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世界
这是第一年,地球上下起了大雪,很多人决定采用最新的技术,去冬眠,雪下的程度之大令人难以置信,许多人认为就会下了一天两天而已,或者是一周两周而已,结果这个大雪下了三个月,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安七,是我的女朋友,在这个年代,同居早已经不是违法的了。伦理的观念越来越淡。我现在正在准备我的博士论文,但是由于目前人类对生物已经研究的太完全,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已经贫乏了,没有再可以研究的价值。更是大雪纷飞,人勉强靠着核能供热供电,保证城市和一些聚集区的勉强正常继续生存。
在这样的时代,我说我看不到希望,前路也越来越渺茫。没有人涉足的荒野上,我独自在探寻着科学的真理。生命诞生的目的。
安七说她也看不到希望,所以说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决定去冬眠,体验一下未来依然年轻的幸福,她劝我也这样做,我们做未来的夫妻,但是我不愿意,我反对这种两个人时间流逝不一样的自私行为,我放不下我的朋友,放不下这个世界和我爱的一切,我们两个之间闹了别扭,她朝我大吼了一通,本来恩爱的我们没有搭理对方一个礼拜,最后她狠下心来自己准备冬眠,我没阻止她。她变成了我手中的医院冷冻号牌。
在这个年代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高级土地,两平米就上种什么都可以,而且非常高产,这都是我小的时候不能想象的。当时美国新泽西州卡尼市是技术起源地,我没想到,我长大它就普及了。我在生长中感叹科技的发达,如果不是我选择攻读博士的话,也许我就找个工作了,不至于现在吃软饭,靠着安七的工资来养活我们整个家,我时常感觉自己没用,我于是拼命努力,发表论文。不久我就获得不少荣誉,我的导师时常因我而骄傲。
我就这样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安七选择冬眠看来是对的,因为我只能对着窗外的白雪发呆,我在大雪开始之前买了大概十个笔记本,使用笔记本记录东西,这已经是最古代的方式了,但是我需要先去打一些关于生物报告的草稿,所以说简陋一些也就无所谓了。一个人毕竟还是孤独的,没人再给我做饭,虽然说自己也能自给自足,反正吃饭都是为了填饱肚子,但总觉得没有她做出来的好吃,少了那一份温馨,我甚至都开始感到严重的空虚,少了那个女生陪我聊天,因为那个女生冬眠了。
在思索了好几天之后,我向她冬眠所在的医院申请,把她的冬眠舱设备放在我的家里,尽管我看不到她,只能看见外面冰冷的不锈钢的柜子,但我觉得这也很温暖,至少有她的陪伴。我不再是自言自语,而是有个不会说话的人一直倾听。我不愿意破坏她的梦想,去到未来,但是我更希望她能珍惜眼前的我。
幸运的是我家附近最近开了一家酒馆,尽管我从来不喝酒,我喜欢去那里面坐一坐,体验体验温暖的气氛,这也就是最后的一件乐事了,我把我的家改造成了实验室。今天又是无数天中普普通通的一天,我买了一瓶可乐,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我看着窗外的大雪,无意之间听到酒馆里的人说,最近出现了一种怪物,它可以操纵自然变化,他们还说这场大雪就是它造成的,我自然是不信的,我轻蔑地笑了笑,因为相信无神论是我早年的习惯,我也就没去理会他们,继续喝我的可乐,我认为他们说的都是假话,都是在骗小孩的,有一个人无意之间瞟到了在角落里喝可乐的我,他指着我身上的校徽标志瞪大了眼睛说,就是那所大学曾经遭过这个怪物袭击,我突然心里噔的一下,人们看我的眼神瞬间变得恐惧起来。
不是吧?!怎么还能和我扯上关系呢?我现在脑子里很混乱,满脑子都是安七,根本没有心情去搭理他们,我一口气喝光了可乐,揉了很久的太阳穴,在他们的目光中顿然起身,推门而去。
回到家里,我的脑子里还在放映,安七和我吵架的时候她的神态,我不得不又拿起了我的博士毕业论文,想要写下几个字,却又停下了笔,这时候突然门铃响了,我还是拿起了我手旁边的棍子,习惯地把它扛过肩头,我推开门,“老周?”一股浓浓的烈酒味道和军绿色的大衣同时刺激着我的鼻子和我的眼睛,他抖掉身上的厚雪,没和我说一声,就径直走到了我的家里,指着我的那个大大的铁皮柜子说,这里面就是安七啊!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来干嘛?”
