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总录》宋 佚名(一)
大观中,京师有位医生叫耿愚,他买了一位美丽聪明的女子来做侍婢。一年后,这女子一次站在门口,有一小孩经过,认出她是他的母亲,眷恋不忍去,此侍婢也表现出很喜欢这小孩。小孩回家后,向父亲说“我妈妈在某某人家里。”其实这位小孩的母亲已经死了。父亲不信儿子的话,但也前往殡所查看,发现老婆的尸体不见了,怀疑是盗墓人所为。于是父亲带着儿子来耿愚家附近,向邻居打听这女子,发现邻居讲侍婢的姓氏,和自己死去的老婆一样。父亲便判断他老婆被贩卖了,于是他每天带着小孩来耿医生家门口徘徊,等女子再出现,也好看明白。一天侍婢出来,他上前与她相认,这侍婢一见到他便流泪,对来看热闹的邻居说“这是我的丈夫,这小孩是我儿子。”耿愚在里面知道这件事,非常生气,他出来指责女子说“去年我买你的时候,你没什么丈夫,我这有契约牙侩可以作证,你好大胆!”女子的丈夫便到开封府告官,官府提女子来问话,可是此女子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她已经忘记了,只说“我迷路,走到一座桥前,被一位牙媪带到一个地方,她给了我一碗粥,我因为饥饿,吃了那碗粥。牙媪说以前我在广备桥遇见你,当时你见我可怜,把我带到家里,并请我吃饭,现在用此碗粥偿还。”京尹没法追究事件始末,将女子判给丈夫带回家去,耿氏不服。于是丈夫告到御史台,最后都没满意的结果,后来此女子消失不见,诉讼才停止。不到一年,耿愚死去,家道也因此衰落。 宣和中,住乡下的董秀才到城里求学,有回如厕,看见一位白衣妇人在那儿徘徊,他问“有事吗?”妇人说“我是菜圃那儿的人,丈夫出门已经很久了,还没回来。”董秀才于是和这妇人聊了起来,而且告诉那妇人自己住在哪里,到了夜里妇人来找董秀才,秀才把妇人睡了。没几天,董秀才生病,同学也知道近来董秀才和一妇人交往,他们将这事告诉教授,教授来到董秀才住处,谴责秀才说“你一个读书人竟然被异类迷惑到这样。”教授问他“女子有留下什么吗?”秀才说“遗下一件袒服。”教授令秀才去拿来,教授一看那件袒服,秽而无缝,命秀才拿去用火烧掉,之后教授吩咐其余学生到菜圃打听。有一老圃说“有回我小儿子在牧羊,一头牝羊不小心坠入西廓井中,无法解救,今天在井中看见一白色东西,打捞出来一看,是一件白色的衣服,是不是闹鬼了?”老圃叫来道士作法,道士投黑豆到井中,此后妇人再也没出现,但董秀才也死了。 绍兴六年,余干村有位姓张的农民,某天晚上他已经睡下。他家牧童在牛圈里听到有人扣门,牧童急忙起来查看,发现有数百位披五花甲,穿红兜鍪的壮汉,冲入牛圈,壮汉一进牛圈便消失不见。到明天,牧童发现牛圈的牛死了五十头,那些壮汉有人说是“疫鬼”。 芝山,离城市北边一里处是墓域,那儿有两座寺庙,与墓地相对,每当阴天或刮大风下雪的日子,能听到啾啾之声,因为这地方属于鬼地的缘故。绍兴十六年,通判任良臣伯颜的儿子死了,到寺庙设水陆超度儿子,夜里大概十点左右,通判听到寺庙山下有人说笑,而且还能听到人们来往见面互相问候的声音。有一程祠部守墓人,一个人从黄泥路口回来,途中遇到二人,二人厉声呵斥说“我们这些人应该到寺庙里会集,听见召唤便去往生,你好大胆,竟然敢在这里游荡。”说完便追逐程祠部守墓人要打他,守墓人急忙奔窜,刚好有人举着火把从寺庙出来,守墓人才得以脱身。 抚州有一处大水塘,离城市二十里,这个水塘四周甘林,有姓饶的大户在这里居住。