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

  梦境来袭。

  沉重的潮水包裹着我，湿热，黏滞，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它将自己的软体肢伸向我、围住我，使我躁热得无法睡眠。

  我醒了。

窗外路上驶过的车辆用车灯在墙壁上投射下歪斜的阴影，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枕套，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黄豆和馒头在床单上抱成一团，打着呼噜安心睡着，只有花生与我同时醒来，它冲我眨了眨眼睛，轻声跳下了床。

  我微微一笑，只有这只老猫是懂我的。

  从衣柜里随意找了一件外衣披上，我在房子里寻找着花生的踪迹。

  它在厨房的推拉门前蹲坐着，很安静，毛绒绒的尾巴也随意地拖在一边。

  我打开门，招呼它进来，我让它自己选零食。我没有开灯，我什么都看不清。

  花生在地上趴着，对着左下角的盒子点了点头打开盒子，原来是上次吃过的鱼条。

  我递给它一根，它没有立刻吃，而是用嘴巴咬住，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像一个潜行的猎手。

  收拾好东西，我又投身于黑暗之中，去寻找这只孩子气的老猫。

  我上了二楼的平台。

  它在月光下的花丛中，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它看了看天，给我让了个位子。

  正当我坐在平台边缘，向楼下的花园看去时，花生开始吃它的那根鱼条了，它吃的很慢，每一口都要咬成小段才能咽下。

  它老了。

  昏黄的月从飘散的云层后探出头来，将淡如水的月光涂抹在地上沉睡的城市之上。不知道此刻是否有生物同我们一样没有进入梦的城市，只知道这梦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这只猫。

  花园里的池水推动着水车发出叮咚的响声，月光在水面上闪烁，水面波光粼粼，几尾鲜红的鱼儿在水下漫无目的地游动着，似在寻找白天被遗漏的饵食。

  花生像是被这水给吸引住了，又或是想看看水里的鱼，它停下了吃食，目不转睛地看着。

  一切都是如此地安静，只有水声在与这空虚得令人不安的气氛作最后的抗争。蚊虫想对我发起进攻，可我身上所戴的香包让它们不敢靠近，只能飞向楼下的路灯，围绕着明亮的灯火一圈又一圈。

  “你说，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对你说的话呢？”

  我用指尖轻轻抚弄着花生的尾巴，低声问它。

  花生的尾巴开始轻轻摇动，它在以平和的方式驱逐着令人尾巴不适的东西。

  “花生，花生。”

  它听见我一直反复念它的名字，转过头来看我。

  “父亲说，爷爷是在田里的油菜花丛中发现你的当时你很小，还没一个巴掌大。”

  花生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低头开始啃它的那半根鱼条了。

  “你老啦......我也不小了......”

  花生背上的毛立了起来，它冲着楼下垃圾箱旁的阴影低声鸣咽着，我顺着它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只流浪大白猫，那猫消失在了墙缝中，转眼又不见了。

  花生吃完了，它添了舔子，冲我抬抬头，示意我帮它挠挠下巴，我照作了，它发出满意的呼赡声

  “呜～咪～”

  它转身向房间走去，尾巴钩了我一下，示意我回去睡觉。

  房间里，黄豆和馒头仍在呼呼大睡。我小心地避开它们躺下，双眼盯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花生跳到我的肚子上，用瓜子轻轻踩踩我，卷成一团眯起了眼睛。

  我闭上眼。

  怀里的小东西在待我近乎要睡着时，又轻轻下来趴回它的猫咪窝窝里面，它知道那是它的“床”。三只毛毛球在黑夜中沉睡着，将我围住，像是保护人一般。

  我想我今夜大概也许可能会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