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ans Don't Have Wings

人类没有翅膀

原文：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263698/humans-dont-have-wings

作者：billymorph

译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29165

译者：Sharkdrop

简介：天琴在小马镇对超自然事物的追捕有增无减，本周她的目标不是幻形灵，也不是海马，而是神秘的人类。在她勇敢（而且脾气暴躁）的助手云宝黛茜的帮助下，天琴确信这一次她将揭开一个真正的谜团。然而，真正的问题是……云宝黛茜为什么讨厌人类？

　　神秘博士又看了看他标志性的腕表，四蹄而立，身体微微晃着。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远远监视着，至少我希望他不知道正有两只雌驹藏在附近的樱桃树丛里，共用一副双筒望远镜监视他。他没理由起什么疑心。鸟儿们唱着欢快的歌曲飞在明媚的阳光中，黎明时分的天气巡逻队已经把清晨的薄云清理干净了。草地上铺了一张很大的野餐毯子，但神秘博士似乎并不想放松下来享受他的午餐。他一直扫视着天空，蹄子在地上有节奏地敲着，那样子就好像随时准备冲出去。

　　“嗯，你还等什么呢？”天琴调整了一下双筒望远镜的焦距，盯着远处正开始踱步的神秘博士。她弯腰坐着，竭力想从她今天要解开的谜团中找到哪怕是最细微的线索。

　　一只金色鬃毛的天马从天而降，背上背着她的女儿。她快步走到了神秘博士身边，和他深情一吻，又幸福地偎依在一起。

　　“哦可恶！”天琴高高举起了蹄子。“我还-哇啊！”她的蹄子在树枝上一滑。随着一阵枝叶折断的脆响，兴奋的雌驹就用后腿倒挂在树上了。

　　我大翻白眼。“看，所以独角兽才不该爬树。”叹了口气，我伸出蹄子抓住天琴的后脖颈，把她拽回了我们临时的隐蔽所。

　　天琴抖了抖身子，“这是必要的牺牲。云宝黛茜。”她说着，重新把望远镜举到眼前。片刻间，她只是皱着眉头盯着他们。然后她翻了个白眼，用魔法把镜片上覆盖的树叶子清理干净了。“现在，请勿打扰，这绝对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研究工作。”

　　“放松，天琴。我以前也跟暮暮一块儿研究过科学。不要舔实验品，不要摸任何发光的玩意儿，不要玩弄眼镜……”我耸耸肩，还是不明白为啥她就再也没邀请我回去呢？“这些我都懂。”

　　“玩弄？”天琴冲我弓起了眉头。

　　我挠着后脑勺。“呃……说起来没啥有意思的。暮暮有些金属球之类的东西，大小挺适合狗狗扔球游戏的。”

　　天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摇摇头。“不，你这是在干扰我。现在万一我看丢了什么线索可怎么办！”她扭回头去继续端着望远镜盯个没完。叹了口气，我从树丛里探出了头。神秘博士已经为他们仨做好了三明治，而天琴正开始忙着做笔记。

　　“那……你到底在看啥？”我问道，有点害怕她的答案，但是无聊更可怕。“不是小呆的约会对象？”

　　“当然不是！”天琴叫道，眼睛依然盯着不放。“我干嘛去偷窥别的小马约会啊？我是在看神秘博士，看他会不会其实是个……”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用险恶的口气说道：“……人类。”

　　我只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裂开了。这真糟糕，就像是在闪电天马们面前恐慌大发作一样糟糕；就好像把暮暮的书给弄丢了害得她要抓你归案一样糟糕；就好像我们众所周知的艾奎斯陲亚末日降临一样糟糕！我意识到，我正在瞠目结舌地瞪着她，简直吓得魂不附体。而天琴，她一如既往地细心，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双筒望远镜。于是我赶紧收拾好仪态，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镇定。

　　“不！不不不不不！”我一把抢过了双筒望远镜，抓着独角兽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你可没说半个关于人类的字！我可不会帮你追查……追查……追查这么个小幼驹的白痴故事！”

　　天琴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好吧，随你的便。”她说着，嘴角翘起了一个恶毒的角度。“当然啦，那我只能告诉糖糖，萍琪派是怎么进入她的战略软糖供应库的了。”

　　我僵住了，仔细权衡了一下潜在的威胁或者和萍琪派一起躲去沙特鞍拉伯……或者别的什么她会去的地方，片刻后我妥协了。“好吧。”我在胸前抄起了前腿，气哼哼地瞪着她。“但严格说来，这是跟踪行为。”

　　“不，这是隐秘生物学观察行动。”天琴转回去继续观察了。“你觉得那些是果冻三明治呢？还是某种肉汤呢？人类应该是杂食动物-”

　　我朝野餐那边瞥了一眼，“就是果冻，天琴，你-”

　　“而且呀，暮暮当初可是戴了顶探险家头盔一直跟了萍琪派一路，沿途的小马连眼皮都没动弹一下呢。”

　　我不由得一声哀叹，早该知道别在天琴满脑子阴谋论的时候跟她争论了。我沮丧地一蹄子砸在行李箱上，兀自嘟囔不停，“萍琪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那得取决于她的蹄子有多快。糖糖已经在让她付出代价了。”

　　我哼了一声，努力掩饰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很高兴听说最起码有只小马的日子比我还糟糕。

　　“哦，那是不是……”天琴把眼睛在望远镜上挤得更紧了。“呃，不，是沙拉。来啊，赶紧的，干点儿人类该干的事吧！”

　　“人类该干的事？”我嘲讽地学她说话。“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

　　天琴嗤之以鼻，不过没把视线从野餐上挪开。

　　“不过，说真的，你怎么会觉得所有小马之中，神秘博士会是个人类？”我努力活跃着气氛。

　　“嗯……我一直在努力寻找整个小马镇之中可能是人类伪装的小马。”天琴皱着眉头，“神秘博士，他只是我的第一目标而已。”