他笑了笑。点上一根烟,解开军绿色大衣,从里面的内兜里,掏出一张很多年前的报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家里蹲大学被怪物袭击事件!
我没有很吃惊,但是我的表现让他很抓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老周用他习惯性的声音说道,“12年前,人们破坏了一座海底神庙,家里蹲大学曾经派出过一支考察队,奉政府的命令进行秘密的调查,但是因为队伍里面的人大多都是贪财的,所以将神庙给拆了,当时政府并没有管理,据说家里蹲大学还从里面逮捕了一只神兽,具体来说,那不是神兽,那是一只怪物,他们对怪物做了很多的实验,就包括你现在正在研究的这些,他们并不是没有研究出来,而是把那些研究报告永久的封存,所以说我劝你不要再做这些实验了。他们早已经发现了终极的奥秘,只不过没有公之于众,后来…”“后来怎么样了?”老周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一个大大的烟圈,用他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我,“那些科学家都被杀了!”
我的心不能不被这些话惊到,我沉默了很久,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我陷入了沉思,我记得我第一次考入大学的时候,导师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我拍了拍胸脯高傲的回答,去追求人类最终极的秘密。导师笑着说,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我自然也成了导师,最好的学生。
不久前,我听说了导师快要临终的消息,我连忙跑到导师所在的那家医院,在病床前握住导师的手,导师的眼里流出一滴浑浊的眼泪,他用脑部操控电脑合成语音说,我家的进门抽屉里,有一个保险箱,里面有我毕生的成就,以后会有用的。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对不起生物的东西,我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被解剖的尸体。我哭出了声来,“您不是在大学第一堂解剖课上笑着和我们说,您从来不怕妖魔鬼怪的吗?从来不怕解剖尸体的么?现在您怎么可以这样呢?”导师摇了摇头,还想要说什么,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肌肉的抽搐,医生拦下了我,我还记得导师的眼睛,闭上的时候,又流下了一滴眼泪。
我绝望地大哭,莫名的悲伤,我和安七的婚礼导师是见证人,当我迷茫的时候,导师仿佛是我的知己,总能救我于泥沼之中。我的思绪还在播放。导师的病也是很奇怪,到最后也没查出来是什么原因,我曾经追问过医生,也拿着导师的血液样本反复检测,没有任何疾病啊,我也询问过,不少的同行,他们也不能给出答案。我闭上眼睛,却都是导师临终时忏悔的眼神…
我的头如针扎一般疼痛…
老周关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没有力气再去追逐老周。
我现在就想去导师家再看一看,导师这一辈子无儿无女,老婆也一直没有和我提起,我只是在墙上看到过她的照片,我提到她时候,导师总是缄口不言,默默点上一支烟,眼睛向窗外看去,我也不好意思强问。可能是因为伤心的事吧。导师对安七很好,好的有点都让我吃醋,我问导师为什么,导师总是笑而不答,或者说一句,“安七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一定要珍惜!”我尴尬的点点头。
自从我和安七结婚后,都是我和安七一起来看他,他也早就把他家钥匙交给了我,因为我之前也经常去他家做一些研究,我突然对那个箱子有了很大的好奇心,在雪地里一阵飚车之后,我到了导师的家里,那扇很重的生锈的防盗门,如果又想起了导师,经常给我开门时,慈祥的神态,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尴尬的笑了几声,折页发出老旧的声响,我在导师家中走了好几个圈,拿出抹布,仔细的擦拭以前的那些玻璃仪器,一个会茶室的人,会让玻璃仪器发出美妙的声音,那些烧杯、锥形烧瓶、三口圆底烧瓶、平底烧瓶、试管、冷凝器、蒸馏头、分馏头、分馏柱、精馏柱。量桶、量杯、滴定管、移液管、温度计、比重计、糖量计、湿度计,都是他粗糙的手抚摸过的宝贝。
