伴随着少许的裂痕。
光之子的死亡,不外乎两种形式。肉体受重创导致的“死亡”,以及心火不再燃烧导致的——“熄灭”。
“卡卡?”我抱着他僵在原地,我本想救他的。
“禁阁的,让开!”空白的大脑被这声音唤回了些许意识,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肩膀传来剧痛。一柄长枪不知从何处飞来,擦过我,刺穿了卡卡的右肩。
那长枪的力道太重,我紧紧抱着卡卡,却被带的一起摔了出去。疼痛使我强行清醒过来,我挣扎着爬向他,哪怕现在想不出阻止“熄灭”的办法,至少要先止血才行。
不知道是长枪的材质特殊,还是与上面金色的液体有关,卡卡被长枪刺穿后,身上伤口反而不再流血,而是呈现一种诡异的逆流状态,伤口被血液“缝合”,身上的裂痕逐渐闪着淡金色,虽然灰白色还未褪尽,但是心火确确实实的在燃烧着。我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骤然松懈,困意席卷而来。
意识的最后,我听到从长枪飞来的方向传来类似恐吓的低吼声,过了不久,视野中的冥龙开始缓慢退去,隐于深不见底的黑水之下。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龙骨的居所。卡卡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可是依然高烧不退。我没有看到龙骨,虽然随便翻别人家的东西很不礼貌,可是情况顾不得我想太多,不过好在医药箱和日用品很好找,让我没太弄乱什么。
接连几天,我都在照顾卡卡,他退烧后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心火时明时暗,一些伤口逐渐蔓延出黑色的纹路。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对此知情的,恐怕只有禁阁长老和龙骨了。然而这些天,龙骨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与在禁阁时不同,明明不再是一个人,我却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焦虑,或者说,恐惧?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卡卡一刻不醒来,这种感觉就会加重一些,连同时间一起拉长、停滞,直至呼吸一同冻结。
“冥龙清理的差不多了。”龙骨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却是整个空间多日以来难得的一丝生气,甚至让我觉得卡卡的心火都明亮了不少,我有太多问题想要问这位暮土之主,可他看了看卡卡的伤势,丢下一句“明天能醒”就不知去向了。然而只这一句,就让时间变得似乎不再难熬了,因为只要等到明天,卡卡就能回来。
然而他醒来后,我却没能看到他的笑容。
“为什么要来?”他的声音低而沙哑,混合着轻咳,与我不熟悉的冷漠感。
“我害怕失去你。”我开始语无伦次解释自己来这里的过程。我的说辞是那么苍白无力,说到最后,还是绕回了最初的话,“我好害怕,我害怕你就这样消失不见。”
“那你应该知道有多危险的。你回去吧,回你的禁阁,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本想说些什么的,可他甚至都不肯看我一眼,于是所有的话就梗在喉中,最后只剩下——呼吸困难。
我不清楚我们到底沉默了多久,意识仿佛静止于那个时间,等到反应过来,我已经在龙骨引领下回到了禁阁。
在不见天日的禁阁,时间并没有意义。
也不知道那之后过去多久了,我抱着书,望着漆黑一片的穹顶发呆。可该做的事,总是要做的。我擅自外出的事情还未向长老说明,虽然这并非严令禁止的事,可我还是希望长老给我些惩罚,这样或许就能一定程度上掩盖这份空虚。我一路斟酌着要如何汇报,可到了日月岛时,却意外听到了龙骨的声音。
两人听起来似乎是在争吵,我从石碑后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龙骨抓着禁阁长老的衣襟,几乎要将她整个提起。
“是你教他的?我说过,别再多事。”
“我没教过现在的他。有些记忆想不起来,并不意味着消失,你知道的不是吗?”禁阁长老语气很是平淡,似乎习惯了龙骨的这种逼问。
龙骨盯着禁阁长老好一会,最后“嘁”了一声松开了她,“算了,我这次来,是来借个人。”随后,龙骨指了指我藏着的位置,“那个小不点儿借我一下。”
禁阁长老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头也没抬一下便回应道,“暮土大人请便。”
于是我便被龙骨提着带离了日月岛。
刚离开日月岛,龙骨便掐住我的脸左拧右拧地观察什么。龙骨很高,比卡卡还高很多,所以他为了方便观察,几乎把我整个提起,我只能努力踮起脚尖去配合。
上次见面顾不上观察,这次看到龙骨才意识到,他的眼睛也是灿金色。与卡卡唯一不同的,是独属于暮土之人的狭长兽瞳。我明明记得根据书中记载,因为光之力的区域差异,只有霞谷之人可能拥有灿金色的眼睛,而暮土则是独特的红色兽瞳。
“抱歉,但我必须确认。”过了一会,龙骨松开手,又扶住我帮我平稳的站好,“你看起来没受到暮土的影响,你带了什么净化的东西么?”