　　“什么？！”她话音未落，这个词儿就从我嘴里脱口而出。好一阵子，我只是瞪着那个疯婆娘，嘴里无声地嗫嚅着，努力想形成一个连贯的想法。‘我就该飞去沙特鞍拉伯的。’这是头一个，但是没多大用处。“呃……所以……”我拍了拍天琴的肩膀，然后挤出了我最诚挚的微笑。“为啥他是第一目标？”最后那个词儿说出口的时候都不成调子了。

　　“哦，原因有不少。”天琴把她的魔法力场硬是压缩成了一只手的粗糙形状，开始点着手指头数数。“第一，他是小马镇的新丁，而且没有拖家带口的。这就是说他肯定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到这里来。第二，他对机械什么的有着奇特的丰富知识，这都符合人类的科技非常先进的传说。第三，他大半夜三点还一直在嚷嚷着什么中子电容器之类的废话。”我记得那一次，天琴朝他扔了个钟。

　　没错，这些都是挺奇怪的线索。但都算不上证据。“好吧，我承认神秘博士不是一只简单的小马，”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是要说他其实是个隐藏的人类，我觉得还差了些东西。”

　　“哦？是什么？”天琴竖起了耳朵。

　　“首先，是俩。”我指着那只魔法手，翻了个白眼。

　　天琴哼了一声，“好吧，现在他很明显没长那些了。但那是因为人类诅咒！”

　　“啥东西？”

　　“这是隐秘生物学的当前理论。”天琴解释道，而且兴奋起来了。她放下了双筒望远镜，我惊恐地意识到我刚刚触发了一场讲座。“关于人类的奥秘太多了。为什么他们只存在于最古老的传说中？他们的王国又怎么了？他们为什么不再来拜访了？战争的流言是真的吗？所有这一切，都可以用一个单一的理论来解释。古老而深远的诅咒。”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暮光不相信诅咒。”

　　天琴对此不屑一顾，“那是因为她本质上是个法师，而不是我这样的科学家。神秘力量不需要用魔法来完成它们的目标。她看到没有魔法，就说这是正常的。而我呢？我质疑的就是正常这个词儿本身！”

　　“说的真是轻巧。”我嘀咕着，没上她的钩。不过，天琴也没在乎我。

　　“无论如何，人类诅咒，那确实非常古老了。有说法是它比公主还古老，甚至比艾奎斯陲亚本身更早，但也可能是从无序时代开始的。本质上来说，这是对人类这个种族的禁令，禁止他们踏入艾奎斯陲亚的土地，作为重大罪行的惩罚。所以，现在才没有人类目击事件的发生，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存在于此。”

　　我简直无言以对。她努力收集了足够的证据，只是让她听起来根本就是疯了。这可得提点她一下。“所以……你是在寻找人类。”我朝她弓起了眉头，“因为艾奎斯陲亚不允许人类进入？”

　　“一点儿都没错！”

　　我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看起来艾奎斯陲亚的秘密又度过了安全的一天。感谢塞拉斯蒂娅，因为天琴根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天琴，大概只有你自己觉得这事儿有道理吧。你罗里吧嗦了这么多诅咒什么的，只是证明了神秘博士只能是一只小马，而不是人类。”

　　“啊哈！除非他是变成了一只小马！”

　　“咳！”我猛地一激灵，差点儿没呛住。

　　“什么？怎么回事？”天琴问道，扑过来抱着我，差点儿又从树上摔下去。“是人类吗？”

　　“啊！呃……不，我……嗯……吞了一只虫子？”我夸张地咳嗽了几声。赶快，云宝！快点儿换个话题！“那……神秘博士在干什么呢？”

　　天琴打量了我一会儿，耸了耸肩，转过身继续盯着野餐那边去了。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暗自祈祷天琴永远不会发现人类变小马的魔法真的存在。我可不觉得余晖烁烁会喜欢应付两个天琴。“嗯……我想他们在吃的是土豆沙拉。应该不太可疑，但我认为土豆也是人类的主食之一。”

　　“土豆？”我简直都克制不住声音中的怀疑。“嘿，那你要不要在你以为的秘密人类面前放个土豆来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啊？”

　　“嗯……不，他们恐怕很聪明……”当她留意到讽刺之际，脑袋猛地抬了起来。“嘿！这是件正事，云宝黛茜！你知道如果我找到了一个人类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们的科学、艺术，甚至我们的历史都会彻底改变艾奎斯陲亚！”

　　“是是是，说的跟真的似的。”我扮了个鬼脸。“人类糟透了，天琴。他们从来没从小孩子的故事里跑出来，我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他们才不是故事！他们是真正存在的！”天琴顿了一下，组织着接下来的演讲。“人类是奇妙的生物，经常被嘲笑为怪物，但那纯粹是因为我们最后一次接触的时代充满了战争和冲突-”

　　我张大了嘴，装着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唉……”天琴厌烦地瞪了我一眼。“要不是我得靠你来藏进这些树……”

　　“对，我们彼此彼此吧。”我厉声回答。为啥天琴就不能找我去调查一些真正疯狂的东西呢？比如大脚怪，海马，或者幻形灵什么的？哦等等，最后那个是真的。

　　天琴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双筒望远镜举到脸上。“呃。”她眯着眼睛看着田野。“好吧，现在这很无聊，他们正在吃沙拉，里面有鳄梨。” 她脸色非常难看，摇了摇头，“好吧，现在只是无聊而已。”

　　“这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到此打住，然后各回各家了？”

　　“哈！”天琴轻蔑地挥了挥蹄子。“你忘了科学的第二法则！‘失败是成功之母’。走，找下一只小马了！”

