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天下离心局7
熙熙攘攘的都城大街上,一对着异域服饰的人马正在向皇宫行进,偶然听见旁边小贩的八卦声停了脚步。
“诶,你听说了吗?据说近日皇宫出现了个箫师,容貌与那瑶光国主别无二致。”
“这……瑶光国主不是被陛下?诈 诈尸?!”
“长得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出现得这么巧,谁知道呢。”
子兑心想,那箫师八成是慕容黎了。
按理说,子兑的目的无非就是子煜,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先问子煜,而是提出要墨离献艺。
一如瑶光国破时在莫澜府那般,一身嗜血红衣,发间恰到好处的玉饰,慕容黎缓步走向觥筹交错的宴席,周身只差将生人勿近四个字写在脸上。
席下曾被慕容黎戏弄的抚远候及卫侯爷看得愣神,
啪----啪--------------
突兀的鼓掌声打破低压下的寂静,抚远候盯着慕容黎道,“像,实在太像了。”
说罢起身绕着慕容黎看了一圈,若被打量的是其他人,定会被他盯出个洞来,
“这气质容貌,简直太像了。”
啪————执明一手狠狠拍在桌上嗖的站起来。
“放肆!”
抚远候察觉失态,赔罪道,“陛下息怒,臣看这位公子与当年的慕容国主实在太像,不禁感叹。”
执明黒沉着脸下台,只听“啪”一声,抚远候毫无防备的被执明狠狠扇了一巴掌,抚远候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瞪着执明道,“陛下!我是先王亲封的侯爷,你竟为了个伶人-------”
“啪-----啪----啪-------”
不等抚远候话说完,接连三个耳光已再次落在脸上。
众臣懵圈,“……”
什么情况?!堂堂共主为了一个伶人当众扇自家亲戚耳光?此举未免过于偏袒,不过抚远候当众将慕容黎与墨离作比,本就是风口浪尖,似乎生怕别人不怀疑,挨几巴掌硬说也说得过去。
鲁大圆场道,“侯爷实不该如此,有失我国风范。”
执明牵起慕容黎手腕往自己座位走去,献艺的事谁也没提,似乎就此被掩盖,执明向子兑举杯道,
“方才让子兑国主见笑了,朕敬国主一杯。”
“无妨,听闻中垣礼仪之邦,不知子煜可学得了些中垣文化?他久未归家,本王如今特来接他。”
“……”执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子煜 为我天权战死,已厚葬。”
虽是意料中的答案,子兑还是忍不住的愤恨。
“为何?”
执明不自觉的将目光瞥向慕容黎。
“为…天权子民……子煜的事朕也深感惭愧,是朕对不住他。”
慕容黎对执明的回答略显吃惊,微微偏头看了看执明。
“可本王怎么听说是为救援瑶光。”
半晌,执明道,“虽说是为救瑶光,但人是朕派去的,中途突发鼠疫,又被敌军围困,为避免天权军队损伤,子煜才只身犯险,入了敌营。”
鲁大人道,“子兑国主,子煜公子的事天权会尽量弥补,看在两国百年邦交的份上,还望国主宽宏大量。”
“子煜的事本王想找陛下单独谈谈,倒是这位墨离乐师,与慕容国主如此相像,莫非就是慕容国主?”
宴席散了,诸位大臣和侍从都渐渐散去,慕容黎亦起身请辞,执明本是允了,子兑突然插话道,
“留步,子煜的事,你也有份。”
执明淡然道,“子兑国主喝多了,不如先回去醒醒酒。”
子兑盯着执明,讥讽道,
“陛下若能对子煜如此,想必也不至于让他去战场冒险失了性命。”
转而将目光投向慕容黎,“这世间除了慕容国主,本王实不知陛下还能对谁如此上心。”
慕容黎唇角微勾却毫无笑意,抬眼对上子兑犀利的目光,谁也不落下风。
“人之心境,日异月殊,国主怎知陛下有几分真心?别说是共主,就算是一个小国的王,想找个合意的伶人还不是易事?”
“是吗?本王看阁下气势凌人,遇事不乱,非普通伶人所有。”
慕容黎的一番话执明莫名觉得心塞,不悦道,
“够了,他是墨离,不是慕容黎。”
子兑对执明的话不置可否,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与慕容黎,
“相逢即是缘,本王敬公子一杯。”
虽不知子兑此举何意,出于礼貌,慕容黎接过酒杯,微微欠身道,
“国主抬举。”
说罢将杯中酒饮尽,
转眼又见子兑拿过酒壶将酒杯双双满上,
“本王在都城中无意听人提起公子,故想着一睹风采,不想给公子造成诸多困扰,还请公子莫怪。”
“国主言重。”
两人又是一杯下肚。
子兑再次将两人酒杯满上。
还未说出借口再多喝几杯,一直沉默的执明突然道,
“慢着,他今日身体抱恙,不宜饮酒,子兑国主非要与他喝两杯,不如以茶代酒。”
子兑状似恍然大悟道,
“哦?不知公子是哪里不适?本王听说慕容国主受了陛下一剑,莫非公子的伤恰巧是剑伤?”
