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玉】Iris

白雪玉梦女《折翼》《冬眠》番外plus 逃狱场
七年级的毕业典礼上人群纷杂,我远远地看着她,中间隔着人山人海。我看着她被穿礼服的男生邀请跳舞,远远地看着她笨拙的舞步,安静地吃着面前的南瓜派和约克郡布丁。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在毕业典礼的舞会上邀请白雪玉跳舞的男生,是和她同级、和我同学院的学长,胡桃。 一瞬间我的记忆清晰了起来——我同白雪玉有过的不着调的对话,胡桃与她之间,似乎也有过。 “那毕业之后呢……你打算去哪儿?” “……很远很远的地方吧……” “……那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小白。” “……呵……”入耳是白雪玉带着微不可查的嘲讽的轻笑,“我会记得谁吗?江衾。不,除了知识,我什么都不会留在脑子里,什么都不值得我留在脑子里。” …… “白老师,毕业之后有缘再聚啊。”胡桃难得脱了那一身斯莱特林院袍,换上藏蓝的晚礼服,拿起舞池边桌子上的雪利酒轻轻碰了一下白雪玉的黄油啤酒的杯沿。而拉文克劳银蓝发的女孩只是小口抿着黄油啤酒,上唇沾了一圈雪白的泡沫,就像刚贴上的胡子。她微不可查地点着头,牙齿磕在玻璃的杯沿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难啊……”白雪玉轻声笑着,舔净了上唇的泡沫。 胡桃眼中的笑意趋渐深邃:“那白老师……可千万不能忘了我。” “哎呦我一喊救命你就来了,我想忘也忘不了啊……”白雪玉皱着眉头后仰了些身体,“再说了你的索命咒看上去可比我用得利索多了……那年一整个冬天的双人决斗场……” 白雪玉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将目光移向别处。她从舞池内出来,重又裹上了厚实的校袍。她将脸缩进了蓝白的围巾里,围巾的线头上方溜出了一抹绯红。 白雪玉的声音几不可闻。 “有时候我会想,冬天为什么要结束,可不可以用什么魔法将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个冬天……总之,那几个月的决斗我打得很开心,谢谢你,胡桃。” 而那时的我只是坐在最远的桌子旁,胃里塞满了派和布丁,加了冰块的雪利酒下肚,忽冷忽热刺激得胃有些难受。 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桥段,也是我不曾拥有的待遇。 胡桃是她最好的传承者,而我只是个最差劲的学生。 任我再不知这些桥段,却也曾在那个冬季见过每一发打在胡桃身上的雪球与清水如泉,而斯莱特林的男孩只是坚定地站在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白雪玉身前,义无反顾地替她挡着那些足以击败她的咒语。 我也可以的,我总是这样想,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挡在白雪玉身前用身体替她接下那些咒语。 可我却每每忽略了更重要的事实——我从没有资格站在白雪玉身边,没资格与她并肩。白雪玉所在的位置是我永远不可触及的高度——连站在她身边都是一种奢侈,又谈何而来的护她周全? 深秋的落叶发出规律的脆响,黑色的皮鞋停驻在象牙白的小小石碑前。黑礼服的袖口绣着墨绿和银线交织的花纹,衣料摩擦声窸窸窣窣响起,石碑前被放下了一束鸢尾花。 “幸好你草药学学得似乎不是那么的好。”男人的声音自嘲般响起,伴随着深深的叹息,“来了这么多次,我好像还是不知道该同你说些什么,白老师。” “聊聊我的工作?……貌似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傲罗司特别行动组根本不受那些老顽固待见,他们只认为我们是浪费公家粮的黑巫师罢了……你倒是轻松了,白老师。”他轻轻一笑,“世间能够体验的大概都叫你体验过了……哦对了,江衾死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嗯……也不算是完全不知道……只能说是意料之中吧。”男人的身后逐渐聚起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微卷的长发披肩,穿着连衣裙,袖口和裙摆都裁切着花边,“毕竟我占卜课学得还不错,当年我叫她回去的时候,她的灵魂很明显快要碎了。” 男人微张着嘴愣在了原地,几次鼓起勇气却也没敢回头。可是身后传来的声音非常清晰,明显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草药学确实学得不怎么样……祭奠的时候送花原来是要送鸢尾的吗胡桃?”影子飘向了墓碑,飘到了男人的面前,凑上去隔空轻嗅了两下,“嗯……淡淡的香……要努力去闻才闻得到……” “……白老师?”