　　* * *

　　要想潜入苹果杰克的农场而不被发现，方法有不少。如果你碰巧还带着一只独角兽以及一大堆隐秘动物学什么的装备，那么方法就少得多了。不过我之所以被称为全艾奎斯陲亚最酷的天马，可不是因为我的发型！那跟酷这个词儿根本没关系。我们从大约一千英尺的高空直接坠落下来，落到了一棵苹果树里，距离可爱标记童子军俱乐部只有不到一箭之遥，而树枝几乎都没什么动静。当天琴总算是不再死抱着行李箱不放的时候，她对我连句谢谢都没有，反倒瞪了我一眼，然后才打开了她的双筒望远镜。

　　“那，我们现在又要偷窥谁了？”我问道，“因为我很确定盯着大麦克的时候得排队。”

　　天琴怜悯地瞟了我一眼，“哦，拜托，云宝黛茜。我是一位科学家，可没那么低层次。”她顺着树枝挪动，伸长脖子望着树冠外面另一侧。“而且，大麦克绝对是一只小马。”

　　“我就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了。”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那，具体是谁？苹果杰克？”

　　“也是小马。她们的出生证明都在市政厅呢。”

　　“史密斯婆婆？”我继续问，不然我也没得可猜了。

　　天琴挠着下巴，“嗯……好吧，她确实没有什么记录。而且她还给小马镇带来了一颗神奇的果实，虽然她说是从无尽之森来的，可-”

　　“停，这儿我可得让你打住了。”我插嘴道，“别把别的小马往这个疯狂名单上加。史密斯婆婆跟大山一样老，她可不是人类。”

　　“唉，好吧。”天琴叹了口气，“如果这些都不行的话，那首先还是确保飞板璐没有藏着什么秘密吧。”

　　我僵住了，然后猛地把头探出了树冠。没错，天琴确实把望远镜对准了童子军俱乐部小屋，从那些离谱的颤音和莫名其妙的鼓声来看，那些丫头就在里面。

　　“真的假的？”我不由得大叫起来。

　　“嘿！小声点儿！”天琴压低声音，把我拖回了树丛里。“你会吓到她们的。”然后她留意到了我正瞪着她，于是继续往下讲。“另外，你也得承认那里有一大堆的线索呢。”

　　我用蹄子使劲揉着额头。“不，不，她们才不是，天琴。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可爱标记童子军不是一般小孩子。”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想起了苹果杰克目前的理论，她们仨的可爱标记就是引发混乱……不过还没显露出来。“除了她们不小心把无序给放出来的那次，但公主都保证过那只是个意外而已。”

　　“我看出来了，你需要更多说服力！”天琴从她的鞍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好吧，第一个重要证据就是她是突然从小马镇里冒出来的。在夏至日大庆典之前，根本没有谁见过她。然后可爱标记童子军一成立，那些丫头就名扬天下了。”

　　我翻了个白眼。“天琴，她在这里住了三年。正是童子军远征行动的事情让她们名扬天下的-”

　　“第二！”天琴用蹄子敲着笔记本，一张好脸笑得稀烂。“就是她的父母！我从没见过他们，而且我谈过话的小马就没一个见过他们的。车厘子不知为啥就是不许我去翻学校的档案。所以我假设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档案，连飞板璐这只小马都是虚构出来的！”

　　你知道吗，糖糖的耳朵肯定是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东西，不然她怎么能受得了？“我还跟他们一块儿吃过晚饭呢。”我指出，“挺亲切的两口子，有点儿慢性子，一直想跟我说考古学可不只是天马无畏冒险小说。”说到这里，我难以置信地哼了一声，他们还自称冒险家呢。

　　“第三，飞行！”看来天琴也有能把不想听的东西自动忽略过去的天赋。“虽然我不是天马，但她不能飞，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镇里有一大堆的孩子飞得都比她强，嘿，就连蛋糕家那小宝宝都能盘旋！”天琴压低了声音，仿佛正在揭开什么大秘密。“如果是因为飞板璐的变化并不完美怎么办？万一他们变成小马的时候无法模仿天马与生俱来的飞行能力呢？”

　　低沉的怒吼声开始在我喉咙中滚动。“获得可爱标记之前飞不起来的天马多了去了！”我吼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小蝶没可爱标记之前几乎都无法悬停呢，她怎么没在你名单上？”天琴低头瞅着名单，满脸不好意思。“现在，把飞板璐从你名单上抹了！”我凶巴巴地瞪着眼睛，“她的翅膀很快就会长开的！我保证过她能飞，她绝对能飞！”

　　“哦，云宝黛茜。”天琴朝我同情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会情不自禁地忠实于那可怜的小家伙，但是你不能否认堆积如山的证据。好了，第四！就是童子军她们本身！她们到底是怎么能为那些远征行动准备一大堆工具的？我都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悬挂式滑翔翼，更别提弹射器事故那回事了。”她嘟囔了片刻，“我的猜测是，那一大堆装备都是她从人类世界那边带过来的。”

　　“我-”我顿住了。我也一直都搞不明白她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哼，不知道人类协助可爱标记童子军算不算战争罪呢？”

　　“什么罪？”

　　“咳咳！”我沉默了。“我是说……”搜肠刮肚地想换话题，我找了个最古典的借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怎么得到我的可爱标记的？”

　　天琴朝我翻了个白眼，“对，大家都知道那个故事。方圆几十里地就没有谁不知道的。可这改变不了飞板璐是个人类的大量证据。”

　　“嗷——”我沮丧地以头撞树。“你没听我说吗？你的故事根本毫无道理。飞板璐就是一只再正常不过的天马小雌驹了！”天琴伤心地摇着头，那模样就像是听小孩子说雨是云彩自己下的。我不得不给她致命一击，“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逃避你的那个人类诅咒？”