执明冷声道,
“子兑国主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若说容貌是巧合,身上的伤总不该是巧合吧,陛下执意说他不是慕容黎,敢不敢让本王验验,他身上的若非剑伤,本王便信他不是慕容黎。”
“阿离岂是你说看就能看的?”
“莫非陛下心虚了?阿离?名字都一样,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当真高级。”
与执明相反,慕容黎从未觉得这种把戏能瞒住谁。
“国主想要如何便直说吧。”
“第一,子煜不能无故枉死,本王要知道真实的具体情况,第二,本王要拿回赠子煜的惊鲵剑,第三,本王要带子煜回琉璃。”
倒也不是些难办的条件,执明点了点头,提及剑,慕容黎和执明想法难得的一致,子煜的剑是子兑赠的,子兑,兑卦?惊鲵是八剑之一?那子兑会不会知道六壬的事?这殿内,似乎也不止他们三人。
竹林枢居,看到停落的信鸽仲堃仪放下手中捣鼓的药,微眯眼睛道,
“八剑天下,慕容黎,若此时惊鲵失窃,执明会作何感想?”
向煦台
慕容黎盯着手中竹简良久,心里却不知在盘算什么,扫了眼四周,确定人差不多没在,慕容黎将竹简随意的丟在桌上,懒散的靠在靠椅上,
“庚辰”
“少主有何吩咐?”
“派人留意惊鲵,若有人窃取,不必出手,注意动向即可,在此之前,你将燕支拿了今夜送过来,最好能引起几个宫人的注意,将他们引到向煦台”
庚辰迟疑片刻道,
“可若执明国主误以为是您拿的惊鲵,恐会对您不利。”
“就是要他误以为是我拿的,与开阳相比,仲堃仪在宫内有骆珉,盗剑要容易得多,仲堃仪此人极为隐忍,在不确定我与执明彻底离心前,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执明暂且不会要我性命。”
庚辰犹豫片刻应下,左右有自己在暗处,必要时出手便可。
“玉衡查得如何了?”
“乾元是玉衡郡主乾巽的独子。”
慕容黎点了点头,
“小心行事,凡事以自保为主。”
当夜,守卫来报有一可疑黑衣人出过书房,追踪至向煦台便不敢进去搜,特来请示,执明忙从寝宫赶去书房找惊鲵,竟连同燕支也不见了。
向煦台内一如往日,慕容黎只着一声红色中衣,披发坐于案桌前接过庚辰手中的燕支,这一遭还有个意外发现--------执明手中有六壬残卷。
慕容黎面露诧异,随后笑了笑,原来执明早就知道八剑天下,所以,艮墨池的剑是为了试探他。
外面一阵躁动,慕容黎草草藏了燕支,灭了蜡烛向床榻走去。
执明气势凌人,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风掠过羽琼花,引得花瓣微微颤动,见屋内未点灯不由的放轻了脚步,向小胖伸手要了火折子轻声推门而入,引燃烛心时,方才蜡烛内未来得及凝固的蜡映入眼帘,看了看塌上睡得安然的慕容黎,执明皱眉冷声道,
“阿离既未入睡,便不必装了。”
慕容黎闻言自床上坐起,似笑非笑道,
“陛下聪慧。”
执明坐在塌边,只留给慕容黎一个侧脸,
“惊鲵燕支失窃是你做的?”
慕容黎盯着执明,俨然是胸有成竹,
“陛下心里已有答案,何必再问?”
“惊鲵在哪?”
“陛下既知六壬传说,便也知我不会轻易交出来。”
执明心道,慕容黎果然志在天下,还是该早些对庚辰下手。
执明将目光转向慕容黎,隐忍着的恼怒显而易见,
“阿离不说也没关系,想必庚辰还未出向煦台。”
慕容黎置若罔闻,执明向屋外道,
“小胖!你进来搜。”
小胖闻言提着灯笼进屋开始翻找
…………
本就是要让执明发现的东西,没多久便找到了燕支,惊鲵却找了许久也不见踪迹,小胖道,
“陛下,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搜?”
“不必,你先出去,燕支的事不许在外面提。”
小胖应声退下,执明吸了口气气道,
“阿离,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惊鲵在哪?”