胡桃觉得自己的声音明显有些晦涩,“你……为什么……” 白雪玉飘着在自己的墓碑上转了个圈:“生死倒是无所谓,我选择留下来只是为了体验罢了。不过也只有你还记得我了,谢谢你,胡桃。” 说着话白雪玉背着手向前一躬身,惊得胡桃慌忙后仰退了几步,女孩飘散的长发穿过了他的肩头。 白雪玉轻轻地眯了眯眼睛:“你在慌什么啊胡桃,我现在是幽灵,又不会碰到你。” 胡桃又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尝试着伸出手去触碰白雪玉的手指。白雪玉也没有躲,落落大方地伸出指尖,手指轻轻穿过了胡桃的手掌。 胡桃轻轻攥起了拳,抿住了嘴唇,神色里带着些伤感与落寞,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朝着白雪玉咧嘴一笑:“回霍格沃茨看看吗?不如你就留在那里当拉文克劳的幽灵吧!” 白雪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回去看看也行……不过就不留下了,太拘束了。” 两个人折腾了快半日才踏上回学校的路途,至于为什么折腾了这么久——胡桃一直在鼓捣幽灵驱逐咒,想要将它反向使用,形成一个壳子围住他自己和白雪玉,这样也能防止白雪玉半路改变主意不和他走。白雪玉只是无奈地勾着嘴角,在一旁耐心地等着胡桃,看着他调整魔杖的角度、手腕的动作以及咒语音节的重读。 “最后手腕轻一点儿抖,将魔杖的杖尖挑上来试试呢?”在胡桃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后,白雪玉歪着头给出了这样一句建议。胡桃点点头,按照白雪玉的说法微调了动作,两个人的身侧有荧光轻轻闪烁了一下,又消融于空气。白雪玉试探着伸出手又缩回,眼神里带上了些赞许。 “做的不错。” “不愧是白老师。”胡桃收起了魔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满足,“当年跟你学索命咒的时候,你的指点也是这么精确。” “那是你自己有天赋。” 胡桃嘴角微微一僵,揶揄地转过头:“白老师……有做黑巫师的天赋这种话……可以不夸的。“ “黑巫师不好吗?”白雪玉满不在乎地歪了歪头,“更何况学习黑魔法的天赋,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想想江衾,一直在跟着我学习,一直都……” 学得不怎么样。 “白老师,”胡桃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是少有的无奈。他抬起手,带着皮手套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空气中白雪玉的侧颊轮廓,“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 “她也说过这种话吧。” “……确实。” 白雪玉顿了顿,偏开了视线,望向不远处霍格沃茨塔楼之上的天空,那片每一个拉文克劳都曾自由翱翔的天空。胡桃骑着的飞天扫帚很快,白雪玉飘得也不慢,两个人没多久便回到了母校。 白雪玉的声音放得很轻:“为什么你们在追求强大的路上都会觉得疲惫呢……可我在探寻真理的过程中从来不会觉得累……”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胡桃无可奈何的轻笑声,却听得不是十分清晰。白雪玉飘在胡桃身后,跟着他进了霍格沃茨城堡,两个人一路无言,白雪玉在高处看着男人同上学时一样有些调皮地跳过几个消失的台阶,顺着旋转的楼梯向上走。 白雪玉一直微微眯着眼睛观察有些沉默的胡桃,眼前的男人似乎和上学的时候不尽相同,却又变化不大。自从变成了幽灵,她对外界的感知力就大打折扣,反应似乎都迟缓了许多,因而也没注意到胡桃停下了脚步,朝着迎面而来的幽灵打了个招呼。 “巴罗先生。” 白雪玉慌忙闪了闪身,给血人巴罗让出了些位置。年长的幽灵似乎处在清醒状态,他回应了胡桃的问候,开始观察起他身旁女孩模样的幽灵。 半晌,血人巴罗面无表情地说:“是你们当年那个决斗特别厉害的拉文克劳女孩?” 白雪玉微微欠身:“是我,巴罗先生。” “这一次回来,要做拉文克劳的幽灵吗?” “……不了不了,先生慢走……”白雪玉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透明的手穿过空气。血人巴罗维持着那一副冷面转身离开,白雪玉回过神,发现胡桃正抿嘴偷笑着望向自己。 白雪玉微微眯起眼睛,探寻地望向胡桃,缓缓地眨了眨眼,作为幽灵的半透明瞳孔的墨蓝色跟身后深褐色的墙壁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深的颜色——配上石墙的纹路,胡桃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出了几分缱绻。 