　　天琴张口要争辩，却又闭上了嘴，皱起了眉头琢磨，“嗯……我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叹了口气，“好吧，那最后我们就到此-”

　　“哦！不，我知道啦！-”哦我靠！“-这是一场彻底的悲剧，”她继续往下讲，完全没有理会我无声的沮丧尖叫。“一个孩子，在两个世界之间迷失了。这个小女孩，她孤孤单单地漂流到了艾奎斯陲亚海岸上，形影相吊，孑然一身，不知何去何从。她的家在那遥远的异界，而她无处可去，只能求助于身边那些陌生的生灵。”我的下巴已经掉了，可是天琴正沉浸在自己的理论中，完全没留意到这回事。“她唯一能求助的小马就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公主同情这个可怜的流浪儿，为她提供了和她的子民们一同生活的机会，直到公主能找到办法让她回到自己真正的家。”我哆嗦着，在心里祈祷独角兽能赶快闭嘴。“但无论她走到哪里，她永远都将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一个异类，一个怪物。所以公主给了她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变成一只小马-”

　　“住口！！！”我咆哮着，用蹄子重重砸在树枝上，整棵树都在颤抖。“飞板璐不是那些怪物！”我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她是一只小马，她只是一只小马！”

　　天琴盯着我，“好……吧，反对意见有效，云宝黛茜-”

　　“另外，人类根本不存在！”我声色俱厉，翅膀展开又收拢，努力克制着想要飞走的冲动。“他们就只是小孩子的故事！是编出来吓唬那些不知好歹的熊孩子的！”

　　“你懂的，幻形灵的事你也是这么说的哦。”

　　“我知道关于幻形灵我说过什么。”我吼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那啥，好吧，嘿，我说人类并不存在的时候，信我这话。”

　　天琴歪着头盯着我，一脸算计的表情。“这么说余晖烁烁现在也……”

　　我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这其实不是人类搜索行动，天琴是想看看能不能吓死我。“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大叫道，“暮光还专门告诉我们绝不要告诉任何小马关于镜像世界的事呢。”

　　她只是咧着嘴奸笑不已。“哦，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咯。而且呢，暮暮她最喜欢演讲，也最喜欢纠正错误了。你只要在她面前故意说些错话，她就会露出破绽来。不管是多机密的事情也好。”

　　我脸色黑得像锅底，并且铭记在心：绝对不要向暮暮提供任何私密信息，不然搞不好哪天就被苹果杰克、萍琪派和瑞瑞知道了。就好像八卦还不够多似的。可能我就该把秘密只说给坦克听。

　　“好，好，所以你知道镜子的事了。”我没好气地哼哼着，天琴点点头，笑得更开心了。“不过那不算是人类世界，只不过是一面古怪的人类镜子……还是艾奎斯陲亚的东西。”

　　“哦，当然。我懂我懂。但如果有一面镜子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我惊恐的表情对她而言显然已经足够了。“瞧，我知道公主们向我们隐瞒了人类世界的事！你去过那里吗？感觉怎么样？哦-”

　　“天琴。”

　　“-是说艾奎斯陲亚语还是别的什么-”

　　“天琴。”

　　“-有什么重大发现-”

　　“天琴！”我一蹄子堵上了她那张大嘴巴。“没有什么通往人类世界的传送门！更没有什么人类世界！公主绝不会允许那种对艾奎斯陲亚的威胁存在的。人类非常危险，天琴。就算在最美好的童话故事里，他们也是最可怕的东西，残忍，暴力，贪婪……”我慢慢没了声儿，耳朵树了起来，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等等，鼓声……停了？”

　　“嗨，云宝黛茜！”飞板璐刺耳的声音穿透了树冠，吓得我们都蹦了起来。

　　和天琴对视了一眼，我把脑袋从树冠下面钻了出来。“哦，嘿！小家伙，还好吗？”在我们下面，三个童子军正站在那里，抬头盯着树冠里面看。好吧，是两个童子军，一只蝴蝶分散了甜贝儿的注意力，不过至少她也站在这儿。

　　“嗯……”飞板璐揉着她的前腿。“还行吧。你干嘛和天琴小姐藏在树上啊？”

　　片刻间，我只能干瞪眼。好吧，现在该是个像被无序翻转的苹果杰克那样撒谎的好时机了。“呃……我们在……观察鸟类？”看来她们并不怎么怀疑这话，所以我继续全力全开。“对对，没错。观察鸟类。我们正在寻找……呃……那啥……罕见的……红胸苹果莺。”

　　小苹花皱了皱眉。“咱以前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鸟。”

　　“对啊！所以才重要嘛！”我一拍蹄子。“它们看起来挺像是苹果的，大多数小马甚至都根本留意不到它们呢。”小苹花非常怀疑地盯着我，于是我迅速扭转话题。“总之，嗯……你们几个丫头又干啥呐？今天有没有看到啥奇怪的东西啊？”

　　“啊！”不知为啥，小苹花往后晃晃悠悠地退了几步，“没！没啥！啥都没！今天就……呃……只是无聊的老苹果树。”

　　飞板璐点头大力赞同。“对，没有发生任何小马一夜之间变成了狼之类的事。”

　　“飞板璐！” 小苹花尖叫起来。

　　天琴的脑袋从我旁边探了出来，“我刚刚听见有谁在说狼马？”

　　“啊，这个，你看……快跑啊！”飞板璐和小苹花撒开蹄子就逃，飞也似地消失在树林间，只留下了甜贝儿还傻站着。

　　漫长而尴尬的停顿之后，我清了清嗓子，小独角兽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嘿！” 注意到她的朋友们不见了，甜贝儿顿时惊声尖叫。“姑娘们，等等！” 她慌不择路地追着俩丫头逃之夭夭了。