打扫完了,我找到了那个箱子,当时刚上大学的时候,在搞对象,也没有特别关心这件事,渐渐的遗忘了,我小心的扫掉上面的灰,拿回了我的家里,上面有密码,我迫不及待地输入了导师的生日,竟然不对!我突然不敢再操作下去。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把它放到了实验室里,我穿上防化服,护目镜,尽管我是导师最好的学生,但我并不相信导师的人格,尽管他是我的老师,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我输入自己的生日之后,箱子打开了。
但令我吃惊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恶意的生物,或者是浓硫酸,也没有什么机关,只有一本厚厚的羊皮笔记本,笔记本年代已经很久了,四个硬皮角都已经磨出了白边,我小心翼翼的把它从箱子捧起来,打开第一页,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安七是怪物”
我有点迷惑,眉毛早就拧在了一起,我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乱,我足足盯了这张纸条,有半个小时,怪物?我被这张幼稚的字条惹得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又是神色凝重,“不对!这不是导师的字体,这分明就是孩子的字体。”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总是酒馆里人的怪异眼神,老周和我说的话,我的导师死了,不能完成的毕业论文,12年前的怪物事件,冬眠的女朋友,还有这下了很久的大雪…
我拿出薄荷脑提取物,狠狠地吸了一阵。我猛地站起身来,望着那个装着安七的液氮柜子,呆呆发愣。我又猛地坐下,一时间脑部供血不足,我眼前一黑,头更疼了,这些大量的,离奇的东西在摧残着我的神经。我不敢再去翻阅那本日记,它还没有被读到第一页就让我足够致命。
安七真的是怪物?
我不相信。
我按下一个又一个在我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问题不谈,我此刻只想面对着自己最爱的女孩哭泣,我冒着大雪,驾着摩托车驶过了我门口的熙熙攘攘的酒馆,驶过了我们曾经牵着手,现在却空无一人的街边,最后终于开进了家里蹲大学的校园。
那些是我们两个人认识的梧桐树,它见证了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知,我把摩托车停在树的旁边,让它们两个交谈,我独自的走进了实验楼,当时的家里蹲大学的科技水平足以让人震撼,这个大学是主攻生物的,我去以前的教授办公室把你们的文学资料可以办的都把它搬出来,又打包了许多的实验器材,就这样来来回回往返了好几次,我终于把我那个最巨大的实验平台给拆了回去,上面写着一行字,基因编辑。
我心里有一个梦,我把格格从冬眠舱里转运出来,放在基因编辑的溶液当中,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将会对她的基因进行完全的重组,这是一场玩命的工程,我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第二年
新年过的格外乏味,以前都是自己和安七一起放鞭炮。下着大雪,肯定是有年的味道。但是,没有自己喜欢的人来陪又是多么的孤独。早就没有了那种鞭炮的声音,现在想想看当年放鞭炮的自己也是多么的傻,我在那天拍了拍那冷冰冰的隔离钢板,钢板有节奏的振动,仿佛是她的心跳。
“新年好,宝贝,你睡了一年了。”
我努力骗自己,这是一个梦,这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话,但是我不是王子,她也不是我的公主,我们都只是一粒小小的尘埃,但是还要在这混乱的时代,彼此相爱。
北风刺骨,我的眼泪逐渐让我头脑充满情愫。
我打开生物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行行字
我还你一个单纯的年代,
不必再相爱,
你在某年某月后醒来,
我也许早已经离开,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徘徊。
我又跑了一趟医院,向医院借来了她的血液样本,因为她在冬眠,所以她的现在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人工合成具有携氧功能的氟碳化合物。
我第一次在电子显微镜下看见这种奇异的物体,准确来说是蛋白质,那是一种极其不同的抗体,至于抵抗的抗原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抗体像蝴蝶一样在血浆里舞蹈,那就这样吧,叫它蝴蝶。
我又走到了那个钢柜的旁边,“宝贝,你知道吗?你的的血里有最好看的蝴蝶,你看,它们在飞啊!”
