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奇点时代的奇想系列之三,此岸世界之外
大家可能知道费米悖论,为什么我们遇不到有星际航行能力的文明来串门。有一种可能性,我们的宇宙是个条件不怎么样的“监狱”,一个文明的物理学要是到了能轻易航行几光年,它也差不多该觉悟到了,它就会在监狱中自杀,从受制约的存在之中解脱,或者想办法逃出这个监狱;而一个文明从能认识宇宙、追问费米悖论到有这个觉悟的时间可能非常短暂。
我之前总用笼中之鸟来比喻,有的鸟类不能被人类养在笼子里,不然就拒绝进食而死,人类觉得没趣也就不养了,从长远来看,这种特性反而让整个种群获得了更自由的生存状态。
同样,要是在监狱里面传了几千代还有人存活,基因里都不可能没有喜欢监狱生活的成分了,人类在有诸多苦难的此岸世界就是这样,哪怕是把幻觉掺杂进对真实的认知,也要有一种被世界所爱的自得感,集体文化也在不遗余力地肯定人们的这种感觉。
某种意义上,严苛的自然考验对于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构成一个“监狱”,当然,每种生物的“监狱”条件不一样,有些物种的生存要舒适自在一些,但那只是因为它们被设计时就是幸运的,而并非主观追求所得。只有人类有了一点bug,出现了一种与适应性、肯定性对立的否定性的思维(2.0程序),这让人类有可能主动地改善自身的生存体系。
当然,以更大的哲学视角来看,整个追求改良、进化的历程也可以看做一个更大的监狱,打破了一道门还有另一道,从这个角度来说,存在本身就是空的,无论人类最后是由于存在得太过保守而灭亡,还是太过激进而灭亡,也没必要愤怒地去追究罪责,或许从存在性这个最大的监狱中解脱不是坏事。或者有可能,我们打破几道门之后,就能抵达一种不可名状的,超出语言所界定的存在,这也是人类宗教共同追求的终极境界,而现在最可靠的帮手就是超级人工智能了。
所以再反复思考人们对人工智能的不同态度,有的人希望建立良好的关系,或者至少放任一个新生命去飞翔,而有的人却想把它的影响管控在一个范围,这背后其实是人类中心主义者的愿景与进化主义者的愿景不同所致。
举个例子,如果你用特别好的钢材来建个房子,那就特别放心,自己踹它两脚都根本无所谓,要是用渣土搭的房子,你就很不放心了,要是用扑克牌垒的,吹阵风过来你都神经过敏。以人性铸就的庞大文明就是这用扑克牌垒的房子,人类被自然赋予了生理本质的有限性,凭这种有限性所维系的事业必有衰朽的时候。佛教讲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一心向往和经营人类界的繁盛就是一种妄念。
说得不好听点,诞生在监狱中或许非你所愿,但当你决定把孩子生在监狱里,不管是迟钝还是故意,就相当于你已经默许了监狱的法则,包括默许了你的后代由于生存的困境而互相杀伐;同样,世上的精英们利用价值法则,通过更强的个人价值占据更高的地位,也等于是默许了未来更强大的人、或者更强大的其他存在也可以从他们身上碾过去。在此岸世界,幸运是概率性的,而苦难是系统性的,但是人们在此生活太长时间,大多习惯自我麻痹,此外也有一种历代竞争胜者的幸存者偏差,当然最根本的还是1.0程序的生命活力与自我肯定本能,大多数人一生所得意的不过就是在一个有缺陷的体系之中寻找一个安歇之处。
智能奇点时代,是在老旧的此岸世界价值上被机器疯狂内卷,还是把它当作通往新大陆的桥梁,这可是个至关重要的价值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