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留步（57）
佟馨瑶得了肝炎，而且越治越重，住进了医院。
晚上，刮起了秋风，病房里一片凄凉。她裹紧被子，蒙上头，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门忽然响了，灯忽然亮了。她一惊，坐了起来，原来是佟鑫明和若若过来了。
“姐，”佟鑫明说，“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佟馨瑶点点头：“好多了……”
若若说：“小猫咪，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需要补充营养，如果继续用这种药物，只怕……”
佟馨瑶打断她：“我知道。等手术之后，就不吃了吧……”
若若叹口气：“小猫咪，我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生活，但我又害怕……如果真的发生那一天，我该怎么办呢……”
佟馨瑶看着她笑：“姐姐，哪有什么如果呀……我一定不会死。”
若若低下头，声音轻柔而坚决：“我相信小猫咪。”
佟馨瑶躺在床上，而佟鑫明把饭菜放到桌上。
“姐，吃了再休息。”他拿过一碗汤水递给她。
她接过碗，喝了几大口，眼睛忽然睁得大大的。
“姐，怎么啦？”
“汤！汤……这是什么汤啊？”
“排骨萝卜汤啊，姐，你最爱喝的……你怎么忘记啦？”
她盯着那碗汤，表情十分复杂。
佟鑫明笑了：“姐，怎么了？我煮的汤很难喝吗？你干嘛这样看着？”
佟馨瑶咬咬嘴唇，摇头：“没，没……”
佟鑫明走过去摸摸她额头：“姐，你烧糊涂了。”
她抓住他的手腕：“弟弟，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外面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没有啊。我买菜回来直接送进锅里的啊，”佟鑫明说，“怎么了姐姐？是汤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佟馨瑶急忙摆手，“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一旁的若若说：“小猫咪，你别吓唬自己，你肯定是生病了，脑袋糊涂了……”
“不是……”佟馨瑶皱眉摇头，“我真的想起了一件事，只是……我不确定……”
若若问：“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佟馨瑶看着若若，脸色渐渐变白，目光也变得空洞起来。
过了许久，她缓慢地说：“我……我做梦梦见，我被姐姐抓起来，然后被改造成了机器人……我被关押起来，在一个黑暗的牢笼里，四周全都是冰冷的金属质地，我不停地挣扎……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逃脱不了牢笼……最后，我被人杀掉了……遗体被扔在一堆垃圾里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佟馨瑶的双眸流露出恐怖的神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若若伸手抱住她，安抚着：“小猫咪，你是做噩梦了吧……”
“姐姐，我真的不想变成那副模样，求求你救我……”佟馨瑶猛烈地哭泣起来，“我不想变成那个模样……我真的不想……呜呜呜……”
佟鑫明听到佟馨瑶这话，愣了一下。
若若捂住佟馨瑶的嘴，冲佟鑫明使了个眼色。佟鑫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此时，佟馨瑶和若若在病房里，只剩下佟馨瑶一个人的哭叫声。
“姐……求求你救我……我不想变成那副模样，我真的不想啊……呜呜呜……”
过了许久，佟馨瑶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若若轻轻地给佟馨瑶唱歌。
“蒲公英，蒲公英，随风飘荡，随风飘荡……”
她一边唱，一边将佟馨瑶搂得更紧了。
……
凌晨三点，“啪”地一声，病房的灯灭了。
黑暗里，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床前移动过去。若若已经熟睡了，并没有察觉。
那黑影站到窗前，掀开窗帘向外张望，窗外有一轮圆月高挂天际。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若若瑟缩了一下，她竟然看见佟馨瑶站在窗前。若若立刻将她控制住了，可佟馨瑶却像疯了似的拼命挣扎。
“小猫咪，你冷静点儿，你冷静点儿……”
若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压在床上，然后对着她说：“小猫咪，晚上睡不着的话，我来给你唱催眠曲。你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好吗？”
佟馨瑶呆滞的目光看着她。
若若微微一笑，温柔地哄劝：“好，你听姐姐的话，先闭上眼睛，然后姐姐帮你唱歌好吗？”
佟馨瑶点点头。
若若便开始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若若的声音柔和悦耳，很容易让人产生睡意。
可是，佟馨瑶的脸色却愈加苍白。
若若唱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异样。
佟馨瑶睁大了双眼，满脸痛苦地呻吟：“啊——”
“怎么了，小猫咪？”
佟馨瑶瞪大了双眼，嘴里不停地喊：“好烫啊！好烫啊！”
“小猫咪，你别乱动，我马上去找医生！”若若慌张地跑开了。
不一会儿，佟馨瑶的主治医师刘大夫匆匆赶来。
刘大夫戴上手套，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佟馨瑶的状况，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刘大夫，小猫咪怎么样了？”
“不好……”刘大夫摘掉手套说，“瑶的病情是小型三类阳！”
“什么？！”若若轻叫一声。
