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泡沫】第一部分
“再也不见,上诚小学。”
四年级的夏厉站在校门口回头看,他在心底里对这个学校说道。即便他明天还要来到这个学校,即便他还要两年才能离开,他还是在每天放学时感到如释重负,对着校门口抱怨着。
他为什么不喜欢这所学校?倒不是因为这是所回民小学,不吃猪肉,也不是因为学校食堂的中饭有多么的难吃,仅是因为他的那一群同学。真的,如果他被分到了隔壁的班级,他甚至会爱上这个学校,可惜事与愿违。
夏厉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顺便咀嚼着过去发生的事情。今天早上,在他出操走到女厕所门口时,他被一只脚绊倒了,背部着地,他急忙起身,耳朵一时填满了周围人的嘲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和裤子,什么都没说,灰溜溜地走了。
实际上,这件衣服在前面体育课时就脏了,跑圈的时候后面的人推了他一把,他凭借着前滚翻坚强地起身继续跑……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进行,在阳光明媚的上午,在下着小雨的午休,更在乌云密布的下午。他的一切物件皆是不安全的,橡皮、笔盒、书包……每样东西所有时刻都会消失,最后不是在老师的训斥之下回到夏厉的手里,就是直接被同学抢走。
倘若只是抢东西倒还可用“岁币”来解释,可事实总是如此令人失望。
每节下课,当夏厉在教室里漫无目的地晃悠时,转校生周旋风会突然架起拳击的手势对准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同学的铁拳便像暴雨一般袭来了,粗壮的手臂握着千钧的力量,直指着夏厉的腹部和胸膛而去,肱二头肌收缩、发力、再收缩,周旋风似乎面对的是杀父仇人,无论夏厉的的口中吐出多少句“别这样别这样”,多少次用手招架不及,他都痛打着,发誓要将他打吐为止。
学习上的压力,功课上的不足,就用肢体的快感来偿还吧!
夏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刚转校来的同学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上课铃响了,周旋风乘着光荣的翅膀,举着胜利的手势回到了座位,老师这时进了教师,周旋风和夏厉同时调整好了坐姿,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是夏厉感到身体热乎乎的,到处都是拳头留下的伤痛,他也不想呕吐,只是感到出奇的热和难过。下一节下课,还是周旋风。再一节下课,不是周旋风了,只是换成了彭五,出拳的方向、大小、力度都没变,夏厉只是照常的身体难过,心理难受便结束了……
最过分的一次,一个叫崔阎山的,在体育馆内向后抽拉着夏厉的红领巾不放,夏厉下意识地用手捂着喉咙,没有一点点反抗,面前的人指着他的窘样哈哈大笑,身后的人却迟迟不放手,夏厉眼神飘渺地盯着面前的场地,地上的线条越来越模糊,夏厉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的消失。“别这样,哥们。”他用老台词叫唤着,身后的崔阎山听了更加高兴了,更加用力了。夏厉感觉空气有些不新鲜,本来是封闭的体育馆现在看更像牢房一样,把握着夏厉的呼吸,控制着夏厉的心跳。周围的人有些没有察觉,有些察觉的也只是看个笑话就走了。过了一分钟,男体育老师直接跑过来叫停了崔阎山,把他拎走了,剩下一个夏厉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大口呼吸着,回想着前面濒死时的难过。后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谁叫崔阎山是这个班里数学最好的人呢,谁叫他朋友多,又深受数学老师喜爱呢?
崔阎山是夏厉见过的第一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在老师面前他矜持极了,是标准的好学生。只是老师一走,他便带着他那标准的大鼻子和咧嘴笑来面对夏厉了。后来班主任实在忍不了了,在三年级让夏厉家长和崔阎山家长聊一聊,老师提议夏厉和崔阎山抱一抱,他们便尴尬而虚伪地抱在一起,只是崔阎山的眼里充满了仇恨和恶毒……
这个班里像崔阎山的人太多了:赵亚、徐林立、金灿、张梓成……
这便是夏厉所讨厌的学校,也是他过的“好日子”,入学典礼上他想着自己的快乐时光就要开始了,他的一生还没经历多少这样的好日子,只是有人后来将它一把夺走了。
回家路上,夏厉看着小花园中的小孩们高高兴兴地玩耍,孩子们用泡泡机吹出各样大小的泡泡,有的顺风打到夏厉身上。“砰”的一声爆炸了,夏厉身上有了些肥皂水,只是他看着小孩如此高兴,便微笑着任由他们“攻击”。不得不说,被泡沫击中的感觉很像轻风掠过一般,又没什么感觉又很欢乐。
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夏厉也常常望着天花板,问着自己第二天要不要反击,每次他都幻想着同学被打败然后向他赔礼道歉,这时的夏厉就像英雄,更像受害者。可是第二天,每当他面对周旋风,就有个声音告诉他要慈悲为怀,他便吹响了和平的号角,任由同学蹂躏。
他想得到老师的帮助,可是每次都只能获得同学的谩骂与白眼。
他想得到长辈的理解,但他没这个胆量说,害怕同学们的报复。
他想过着一般好学生的生活,和各种各样的人交着朋友,可以和女生谈笑风生,更可以在闲暇时光看自己喜欢的书,打自己喜欢的游戏,只是无声的迷雾中,他像个泡沫一般,注定成为废物,会被别人一戳就破。
他也想变得坚强,
他也想被大家喜欢,
他也渴望被爱,他也想……
只是…………
又有谁愿意拯救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