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

校对：fatman

校对：斯派尔

统稿：斯派尔

死斗区

        贝尔·赛帕图斯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近五分钟里一言不发，一直保持这个简单的指挥手势。他的精英小队阻挡者圣武士只需要智天使大人的只言片语就能保持安静，但赛帕图斯不确定至光杀戮小队中的其他人能否如此。这里有帝国之拳、来自破碎军团的十几名战士和一队粗野的黑盾。这不是他的选择，因为他只会挑选圣血天使中的高阶成员，但他被授予这支队伍。禁卫官现在是他的上级，而大天使也批准了这一安排。这就是萨图恩的豪赌，野心之大让赛帕图斯也为之惊讶。它会赢得空前的荣耀，正如圣吉列斯所说，无论贝尔·赛帕图斯走向哪里，荣耀都会等着他。

        赛帕图斯没有料到通向荣耀的第一步是在空空如也的地下室里干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料到接下来的四十多分钟还需要继续盯着地板上的洞口，这是在某种地质震颤后裂开的。来自骗子的数据广播提及发生在其他区域的无情处决，但死斗区西塔什么都没有，除了可恶的洞口和缓缓落下的尘土。

        直到现在。

        赛帕图斯听到一阵碎石滑动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他的鸟卜仪开始在目镜中显示交战图标，琥铂色的符文和位置标记随着不断逼近正变为红色。

        他看见周围杀戮小队中的每个人都开始紧绷，他们的目镜中显示出同样的画面。他们的武器已经蓄势待发。

        赛帕图斯重置了目镜中的计数器。击杀记录，目镜左侧的一小组数字，已经走到一百七十八个。他从戈尔贡壁垒行动开始记录。

        他想起了壁垒。他祈祷它仍然能屹立不倒。

        计数器归零。

        石头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图标变得殷红如血。

        有东西从洞里冒出来。一顶黑色的头盔，上面突出顶髻头饰。

        一名荷鲁斯之子。

        赛帕图斯挥动右手。

                                                                        

        死亡的暴风雪向洞中倾盆而下，比不断落下的碎石更为致命。激光、爆弹、摇曳的黄色等离子射流，一把喷火器喷出的两道蒸腾的灼热怒焰。

        卢卡什是第一个死的，他的脑袋和肩膀被打飞。为首的黑摩拉小队以同一种方式被击杀，抽搐的尸体连带石头一起坠落，把后方的战士砸得东倒西歪，成为天际洞穴中正在倾泻的武器的活靶子。死了十个、十六个、二十七个、三十一个……

        艾希曼德滚下卤化物斜坡，绝望地亲眼目睹黑摩拉毁灭者分队遭遇毁灭。

                                                                        

        “停止射击！”赛帕图斯喊道。然后在任何人开口劝阻之前向洞中一跃而下。阻挡者圣武士紧随其后，拔剑在手。

        赛帕图斯跃入幽蓝的迷蒙中，滑下陡峭松弛的斜坡。空气中硝烟弥漫，身穿黑甲的身躯横七竖八地倒在坡道上。少数人还活着，挣扎着试图爬出坑洞底部。

        他不会允许他们离开。

        赛帕图斯点燃喷气跳包，飞临他们头顶，手中长剑断金削铁。身穿华丽的金色与胭脂红色战甲的阻挡者圣武士来到他身旁，但已经没有活口了。最后一具散发微光的黑色尸体倒在卤化物斜坡上，用缕缕猩红晕染了水晶般的白色。

        赛帕图斯转过身。

        “大人，肃清了吗？”他的副手问道。

        圣武士连长快速扫描整片区域。他的计数器停在数字七。还有四十三名荷鲁斯之子死在洞口的斜坡上。

        总共五十人。一支完整的分队。

        “大人？”副手追问道。

        “还有一个。”赛帕图斯环顾四周，说道，“五十个人。一个首领。首领在哪里？”

        没有明显的踪迹。长长的卤化物斜坡和黑暗中似乎空无一人。

        “至光，我是至光。”赛帕图斯说道，“骗子，能听见吗？”

        “听到，至光。”

        “西塔区已肃清。敌军已歼灭。可能有一人逃脱，试图通过地底塌陷处逃窜。正在追击。”

