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责任，以及奇妙的文化差异
通过哈迪斯的一顿解释，Z23也能明白了，他们在惠灵顿取得的成功恐怕是不可复制的，或者说单纯以人类的力量无法进行复制。就拿哈迪斯心目中最重要的第一步来说吧，塞壬在拦截‘顿河之星’号行动中所表现出的低调与高效让人不寒而栗，整场战斗被伪装成了一次完美的巧合。在毫无可疑迹象的前提下，她要怎么把各大基地司令的疑心引到自家门前的草坪上？
估计会得到一句客气而严肃的答复，然后最好别指望下文会真的存在。
但哈迪斯同时也向她保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必担心更大的情报泄露，他在拔掉惠灵顿的钉子时使用的策略几乎是无法被排查出的，而这份未知与其背后的威胁将捆住塞壬监听站的手脚。直到塞壬自认为监听基地的安全系统已经重新万无一失为止，人类阵营被监听站撕开的情报漏洞都将被暂时缝合。
“我不会打牌哦，我曾经有位部下总是说优秀的将领应该会下一手好棋，但实际上这两种游戏和真正的战略都相去甚远。”哈迪斯搓着手微笑道，眼角眯起了三两皱纹，“但不妨被拿来作类比，比如——虽然我不喜欢这么做——牌桌上的虚张声势。”
“也就是说……”Z23面带忧色，“您也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也许吧。”哈迪斯不置可否地淡淡一说，不过语气转过神又变得盎然起来，“可是姑娘，仔细想想看，这些难道不是该由你们去解决的吗？不思考怎么以所能及的力量去解决问题，却总是想着去依靠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这又像是什么话？”一双灰色眼睛中散发出质询的光芒，让Z23不禁想起她初成人形时应付的那位刁钻的考核官，“我与塞壬从无怨仇，去解除惠灵顿的威胁完全是为了保障我自己的隐私。也许你们的每份命令在收件人到手前都要过塞壬的眼，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Z23一时间哑口无言——眼前此兄孑然一身来到这惨烈的世上，无牵无挂天不怕地不怕，活脱脱一个方外散仙兼好为人师的间歇性话痨，你想找出能让这种人乖乖听话的把柄……算了吧，白眼狼都比他好讲理。
“23，这可不是在放危言耸你的听，我大概确实站在你们这边，但不代表着一定要与塞壬敌对。”哈迪斯摊开手，“建造监听站是塞壬的一步战略部署，如果你们没能阻止，那它就要取得应有的成效，这是理所当然的。你们在各个方面都落后太多，本就应该做好处于被动的觉悟和准备，如果没有，那就承受更昂贵的代价。”
Z23盯着杯子里剩下一半的 咖啡，头一次感到有东西能这样难以下咽。她捏紧拳头，试图搞清哈迪斯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心，但遗憾的是人家脸上的肌肉像是一根根焊死在了骨头上，那微笑简直跟蒙娜丽莎一样神秘莫测。
“我在等你的回答。”哈迪斯提醒了一句，开始往外掏东西，“对了，你要小饼干吗？”
Z23好不容易聚集起的严正心情顿时垮了大半：“蛤？”
“小饼干，刚刚忘记拿出来了。”哈迪斯晃晃手里的包装袋，“标枪之前送来的，实在不好拒绝。但你知道，我不吃这东西。”
他又拿出一个碟子，往里面倒上三五片饼干，推到Z23面前。末了还仔细打量姑娘脸上的表情，像在看她究竟是不是满意。
Z23狠嚼饼干，巧克力芳香浓郁，但她怎么想都感觉自己是被投喂了……
作为一位受人尊敬的淑女，Z23从不在吃东西时说话，从前这是礼貌起见，但今天却是为了不让无话可说的尴尬打乱思绪。但再怎么想似乎都毫无头绪：正如哈迪斯所说，身为外星体制内人物的他对地球人毫无责任可言，能为奥德修斯基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他还亲手救过自己的命——单就这一条就够把她在谈判桌上无条件放倒。
在惠灵顿她也看到了，哈迪斯的一身甲胄并非坚不可摧，遭到足量幽能打击时依然会出现损伤。为了己方阵营的利益，就要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拉上战车，让一个无辜的局外人拼上命去和一群对他并无威胁的敌人开战，这难道就是大义所容？
Z23是个讲理的好孩子，越想越觉得十分惭愧。哈迪斯一边奇怪这丫头怎么脸颊越来越红，一边默默希望她可千万别想起来他曾自称天使——没毛病啊！希灵神系粗分三块儿：神界希灵使徒为神在上，人间审查官为教皇在下，剩中间一帮仆从军非人非神，天天陪着自家上帝去踢深渊的馆儿，那可不就是天使无疑？
咋？战神手下的不就是战天使？
而且仔细一深挖……他也确实有这个义务，不过此番道理我们暂且不提。
Z23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心里还是纠结无比：她确实没法要求哈迪斯更多，但哈迪斯作为目前唯一有解题能力的存在，他的无为将导致未来无法想象的损失，甚至……很可能将付出众多生命的代价，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然而，此时一阵恰逢其时的敲门声突兀响起，打断Z23思绪的同时也让她松了口气：真救了命了。
一扇怎么看都是司令办公室橡木房门的东西杵在她左手边不出十米的空旷处，奇怪的是她从未注意到这扇门的存在，让人不禁怀疑起敲门和门的产生先后及其因果关系。
“记住今天的问题，我希望不久后能得到你的答案。”哈迪斯叮嘱Z23道，随后拉她一起来到门前。哈迪斯打开那扇孤苦伶仃的橡木门，正看到标枪活力过剩的小脸哗一下凑近来，那丫头垫着脚尖差点把两张文件杵到哈迪斯的鼻子尖上——
“指挥官，明石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脑袋一偏看见了哈迪斯身后的Z23，“哦！也是给23姐的！”
哈迪斯早在那两张打印纸照脸拍过来时就极其迅速地后撤了脑袋，他一手按住标枪的头顶稍一使劲把这丫头的多动症给压了下去，另一只手揪过终于不再跟着一起上下多动的文件：“谢谢，辛苦了。”
随后他注意到标枪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犹豫片刻后探寻道：“呃，怎么了吗？”
标枪整张小脸都泛红，闻言“哇”了一声，慌里慌张地推开哈迪斯放在头顶的手掌，气鼓鼓地使劲瞪哈迪斯：“啊呃……嗯哼，摸头会、会长不高的！”
然后就跑没影了。
哈迪斯大惑不解地探出房门半个身子，只看到标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怪了……”某诺克石直男懵逼着转过身，把一张纸抽出来塞给Z23，“这个给你。话说标枪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错话了？”
Z23正前看后看想搞明白办公室的一众摆设都是怎么来的，整座房间的出现简直和那扇门一样唯心，毫无过程可言。她接过那张文件，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外星生物解释“摸头”这一互动在异性之间的涵义所在，就像这个外星生物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土著解释主副空间浮式切换技术……
“呃……”Z23皱着眉思考一会，随后低下头看文件去了，“长官你这张脸……对小女生还是相当有杀伤力的，尤其是对标枪这样的。”
然而还没等看完文件的开头，她就突然感觉头顶一温一沉。Z23仰起木然的小脸，理所当然地看到了理所当然的奇妙场景。
“……”
“……”
“抱歉。”哈迪斯松开手，抹了抹下巴走去办公桌了。
（一瞬间感觉会写日常了
这两天可能要咕咕咕一段时间，不过当个鸽子的好处就是：即使稍微咕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感觉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