　　我叹了口气。这仨很显然是发生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但我现在已经是身陷灾难了。

　　“所以……狼马？”天琴继续问。

　　“唉，她们就只是仨孩子。”我耸耸肩，“这就只是她们在玩游戏而已。咱们赶快去找你那张白痴名单上的下一位，把这事儿解决了吧。”

　　* * *

　　中午过后没几分钟，我们就到了艳阳晴空的小屋附近。对于这个地方，我只能说它挺……朴素的。一栋挺小的单层房子，却坐落在整个小马镇最大最高的向日葵花园里。为了那些向日葵，艳阳和鲜花三姐妹都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口舌之争已经变成了暗地里的阴险流言蜚语，谴责艳阳是在利用她在塞拉斯蒂娅宫廷中的影响力来获得更优先的日照。

　　“那，跟我说说看，”当我们蹲在附近的树上时，我开口向天琴问道，“艳阳晴空怎么会在你的名单上？”

　　天琴冲着我弓起了眉头，“你真想知道？”

　　我只是耸耸肩，只要能让她分心，那怎么都行。

　　“好吧。”天琴又掏出了她的小本本。“原因也差不多。近期抵达，就像神秘博士和飞板璐。在本地没有已知亲属，而当被问起为什么来小马镇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真正直接的回答。”

　　“嗯哼。”我点了点头。遥望着艳阳晴空走进了她的花园里。她是一只身材矮小的天马，有着完美的白色毛皮，鬃毛像小蝶一样粉红。到目前为止，气象飞行队中所有想泡她的雄驹已经无一例外全部折戟扬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残酷。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已经暗地里开盘下注了。

　　“二、她经常不在。当然了，那些时候她该在坎特拉皇城的。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象？三，跟这事儿也有关。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反正我是从没听说过塞拉斯蒂娅有个亲自任命的秘书。那么，她真正的角色到底是什么？她究竟在隐瞒着什么？”

　　“好吧，如果你问雷纹，他会说她是派驻小马镇专门保护暮光闪闪的秘密特工。”我咧着嘴，“他还押了二十块钱呢，那个白痴。”

　　天琴翻了个白眼。“那么，你赌什么？”

　　“她其实就是伪装的塞拉斯蒂娅，”我告诉她，然后一拍蹄子。“谜团解开了。”

　　天琴只是朝我摇摇头，又皱着眉头用双筒望远镜盯着那只正在挥舞着喷壶浇花的雌驹。“那我可以押她其实是个伪装的人类吗？”

　　“当然，这总比盛绽其实是个洗心革面的冬魔的猜测要强。”

　　当晴空在她的花园里闲逛，除草，偶尔吃点儿花瓣的时候，某种不安的沉默蔓延在我们之间。天琴一直都有些坐立不安，她似乎没法集中精力一直盯着花园那边，反倒不断地朝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没搭理她。反正我遇到的不管什么问题都糟糕得很。唉，照我这运气，明天天琴就会去找萍琪借用旋翼机然后开始跟踪我了。

　　“那……人类世界的传送门也是三十个月的周期吗？就像坎特拉高校的那一面？”

　　我不由得呻吟起来了。“天琴……”

　　“对，对，我懂我懂，国家安全什么的……”天琴冲着我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不过反正我都已经很清楚人类的事情了，就算知道的更多了一点，你也不用在意嘛。”

　　“天琴，我什么都没告诉你。”我怒斥道，冲她发着脾气。“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在艾奎斯陲亚根本没有人类，我可以向你保证。”

　　她冲我歪着头。“你不喜欢人类，是吗？”

　　我不寒而栗。“呃，当然不。它们糟糕透了。哪怕是想到那个毛骨悚然的高中生版云宝黛茜都会让我浑身发毛。那光秃秃的皮肤……嗷，得了吧，就算是无序变出来的东西都比那强。”

　　“哦，拜托。”天琴说着翻了个白眼，“斯派克呢？他不也一样没长毛。”

　　“鳞片和光秃秃不是一回事！”我反驳道，“你有没有见过小蝶养的裸鼹鼠？嗷！简直恶心死了！”我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偏执感，急忙回头四处寻找某只天真的天马有没有在附近藏着。谢天谢地，没发现她。

　　天琴郁闷地嘟囔着，“你只是触及了人类的表面层次而已！既然你不会因为斯派克长鳞片而讨厌他，那为什么人类的皮肤就不行？”

　　“鳞片不一样，长鳞片的多了去了！”我举起了蹄子。“只是……光秃秃就实在是太惊悚了！而且更别提他们吃肉的事！”

　　“狮鹫也吃肉！”天琴难以置信地叫道。

　　“对，可他们不会为了吃肉就去奴役十亿头奶牛！”我用蹄子戳了戳天琴的前胸。“面对现实吧，天琴。他们就是一群怪物。不然你说说他们有什么优点啊？一件也行。”

　　她用魔法把我的蹄子推开，“药物！”她吼了起来。

　　“切，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魔法而已。”我哼了一声，“哇哦，我得了感冒啦！然后我吃了颗药就好啦！奇迹耶～我都不用去街上随便找只独角兽来用个治疗魔法。”

　　“嘿！我们又不是会走路的施法机器！”天琴气冲冲地叫道，“不过好吧，那他们的智慧呢？他们可是创造出了奇迹般的各种设备。”

　　我哪儿能让她占上风？“奇迹般的设备？大部分都是用更懒惰的办法去杀更远处的人。没了他们，艾奎斯陲亚会更好。塞拉斯蒂娅也赞成。”

　　天琴一跺蹄子，整棵树都在晃，“不，我绝不会认输！那太空旅行呢？就算是你也得承认这是不可思议的技术吧？！星璇连想都没想过这种事，可是人类却一次又一次地登上了他们的月亮！”