        “拒绝，至光，你需要留在区域内。封闭作业已经开始，如果你留在地下，将受到波及。”

        “收到，骗子。”赛帕图斯回应道，“返回地面！”他向部下说道，跟着他们走回凌乱的斜坡。

        他回首投下最后一个沮丧的目光。

                                                                        

        艾希曼德在黑暗中沿着广阔的卤化物斜坡顶端移动。他的呼吸急促紊乱……黑暗中的喘息。

        他摘下头盔，浸入阴冷的空气。

        他们全都死了。整件事，整个行动，全输了。

        他输了。

        他考虑原路返回报废的突击钻。现在它只是一堆废铁，而他要去杀了那些不称职的机械教车组，他能从那个位置往回走，也许能找到他的载具穿透裂隙的主通道，然后原路离开。

        要走很长的路。很长很长的路，但总比其他选项要好。

        他开始滑下斜坡，掀起一片水晶碎屑。

        他听到一个声音，舔舐的声音，河水流动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

        他看见下方的河流。那是一条由灰色黏性软泥组成的河流，如同岩浆般涌动，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上涨。他缓缓走向边缘。恶臭扑鼻。这是一种合成物，某种高分子聚合物或者工业混凝剂。液态混凝岩之类。它正在填充空腔。忠诚派混蛋正在封闭裂隙。

        这才是求死不得。活生生地被永远封在混凝岩里，如同树脂里的苍蝇？这真是彻底的噩梦。

        他爬回缓慢消失的斜坡。不得不采用另一个选项。

        液态混凝岩的庞大河流正在扰动空腔的脆弱结构。他看见露出的卤化物开始飘荡，被裹入洪流。落石撞上空腔的石壁，翻滚的巨砾没入河水，溅起粘稠的泡沫。

        更多的塌方，更多的孔洞。如果发生更多地底塌陷……

        艾希曼德向高处移动，尽可能高。

                                                                        

        冥王型突击钻的驾驶员曾通知李维·高盛，他们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两分钟，但这两分钟似乎无穷无尽。车辆正在挣扎前行，仿佛他们寄生在一条垂死的鱼腹中，虚弱得无法逆流而上。每件东西都在摇晃、歪斜。钻头的尖啸怒吼变为沉闷的咳嗽声。动力系统竭力运转，却无从着力。听起来好像是在烂泥中无用地随波逐流，而不是在岩石中前进。

        “我们在倒退，”高盛说道，“我们怎么在倒退？”

        “大人——”一名技术神甫开口道。

        “告诉我！”高盛厉声说道。

        “大人，指示系统显示我们被淹没了。”贤者说道。

        “被什么淹没了？”

        “一股黏性液体。”其中一个驾驶员说道。

        “像什么？”高盛逼问道，“岩浆？烂泥？”

        “传感器显示这是人造物质。”贤者说道。他已经走到车头，开始操作舵机旁边复杂的技术站。他的树状手指与技术站接口联结，闭合的眼睑内不断读取数据。“正在分析结构、成分、性能……”

        “我不需要学术论文，垃圾。”高盛说道，“我要求立即驶向目标方向。”

        “不可能。”贤者说道，“我们无法移动。”

        “别和我说不可能。”二十五连的连长警告道。

        “我们无法移动。”机械教技师回答道，“我们目前悬置于类似液态混凝岩的复合材料中。我们的动力系统和钻头无法获得牵引力。它正在快速凝固。”

        “带我们出去！”

        “已经没有可能性，大人。”

        “那就打开该死的舱门——”

        “液体会涌入。我们被淹没了。请参考前面的回答。”

        高盛试图想出另一个问题，想出另一个他能提出的要求。他想不出任何东西。舱室的四壁似乎突然变得非常逼仄。五十名全副武装的星际战士和一个机械教车组环绕着他，塞满了车身，让他几乎没有空间走动。

        冥王型停止移动。此刻的寂静是高盛听过最可怕的东西。

        “多久？”他终于问道。

        “什么多久，大人？”

        “等到凝固？”

        “它已经凝固了，大人。”

        “那么……等它定型、凝固了，我们就能钻出一条路。”