“不知。”
执明皱眉,略带凌厉的眼神紧盯着慕容黎,和慕容黎越凑越近,烛光下的慕容黎格外好看,凌厉的展眼神逐渐带来些轻佻,慕容黎垂眸,眼神不住的飘向四处,这幅样子竟有些可爱?
眼神一一扫过修长的柳叶眉、长长的扑闪的眼睫、高挺秀气的鼻梁,最后将目光停在红润的薄唇上,这张清秀脱俗而不显女气的脸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平衡,当真是谪仙。
执明欲伸手搭上慕容黎的肩,然手伸到半空就被慕容黎猛的出手捏住,他自认速度不慢,可见其警惕程度。
执明道,“阿离以前从不会这般防朕。”
想以前的时候,慕容黎对谁 都是冷冰冰的,唯独对他的靠近熟视无睹,算是默许了,执明当时还因此狂喜了好久。
执明另一只手突然穿过慕容黎腰间向前一揽,慕容黎猝不及防的跌进了执明怀里,执明施加在慕容黎后背的力道让慕容黎不得不贴在执明身上,几经挣扎无果,慕容黎仰头看向执明,正对上执明低头看他的目光。
慕容黎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显然没反应过来,一头蓬松的头发活像只毛茸茸的松鼠,执明看慕容黎这可爱模样不禁勾起唇角,纵然心中有多少怒气与不快,眉眼也柔和下来,
执明回神时,已贴上了那两片觊觎已久的朱唇,慕容黎一惊,手的动作先于思考狠狠推开执明,他的预算中,执明即使不要他的命至少也会把他押入大牢,这是在唱哪出?!
用衣袖擦了擦嘴,慕容黎恼道,
“陛下这是做什么?!”
执明嘴角依然不自觉的上扬,戏谑道,
“伶人就该有伶人的样子取悦朕不是吗?”
正欲上前钳住慕容黎,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入耳,一股剑气袭来,执明早有防备,就旁边的燕支将剑打偏,
果然是庚辰。
与庚辰过了几招,外面的禁军闻声破门而入,
寡不敌众,庚辰身上已有些小伤,随着时间和体力的消耗,动作也渐渐缓慢起来,执明瞅准时机一剑置于庚辰脖颈处,
“执明!”慕容黎吼道。
执明本就没打算一剑下去,瞥了眼后面的慕容黎吩咐道,
“都住手,压下去。”
一切归于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慕容黎急掀开了被子下床道,
“庚辰只是听令行事,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还请放他一条生路。”
执明冷声道,
“朕给过你机会。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不管慕容黎说什么做什么,如何处置庚辰他心中早有定数。
若不再做些什么,怕是来不及了,执明正略有不悦的盯着地上慕容黎光着的脚,下一刻却是愣住了-----慕容黎对着他跪了下去。他还从未让慕容黎跪过他。在他看来,慕容黎从来都是傲骨铮铮的。
执明蹲下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黎。
“就为了个暗卫?”
“没错。”
执明捏住慕容黎的下颚微微向上抬,迫使他看着自己,而他,企图从慕容黎的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为什么?因为他是你的左膀右臂?是复国的希望?”
“…………”
……
执明其实很希望听到别的原因,而慕容黎的反应只有沉默。
“先起来。”
见慕容黎大有你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执明无奈,打横抱起慕容黎放在床上,顺便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慕容黎:???
“惊鲵在哪?”
“现下只怕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且说。”
“不知,惊鲵非庚辰所窃。”
搜到了燕支,执明自会以为慕容黎狡辩,态度强硬了不少,
“那燕支你做何解释?!”
慕容黎本也没指望执明信他,他让庚辰窃燕支本是让执明相信是他盗了惊鲵,好合了仲堃仪的意,让仲堃仪早些出手,这一手算计执明也确实信了,只是没想到执明会将算盘打到庚辰头上,如今解释起来他定不信,真是入了自己布的好局。
“盗惊鲵者另有其人,我已让庚辰派人留意,燕支确实是我指使庚辰盗来的,你们能那么快找来向煦台,也是故意的。”
执明半信半疑道,“为了让朕相信惊鲵失窃是你所为?”
慕容黎轻呼了口气道,“没错。”
执明又是愤怒又是满头雾水,“你就那么想让朕误会你?”
慕容黎淡然道,“是。”
空气凝固了片刻……
“为什么?这样做于你可没半点好处。”
“仲堃仪手握大军却不愿为陛下所用,难道陛下不想除了他?”
提到仲堃仪执明似乎想通了其中关窍。
执明审视着慕容黎,
“如此说来阿离是在帮朕?可朕怎么觉得阿离另有所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