有回一家子出门来到树林间,看见水边有一颗柳树,柳树的中间是空的,倒映在水塘水面,子妇好奇去看这颗中间空了的柳树,子妇一回家便生病,像痴呆人一样躺在床上,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听到空中有人说话,感觉有人在空中开宴会,宴会里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和声,此歌宛转如扬,十分好听;要是有唱不合调,就会有人纠正。宴会中还有人在论文谈诗,那些人物就在眼前,但就是无法看清身形。从此,子妇便开始指出全家人的过失,即便是十几里外的田畴出纳欺诈,也能讲出在什么日子欺诈了什么无一讳隐,上下因此积忿厌苦,人们请来术士,可以说是用尽任何办法,都没法治愈。这样过了数年,饶氏某天焚香拜祷说“尊神来我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人神异路,我恐惧而不敢怠慢您,我希望为您在山间立座庙,每天香火伺候,凡是遇到好日子,会祭祀您老人家,恳请神到移居到庙里,各自安身,这样子更好!”许完愿后,他发现子妇不再说人。饶氏很高兴,以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于是去请工匠建了一座非常豪华的庙,并找了好日子请神入祠。可是五天后,子妇毛病又犯了。饶氏很生气,指责说“庙我也建了,也好吃好用供奉着,为何还来我家作祟?”附身子妇的鬼笑着说“你以为我傻啊?如此高堂大屋我不呆,去住那一间破庙?”饶氏几乎崩溃。后来子妇死去,鬼才离去,饶家从此衰败。 武昌李主簿某天夜晚睡觉时梦见被逮到冥司,主审官问“你前生姓张,为何将老婆推入河中呢?”梦中的李主簿竟然知道这件事,回答说“我老婆是自己失足掉入河中,不是我推的。”主审官拿来出事故地方的山川神明的证词,一看与李主簿说的一样,便将他放回去。过了几天,李主簿在一旅舍遇到一位妇人,这妇人对他说“我是你前世的老婆,因为相爱而不肯离去。”二人绸缪如现实一般,李主簿的朋友都知道这件事,这女鬼几年后离去,李主簿也因此终身未娶。与女鬼接触后,李生也没别的事,就是经常腰痛,他便用木头作了两椎,带在身边,每天让人帮他扣击数十下,疼痛就会稍微缓解,有人说“这是被鬼气所染渍导致的。” 洪州州学正张某,人天生刻薄,到老了变得更加刻薄,如果学生有事想请假,就是不批。即便是学官批准的五日假,也被他改为三日假;学官批三日假,他便改为二日假,一向如此,大家都很讨厌他。有几个学生合计找来一位因长得像鬼,人称为张鬼子的人,他们求张鬼子帮他们扮鬼吓张老,张鬼子很爽快的答应,但说“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要做到真,必须再有一冥司通牒才像。”学生们懵了,说“这冥司牒长什么样子?”其中一人说“我知道了,以前我看见别人制作过冥司通牒。”于是拿来纸张,用白矾写细字,然后在最后写个押字。夜晚,张鬼子先潜入学馆,等学馆关好门,鬼子现身,学馆的人见了很害怕。张老见了,很气愤,骂道“畜生,你胆大到如此!肯定是那帮坏学生让你夜里来惊吓我。”鬼子哈哈大笑,说“我是奉阎王下的通牒找你来的。”张老说“把那所谓的通牒拿来,我看看。”鬼子给张老看通牒,张老看到一半,鬼子将遮面的巾子掀开,张老见这鬼子有两角横长在额头,吓得大叫一声“鬼”,倒地死了。张鬼子来到大厅说“我是真的牛头狱卒,二十年前奉命来追此老的命,但我在渡冥河时将通牒丢了,这二十年来我不敢回去,现在仰仗这几位秀才的力量,得以完成使命,真是弄假似真啊。”张鬼子拜谢而逝。