　　“唉，”我用蹄子揉着脑门。“怎么会有小马想去月亮？那儿除了灰尘、石头还有掉下来的陨石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露娜一个世纪之后都厌倦了。”

　　“农业！”天琴嗓门更大了。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陆马。”

　　“诗歌！”

　　“讲的都是杀来杀去的玩意儿。”

　　“动力飞行！”

　　“动力飞行？”我嘲讽地一笑，展开自己的翅膀，用蹄子指着它们。“我有它们，天琴。当我能选择它们的时候，还要飞机干什么？”

　　她气哼哼地叉起了前腿，冲我怒目而视。“为什么？”她大叫道，摇着头，“你怎么能对人类了解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讨厌他们？”

　　“因为我是从他们之中成长起来的！”我厉声说道，“而且我长大了，天琴。”

　　“那就更糟糕了。”她疲惫地叹了口气。“你是怎么从那些时刻想要超越自我的生灵中成长起来的？你怎么会不想要一双自己的手？你怎么会不想生活在一个可以触摸星辰的世界里？你的梦想怎么就这么……渺小？”

　　这下子可真把我给惹毛了。“我的梦想渺小？去你喵的！”我怒气冲冲地喷着响鼻。“我可是拯救了艾奎斯陲亚！这个你可能听说过吧！就是在这个能让你安安心心四处搜寻那些人类垃圾的国家！我距离加入闪电天马就只有一线之遥了！我是整个艾奎斯陲亚最快的小马！如果我是个人类，那我还能做到这一切吗？一只土里生土里长的难看蠢猴子！”

　　我努力喘着粗气，总算是把一肚子的火气通通都吼出来了。天琴瞠目结舌地瞪着我，下巴都掉了。

　　“塞拉斯蒂娅啊！”街对面的艳阳晴空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半个镇恐怕都在盯着我们这边。“当然，当然了！所以你才对他们这么了解！所以你才能比任何天马都飞的好！就是你，”天琴气喘吁吁，但还是继续往下讲，“我早该知道是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天琴，”我厉声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疯狂的理论-”

　　“你是什么时候来艾奎斯陲亚的，云宝黛茜？”

　　我彻底僵住了。

　　真有意思，我还以为当有谁知道自己的生活就要完蛋大吉的那一刻会响起戏剧性的背景音乐呢。最起码我本以为萍琪派会给我个“当当当！”的配音。但她肯定还没回镇子。周围的窃窃私语包围了我，从下面街道上驻足观望的马群传来，也从我头顶的天空，还有附近的房子传来，他们都在低声交谈，主角都是我。正当怀疑每秒钟都在飞速增长之际，我只能魂不附体地干坐着，动都动不了了。

　　“去你的。”我低声说道，声音嘶哑不堪。

　　“什么？可-”

　　“去你的，天琴！”我吼道，“离我远点儿！”展开翅膀，我就准备起飞。

　　“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走！”天琴抓住了我的腿，“我还有好多问题呢！很多的-”

　　我一蹄子把她踹开了，实际上，是从树上踹出去了。然后我就一飞冲天，像是有谁在我的翅膀上绑了火箭。我飞得越来越快，都不在乎往哪儿飞了。去哪儿都无所谓，离小马镇越远越好。朦胧的泪眼让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 * *

　　天空被西沉的斜阳染成了一片艳丽的深红。我却根本没有去在意。这时候，我正躺在我家屋顶上，身边还放了一瓶子大麦克的应急苹果烈酒。瓶子已经打开了，但几乎没动过。在不引起任何小马留意的情况下把它偷出农场可真是无比艰巨的壮举，而趁着大麦克发现它没了之前把它放回原位就更难了。在阴森峡谷中喝光罪证然后再毁瓶子灭迹的希望，都随着今天的狗屁事而完了蛋。

　　喃喃自语着，我拿起瓶子又灌了一口，硬是把它咽了下去。这不公平，为啥其他小马的麻烦都能靠着喝酒来一醉解千愁呢？书也好，电影也好，都那么简单。拿一瓶子，第二天早上就只剩下宿醉的头疼和新麻烦了。我有瓶子，但我不能放任自己喝醉。当我的生活就在面前急转直下的时刻，我没法坐以待毙。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干坐着听天由命的小马。

　　长叹一声，我从云彩里爬了出来。把那瓶子夹在翅膀下面，我穿过天窗回到了我心爱的房子里。天空中的云屋似乎也失去了以往的魅力，我的奖杯房间里那一大堆的勋章、奖状、纪念品和奖杯，也没法像以往那样给我提神了。坦克也帮不上忙，也不知道是他太累了，还是他只盯着生菜看，谁知道呢。哪怕是我的闪电天马纪念品，还有我的实习生飞行服，都没有什么用处。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笼罩了我，如果闪电天马也听说这事儿了呢？他们会怎么说？一旦天琴把她那该死的理论昭示天下传得整个艾奎斯陲亚家喻户晓，他们就要禁止我参加任何竞速了。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当一辈子天气管理员？不，敬谢不敏了。

　　我魂不守舍地晃到了卧室里，床下面，依然藏着我童年时的行李箱。它花哨的很，我七岁的时候还在上面画了彩虹，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多年以来，那油漆已经褪了色，但点缀在外表的贴纸非常自豪地宣示着我去过的所有城市，看过的所有展览，还有我当时觉得酷毙了的一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我把它拉了出来，放到了床上。

　　“好吧，黛茜，就看一眼。”

