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肆》(碧蓝/宅胜)第十四章

“鲁道夫阁下,你现在已经是上尉了。”亨利希还是那张日耳曼的扑克脸,标准的就像元首征兵广告上说:“真正的德意志士兵是这样的!”
大手里的文件夹装着鲁道夫心心念念的晋升报告,作为油滑的老兵他非常清楚,在这种名义上的中立国的特殊境地,上面只会有一个签名,却是一个海军上下都不会否定的凭证,象征着他鲁道夫正式抱上了某一条低调的大腿,从此请功也好倒霉也好,他的名字会比别人多掂量好几回。
这样想着,他的笑容就挤了满脸。
亨利希不喜欢这种人,虽然他比上尉高,但他还是决定昂着头用鼻孔对人说话:“元帅的指示,由你负责她的外围保卫工作,任务结束后随她一起返回挪威。”他的曾祖父在色当砍下过鸢尾人的头,他的祖父奔赴远东,他的父亲更是在凡尔登活了下来,军徽是打在他家族上的烙印,兵痞和油子是他最不齿的存在。
可鲁道夫才不在乎,他苦熬了这么些年,总算有一个隐约的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好的长官,还请放心,元帅阁下的安全关系着我的性命。”很没有风度的,作为一个军官弯着腰送走了来客,海风摧击的皱脸挤出谄笑成了老山核桃。
亨利希简直想吐了。
“我觉得他不可靠,阁下。”
“我们的人手向来不足,能用则用。”
“很难说他会不会为了下一次晋升出卖情报。”
“柏林的那些狗东西,手还申不到我眼前。”后座的人放下了车帘,不再看房间里不像样子的狂欢,“不能用踢走就好。”
“明白了。”
正在和亲兵们开瓶庆祝的新晋上尉当然没看见窗外黑色轿车停了好一会儿才走。
提尔比茨知道,她离启程不是很远了。大规模的军事调动马上就要彻底完成 ,峡湾之国微弱零星的抵抗被无情的扑灭,港口和航线已经拥有了最低限度的保障能力,而东线的血腥厮杀就目前来看前景不明,雷霆一样的闪击攻势被死死遏制在列宁格勒—莫斯科—斯大林格勒一线,千里战线化作了最高效的绞肉机,广大的国土是天赐的战略缓冲也是无穷尽的泥潭,上一个冬天已经足够恐怖到所有铁血人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而在这个最至关重要的夏天,北极航线史无前例的活跃,她无法想象柏林的那群狂人有让她按兵不动的理由。
召集的调令最迟就在月末。
有些事情必须尽快处理。
战争的镰刀压在所有人的脖颈后面,阳光和微笑还有温柔的吻,在钢铁面前实在是太脆弱了。
看到半藏在门后探头的她,提尔比茨感受到了鲜明的痛苦,对于柏林的厌恨也同时到达了新的高度。
她揉着自己金色的发尾,弯着眼睛笑,问自己:“事情都办完啦?”
像是在威廉港,她见过一个年轻的从慕尼黑来的动力工程师和他的妻子。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是这样,总喜欢在下班的时候背藏着一身夕阳出现在大厂房的门口,探出的半个身子影踪拖的长长的,每个光着膀子流着汗的男人吗都愿意献出他们脏兮兮的脸上的笑容,然后用此起彼伏的响亮口哨把那个对着图纸埋头苦干的男人从思考里拖出来,欣羡也嫉妒的看着他尴尬且得意的擦干手上的汗水,在注视中牵起他妻子的手,虔诚的吻上去。
提尔比茨很好的学会了这一点。
“加班加点的办完了。”这双手永远都是柔嫩的,想握紧的。可惜没人会为她的姑娘吹起哄的口哨,也没人会在这种地方艳羡她们俩。
胜利确实像个大孩子,总是喜欢拖着她走的快些,迫不及待的根本藏不住,一边叽叽喳喳的跟她描述每天的一二三四:“今天的苹果特别甜!我跟摊主求情那个大叔一高兴还送了我两个!”
顺着她指过去,切的非常不平均的六瓣苹果躺在盘子里,旁边还有两个削皮没成功的半成品,从那棱角分明的切面就该心疼丢了不少的果肉。
“只能说不会削苹果。”主人家满眼的无奈,像是班主任和她试图努力的笨学生。
“呃……好歹成功了一个,概率突破30%了。”提尔比茨认认真真的审视是胜利最头疼的事情,会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笨蛋(虽然生活方面确实是……),只好硬着头皮寻找夸赞自己的角度。
“下次还是我来干,不要割到自己了。”贤良淑德的元帅阁下捏一捏她笨蛋姑娘的脸,“而且苹果切开了不能放久。”
虽然她还是把氧化到位的这几瓣一一消灭。
“知道啦……”胜利嗫嚅着,“又开始啰啰嗦嗦的。”
嫌铁血人啰嗦?天可怜见,这可是沉默的提尔比茨。
元帅阁下哑然失笑,低头吻住了不高兴的姑娘,苹果的香气在口腔里四散,她柔软的唇瓣能暂时抚平世事的涛浪。
只是在城市的另一角,小小的酒吧里,另一群男人为这同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发酵着愤火怒光。
“长官,为什么我们不继续追查下去?”
“因为刺杀事件被我们一网打尽的情报网已经可以断定,跟提尔比茨住在一起的就是皇家的胜利!”
“拿下她将是我们可遇不可求的战果!”
卢卡斯面对着他的老部下们,这些人的人生早在数年以前就为了公国而蒙上了灰色的纱,比起战场上的烈火他们负责挡下无处不在的杀人的短剑,这是一项更加摧残人心的任务,连可以依靠的后背都是奢望,从踏入这一行开始,他们等同于独自投入孤寂的冰海,变得沉默是很容易的事情,而现在气氛居然变得火热,立下功勋摆脱底层黑夜的渴望正因为那个他们不得接近的宅子里的皇家人而前所未有的壮大。
卢修斯扫过冰蓝的、铁灰的、琥珀色的、碧绿色的,这些热切的眼睛,深深地叹息:“真的能查吗?”他今天特地为了这场聚会换上了久久不敢穿上的靴子,私心来说比起皮鞋更让他自在,“我们如果处置了这件事,真的好吗?”
古怪的沉默笼罩住了功名利禄的狂啸,危险的信号传导到心脏,却还是有人不甘心:“就算是元帅,只要证据确凿,一样要为背叛元首付出代价!”
“如果提尔比茨背叛了,那雷德尔元帅还值不值信任?”早在日德兰之前就安插在这里的,时间最久远的那位老人坐在最角落,他呼出的每一口烟,都像是他见证过的幻灭的帝国的野望,“连提尔比茨都不可信的话,那整个海军,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如果整个海军都因此被清洗,他们又会为这场战争做出怎样的努力呢?
卢修斯不敢想,他们不敢想,柏林大概也不敢。
脆弱的平衡维持在战争的第三年,摇摇欲坠的让每个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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