“我刚刚已经给她输液了，可能药效还没起来，一会儿就应该能好点。”刘大夫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留意她一会儿的反应，若是有恶化的迹象，立马给我打电话或者按铃叫护士！”
“我知道了。”若若点点头。
佟馨瑶躺在病床上，不敢闭眼。
“小猫咪，不怕，不怕……没事的……”若若安慰她说，可佟馨瑶仍旧惊魂未定。
她的目光游离，看着病房的屋顶，仿佛在看着遥远的某处。过了很久，她终于平稳下来，慢慢合上双眼，陷入沉睡。
若若坐在一边，用纸巾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她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佟馨瑶喃喃说：“我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惩罚我？”
“小猫咪，没人欺负你，谁也不会欺负你。”
“可是……”佟馨瑶低下头，哽咽了几下，“姐，我宁愿死也不想变成机器人啊……”
若若轻轻叹了口气：“好了，不要想了，我们先睡一会儿吧。”
佟馨瑶点点头。
“小猫咪，你放心，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佟馨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若若坐在沙发上，盯着佟馨瑶，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
早晨，若若醒来的时候，佟馨瑶正靠坐在床头看报纸。
“小猫咪……你怎么又起这么早？”
佟馨瑶淡淡笑了笑：“姐姐，我昨夜睡得不踏实。”
若若拿过报纸，翻开一页，念给她听：“《红楼梦》第五百零七回：女人不如男人，女人不如男人……”
“姐，你看的是盗版的《红楼梦》吧？”佟馨瑶奇怪地问。
“好好好，给你换一个，《三国演义》，行吧？”若若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翻开新的一页。
“好。”佟馨瑶点点头。
若若又念了起来：“《三国演义》第一千零八回：曹操欲伐蜀山，蜀山众弟子纷纷自刎以殉蜀山……”
“姐，这也是盗版的！”佟馨瑶忽然大喝一声。
若若无奈，又翻了一页：“《水浒传》第十二回：王伦欲伐吴，吴国将军杨志阻挡其兵马……”
“换一个！”佟馨瑶怒吼着打断她的话。
若若只好又换了另一个故事：“《西游记》第六回：孙悟空从唐僧肉中取经，路遇妖怪……”
佟馨瑶突然激动地大吼：“再换一个！”
若若只好又换了一个。
“《东周列国志》第二千四百二十三回：齐国大王派人送礼与项羽，请求和解……”
“够了，姐姐。你看的是什么杂志啊，全是盗版！不看了！”佟馨瑶说。
若若对她说：“这不是你经常看的《文苑》吗？你以前经常跟我讲那些古代的事情呀！怎么现在又说不看了呢？”
“盗版文学！烦透了！”佟馨瑶大叫着，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扔在了地板上。
若若吓坏了，忙扑上去拉着佟馨瑶的胳膊哀求：“你消消气，咱们不看盗版的，姐姐给你唱歌听啊，你想听什么？”
“我要听《天选的你》！”
“哦，那个啊……好，我马上就给你唱。”
若若轻轻地唱起来：“……别没事乱想什么，打爆人品……”
佟馨瑶静静听着这首歌，渐渐安静下来。
她转过身，面向墙壁，缓缓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若若看着她，默默流泪。她真希望佟馨瑶能够永远活下去，不要经历那些噩耗，不要承受这种折磨。
……
佟馨瑶昏睡了整整五个小时。等她醒来后，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她睁开眼睛，虚弱地喘息着，茫然地环顾四周。
若若守在旁边，紧握着她冰凉的手说：“小猫咪，你醒啦？感觉好点儿了吗？”
“姐，谢谢你。”佟馨瑶的眼神依旧木讷无比。
若若轻抚着她苍白的脸颊，关切地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佟馨瑶摇摇头，说：“我好饿……”
“饿？”若若愣住了，“小猫咪，你怎么会这么饿？”
佟馨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说：“我肚子好疼……”
“哎呦喂！”若若急得直跳脚，“小猫咪！快告诉姐姐哪里不舒服？”
佟馨瑶指指自己的胸口：“这儿，很疼。”
“啊？这怎么办呢？”若若急得团团转。
佟馨瑶眨了眨眼睛，说：“我要吃饭……姐，帮我买点粥回来吧。”
若若点点头，飞奔而去。
佟馨瑶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若若端着碗走进来了。佟馨瑶一把抓过粥碗，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喝了大概半碗之后，她便放下了碗，看着若若说：“姐，你帮我倒杯温水。”
“好。”若若答应着。
过了片刻，若若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水，佟馨瑶接过来喝了。
喝完之后，佟馨瑶又躺了下来，侧着脸看着窗外。
窗帘微微飘动着，偶尔能看到一抹阳光穿过窗棂，洒在她苍白憔悴的脸庞上。此刻，她显得格外安逸。
若若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小猫咪，”她柔声说，“别胡思乱想了，姐姐陪着你，好不好？”
佟馨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睡一会儿。”
“嗯，好。”若若把她揽过来，让她躺下。
佟馨瑶闭上眼睛，却始终睡不着。不知不觉间，眼泪悄然滴落在枕边。
若若拿了一条毛巾，替她把眼泪擦干净。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门缝外闪过一道黑色身影，随即隐匿了。
“谁？”若若喊了一句。
“是我，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