我放声大笑,转过身去却是不容易被人察觉的泪光挥洒在脸上。
窗外的大雪依然和我遥相呼应,我开始不明白,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酒馆我也没再去过,也没有太多盼头了,在这个枯燥的年代,像以前还有手机这种东西,而曾经爆发的人工智能大战,使人们全票通过了废除手机的法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收听引力波广播,听着这个世界逐渐变得混乱,我的信心逐渐的衰竭,尽管政府不停地通过引力波号召人们集中调建生产基地。
可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谁愿意呢?冒着生命的危险,还有土匪的抢劫。
连最繁华的家里蹲大学都已经荒废了。
我保存了安七的血液样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冬眠舱设备里。
我在等待第四年的到来。我突然记起那本已经磨掉了很多的笔记。
我的兴趣盎然起来。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向实验室。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第一页。
如饥似渴的阅读着导师遗留下来的东西。导师写的就是安七的血液,导师说安七的血液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那种蛋白质抗体就是最初的蛋白质。对于科学研究,有很大的意义。就是我所寻找的生命起源。导致那些研究文字的在我看来,如同神明圣旨我还惊异于导师为什么对这些事物没有公布,我继续看了下去,我心中的那些未解之谜,图书馆里查不到的资料,这里不仅仅给了资料,还给了答案。我的嘴角突然不自觉的翘起,整个人都得到了满足,距离上次这么舒服,是我和安七同床共枕。
我还在回忆着当时陶醉的温情,最后被几行文字给打断了嘴角的微笑顿然消失。
安七…之后就是类似于乱码的文字。
然后还有不少的照片。照片似乎关于某些碑文。我迫切地向下读去,却发现后面的全都是临摹的碑文还有很多的照片碑文,这些类似天书的东西,我是一点也不懂的。我也去查了外文翻译助手,但是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
我愤恨的把笔记本摔在地上,笔记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掉出了一张地图和用英文写的报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它们捡起来,我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地图是很早之前的,发白的纸张告诉我它的孤独与寂寞,那上面标着一个地点,还写着神庙两个字。
我转过身去,突然明白了一切。我决定去那个地方看一看。找一下生命的终点。即使自己葬身在那里也无所畏惧。
她是我的命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地图上的那个点-----第八大洲------西兰洲。
我决定唤醒安七,原来一些基因编辑上的问题,我已经攻克了,在这个年代,科技高度的发达,人类对哺乳动物的知识已经了解到了很深的深度,我把安七转入生物编辑器,这次她就赤身裸体的站在我面前,我脑子里没想太多,因为我纠结的东西太多,但是我终于摁动了那个启动按键,基因编辑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这一个月几乎就没怎么睡觉,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大量无规则的记忆实验数据,大量的计算,不知道多少次的反复检测,我只希望命运能给我一次机会,让这次实验成功,我做过无数次的实验,但这次,是我最不敢犯错误的。
第三年
安七开始有了生命体征,就像是每天早上她刚醒来的样子,我已经憔悴到不能再憔悴,她要醒来了,我却沉沉的睡去…
我醒过来时,我正躺在床上,旁边是安七,她闭着眼睛,正在打一个小盹,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原来脏乱不堪的房子已经被收拾干净,我会意的笑了笑,身后传来拖鞋声,一双细腻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我,我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那里,后面传来哼哼的声音,她侧过身子来亲了一下我的脸,哼哼的笑了起来,我们不需要太多语言交流,彼此的一个动作早已经心领神会,我把她抱到沙发上,就像我们当初刚同居一样甜蜜,我给她讲了这三年的变化和世界的情况,还有她这部我改造过的身体,以前的晕车,瘦弱,头发略微枯黄都已经治好了,只不过不再是以前那个安七,可以说完美了。
我的笔始终在手中打转,书房里穿出啪啪的笔触碰桌面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过来,我的头顶上是烈日炎炎,我突然看向四周,这是地球上多年不见的沙漠!这四周都是黄沙,扑面而来的是热浪,让我忘记了曾经的冰冷,我享受汗流下来的快乐,这是现代人有钱买不来的,我内心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梦,但我的感情却不让我醒来,正在挣扎之间,我忽然看见一个人立在我面前,它的位移不符合运动原理,它的身高也不符合透视原理,它仿佛是从中国山水画蹦出来的一个写意人,写意人突然位移到了我所能看到最远的地方,在高高的山岗上,它的嘴在蠕动,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强烈感受到了它的意志。
意志坚决而且残酷,壮士断腕?
我猛地醒了过来,原来是我太困了,做的一个梦而已,我看向书架上的《梦的解析》,书上的弗洛伊德正以七分脸看着前方。眼神空洞,应该准确点叫目空一切。我笑了笑,揉揉睡酸的腿,一瘸一拐的出了书房。安七却准备好了晚饭在等着我,她手里拿着那本导师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