而白雪玉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 作为曾经在决斗场上时时刻刻关注到同伴状态的选手,胡桃看懂了白雪玉的意思,可他却抿紧了嘴,轻咳两声压下了自己的笑意:“咳……没什么,白老师……走吧……” “说实话。” 在决斗场历练出的老谋深算深深掩藏在白雪玉的天真面孔之下,她飘到胡桃面前,故意晃悠着挡着他的视线,裙摆一次又一次穿过胡桃的膝盖,胡桃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又被白雪玉摆出的纯善的样子迷惑了。 果然玩瓜的心都脏。 “就是……好久不见你这么局促的样子了,上次见到还是在你刚进入双人决斗场的时候。”胡桃的眼神软了几分,小心地绕开并不挡路的白雪玉的身体,继续向上走着,后面的话语声像被罩了一层闭耳塞听,传到白雪玉耳中时都成了不甚清晰的低语。 “白老师……白老师……” 男人一次又一次轻声叫着她。 “我好喜欢听你说话啊……” “你们都什么毛病,我说话有什么好听的。”白雪玉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打破了这逐渐酝酿起异样情绪的氛围,“江衾找我复盘的时候也是……等等胡桃,这都几楼了,你要往哪儿走啊?” 胡桃侧过头,第一次在面对着白雪玉的时候沉默了半晌,然后垂下了眼睑,开始来回踱步。 当空旷的墙壁渐渐露出一扇门,朝着两个人,哦不,一人一幽灵打开时,胡桃才闷声开口说道:“八楼,有求必应屋。” “近期城堡里没有舞会……白老师……将就一下?”胡桃转过身,背手触肩轻轻向白雪玉躬身,倒退着跨进了有求必应屋。在他的鞋跟踩上有求必应屋的地板的一瞬间,白雪玉觉得自己眼前白光大盛,蓝白交错的空旷的舞池展开在眼前。天花板上漂浮的蜡烛化作冰蓝的雪花闪着光在半空中旋转,两侧的桌子上点缀着冰霜,各色吃食都变作冬季景物的模样。 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七年级毕业典礼上的舞会,回到了那个生根在双人决斗场上、胜败参差、曾让一心渴求知识的拉文克劳动摇过犹豫着试图稍稍停下脚步的冬天。 舞曲响起,有冰蓝色的霜花沿着白雪玉伸展的手臂绽放,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差点踏错舞步——饶是这样,相较于她变作幽灵的这些年,就职于魔法部的胡桃反倒是对跳舞更加不熟悉了。 见到白雪玉的视线在手臂上微微停留了一瞬,胡桃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带上了些笑意。白雪玉收回目光,将没有实体的手精确地搭在了胡桃的肩膀上:“你弄的?” “一些小把戏而已了……喜欢吗,白老师?” “很好看,”白雪玉点了点头,“又是鸢尾花……我几乎不跳舞的,不过这支曲子我倒是觉得有些熟悉。” 轻笑声从胡桃的鼻腔涌出:“真是贵人多忘事儿,白老师。我们毕业那年,我邀请你跳的就是这支鸢尾之梦。“ 胡桃曾说,冬日大雪纷飞的时候,就该跳这一曲鸢尾之梦。浅蓝的鸢尾花瓣融进漫天的雪,温柔的蓝白色就像白雪玉的回眸,像她顾盼时飞扬的长长的卷发,是黑巫师夺命咒语浸染着的肮脏的墨绿色中残存的温柔。 “怪不得你会送我鸢尾。” 白雪玉一本正经了然地点头,却看见胡桃搞错了舞姿,伸出的手穿过了自己的小腹。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想要躲开,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早就成了幽灵,早该适应在日常生活中身体被乱七八糟的杂物穿透的现状,便维持了先前的姿势,没有躲胡桃伸过来的手。 反倒是胡桃慌忙缩回了手,又微微拉开了些他与白雪玉的距离——甚至连脚步都后撤了一些:“对不起,白老师。”胡桃闷声说道。 白雪玉对胡桃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有些不自在。她微微将手抬高了些,似乎想去揉一揉鼻子,但想到自己还在跳着舞,便又将手放回了原位。她无奈地抿了抿双唇,宽慰似的对胡桃说:“没事儿的,我是幽灵,又没有实体,也没有痛觉。” 胡桃的手虚搂着白雪玉的轮廓,只是沉浸在两个人的舞蹈中,神情里还带着几分歉意,并没有对舞伴的宽慰做出什么反应。白雪玉不明所以地盯着胡桃又看了一阵,似乎觉得现下的气氛有些尴尬沉闷,便随口挑起了新的话题。 “呃……我记得鸢尾之梦是小步舞曲……你的决斗风格应当是以快打快吧,你的对局都打得很激进,想不到你还会喜欢风格这么舒缓的舞曲……”白雪玉跟着舞曲的节奏舒展身体,配合着胡桃的动作,看向眼前这名“自己最优秀的学生”,“江衾的打法过于保守了,我倒是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喜欢弗朗明哥。” 白雪玉顿了顿,似乎陷入了自己思索的世界:“弗朗明哥的节奏都那么快,我以为她会喜欢慢一些的曲子。” 最优秀的学生、最差劲的学生,在两个领域的风格取舍上居然背道而驰,真是件值得思考的有趣的事情。 听到江衾的名字,这回胡桃有了些反应。 “你们跳过?” “没有。”白雪玉微微阖眸,顺着胡桃的动作转了个圈,裙摆旋成冰蓝的花,“只不过她做过那样的梦……然后把那个梦扔进了冥想盆里。” “毕竟弗朗明哥是……两个人身体挨得最近的舞种。”胡桃微微勾起嘴角,语气有些揶揄,“果然……是个梦,还是个被藏起来的梦……我也觉得她不会和你说——居心叵测啊……” 胡桃看向白雪玉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她不敢。”白雪玉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地说着,“大概她以为冥想盆里储存的记忆片段很杂乱,我复盘决斗也不会恰巧看见她的梦境……很遗憾,她赌输了。”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了当时在冥想盆里看见的朦胧光景,竟轻轻笑出了声。 “的确是居心叵测。” 但也只会是居心叵测了。 “我说过她的索命咒磨磨唧唧黏黏糊糊。”舞曲接近尾声,身体的旋转慢了下来,裙摆也渐渐贴服回腿侧,“她那样的人,连咒语都下不定决心果断地使出,哈……”白雪玉摇了摇头,唇间挤出一声嗤笑,但又很快止住。 胡桃却点了点头,尽管白雪玉没有实体,他还是伸出手,示意白雪玉将手搭在他手上,然后——就这样托着空气带着白雪玉出了舞池。 “白老师说得都对。”他缱绻地望着她,眉眼深沉,一个字也不反驳。 “所以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鸢尾花它……“ “白老师。”胡桃难得打断了白雪玉的话,突然转过身,歪着头拦在了她和楼梯之间。白雪玉眼神微动,看起来似乎是想让胡桃小心些,不要从楼梯上摔下去。可她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一言不发。 只听胡桃继续说道:“或许白老师没有听过我弹的《献给爱丽丝》?……也对,我平时只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弹琴……” “所以白老师,想去听听吗?” “……和鸢尾有关系吗?” “白老师你真是……”胡桃无奈地笑了,他下了一级台阶,摊开双手回头仰望着白雪玉,脑后的碎发茬有些戳脖子。胡桃的黑瞳里透着些墨色的绿,白雪玉垂首望进他眼底,突然开始好奇胡桃是不是因为在斯莱特林的地牢住得太久,连瞳孔都映上了些黑湖湖底的颜色。和江衾所不同的是,胡桃的眼中全然没有这个最拉胯的学生那样的偏执和顽固,就像温温的一汪水,被索命咒玷污了原本澄澈的颜色。 见胡桃几次三番岔开话题,甚至提到了钢琴曲,白雪玉以为他想带自己回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后再向自己解释这种花的门道,便索性闭了嘴同他向楼下走去。可是胡桃并没有带她回到斯莱特林的休息室,而是七拐八拐进了决斗俱乐部。 看到这熟悉的场地布景,白雪玉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学生时期许多场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那个回眸含笑的绿衣身影,那道惊心动魄的红光,塔楼上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知不觉间,她竟和胡桃一同站在了决斗场的右下角,幽灵的透明身体与人类的身体重合,胡桃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想到出神,此时竟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站在了白雪玉的身体里。白雪玉又叹了口气,悄悄挪开了些身体。 只见胡桃蹲下了身,轻抚着决斗场的地板,白雪玉听见自己的声音与他重合——“就是在这个地方……” “我输了。” “你输了。” “……” ”他确实很强。“白雪玉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是说薄小珏。” 胡桃立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我还记得那天,江衾哭着冲出公共休息室,把我们都吓了好大一跳,她出去之后半天没人敢说话……是找你去了吧。” 白雪玉垂下了目光,只是盯着脚下的地面:“嗯……不过她一定没注意到她那时候的惨状被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胡桃哈哈一笑:“如果后来有人告诉她,她在同院同学面前也丢脸了,你说她会不会拿魔杖当教鞭追着人抽。” “嗯……也可能不会?”白雪玉终于抬起头,也弯起了眼睛,语气轻松了些,“如果是我告诉她的话。” 胡桃在轻笑声中背过了身子。白雪玉晃了晃头,盯着胡桃的背影,努力地、用力地盯着,几乎要将胡桃的后背看出一个洞。 