“什么?”
“哦?是这个东西么。”龙骨敲了敲我的雪花发卡,“不过最多也就再撑个两次。”
撑?我突然反应过来龙骨在说什么。书上对如今暮土的记载里提到,光之力不够强的光之子,单是踏足暮土,便会受到黑暗的侵蚀。当时我只想着卡卡,却把这事给忘了。若不是恰巧前辈给我留的雪花有净化力量的话……我不敢再往下想这个问题。
“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带着这个。”龙骨扔过来一个小瓶子,“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了,就把它毁掉。”
“这是?”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瓶,那里面是暗红色的晶体,中间隐隐闪烁着金色的流光。
“我的血。”龙骨把这一让人震惊的事情说的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我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可是身子一轻,就被龙骨夹在了手臂下,我依稀记得他说了句“你太慢了”,随后所有记忆便被耳边呼啸的狂风吹的无影无踪。
龙骨高超的飞行技术我早有耳闻,可我从来没想过有亲身体验的一天。随着眼前极速闪过景物导致的眩晕感,胃中的翻腾感也不断加剧。等到停下时,我第一次如此渴望土地,连这个状态被松开是否会摔倒都来不及思考,就挣扎着想要从龙骨的手臂中挣脱。
然后我久违的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快松开!!!”
接着我便感到身子一轻,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他。
我不敢抬头,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我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然而当他轻轻揉着我的头发,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涌出,“你还会,再来找我吗?”
那只手轻微的停顿了一下,我的心脏连同着他的动作一起漏了一拍。
“会的。至少现在,我不会离开你。”
我明白他这句话的意义,那是所有和冥龙战斗之人终有一天会到达的终点。但是,不会的,我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回到禁阁后,我开始查阅能救他的方式。我几乎翻遍了禁阁的典籍,可暴风眼和伊甸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有的书中甚至寥寥几句带过,几乎找不到有用的信息。
我甚至偷偷溜去了日月岛的禁书区,结果被长老抓了现行。我本以为长老会阻止我,可她却给了我一盏提灯,嘱咐我别把眼睛看坏了,以及书看完要放回原位。
禁书区的有很多书籍是手写版的研究笔记,多半记录着一些危险的研究,或许是它们的书写者经常一边记录一边实验,导致这里的书大多有缺页、文字损毁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禁书区有很多新奇的理念,这对于禁阁之人有很强的吸引力,可我却始终找不到我想要的。我一边叹气,一边将书架的书一排一排拿下来重新放回去。说是要放回原位,可这里书籍摆放简直可以用一片狼藉形容,我甚至开始怀疑长老是为了让我帮忙整理书架才放我进去。直到手上放书的动作被什么卡了一下,我才注意到这层书架有一个笔记本静静的躺在深处。笔记本的首页写着——关于前往伊甸的快捷通道及其可行性的调查研究。
这本笔记也是一份手写的研究记录,前半部分确实首页说明一般,而后半部分无论是笔迹还是研究模式都明显是换了一个人,重点写了关于从伊甸带回重要之人的尝试。根据笔记记载,那个人成功的带回了自己的重要之人,然而笔记的最后却被大片的血污吞没、只剩下笔者的忏悔。
“在看什么?”卡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我急忙往前翻了几页防止他看到有血迹的地方,可他却笑了笑不再追问,“我只是觉得……那很像我哥的字迹罢了。”
卡卡清了清嗓,后撤一步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这位可爱的禁阁小姐,你是否愿意陪我去看看风景呢?”