陈正敏的《遁斋闲览记》有记载说:李安世在太学,被同宿舍的学生扮鬼拿通牒索命吓死。虽然和这件事类似,但不是一件事。 李德裕绍兴二十七年调官到临安,他的馆子在白壁营,与福州姚知县住同处。当时是夏天,每晚大家会来后轩纳凉。某天姚知县的好友贾县丞来此地料理一些事,他居住的地方离李德裕和姚知县居住的地方百步远。贾县丞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都会找姚知县聊天,李德裕也因此认识贾县丞。贾县丞是长安人,经常聊骊山宫、故都、故都井邑以前如何兴盛,这些旧事,经贾县丞一讲极为有意思。贾曾经任缙云丞,他说了一些鬼仙华英事迹,也都有根据。姚、李每天准备酒、果子招待贾县丞,两个月后,贾县丞事儿办完了,便告别离开。两年后,李德裕敕令调离临安,定官局中,他有同僚唐某信道,某天李德裕和他聊鬼怪神仙的事,唐某跟李德裕讲华英的事,李德裕说他知道这个事,唐某说“您怎么知道的?”李德裕向唐某说临安遇到的事,唐某很吃惊说“是不是一位长得高大,留长胡子的人?”李德裕说“是”,唐某又问“说话陕西口音吗?”李德裕说“是”,唐某说“十年前他是从缙云去到那儿,不幸死了,他大哥决定在当地选地埋葬他,墓地还是我亲自找的,故才知道您所说的是哪位。”李德裕听了顿生恐惧,全身汗毛全立起来了。后来想一下,他们相处时间不短,从来没见到贾县丞白天来过,虽然大家同堂有说有笑,但是贾某经常坐在离灯较远的地方,现在想起来,也只知道贾某大概怎么个样子,原来是鬼啊。姚知县几年后也死了。贾县丞名诩,字虞仲。 建炎三年,豫章丰城县江边有座宝气亭,当地居民在宝气亭附近数晚听到有人在叫“朱仆射”,人们没见到叫唤的人。不久,新虔州守冯季周,调任为修撰,他赴任时经过丰城县,将舟泊在亭下,同行的仆射朱秀才不小心掉入江中淹死,那天是八月四日。 嘉兴县令陶彖,有个儿子得了怪病,无论是说话的语气、笑声、动作都与平常不一样。陶彖很担心,去请来巫祝作厌胜法,但是没见效。有天竺辩经院来的法师元净,刚好有事经过此地,元净是天台教的法师,精通咒术,他念过咒的水,能治疗疾病,很多生病的人喝了,病一会儿就痊愈了,吴人特尊重法师。陶彖也听人讲过元净法师,于是到法师住处见法师,他告诉元净法师说“我孩子刚得病时,有一女子从外面进来,和他有说有笑,二人聊了很久,便出门去,走到水边,女子留下一首诗,说‘生为木卯人,死作幽独鬼;泉门长夜开,衾帏待君至。’从此这女子经常来找我儿子,而且她对我说‘仲冬之月,二七之间,月盈之夕,车马来迎。’如今离妖怪来的日子快到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请法师可怜我,解救我以及我儿子。”元净答应陶彖,起身拿禅杖跟着陶彖来到家中,元净在陶彖家中找了个地方设坛,法师在坛上摆上观音菩萨像,接着取来杨枝沾夜里收集的露水,边洒边顺时针绕坛念咒,然后离去,这天夜里陶彖安静无事。第二天,元净法师又来到陶彖家中,他结跏趺坐,让陶彖把儿子叫来跟前,法师问“你住在哪里?为何来到此处?”儿子回答“会稽东边,卞山有阳光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那儿古木苍苍。”法师问“你姓什么?”儿子回答“吴王山上一处无人到的地方,我在那儿临风学舞腰。”元净法师说“你姓柳吗?”儿子听了微笑。元净法师又说“你无始以来,自己迷惑自己,顺着自己的欲望,因此转溺于淫邪!如今已经流浪千劫,不懂如何解脱,已入魔趣中,自己横生灾害不说,还延及无辜。