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禹】恶童（一）
山城外三百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村子后面有一座黑山，据说那山里有一只成精的怪，专挑那细皮嫩肉的小孩儿来吃。
“刘婆婆骗人！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妖怪了！”
“嘿，小娃娃去问问你爹娘就知道咯。”
小孩儿撇撇嘴就走了，剩下一个衣着漂亮的小公子一脸好奇的问她，“刘婆婆，那你见过妖怪吗？”
“没有，倒是听我父辈们讲过，妖怪大都长得奇丑无比，有着长长的獠牙和魁梧的身体……”
小公子失望的叹口气，这和府里拾掇柴火的小哥讲的志怪小说别无二致。不过他还是准备去刘婆婆口中那个背后有座黑山的村子瞧瞧，那里应该有人见过妖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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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里路就到了，前面突然从山坡上窜出一只兔子，几下就又跳上了大路另一边的山坡。张极正惊疑不定，从山坡上又跳下一个小孩儿，嘴里叫嚷着“别跑啊小乖乖”，天真烂漫的童音让张极忍不住笑起来。
小孩儿听觉敏锐，转过头来瞧见大路中央停着一个牵马的小公子，唇红齿白，一张笑脸白白嫩嫩。
“你是谁？”
小公子看他停了下来，便上前回道我叫张极。
小孩儿圆溜溜的眼睛狡黠一转，咧开一口白牙，“我叫张泽禹，你也是去前面村子抓妖怪的？”
张极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不过不是抓妖怪，我只是好奇想去看一看。”
“噢——去那儿的外地人就那么回事儿呗。”
“你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吗？”
“不是，我住在山里，我们家是猎户，”
指了指跑丢兔子的方向，“反正我的猎物也跑了，我陪你一道去玩玩儿呗？”
“真的吗？刚好我一个人走了一路，还怪无聊的。”
一路上两个小孩儿聊的火热，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
“那我叫你小宝，可以吗？”
“可以啊，你还是第一个除了我爹娘以外这么叫我的人了。”
张泽禹笑的可爱，露出尖尖的虎牙，眼里还有细碎的星光。
他真好看，张极想着自己还没有哪个朋友有他这般好看。就是这一眼，让他心甘情愿走进了名为张泽禹的陷阱，丝毫不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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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还算热闹，五六岁的稚童撒了欢的在路上跑，闲庭信步的花猫，亦步亦趋的土狗，还有哪家大人在喊小孩儿的名字。
张极疑惑，这和他想象中被妖怪侵扰的村子完全不一样。
路过的稚童好奇的打量了他俩一眼， “哥哥们是要进村子吗？”
满脸褶子的老妇是稚童的奶奶，薄薄一层嘴皮子吵起架来应该毫不费力。
张极搬近了小椅子坐在老妇身边，好奇的问着黑山的故事。老妇瞅他一眼，驱赶了上前凑热闹的小孙子才慢吞吞的开始讲离泽村后面的——黑山妖怪。
那是好多年前了，他们村里来了一对小夫妻，两人都生得顶顶好看，一打眼便能瞧出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公子小姐。村里人心地善良又热情好客，二话不说便接纳他们留了下来。
“这二人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还给老婆婆我送过野猪肉了。”
听她一副感慨追忆的卖弄，低头玩石子的张泽禹无声的嗤笑了一句老骗子。
平静的生活过了一年多，直到夫妻二人的孩子出生——那天夜里碗大的雨，孩子清亮的哭声还是传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大伙儿都感叹这孩子长大以后有大出息啊。
张极直觉妖怪要来了，果不其然——
“可第二天，那家夫妻和孩子，一起不见了。”
村民们好奇的前去察看，只发现院里散落一地的木柴和坑洼里殷红的血水，屋里的被子还有被利爪撕破的痕迹。村里的百岁老人都没到夫妻家里去看，就说是山里睡觉的妖怪被小孩儿吵醒了肚子发饿，便抓去吃了。
“前两年，我们村又有一个孩子不见了，大伙儿心里都急啊，在山脚下才终于寻到了孩子的半只鞋啊。”
“你们没上山去找孩子吗？”