我笑着回握他的手,曾经错过的邀请,我不想再错过了。
他带我游历四处,那些曾经只在书上和照片上看到的景色,现在我能够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
可他从来没有带我去过霞谷,他总是说着霞谷有多美,却不曾回去哪怕一次。“我回不回去都没关系的,反正霞谷有狮子在帮忙管理。”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可是每当我看到他站在暮土的高墙之上,他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的那抹霞光。
旅途的终点,在雨林那片粉红色的云海之间,他问我为什么要离开禁阁。
“你不是也说过吗?禁阁本来也没有严令禁止啊。而且,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笑着,偷吻上了他的唇,“我爱你。”他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我阻止了。
“我不需要你的回应。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虽然这么说,不过也许,我只是害怕他拒绝我。
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可至少现在,他在我身边。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哪怕触碰禁忌。我怀中紧紧抱着那本被我翻看过无数次的研究笔记,抱着那如雨中烛火般微弱的希望。
可那一天远比我想象的来的要快。
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而我为他缝合伤口时,他却连疼痛都感知不到了。然而那却是他第一次主动吻我,绵长而又不舍,在我几乎溺亡于此时,他放开了我。那天他离开时,没有说“再见”。
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遇境,根据我的研究,这里是一切开始与结束的地方,是唯一一个能将声音传达到伊甸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的行进速度,只能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从雾气灰蒙,到霞光褪尽,我近乎机械性的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声音只剩下些微的通气声,可他始终没有回应我。血液从润过如刀割般的咽喉,我低头看着撒了一地的点点殷红,不由得笑了出来。笑自己怎么会这么傻,以为自己凭借着点猜测就能做到前辈都没能成功的事情。
海水不停的拍打着这片小小的孤岛,满目星光带来阵阵眩晕,我跌入海水之中,泪与血漂散无踪,只留下一句没有声音的话语……
求你,别离开我……
刺目的光于水中绽开,于是我伸手拥住那道光、拥住了他。
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吞噬了我,我无视了带着杀意追来的龙骨,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带回禁阁,藏入密室之中。他的伤势很重,双腿的大部分已经化作石头碎裂,于是我为了他醒来后不会有任何不便,做出了我迄今为止做出的最完美的义肢。他的心火忽明忽暗,我便用自己的心火为他续命。他的能量迟迟无法恢复,我便不停抓来蝴蝶为他补充。
可他始终没有醒来。
无论我怎么呼唤他的名字,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或许这只是暂时性的状态,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回来,像原先那样笑着和我打招呼,我不停的暗示自己。
可是一天、一月、一年过去,他始终安静的躺在那里。我每天读书给他听,自欺欺人般盼着他醒来,心中从一开始的焦躁,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滴被替换成恐惧。
如果像笔记中记录的那样,他始终感受得到,却以这种状态一直困在这里,那我……我不敢想象,只能不停的读着一本又一本的书,直到我翻遍了整个禁阁,再也找不到新的杂书,我便知道,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我犯下的罪孽,应由我自己终结。于是第二天,我拿着他曾使用的匕首,刺向他胸口,刀尖刺入他的皮肤,那强有力的心跳便顺着刀尖传至我的掌心,鲜血从他的伤口涌出,象征着生命的红向下流淌,浸透衣物,绽放出深红的花。一切似乎都在叫嚣着一个事实——他还活着。
在那一瞬间,无力感如藤蔓般缠绕全身,匕首从我手中滑落,泪水决堤般不可控制的向外涌出,除了不停地说“对不起”,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逃离了那间密室。
又是一年花开,我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新绽的樱花,久违地推开了那间密室的门。果然,奇迹并没有那么容易发生,一切都如我逃离时那样。于是我在他身边呆坐了一整天,临走别将那樱花轻轻别在他的耳侧,留下我仅剩的真实。
“我爱你。”
龙骨曾多次来逼问我把卡卡藏在哪里,只是私心作祟,我从来没有回答过。他也尝试追踪我,却因禁阁机关密道繁多,被我屡屡逃脱。不过那天,他成功追踪我,找到了卡卡。
密室被龙骨用长枪强行破开,当他抱着卡卡出来时,往我藏身的方向看了看,他显然察觉到我是故意放他进去的。他低头看了看卡卡胸前的那道刀伤,最后什么也没说的离去了。
后来我听说,龙骨在霞谷的千鸟城,亲手杀死了卡卡。听到这消息后,我又哭又笑了一整晚,在第二天清晨,告别了禁阁。
我本以为禁阁长老会阻拦我,或是干脆派人把我锁在禁阁的密室,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像是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局,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的视线穿过我,不知望向何处,最后喃喃道,“无论是你还是他,你们都一样无可救药。”
我不知道长老说的“他”是谁,但是无可救药这一点对我来说是个贴切的形容。从遇见他才逐渐跳动的心脏,今后也只会为他而跳动。而他若不在,便毫无意义。于是我披上那件残破的白斗,踏入了暴风眼。
我从不奢求原谅,因为即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想办法留住他。我不后悔留住他,我只后悔自己太过无知、太过弱小,没能让他完全回来。之前是我太贪心,而这次不会再出错了。
我要让他回来,即便我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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