你现在应该知道你已经是魔了吧,魔也是法界众生,我现在为你宣说楞严秘密神咒,你要认真听,赶紧忏悔,洗去过往罪愆,返本来清净的觉性。”儿子听了,号泣无话。夜里这女子对陶彖儿子说“元净辩才的功德,再加上你父亲的虔诚,我要离你而去了,二天后我会再来。与您相处久了,情不能遽舍,愿我们举杯道别。”二人相对引满,喝完酒后,女子作诗说“仲冬二七是良时,江下无缘与子期;今日临岐一杯酒,共君千里远相离。”于是消失不见。(这件事是秦少游所讲的) 严陵江珪,在绍兴中任浙东安抚司属官时,住在会稽旧仪曹廨。他有三个儿子,差不多在十几岁左右,有天孩子们早起来到中堂小阁内,看见一位穿粉色衣裳外罩罗衫的妇人,正在给他们的母亲梳头发,孩子们发现这妇人不是家里人,非常惊讶,他们来找父亲,将所看见的告诉父亲,江珪急忙起身查看,他看见这位妇人走入西边屋子,在这屋子的榻旁消失。江珪令人将屋里还在睡觉的老妪叫来问话,老妪说“天还未亮的时候,我朦胧间看见有位妇人在窗外折了一枝桃花簪于冠,然后微笑走进来,我后来又睡过去了,不知道她是哪位。”江珪又找来看守这屋子的老阍卒问话,老阍卒说“二十年前,柳仪曹住在这里,他的夫人因为难产而死在这屋子,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她。”世人都传说鬼怕桃枝,看来这说法也不太靠谱(这事是江鸣玉说的)。 绍兴十年,张渊道被提拔为秦司茶马,一起上任还有老兵张朝,张朝是厩卒,妻女跟着他。张朝的小女儿才七岁,某天夜里,小女儿在床上展转不睡觉,母亲对小女儿说“已经半夜了,赶快睡觉。”小女儿笑着说“妈妈,你看外面的流水多清澈啊,里面有无数小鱼在游泳嬉戏,我正看得开心,想怎么抓几条鱼儿来养,没工夫睡觉啦!”母亲发现这小孩大半夜说这种怪话,心里有些害怕,便将小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后来确实困了便睡了,母亲醒来后,发现小女儿不见了。虽然天还未亮,但大家赶紧寻找小女儿,一直找到天亮,人们发现在屋子后面数十步远的地方有个古井,有人拿来竹竿往井里试探,碰触到一似乎是人的物体。捞出来一看,果然是张朝的小女儿,已经断气了,无法解救,昨晚张朝小女儿说妄见流水的时候,她的魂魄已经被鬼算计上了。 新喻人阍门使萧注,小时候双亲便死去,他和弟弟伯英住一起,有回生病,非常危急,整个人浸浸昏塞,气息很微弱,根本听不到呼吸声,弟弟伯英很伤心。这天快到晚上时,有位长得很难看又驼背的老妪从浴室出来,她边走边哭,慢吞吞向寝室走来,嘴巴念着“六郎还我命。”老妪所念的六郎,就是萧注。老妪走到台阶前,刚要上台阶,一身穿白袍、须髯白如雪的老头,从西边偏房内拄着拐杖走出来,大声呵斥说“你这个贱死尸,好大胆,竟然敢擅自出来。六郎还有一万多贯正库钱,假设要死,也是顺天命而终,犹当作茆山洞主,你这个不识时务的愚闇鬼,再不离开的话,我就要出手治你了。”老妪悲伤哭着,匍匐在地回到浴室,老头也不见。到半夜,萧注渐渐能呻吟了,而后起身吃粥,几天后痊愈。弟弟伯英将老妪讨命的事说给哥哥听,萧注脸色大变,对弟弟说“你不在家时,有老婢不听我的话,而且还恶语顶撞,我拿起铁鞭打了她一下,没想到把人打死了,我将老婢秘密埋在浴室下面,你所见到的难道是她?” 乐平有位农民,一天他耕完田回家后,屋外有人叫他,他走出家出门看见有几位长相奇怪,非常丑的汉子,大声叫他挑担子。农民挑着担子与这些人经过数个村疃,每到一个村子汉子必定先到当地的社神庙,对当地人说“我们要发瘟疫了”,大家听了,都觉得这几位是傻子,没人当回事。这帮怪汉子自己说“只有刘村,我们去找刘村的刘十九郎吧。”