“那可是妖怪住的地方，上去了是要没命的。”丢了小孩儿的父母倒是不怕，一心只想找到孩子，便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黑山，再没回来。
张极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谁也没真正见过妖怪，更别说是妖怪吃人了。
小宝继续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张极看不懂的画，可老婆婆瞟一眼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移开视线。
“村长的大儿子可是亲眼看见了妖怪，你可以去问问他。”说完也不等张极回答便收了木椅回屋了。
“你觉不觉得她怪怪的？”
脚下撵着画完的画，小宝头也不抬幽幽得说，“有吗？我听不出来诶。”
“好吧。”
村长的大儿子……三十多岁。张极看着男人脸上那一道疤痕，问是妖怪抓的吗？
男人腼腆的笑笑没谈这个话题，只是说让张极听完故事就赶紧离开村子。
男人好不容易猎到一头野猪，没成想陷阱不牢靠，野猪跑走了。男人觉着可惜，便循着野猪留下的血迹一路找上去，没成想竟一头找进了黑山。天色渐渐暗下来，男人快看不见地上的血，心里对黑山的恐惧终于战胜了那一点贪念，他试图下山了。
转身的瞬间却听见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野猪的惨叫声，不一会儿归于平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挠的他心间发痒，他实在太好奇了。
一点残阳为所谓的妖怪染上了恐怖的血色，匍匐在腥血流淌的脖颈前的身子慢慢回转，一双淬了寒冰的眸子将他钉在原地。直到四肢僵硬栽倒在地，男人才发现妖怪和野猪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妖怪长什么样？”
“像恶魔的孩子，小小一个，只看见了眼睛和染血的嘴……”说着还打了个冷颤，陡然瞥见小宝咧着嘴瞧他，倒是眼前一亮，“这小娃娃长得怪好看。”
张极不可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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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是张极在城里买的桂花糕。
张泽禹眨巴眨巴眼睛，鼓着腮帮子说喜欢，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精致漂亮的东西。
脸上挂着最纯真可爱的笑容，叫张极看得挪不开眼。
天渐渐暗下来，张泽禹该回去了。
“我……能去你家吗？”
“？”
从来没想过带一个活的会送他好吃的……人回家，何况，他哪有家。
“对不起，我爹娘不喜欢我带别人回去……”
皱起的眉头能夹起一片云糕了，张极不想让他为难，连声道没事，“明天还可以见到你吗？”
“你、希望看见我？”
“我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我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朋友，是什么？
朋友，好像不能吃。
前天他去河边抓鸭子，好多只围上来啄他，可他又不能把它们一起抓了，因为吃不下。那些啄他的是那只鸭子的朋友吧。
如果他们是朋友，那他也会保护他吗？
张极在村长家住了一晚，天将将亮堂起来，迷迷蒙蒙中好像听见窗外有什么声响，不一会儿又沉进梦乡。
张极是被一只狗尾巴草痒醒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张极，你好能睡。”
是小宝，一张小脸委屈极了。
张极顿时尴尬的脸红，在家时经常睡到日上三竿，他可从没有早起过。
“你来很久了吗？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就开始着急忙慌得穿衣服洗漱。张泽禹在窗台上托着腮往里瞅，天还黑着他就来了，等得他腿都麻了，张极还没睡醒。
“你怎么这么能睡啊？”带点糯糯的口音，听起来像撒娇。
“我娘说睡的饱才能长得高，所以我以后会长特别特别高。”
是吗？
“好了。小宝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可惜村长就留了一个馒头，我们对半分吧。”
说是对半分，其实给小宝那块要比张极分给自己的大多了。
“这不是害你久等了嘛，吃吧，我饭量不大的。”
“……嗯。”
这是他第二次分给他吃的了，从来没有人会主动给他分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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