        贤者转过身，用打满补丁的双眼望着高盛。

        “材料已进入车体内部、钻头外壳和引擎部件中。”他说道，“一旦凝固，那些东西将随之凝固，就像石头一样。这台美丽的机器将再也无法移动。材料没有渗入这间舱室中，因为这里完全密封。我们无法打开舱室，无法挖掘通道，再也无法移动。”

        而且没人会挖出我们，也没人会来，甚至几乎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李维·高盛无法思考这些信息。他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从头开始。

        “多久？”他问道。

        “大人？”

        “我们的能源能维持多久？”

        “一百九十六天。”贤者说道。

        “空气呢？”

        “基于再循环系统和你们的基因培育体质，”贤者说道，“无限使用。”

        高盛点点头。

        “你们这种生物能够存活多久？”贤者问道。

        “怎么了？”高盛问道。

        “因为你们存活的时间就是你们待在这里的时间。”贤者说道。

                                                                        

        托玛迦顿一言不发，将洛肯逼退至死斗区谬的开阔地。加固拱门外，否匠杀戮小队与威科尔战术分队正面遭遇，在走廊中激烈交火。

        在通讯连接中，洛肯能听见狂乱的只言片语：痛苦和死亡的喊叫，莱奥德·鲍德温正在集结部下，零碎的战术交流。

        但洛肯没时间聆听、留意那些话语，或者亲自下达命令。

        托玛迦顿动作迅猛。庞大而肿胀的恶魔躯壳看似笨重，但他的攻击却带有超自然的迅捷。两招过后，呼啸的链锯武器已经几乎要撕开洛肯。

        洛肯在战斗伊始便开始解读，进而发现自己唯一的优势在于精确。托玛迦顿力大无穷，但他攻击的角度却相当笨拙，仿佛某种不朽大能正将全部力量灌注在区区凡胎肉体中，以至于无福消受。

        就像一个原体，洛肯思索着，试图把手塞进军团战士的拳套。

        洛肯脚步不停，以狂野的韵律挥动长柄链锯剑和卢比奥死去的剑，偏转挥砍，格挡击打。托玛迦顿的进逼凶猛无情。两把链锯剑迎面碰撞，锯齿在尖啸的火花中断折。

        死去的荷鲁斯之子军团战士不过是一具皮囊。他的力量和壮硕的体型全都出自亚空间源泉。托玛迦顿并非可怜的塔瑞克，甚至不是格雷尔【1】。他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基因之子。他甚至算不上“他”，而是“它”，它只是一团没有思想的肌腱和血肉，被尚不习惯物理形体的以太之力赋予活力。它是个纯粹的杀戮力量，却被束缚在陌生的躯壳中，而这具躯壳已经支离破碎、心智萎顿。无论还有什么意识滞留在托玛迦顿的躯壳里，都已经太过驽钝，残破得无法引导这股力量，荒废了经年累月打磨的技艺，疲倦地只知道挥出一击、一击、又一击。

        但已经足以杀死洛肯。

        洛肯的狂暴让吞世者相形见绌，洛肯的活力让午夜领主自惭形秽。但托玛迦顿比他杀死过的钢铁战士更加不知疲倦，比他对决过的帝皇之子更加风驰电掣。它的势大力沉堪比火蜥蜴的战锤，冷酷狂怒仿佛钢铁之手的思维，沸腾凶暴如同芬里斯之狼，狂热仇恨近乎怀言者。它是闪耀天使的恐怖，它是他们更为阴森的亲眷的神秘，它是奥特拉玛的不可战胜，它是救赎星的突然死亡。

        它不可信任，就像九头蛇之子，它阴险狡诈，就像普洛斯佩罗的巫师，它腐朽凋零，就像莫塔里安的阴魂。

        就像可汗猎群的骑手，侵略如火。

        就像帝国之拳的战士，不动如山。

        它是告死天使。

        但它不是影月苍狼。

        洛肯试图逼迫它犯下错误。他的心中涌出一股压倒性的欲望，亟欲消灭对战的这只野兽。这股欲望比活下来的欲望更为强烈。他的复仇之火已经喷薄而出。对其他人，比如玛尔，洛肯心怀冰冷的怒火，用冷酷的凶残送他上路。复仇，为了荷鲁斯的原罪，向荷鲁斯之子复仇。这股欲望在许久以前就成了洛肯所知的一切，他已经与它合而为一，而萨图恩的谋略让他终于有机会满足。

