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绘心像S2P4】保留（p1）

“所以为什么是我？”

喜欢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讨厌一个人，也是需要理由的。假装情侣这种拆弹级别敏感度的工作，更需要理由。

咖啡厅中，与青年遥桌相望的少女把拆弹工具一字排开：单身的事实，仅一个月的短期，可堪丰厚的报酬，大学时的情谊，最后是对彼此无害性的信任。

带着温度的丝缕咖啡蒸汽在青年面前纠缠上升，蒸汽那头，兼任炸弹的任务雇主局促不安的笑着，代替面部表情紧张的左手似乎忘了杯里液体滚烫，拿起咖啡杯旋即又放了下来。

青年以外行的眼光检视着这颗炸弹的时效性，略微缺乏干劲的松软表情并未因为现在是严肃的谈判时间而有太大的变动，和她本人一样松软的长发早已经代替主人提前趴在了桌子上。

上次打交道是过年，两个人礼貌性地互祝新年快乐，再上一次是拍毕业照的时候随便寒暄了两句，再上次是一起做课题。青年追寻着略微发旧的回忆，和现在少女有些紧绷的嘴角曲线做着拟合。

“那我也有个要求。”青年端起杯子，紧张之间忘了这是没加糖的黑咖啡，他苦着一张脸提出了条件。“我不需要报酬，但是同样的，我也要对外宣布我们是情侣，当然，也是假装。”

少女一惊，差点打翻面前的拿铁，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她支支吾吾地拼凑着词语“啊，嗯……当然，不过我真的想给你这笔报酬，毕竟是我提出的……”

“不，如果给钱了，我会有压力，这戏就做不好了。我们就轻松一些，就当玩一场以文艺作品和舍友吹牛为题材的过家家。”

对你我大概都比较好。青年拿起砂糖包，恶狠狠地倒了两包进去。

“那，你同意了？”少女身体前倾，几乎将桌子掀翻，听见杯盘哀鸣的她又赶忙坐了回去，只剩下让室温水涨船高的炽热眼神。

“同意，这事对你我都有利，虽然不知道你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家里催我催得紧。”青年无奈地笑了，为了防止尴尬开始用饼干占住嘴巴。

“那。”少女站起身。

“啊你还有事是吗，没关系我在这多坐一会。”

听到这句话，少女低下了头，抬起头来是笑眯眯的危险表情。

“你刚才说了什么？”

“啊我说你不用担心这些如果有事就去……”

话没有说下去，原因是少女笑眯眯地坐在了他身边，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高领毛衣下胳臂和腰身的温度烘干了青年面部的水汽。

“麻烦您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达令？”

“不没事我什么都没说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次。”

这个场景并未让路过的服务生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见多了，而且，现在是二月初，年轻人们的春天比大自然来的更快更敏感。

服务生利索地收拾了盘子，留下怒气未消的少女和不断求饶的青年。

对此，服务生保留意见，我们也保留态度，不妨喝一口手边的饮料，等一下下一幕。

 

催促用户早点休息的手机十二点准时开始喧嚣，吓了还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青年一跳，睡不着的他拿起手机打开日历，脑子却在复盘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那之后，“再怎么说，这里都不是实验室了！这里是咖啡馆，你面前的是不是同学而是女友（伪），哪有你这样赶人的啊！”

少女终于消了气，抽开胳膊，放任自己像一团橡皮泥一样粘在桌子上。

“所以说，一般这个时候，情侣会做什么？”

回来了，都回来了，青年这时候才确信少女还是他认识的那一个，此刻卸下紧张的她如同以前一样喜欢这样趴着，只不过宾语是实验桌。

“不知道，有女方坐在男方身上的，有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有互相喂食的，有把卡座当床用的。”

“那你要不把那个不知道略掉。”

“如您所愿。”

然后？然后沉默黏住了时间，凝滞到难以呼吸的的空气一直维持直到少女入眠，幸福的轻微呼噜声绷断了紧张的心弦。

叫醒，结账，打车回家，然后就是辗转反侧的青年。

少女确实需要他，这个护花骑士他也完全可以演一演，还能推掉大多比面试还叫人尴尬的相亲，至于少女作为炸弹的一面，青年的判断是，长引信，少装药，就算是他这个外行也不是没法处理。

今天无论如何都达成了一项好交易，青年这么想着，可高龄毛衣下的温度和触感不随着时间降温，反而在深夜转变为了炙烤。

这举动毫无疑问是男女情侣之间的动作，她想表达什么？

辗转反侧，这一天的青年，睡得很晚，宣告着他自己的健康生活打卡再一次失败。

不过没关系，青年入梦之时，在城市的那一边，少女裹上毯子，打开窗户，还未入春的冷冽空气没有白天那么多浑浊，天然无公害的风冷系统为少女欢欣雀跃的每一个毛细血管循环降温。

少女向着寂静的夜空徒劳的嚷出自己的害羞和热量。

“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动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机响了。睡眠不足的精神蹒跚追逐着已经摁掉闹钟的躯体，看到通讯录里多出来的特别关注吓出一身冷汗，顿时挺直身板。