于是大家前往刘村,找到刘十九郎家,怪汉子们直接走入刘家,找好房子住下,这些怪汉子们不吃饭也不要枕席,分别躺下各自休息。第二天天亮,刘氏儿子出来,一怪汉吩咐另一怪人,说“打他的右脚。”一怪人按吩咐拿起杖击打了一下刘氏儿子的右脚,刘氏的儿子跌倒。正好有位老妪经过,一怪汉子又说“击打她的左脚。”老妪也跌倒,这样连续击打了三人。汉子们都躲在房子里,不外出现身。有出外侦查的汉子回来说“我看见一只虎从前门跃了进来,非常可怕。”怪汉子头目面不改色,又吩咐两鬼持杖等待,说“虎来了,击打其两足。”一会儿侦查者来报“虎被杖打死了”。两天后,侦查的人来汇报,说“北方起大火。”不一会儿,大火烧到;烧到房子时,山水又来了。怪汉子们互相看了看,不顾取行李,拔腿疾跑。怪汉子们边跑边责怪农民不卖力,将农民推倒在田里,农民急忙跃出田,他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老婆和孩子正围着床哭,见他起来,说“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农民急忙来到刘氏家打听,人说“刘氏的两个儿子和一位女婢,某天同时生病,刘氏找来巫师救治,但刚到门前便倒地而死。刘氏又找来一巫师,这巫师知道前一巫师的事,不敢贸然行事,他趁鬼不备,在后门处施法,巫师持着刀,吹起号角,念水火神咒走入房子里,生病的人当天就痊愈了。” 抚州南门黄柏路居民詹立詹七,二人靠卖粥和缣帛(古代一种细而薄的丝织品,纸未发明前可用来书写),他们有个弟弟叫“小哥”。小哥在外面与人赌博,欠下赌债,他怕被哥哥指责捶打,于是跑到外地,不敢回家。家中母亲见小哥很久没回家,非常想念,母亲在梦中或者找人占卜都显示不祥,家人以为小哥死在外面了。中元盂兰盆斋的前一天傍晚,詹氏正张罗纸钱,准备明天烧。天渐渐暗下来,母亲好像听到屋外有人幽叹,她说“看来小哥真的死了,今天来告诉我。”母亲取一张纸钱,说“如果是我的儿子,我烧完此纸钱能现身,那我就相信,我可以帮助你。”烧完纸钱,顿时阴风肃肃,数次进屋又出去,母亲和小哥的两位哥哥立刻失声痛哭,他们找来僧人诵经超度,再不报希望小哥能活着回来。事情过去几个月后,小哥回家了,大哥詹立抄起刀喊道“鬼啊!”二哥詹七急忙抱住大哥,说“冷静,不可。”于是二人上前看仔细,果真是活着的小哥,二位哥哥问“你不是死在外面了吗?”弟弟说“什么死在外面,我是欠下赌债怕你们打我,跑到宜黄找活干赚钱还债,没有死啦!”詹氏才知之前被鬼讹诈了。 淄州人田毂,他有位侄女嫁给攸县刘郎中的儿子。刘死后几年,田氏也生病了,她让仆人到衡山找表侄张敏中,希望张敏中来办后事,仆人刚离开不久,田氏便死了。田氏的大哥,娶衡山廖氏的女儿,廖氏女死后,大哥又娶了她的妹妹。田氏大哥死后,留下后娶大嫂,大嫂跟着敏中一起前往吊唁,住在张敏中以前居住的没山阁,当时是隆兴甲申冬天。夜里,廖嫂突发心痛病,经过医疗,病情得到缓解。到了半夜,廖嫂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无伦次,张敏中听人汇报后,前往探望,发现是廖嫂的姐姐附了廖嫂身,正咄咄责备自己的妹妹,说“哪里不能嫁,偏偏跟我同一个夫婿,也不给我安置牌位祭祀我,我死后无所依靠,既然这样我今天来带你一起去。”张敏中赶紧上前说明白“都是田叔的主张,不是她的过错,既然你们一家娣妹,怎么忍心如此呢?”廖嫂看了张敏中一会儿,忽然拱手说“叔翁万福。”接着又说“庆孙,来,到床上坐下。”廖嫂所说的叔翁,便是田三姑的季父田毂;庆孙,指的是稚子,他们都已经死了,我靠,这屋子里全是鬼啊,下人们个个惊悚。