        然后，托玛迦顿就用塔瑞克的声音说出他的名字。一个词。

        洛肯知道他救不了塔瑞克，也不可能带他回来，但他想让他死得其所。他想让塔瑞克，还有尼禄·威普斯【2】，还有亚克顿【3】，还有遭遇背叛，忍辱负重的其他挚爱兄弟重获荣耀。他想把最后一丝塔瑞克·托嘉顿的残留从奴役中解脱，让他们安息。

        让塔瑞克得到赦免。让他饱受折磨的灵魂得到安宁。驱退恶魔，逐回地狱，解放被摧残的骸骨与被玷污的血肉。为了纪念影月苍狼，洛肯会夺回这具阿斯塔特的尸体下葬。他不会允许它继续成为某些丑恶神灵的傀儡。

        他躲开呼啸而至的猛击，格挡轰鸣的剑刃，横跨，转身，抵抗凶蛮的力量，利用托玛迦顿缺乏空间感以对抗它。他迫使它过度伸展，引诱它步伐紊乱，吸引它探出手臂，打破它的平衡。

        他的链锯剑锁住托玛迦顿的，锯齿纠缠，发出凄厉的啸叫。洛肯抓住机会，洞穿托玛迦顿的防守架势。

        卢比奥死去的剑刺入托玛迦顿死去的胸膛。

        滑开了。

        只留下一道凹痕。即便全力施为，洛肯也没能刺穿盔甲。他使出浑身解数才赢得转瞬即逝的机会，但他全力以赴也无法兑现这次机会。

        托玛迦顿击退洛肯，荡开格挡的剑锋。洛肯试图保持架势，但交错的链锯剑却完全纠缠在一起，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双方武器一起脱手。托玛迦顿再次击中他，洛肯倒下了。

        他试图站起身。

        野兽抓住他的头，从地上拎起他。

        托玛迦顿尖叫的链锯拳套钳住洛肯的头盔，撕开装甲，扭曲目镜，拳套开始发力，陶钢和钢铁的碎片如雪花般甩入空中。洛肯手脚乱摆，感觉颈部密封环开始扭曲变形，扼得自己喘不过气，面甲压扁，贴上脸颊和牙齿，钳制的压力越来越强，即将粉碎他的头颅。

        我不会就这么死。他想在死亡来临之际大喊出声，但在变形的头盔里甚至无法张开嘴。于是他凝聚意念，奋力刺出。

        而后倒下。

        他仰面朝天，目不能视。他听到附近交缠的链锯剑发出愤怒的爆裂声。他扯下破损的头盔碎片，啐出一口血。头骨嗡嗡作响。

        托玛迦顿躺倒在地上，卢比奥的旧剑刺穿他的心脏。死气沉沉的粗钝剑刃上盘旋着逐渐消散的苍白闪光。能量脉络的痕迹如同细微闪电织就的蛛网，萦绕在洛肯的指掌间，正是他刺出这一击的手。

        若隐若现的光芒在洛肯的凝视中消散。

        他站起身，揉了揉疼痛的下巴，鲜血从鼻腔中滴落。他从尸体中拔出卢比奥的剑。这把剑又一次变得死寂而冰冷，正如他脚下的影月议会之子。

        托玛迦顿毫无生气。曾经寄宿在军团战士尸体中的可憎力量消亡了，抑或逃跑了，放弃了这个破损的容器。

        洛肯想要抬起这具残躯，放入棺椁，让它安息，但谬的战斗依然如火如荼。

        他离开了杀戮之地。

                                                                        

        否匠杀戮小队与托玛迦顿麾下威科尔战术分队之间的激烈交火在走廊远端展开。鲍德温发起猛攻，将威科尔逼退至死斗区奥米克戎，但代价不小。走廊上遍布焦黑的弹孔，朋友与敌人的尸体四处散落。

        洛肯急忙加入己方的后卫部队。他停下脚步，从一名牺牲的帝国之拳战士手中拿起一把链锯剑，向他表达谢意，承诺必将好好使用。

        在奥米克戎入口，屠杀即将结束。盖洛尔率领第七从另一道门攻入，两支杀戮小队将威科尔包夹在开阔地。战斗变为单方面的处决。

        莱奥德·鲍德温受了伤，但还能站着。

        “干得好。”洛肯对他说道，“快去医务室。”