　　把瓶子放在一边，尽力留意着箱盖破破烂烂的铰链，我非常小心地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多年以来再一次重见天日，而且大部分都是些珍贵的垃圾。不过在角落里，一小堆云中城三角旗下面埋着一个旧背包，一顶破棒球帽，还有一叠塞拉斯蒂娅公主寄来但我从没读过的信。她还是每三十个月发过来一次，从来没错过。可我也从没回过哪怕一封信。微微颤抖着，我把那帽子又举回了头顶，已经戴不了了，尺码已经不合适好些年了。这帽子的设计师从没把它设计成适合成年小马，或者是小幼驹。帽子上是一行异界的文字：我爱纽约。而缝在衬里的名字也是那么违和：“罗宾•丹尼尔斯”

　　我把那块破破烂烂的抹布贴在胸前，不由得再次潸然泪下。

　　“云宝黛茜。”

　　“啊——！”帽子扔到了一边，我猛地转过身面向着入侵者。“你-……公主？”我呆呆地张着嘴，盯着塞拉斯蒂娅公主，不知怎么的，她正站在我卧室门口。我努力把自己摇醒过来。“不，什么皇家不皇家的我才不管呢，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我不是身为皇室成员来这里的。她说道，朝我走了过来。“我是身为你的朋友来这里的。云宝黛茜，任何小马都不该用这种口气跟自己的同类说话。”

　　我哼了一声。“太好了，所以你听说了。怎么，天琴已经把我这破事儿传遍整个艾奎斯陲亚了吗？”

　　“这话可不太对。其实，我的好朋友，艳阳晴空，她及时联系了我，把任何可能的后续麻烦都制止了。”她笑了笑，就好像讲了个自己才懂的笑话，“而心弦小姐也无意伤害你，云宝黛茜，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守口如瓶，好保护所有相关的小马。”

　　“你贿赂她了，对吧？”我干巴巴地瞥了她一眼。

　　“许可访问一些高度机密的受限制文件，对。”塞拉斯蒂娅轻声笑道，“你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暴露，不过，我们确实需要谈谈。”

　　“不，不，我们用不着。你都给我写同样的信写了足足一大堆了，而你从没收到回信。就别费那心思了好吗！”

　　摇摇头，公主走进了房间里，在我床上坐下，然后示意我坐在她身边。虽然哼哼唧唧地抱怨着，但我还是这么做了。不过，当她伸开翅膀想覆盖我的后背时，却被我给扇开了。

　　“云宝黛茜，多年以前，你来到我的王座厅之时，我就知道你会在艾奎斯陲亚茁壮成长。你并不是第一位化身为我的小马融入这个世界的人类，但我想不出还有谁这么兴奋地去成为一只天马了。”她笑得非常深情，我只是翻了个白眼，谁不会呢？“但是，我的小马，我从没想过，也没有要求过你要在艾奎斯陲亚度过自己的一生。当传送门再次敞开之际，我本以为你会回家的。”

　　我瞪着她，要是暮暮看见了肯定会因为我这么失礼而大发脾气，但今天实在是太漫长了。“我那时候八岁！”我吼道，“两周之前得到了我的可爱标记！我做了个彩虹音爆！为什么我要回去，公主？地球上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了？”

　　她向我低下了头。“或许，是你的家人？”

　　我蹦到了空中，怒视着她，挣扎着寻找能说的话。使劲摇摇头，我飞到了帽子掉落的地方。“我的家人就在艾奎斯陲亚。”我挥着那顶帽子厉声说道，“这就是顶破烂帽子而已，上面那名字我都不认识！明明我都找到了这么多机会，为什么我非得回地球去……什么？去找那个好久都没见过的女人？去他喵的吧！”

　　“当时正如你所说的。”她低下了头，“但是，那个在艾奎斯陲亚祈求着另外三十个月的孩子也并不讨厌她来自的地方。她爱她的可爱标记，是的。可我也知道她思念着她的亲生母亲，那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妈妈。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长大了，好吗！”我扯着嗓子吼，高高举起了蹄子。“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就快要成为闪电天马了！要是我回去……我……我会……我还有什么？地球上没有我的家，没有我的梦想，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个残暴丑陋的白痴猴子，挤在一个塞满了白痴猴子的世界里面！”我把那破帽子冲着公主砸了过去，被她用魔法接住了。“我永远都不会回去！”

　　塞拉斯蒂娅疲惫地叹了口气。“一想到是我让你如此愤怒，如此恐惧，我就害怕。”

　　“我才不怕！”我暴跳如雷，“我是云宝黛茜！我是全艾奎斯陲亚最快的飞行员！谐律精华的忠诚元素！未来的闪电天马！我才不害怕！而且我！才！不！是！人！类！”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在塞拉斯蒂娅面前威胁地挥着蹄子，看她是否胆敢纠正我。“如果我是人类，那这一切我都不会有！人类没有翅膀！”

　　我声嘶力竭的吼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塞拉斯蒂娅什么也没说，但她用不着开口，意思也明白得很。我踉跄了一下，颓然倒在了床上，我忠实的翅膀已经无法支撑我了。我颤抖着，片刻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无序的迷宫，蹄子踏在地上，没有翅膀。我的翅膀就是我的生活，就是我的一切，是我所有的目标，是我所有的希望，是我的命运。没有它们，我活不下去。

　　我从没如此恐惧过。“你不能说服我为了一个幻想而放弃我的整个生活。”我颤抖着，低声喃喃着。

　　“恐怕我已经这么做了。”她悲伤地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不想面对塞拉斯蒂娅，不想陪伴着笼罩我的噩梦，拍打着翅膀，我直冲云天，加速冲出窗外。而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没有丝毫来阻止我的意思。

　　* * *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想让公主追过来。可能我心里还是有点儿希望她能来，对我大喊大叫，对我解释为什么她要折磨我，对我……对我……我……我不知道，可能告诉我该怎么改善我这一片狼藉的生活吧。这真是蠢透了，我的生活根本就不需要改善。啧，我的生活简直是帅呆了。