就一会儿,廖嫂忽然改变容貌,发出田氏的声音,他回头看着张敏中,说“知县,你为了姑姑来到这里,姑姑生前有话要跟你说,现在正好可以说了。”她让张敏中上前,对敏中历道自己刚死的时候,丈夫的大哥侵吞了家里的一切,名字、以及所发生的事,的的不差,并嘱咐自己的次子让刘敏中带回去抚养,又切切屏语,似乎不想让他人听到。说了良久话,完了,廖嫂流泪说“我平生没犯什么大罪恶,不会堕入地狱中,该去投生了,没办法超脱。”说完呜咽而去。刚才廖嫂被附身时,眼颊笑涡,以及十指的小动作,完全和田姑生前一样。第二年春天,张敏中与廖嫂将田氏葬入刘茔,此时寒雨凄零,松风答响,让人怖悸,没想到廖嫂又被附身了,张敏中说“这次一定是野鬼在作怪,如果是真的田三姑,为何容貌、神态不像去年冬天呢,不但声音变了,神态也有些不同田氏,目前的申言儴事,叮咛委屈的样子,完全和廖嫂本人一样。”廖嫂回家后,又让人去请张敏中,说有事交代,旁人说“张知县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你怎么不自己去跟他说呢?”廖嫂说“他家宅龙遮住我,我虽然进去了,但是找不到人,看来我也快成为鬼了。”一年后廖嫂离世,这事才结束。鬼附在人身上的事有很多,单独这被附身的人容貌、神态变得和鬼生前一模一样,真是很奇怪。 晁端住在京师,附近有位少妇,时常对他流眄寄情,可晁端无法也不敢造次接近这位少妇。某天夜里,少妇忽然来找晁端,搀晁端的衣服,请求与他同床,晁端大喜。少妇天还未亮便要离开,不管晁端怎么挽留,她都不同意,对晁端说“这样子,你不怕家人知道吗?”少妇离开后,被褥间发现有血迹,晁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天后,晁端从少妇家门前经过,听到里面有哭声,他急忙向少妇邻居打听,邻居说“少妇三天前因难产而离世。”晁端听了很伤心,边走边哭泣。 绍兴癸卯新城县有村渡,某天月明,一渔民将舟系好准备回家时,他听到对岸有人在叫唤,希望能载他过河,渔民答应,将舟靠到对岸,渔民所载的这二十多人身上都有纹身,并都带着兵器,看着好像是哪里的寨卒,渔民也不多嘴打听,只是默默将这二十多人依次载到对岸。寨卒探囊取钱给渔民,便登岸离去。此村渡从来没有兵卒经过,渔民很惊喜也很惊讶。第二天,渔民发现寨卒给的钱是纸钱,原来昨晚渡河那些寨卒是鬼。 南城县往东走一百多里,有座龙门山,在山巅有寺庙,寺庙很少人来,就一老僧人住寺里,幽静孤寂。某天有过路的僧人来投宿,老僧安排他住在离自己住的僧房很远的客房。夜里,客僧刚要入睡,听到门外有很多人说话,客僧感到很奇怪,不敢起床探看。一会儿,房门自己轧然打开,客僧极为害怕,不敢喘息,慢慢下床,想离开,可是到门前发现门被一巨石堵了,他大叫“谁来移走石头。”主僧在门外出声,主僧出声的同时巨石忽然不见了,房门敞开着。客僧不敢在这屋子睡觉,他要求和主僧住一起,在主僧房里,他问主僧“到底是什么妖怪?”主僧说“是山鬼,我前前后后见到很多次,只要不去刺激它们,便能相安无事。” 黄生是临川的一位画工,他旅游来到广昌,到秩巴寨,在长郎严馆中住宿。中夕,有一妇人来到灯前,看着蛮漂亮,黄生乘着醉意撩这妇人,妇人于是同他睡一起,事后黄生询问妇人是哪里来的,妇人说“我是主家的妇人。”从此,每到晚上,妇人便会来找黄生。要是黄生没钱付房钱,妇人便会资助他。黄生在长郎严馆留连半年,身体越来越虚弱,后来生病了,严馆主觉得奇怪,一直问他怎么回事,可是黄生睡了严馆主的老婆,不敢说。其实严馆主为何会问?