        “等完事了再去。”鲍德温回答道。

        洛肯穿过浓烟迎上盖洛尔。

        “进展怎么样？”他们匆匆握手时洛肯问道。

        “拿下一分。”盖洛尔回应道，“感觉就像我们一起给两个连里最精锐的部分开膛破肚。至光和黑犬还在交战。”

        “纷争呢？”

        “受到重创。”盖洛尔说道，“伽罗和纷争的残部和哈尔的战帮一起行动。”

        他们两人都听到一阵绵延不绝的隆隆声。

        “一直有声音。”盖洛尔说道，“骗子说这里正在塌方。掘进导致某些地区出现沉降洞穴。但我听说兰德的人一直在倾倒填料。”

        “他们在封闭裂隙？”

        盖洛尔点点头。“还没露面的混蛋会被困死。也算是某种正义吧。”

        洛肯意识到他的通话器和头盔一起被扯坏了。

        “问问骗子。”他对盖洛尔说道，“问问他们有没有更多活儿给我们。”

        “骗子？我是第七，和否匠一起。”盖洛尔在通讯链接中说道，“请求目标轨迹。”

                                                                        

        “收到，第七，”艾尔格说道，“稍等。”

        “还有其他轨迹吗？”戴亚曼提斯问她。

        “扫描没有结果，大北极战略所的声纳也一样。”她回答道，“兰德贤者的努力也许已经埋葬了任何现存的渗透单位。”

        “保持追踪模式。”哈斯卡尔说道。

        “当然。”她回应道。

        “有些可能已经突破了。”戴亚曼提斯说道，“兰德的工作很有效，但还需要时间向断层泵入足够的材料。”

        “贤者预计六小时四十三分钟后全部封闭完成。”她说道。

        “他这么精确？”戴亚曼提斯问道。

        艾尔格微微一笑。“他精确到秒，但我觉得秒数多余了。”

        “所以现在多久了？”戴亚曼提斯问道。

        “注入已经开始两小时零七分钟，大人。”一名操作员说道。

        戴亚曼提斯退开一步，伸手摸了摸凌乱的头发。

        “城墙上有消息吗？”他问道。

        “硬线链接又坏了。”一名操作员说道。

        戴亚曼提斯皱起眉头。

        “我们肯定会知道的，大人。”辛德曼说道。

        “知道什么？”戴亚曼提斯问他。

        “如果……”辛德曼说道，“如果我们在这里的努力徒劳无用，如果其他手段已经降下灭顶之灾……”

        “戴亚曼提斯？”

        哈斯卡尔回头望向艾尔格。她正皱着眉头盯着侧面的一台监视器。

        “怎么了，女官？”

        “根据这些读数，密封剂停止流动了。”她说道，“水平计数器在四分钟内没有变过。泵被关掉了。”

        “喷嘴堵塞？”阿尔博恩说道。

        戴亚曼提斯没有理他，从钩子上取下话筒。

        “我是骗子。”他说道，“贤者，汇报情况。”

        他在等待。

        “贤者，我是骗子。报告你的工作状况。我们发现你停下来了。情况如何？”

        他望向艾尔格。

        “没有回应。”他说道。

        “如果是技术问题，他大概正忙于解决。”辛德曼提道。

        “或许是陷入某种数学难题，没有注意。”戴亚曼提斯说道。

        “我去看看，大人。”阿尔博恩说道。

                                                                        

        阿坎·兰德端坐在工作椅的最边缘。他的机械造物双眼圆睁，蜷缩在戴亚曼提斯允许兰德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笼子里，放置在工作台上。

        “我想，”兰德说道，“你要杀了我？”

        “也许会，”荷鲁斯·艾希曼德说道，“我也许会这么做。”

        “你把其他人都杀了。”兰德说道。

        艾希曼德扫了一眼兰德小队鲜血淋漓的尸体。

        “不错，”他表示同意，然后转动鬼见愁的剑尖指向兰德，“要辩解的话，我今天可是过得很惨。”他说道。“我不得不爬过一个恶臭、肮脏的地洞。我不知道我在哪儿。我只知道一切，一切，都完了。我必须在别人身上发泄。那些傻瓜就是我找到的第一批人。”