　　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过呢？

　　一束紫色光芒在我身边炸开，我身下的云彩震动不已。我急忙从摇摇晃晃的天琴身边躲开，盯着她东倒西歪的样子。“哇啊，传送术我是怎么都习惯不了。”她凑到了云边上嚷嚷着，“谢啦，暮暮！我欠你个-哎哟！”

　　她的蹄子在云彩边缘一滑，我不得不冲过去揪住了她的尾巴，总算是没让她摔死。扭过头来，我把她拖回了云彩上，她死抱着那云彩不放，活像抱着救命稻草。

　　“为啥你非得坐这儿啊？”她哀嚎着。

　　“我是一只天马，”我回答道，冲她铁青着脸。“我们就该这么着。”

　　“可你-”

　　炽热的怒气从我心中燃过，“我是一只天马，”我咆哮着重复道，“不是人类。”

　　天琴低下了头，“嗯……云宝黛茜，塞拉斯蒂娅公主把你的事情都跟我说了。在我身边你就不用假装了。”她留意到了我杀气腾腾的瞪视，急忙往下讲，“我只是想说……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想的。我只是想让你以我的方式来看待人类，那是一种美妙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个野蛮的种族。”

　　“嗷，关我屁事！”我一蹄子重重地跺在云彩上，眼看着天琴的脸垮了下来。“你想干嘛跟我啥关系都没有，天琴！这个镇上每只小马都有秘密，你根本没资格像这样刺探他们！”

　　“可是，我确实找到了你！”她争辩道，“这是我发现的最重要的事情了！”

　　“真棒！”我厉声说道，每个字都浸渍着辛辣的讽刺，“干得漂亮！你找到藏起来的猴子啦，你赢啦！现在，回家去！”

　　天琴的耳朵都耷拉平了。“对不起，我只是想去了解而已。”

　　我把脸埋进了前蹄之间，“了解？了解什么，天琴？嗯？了解什么？不，什么也没别说！我不在乎好吗！你赢了，真棒。你可以去访问塞拉斯蒂娅的超级秘密金库，想玩多少玩具都随你便。现在，给我能滚多远滚多远！”

　　有一刻，我还以为她真要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天琴重新挺起了胸膛。“不，我很抱歉，但有个问题我不得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艾奎斯陲亚？”

　　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瞥了一眼满脸好奇的独角兽。她就是非得死缠着我，只要我还是她眼里的大谜团，她就是不肯消停。“好吧，”我低声说道，凝望着远处的坎特拉皇城，那城市像是夜晚的信号灯一般璀璨。“我从来没选择来艾奎斯陲亚。在不同的世界之间一直都存在着通道。有些是已经众所周知的，比如暮暮的镜门。而有些，则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当我大约五岁的时候，我设法找到了其中一条随机出现的，然后就走了过去。我……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后悔，但是，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穿过了那条本不该存在的道路，而最后，它通向了坎特拉皇城。”

　　“爸爸就是在那儿找到我的，”我低下了头，“是收养了我的爸爸。他直接带我去见了塞拉斯蒂娅。但是，通往地球的正确传送门已经好些年没有再次打开了。”我的声音哽在了嗓子里。“我想回家，可我从没见过艾奎斯陲亚这么美好的地方，所以也没那么伤心。就在传送门重新打开之前一个月，我得到了可爱标记，而且还是通过彩虹音爆得到它的。我……我实在是不能回去了。”

　　我颤抖着，勉强遏制着眼中的泪。“我七岁，不知道家在何方，就是字面意思。我不知道我父母到底住在地球的哪里，把一个七岁孩子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是希望她能挣扎着找到自己的家，这简直太疯狂了。所以我留了下来，过着快乐的生活。每一次，传送门再打开的时候，我们都是老一套，我每一次都会把回家之旅推脱到下一次。下一次，我的学业就不会半途而废了。下一次我就不用再盯着混沌之神了，下一次我……我……”我耸耸肩，深深地叹着气，“永远永远都是下一次。”

　　天琴抿了抿嘴唇，然后耸耸肩。“那就去吧。”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在劝我多喝牛奶。

　　我上下打量着她，“什么？”

　　“去吧。”她重复道，“下一次，直接回去吧。”

　　“回去？”我大叫起来，“我怎么能就这么回去！我的朋友在这里，我的家也在这里！啊！神奇闪电就快要接受我成为正式队员了呢！”

　　“但是想想其中的奥秘，”天琴反驳道，她兴奋得容光焕发，“想想大冒险！现在正有个真正的异界，而且充满了你想都想不到的奇迹，做梦都梦不到的技术！换成我的话呀，我早就在那里了！你怎能不抓住这个良机呢？”

　　我朝她弓起了眉头，一时间有些犹豫。但最后，我摇了摇头。“对，你可能会的。”展开了双翼，我一步步走向云彩的边缘。“但是，我可不是你。看，艾奎斯陲亚就在这里，是我从十几个不同的怪物那里拯救了的艾奎斯陲亚，我的家庭就在这里，是把我从一个空白屁屁小雌驹培养成整个艾奎斯陲亚最快飞行员的这个家庭。我的朋友们就在这里，她们需要我，需要我是云宝黛茜，需要我一直都这么了不起。”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另一条大路摆在了我面前。那是一个悲伤的母亲和女儿失散了数十年后终能团聚的世界，那是一个对我而言已是异乡的世界，那是一个不值得付出的世界。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整个世界做出了宣言。“我不是罗宾•丹尼尔斯。”这些话并没有伴随着那熟悉的遗憾。“我不会回地球去的，现在不会，永远也不会。”

　　我低下了头，最后一滴泪水坠入云中，瞬间消散无踪。

　　我是一只天马。

　　我就是云宝黛茜。

　　我受不了变成别的东西。

　　毕竟，人类没有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