饶是上学期间诸多情景在脑内走了一遭,江衾的身影与哭声却愈发模糊,在脑海中愈来越清晰的是彼时挡在身前破了口子的斯莱特林校袍,是胡桃转过来的脏兮兮满是汗水的脸,是炸开在少年身上的雪片和水花,是在一片雾气蒙蒙中他温柔的笑脸。 “我没忘。”白雪玉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我都记得,你为我挡过那么多咒语。” “我为你挡过许多咒语……但都不是那道除你武器。”胡桃背对着她,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有些飘忽:“应该的,白老师……你……其实不需要因为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花费精力。” “雪球咒、清水如泉……不费精力,我可以记得,我不是没有……”白雪玉的语速突然加快,不知是在证明什么,还是要对自己强调什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记得”,只是“她有*”那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胡桃回转过身子,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胡桃,我……江衾说我没有心。”白雪玉的声音终于是低沉了下去。 “她懂什么,她说错了。”皮鞋在幽灵的脚下停住,视线中闯入了胡桃温暖的掌心,“你怎么可能没有心。” “沉着、聪慧、机敏、知识的子民、臣服于真理……这是一颗充实的心,是被理性填满的心,如果添了什么杂质进去,那就不是你了,白老师。”白雪玉抿着唇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盛着黑湖的双眸,“毕业舞会时我说要记得我,你就当句玩笑话好了。我无所谓,可你不能丢掉你的真理,忘记你的知识——白老师,你是完美的拉文克劳,拉文克劳的心不一定要为谁停留,但一定会为真理留下。” “我有心。”白雪玉轻轻说道。 “你有心。”胡桃轻声附和着。 白雪玉的轮廓看上去淡了几分,她微微转过身,声音放得很轻:“胡桃,我们去听你弹琴吧,去斯莱特林休息室。” 暑假时的霍格沃茨没什么人,胡桃的钢琴声在空旷的公共休息室响起,引得血人巴罗都飘进来听了一会儿。 白雪玉“靠”在三角钢琴的琴箱上,可不管她控制得多好,总会有一部分裙袂穿进钢琴内。尝试了几次后她终于放弃了,索性放纵自己在琴体中穿来穿去,琴体的共鸣震得她连灵魂都在微微颤动,就像是在做按摩。 “按摩”了一会儿,她大概是觉得浑身发麻,便朝外挪了一些,倚在了钢琴旁边的墙壁上,头向后仰着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听胡桃弹琴。 当《献给爱丽丝》的尾音在公共休息室的穹顶回荡时,白雪玉才淡淡地开口:“鸢尾花的别称,就是爱丽丝吧。“ 胡桃缓缓抬起琴键上的手指,轻轻合上了钢琴,旁边案几上地闪光糖纸随着他手掌的动作飘了起来,反复折叠,成了一只扇动着翅膀的纸鹤,飘在他掌心上空。他靠在钢琴上,靠在白雪玉的身边,嘴角浅浅地勾着,并不做声。 半晌他才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面对白老师这样的拉文克劳,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 “所以……真的不打算再给我讲讲草药学?”白雪玉飘高了身子,抱着双臂俯视着胡桃。 胡桃讶异地挑了挑眉:“什么?” “鸢尾。” 听到答复胡桃却呵呵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白老师,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现在想要补课,可晚了。” 白雪玉扭头望向连着天空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再装模作样靠着墙壁了,转身在胡桃面前飘来飘去。 “那多少总该有些理由的吧……好看?显眼?香?嗯……或许都不是。”白雪玉倏地一下凑到了胡桃近前,鼻尖几乎要穿过他的脸,“说真的,胡桃,我太好奇了,我学得越多,就觉得自己不知道的越多——就像越大的圆,边缘接触的空白就越多。” 这次轮到胡桃不作声了,他垂着眸,白雪玉也没有飘到别人身下仰头去看他表情的习惯,因而只能看见胡桃轻颤的睫毛。末了她似乎听见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胡桃的声音放得极轻。 “绝望、破碎、无可挽回。” “哦?”白雪玉的声音里带上了浓厚的兴趣,“听起来还不错,像是在记录我的结局……也不对,我没有过绝望……不过给我送花的话,应该是在象征我吧?” “我们。”胡桃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