        “而且，”兰德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还在打仗。而他们是敌方人员。”

        “嗯哼，没错，明显，确实。”小荷鲁斯说道。

        “但你却让我活着？”

        “他们是机仆和侍僧。”艾希曼德说道，“而你显然是什么贤者，是掌管这些东西的人。”

        他用空着的手指了指“这些东西”：巨大的箱体和周围的水泵装置。

        “我需要你活着关掉它们。”他说道，“因为这个操蛋玩意儿是毁掉一切的部分原因。你已经关了，对吗？”

        “你看着我关的。”

        “确定关掉了？”

        “泵已经全部关闭。”兰德说道，“我想我现在已经没用了？”

        “不。”艾希曼德向他踏出一步，“你很聪明。你管理这片区域，你要给我指一条出去的路。”

        “出去？”

        “离开这儿，进入皇宫。”

        “然后？”

        “我还没想好。”艾希曼德说道。

        “你就一个人。”兰德说道，“你一个人在帝国圣域能做什么？”

        “很多伤害，”艾希曼德说道，“难以计数的伤害。正因为一个人，所以很难被找到，很难被阻止。我能完成这项任务。”

        “一个人的矛尖？”

        艾希曼德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道。

        “荷鲁斯·艾希曼德，影月议会成员，荷鲁斯之子。”兰德回答道，“人称小荷鲁斯。不是我们期待的那个荷鲁斯。”

        艾希曼德握紧剑柄，随即缓缓放下鬼见愁。

        “很聪明。”他笑着说道，“你想激怒我，逼我杀了你，这样我就不能强迫你帮忙了。”

        兰德耸了耸肩。“作为一个把这辈子大部分时间，”他说道，“都用来发起一个人的战争以正本清源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荷鲁斯·艾希曼德，你机会渺茫。你需要盟军、朋友、同志。区区独夫无法扭转局势，也无法赢得胜利。这是我的心得。”

        “噢，你说得对。”艾希曼德说道，“但幸运的是，我有你。上路吧。给我指一条道，打开闭锁和加密出口，带我离开这儿，把我送进皇宫。”

        兰德坐了回去，环抱双臂，望着艾希曼德的双眼。

        “不，”兰德说道，“不好意思。”

        “回答错误。”艾希曼德用剑尖抵住兰德的咽喉。

        爆弹击中艾希曼德的左肩，撕开肩甲，将他击退。

        “兰德！让开！”戴亚曼提斯大吼出声，穿过密封箱间的窄道，举起爆弹手枪。

        兰德侧身跳开，哈斯卡尔再次开火，但爆弹失之毫厘，只打碎了地板。艾希曼德就势翻滚，顶着冒烟的肩膀开火还击。

        爆弹在戴亚曼提斯的左臀处炸开，将他击飞到一个储存箱的边缘。艾希曼德起身反向逃跑，钻进实验室的水泵系统中。

        戴亚曼提斯单膝跪地，鲜血从伤处渗出。他强忍痛苦，又一次举枪瞄准。

        “别！”兰德大喊着跑向他，“别打了！”

        “他——”戴亚曼提斯开口道。

        “再打下去会打坏关键部位！”兰德大叫大嚷起来，“哈斯卡尔，万一打坏了泵，我们就再也不能封闭裂隙了！”他试着帮助戴亚曼提斯站起来。

        “带我去通话器。”哈斯卡尔低声咆哮道。

        “你就不能一枪干掉他吗？”兰德问道。

        “你挡道了！”

        “我以为你是个神枪手？”

        “你他妈挡道了！”

        戴亚曼提斯忍着痛楚跑到桌边，靠上去抓起通话器。

        “我是骗子！我是骗子！”他喊道，“叛徒阿斯塔特在行动区逃脱！重复，叛徒阿斯塔特逃脱。他刚才在兰德的实验室，现在逃走了！其中一个该死的荷……”

        “影月议会，”兰德说道，“艾希曼德。”

        “其中一个影月议会。”戴亚曼提斯向麦克风吼道，“紧急响应！目标没有，重复，没有被控制在死斗区！他在支援区逃窜！”

        他放下麦克风，开始痛苦地抽搐。

        “你流了很多很多血。”兰德说道。

        “我知道。”

