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高考结束了，从考场出来后，我们都想多转一转，所以现在在郊区的废弃铁轨上走着。初夏的下午5时，太阳正缓缓落下，地平线上升起一抹霞光。 “结束了啊…” “结束了呢…志愿你打算填什么？” “还没完全决定，不过应该会是艺术类。” 她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这是当然的吧？即使你说不学艺术也没人会相信的。” “话是这么说…”我试图证明自己正在考虑生计的问题，但她停下脚步一直捧腹大笑，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停下。 “你很高兴啊，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确实变了很多，在这几年间变得更加开朗，更加坚强了。虽然还没到“耀眼”的程度，但也已经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了。 “毕竟三年间这么辛苦，现在终于结束了，换谁都会高兴的吧，虽然你不会。”她微笑着回头看向我，亭亭玉立的身影与身后的晚霞交映着，让人想要将这场景永远留存下来。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感到空虚，看来还需要时间适应一下这种悠闲的生活。” “你还真是完全没变啊……”她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在这六年间，她从那个脆弱敏感，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变得更加开朗也更加坚强了，而我还与那个夏天14岁的小孩子别无二致。在我眼中，她已然成为了耀眼的存在。 “接下来去哪？” “都可以，你来决定吧。” “那就…去河边怎样？” “不错，出发吧。” “呐呐，别这么冷淡嘛，走了！”她拉起我的手快步向前跑去。这时，心中突然生出十分强烈的不祥预感，我条件反射地拉住了她。 “欸？怎么了？”她回头用不解的神情看向我。 “那个……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一时慌乱，低下头思考着该如何挽留住她。“到现在，我们认识也有六年了吧…” “啊……是的…”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太阳已经快沉没在地平线之下，夜幕正缓缓降临。我不敢与她四目相对，拉着她的手，低着头自顾自说着：“这六年间与你相处我非常高兴，所以即使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不再是同学关系，我也想要和你一起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最后…” 在余光中我看到她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随后变得认真起来。 “说的再直接一些，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说完这些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当场手忙脚乱，放开她的手之后慌张的低下了头。 “……” 一片寂静，沉寂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我低着头，无从窥探她的表情，只能看到裙摆随着轻风微微飘动，耳边也只剩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了。这时，一颗泪珠掉在地上，我抬起头，她早已哭成了泪人。 “…对不起…我明天就要去东京了…本来打算在河边告诉你的…”我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感到全身发热。胸口疼痛难忍，就连傍晚吹来的凉风都无法减退分毫。她将头埋在我的胸口中，泪如雨下，很快染湿了我的衣服。 “……我明白了。”我轻轻的抱住她，抬头看向天空，闭上眼睛。几秒后，缓缓睁开眼睛，晚霞变成了昏暗的天花板，环顾四周，只有散落的啤酒罐和被泪水染湿的手稿。 即使那天说出来这些话，也只会变成这样啊…… 但现实已经不可改变了，那天我本准备在河边说出这些话，但在马路上她被酒驾闯灯的车撞飞的那一刻起，做再多的事都是无用功了。去东京的事也是她的家人后来才告诉我的。医生，父母和学校的老师都说我尽力了，可我知道，如果我再多出一条止血带，如果救护车没有堵在路上，她都有可能可以活下来。真不敢相信我的人生竟然如此戏剧性。 如果那天被撞飞的是我就好了。如果是我被撞飞的话，她会怎么样呢。 我打开灯，从袋子中抽出一张画纸，用铅笔勾勒出天与地的分界线，描绘着那个高考后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