之前严馆主经常去找娼妓,他老婆非常生气,后来在房间自杀,虽然已经安葬了,但此房间经常发生怪事,房间已经空很久了。现在黄生住进去,又一直生病,严馆主怀疑是闹鬼,于是他将实情告诉黄生,然后对着空中大骂,并催促黄生说“这房间不能住了,赶紧离开。”晚上,妇人又来了,黄生此时很害怕,一直避这妇人,妇人说“你不用害怕,我不可能害你,即便你离开了,我还会去找你。”黄生不得已,与妇人再睡一起。第二天,黄生心想“这鬼妇人早晚会害自己”,于是急忙整理行装,骑上马往自己的家乡急驰。途中在一桑树下休息,妇人又来了,她对黄生说“你太无情了,我们也相好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你竟然无一分顾恋,说离开就离开,怎么这么狠心抛弃我,赶快回去。”黄生不敢答应,只是默默诵经。妇人忽然长叹一声,说“我有些过分了,早知道如此,刚开始就不该对你动心,也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这样畜生我还迷恋他干嘛,凭我的条件,难道找不到比你优秀的男子吗?”妇人说完便离开黄生。 绍兴庚午岁十一月,建昌新城县永安村,某一天的半夜,村里的百姓听到好像有一千多人在赶路的声音,有人说话、有人在笑、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哭泣,声音嘈杂,行人也很匆忙,村里人只听到声音看不见人,大家很害怕,一时凝寒阴翳,浑身感觉发冷,脑中觉得这些赶路人和自己很接近。村中有些一向大胆的人,打开门仔细察看究竟,但也看不见有人。第二天天亮,外面雪深尺余,从雪中留下的痕迹判断,昨晚有兵马经过,有人的脚印,有畜生的脚印,有些地方的雪还被血污染了,如此痕迹延续了几十里,到一深山才消失。 咸淳癸酉年,有位卖珠冠的人,他经过吉水龙华寺时,一女子出来向他买了一顶珠冠,说好先付千钱,其余的次日付全。第二天,卖珠冠的人依约再来龙华寺找那女子结帐,寺里的僧人说“我们龙华寺里面怎么会有女子呢。”卖珠冠的人不信,僧人说“那你自己去找找”卖珠冠的在寺院里四处寻找,发现昨天妇人买走的珠冠放在一口棺材上,僧人说“这是郴州某人家的女儿,先寄放在寺中。”卖珠冠的人发现,原先女子给的千钱也不见了。 江东张粹父,为人刚阿正直有勇气,他不像一般人那样畏惧鬼神。宋淳佑间,他住在郡庠,住的地方有个后花园,那儿经常发生些奇奇怪怪的事,特别晚上,更是诡异,没人敢单独到花园。同斋的人对张粹父说“如果你像你说的不畏惧鬼,你敢晚上到后花园亭子里弹琴吗?”张粹父说“没问题。”他半夜来到亭子,弹了几首曲子,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在亭子的一角有从鼻子发出的呼吸声,在昏明的月光中,张粹父看见有一人在亭子一角侧卧,他探手自顶至踵摸了摸侧卧的人,发现是个妇人,身体温润柔软,张粹父问妇人,妇人也不答话,于是便坐在一边,又弹了一曲,然后回去。他回到住处,和大家说了这件事,有几位很好奇,张粹父持蜡烛,率领众人到后花园亭子,举蜡烛照看,发现一妇人昏死在那。人们急忙给妇人灌热汤,妇人苏醒后,说“陈学录邀请我来的”,可住这里的人都知道陈学录已经死一年多了。第二天天亮,人们按照妇人说的地址,找妇人的父母,妇人父母说“半年前,我女儿生了病,医生说是痨瘵,但也怀疑可能中邪了。”父母跟着大家来到郡庠,将妇人带回家,医生开重剂给妇人服用,听说后来妇人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