        “我想你的整个臀部都——”

        “我很清楚，贤者。”

        “你怎么知道的？”兰德问道。

        戴亚曼提斯望向他。“泵停了。”他吃力地说道，“我想我应该亲自来看看你在这里跟我玩什么把戏。”

        “噢。”兰德说道。

        “他逼你关掉的？”

        兰德点点头。“他手上有剑，很显然准备用它——”

        戴亚曼提斯瞪着他，喘着粗气控制身体对痛楚和失血的反应。“那就再打开！”他吼道。

        “是！那个！当然！”兰德跑向主系统操作站，开始拉回沉重的动力开关操纵杆。一排排箱子中传来摇晃搅拌的声音，泵开始一个接一个隆隆作响。

        “我希望喷嘴没有堵塞……”兰德说道。

        戴亚曼提斯连喘气都很艰难，他又一次用血淋淋的手抓起麦克风。

        “我是骗子。”他说道，“重复广播。叛徒阿斯塔特在行动与支援区逃脱。目标是影月议会。重复，叛徒阿斯塔特逃脱。接近兰德实验室，逃窜中，来个人！”

                                                                        

        盖洛尔仔细聆听耳机中的声音。

        “有一个敌人逃脱了。”他报告道，“一个人穿过死斗区，逃进行动与支援区。骗子说它是影月议会的一员。”

        洛肯已经开始移动。

        “散开。”盖洛尔向杀戮小队喊道，“全面搜索，一间一间屋子找！把他给我找出来！”

                                                                        

        两辆白蚁突击钻的残骸在死斗区卡帕冒出滚滚浓烟，周围布满它们试图输送的荷鲁斯之子的尸体。哈尔让部下排查幸存者，自己走向通往死斗区拉姆达的拱道，另一辆白蚁突击钻的残骸躺在里面，一圈身着黑甲的尸体围在四周。伽罗站在贝尔·赛帕图斯身旁。两支杀戮小队与伽罗的残部联手迎击三股同时到来的入侵。

        他们极为精确。

        “击杀一百七十五人。”哈尔咧嘴大笑，“目前最大的一网，我们只损失九人。你知道吗，我真想看看他们踏入你们视线时脸上那种惊愕的鬼样子。”他停了一下。“什么事？”

        赛帕图斯正在倾听通讯链接。

        “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伽罗对哈尔说道，“穿过这里进入行动区。骗子在调配一支杀戮小队。”

        “就一个人？”破碎猎犬讷讷地说道。

        “一个影月议会。”伽罗说道。

        “就算这样，”哈尔说道，“他也走不了多远。也许已经死了。”

        赛帕图斯望向他们。“我已经向骗子申请部署，加入追猎。”他说道。

        “上面怎么说？”哈尔问道，“我特别想让拳头沾点儿影月议会的血，我听说他们值得全力以赴。”

        伽罗冷哼一声。

        “我在等骗子发话。”赛帕图斯傲慢地扫了他们一眼，“如果五分钟之内没有新的目标轨迹出现——”

        失压的爆炸声吞没了后面的话语，他们瞬间沐浴在灰白色的光芒下。

        荷鲁斯之子从空气中倏忽现形，围住他们，就在两支杀戮小队的中间，横贯死斗区卡帕和拉姆达。

        铁骑型终结者。第一连。一百名臭名昭著的加斯塔林终结者，十六军团中最为骇人听闻、令人闻风丧胆的精英战士。

        一百名战士，以及一连长阿巴顿。

        浩劫降临。

【1】Grael：指格雷尔·诺克图阿。此人是一名荷鲁斯之子战士，大叛乱发生后他被擢升以填补影月议会的空缺。但在摩洛克之战中，他被游侠骑士赛维利安刺中，随后被恶魔托玛迦顿夺舍。详见小说《复仇之魂》。

【2】Nero Vipus：尼禄·威普斯，荷鲁斯之子忠诚派，死于伊斯塔万Ⅲ之上。

【3】Iacton：亚克顿·克鲁兹，荷鲁斯之子忠诚派，在荷鲁斯发动叛乱时搭乘艾森斯坦号回到泰拉，被马尔卡多招募为游侠骑士。其后在复仇之魂上执行游侠骑士任务时死于荷鲁斯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