【所以，你打算怎么和家里人说】

【我刚想问你】

少女对这件事的考量仅止于怎么把自己这颗炸弹推销出去，后面怎么做她没想过，可能也没有足够的资材供她设想。

青年明白，理解，可对于恋爱的理解他并不比少女多多少。这样的情况应该找熟人咨询，可如果熟人开始发问，要解释的比想知道会多出一整个数量级。

放弃翻找死党的青年，点开了少女的聊天窗，特别关注的糖霜之下，是干瘪到尝不出味道的聊天记录。

不就着水喝就咽不下去的事务性对话让青年挥去了八成兴奋，对，这不是恋爱，是假的，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道两个人需要通力合作的课题。

就像是以前大学时那样。

他们同班，大二做大作业的时候被分在了一起，四个人的小组，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干劲，另一个则完全没出现过。设想完美的分工在小组会上变成了少女和青年争着揽活，最后作业也算是做出来了，没出现的那个同学请他们吃了饭，没干劲的那一位则买了水果和零食。

胳膊上挂着沉甸甸的果篮，手上拎着撑满零食的超商袋子，满载着战利品的天平中间，脖子上还挂着两瓶可乐。志愿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女生宿舍楼下的青年身旁，少女笑着，不含酒精的果汁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化学作用，让她和他面颊都有些微红。

也仅止于此，诸位看官想看的都没有发生，两个人的生活轨迹不能说是毫无交点，但是少女和青年脑子里都没想恋爱这件事，青年忙着照顾社团，少女忙着看书写稿。

只有大作业，社会实践，小组活动，需要组队的时候，两个人就很默契地组成小队，宛若公路大盗邦妮和克莱德一样的分工，青年动手，少女动脑，任务完成后一起吃顿饭，随后就分道扬镳。

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的关系顶多是在学校相遇会打个招呼的程度。

此刻的青年从回忆中抽身归来，对二人关系有着明确认识的青年决定还是由他来推动任务进度。

【总之，能还是麻烦你列个规划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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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能还是麻烦你来列个计划吗】
【嗯】

打出“嗯”的手指被责任感和习惯所推动，但是下一秒后悔就忙不迭的想要摁下撤回按键。

这次的工程不同寻常，恋爱这方面少女是纯粹外行，她把宝压在青年有这方面经验上，看来是输了个透彻。

但是青年用“还是”这个词传达着对搭档的信赖，少女无论如何都不想辜负。

塞满书柜，垒高书桌，以及在少女闺房中星星点点散布着的纸质恋情们眼神热切：“看看我们，我们的大作家还会缺乏灵感吗？”

也对，少女对向她声援的白纸黑字们投去感谢的目光。

“也对，逢场作戏就该有一个故事一样的过程。”

翻身下床，在堆放了无数残稿的文件夹再新建一个，少女填坑有限但开坑众多，这次也是兴致高昂地被凉水从头浇下。

第一句话就遇到了难题，毕竟这次剧本并非如同少女爱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其他世界中，我这么相信着哦~”。此刻，当幻想照进现实，少女怂了。

少女对恋情当然有所设想，那些甜蜜不刺激的部分还写出来过，在满足了自己的想象力之余，也给少女对恋爱的认知添了些资材，可当她这些套用在自己和青年身上，名为羞赧的燃炉借助空气充分燃烧，差点让她一拳把显示器打穿。

……

伴随着少女的意志通过键盘响声在白色像素点上删删改改，书桌上增添了两块橘子皮，一张巧克力包装纸，喝干三次的水杯，还有一个小时容量二氧化碳包裹着的悄声叹息，最后少女只能无奈和面前从结果来讲什么都没写的文档暂时和解。
不行。少女撑起刚刚仰躺在床上的身体，强迫自己面对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空白。

之前都是她负责计划，这次若是拿不出成果，她的自尊心不允许，毕竟青年每次都任劳任怨的完成她的计划。

少女不愿玷污这份信任。

就算脸红也不行，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乱妄想的时候，制定计划，当前这个阶段只需要她指定计划，能不能实现，每次都是她和青年一起商量着来的。

首先，第一个问题：通知家里的人，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说到什么程度？

不同于之前少女写下的那些蒸腾着淡粉色气息的“可能性”。理智的她列下了很多“选项”。

嗯，差不多了。

【发送】

【文件已接收】

 

“啊……”

平心而论，少女做的这一份计划没有问题。

方案条理清晰，列举了几种他们能够实现的方案。

是能够实现没错……

【你因为之前书逾期未还欠我一次，然后一来二去喜欢上了。】

【其实两个人早就是情侣了，只不过怕麻烦一直瞒着所有人。】

后面还有一些【你以前曾经把我从酒局里捞回来（反过来也行）】【我们以前假扮过情侣】的内容。写的倒是比较冷静，从实际操作来讲，也不是不行。

但是！青年点开聊天框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凭空多出来一个对象是挺奇怪的，但是有必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吗？

【我们就不能是正常认识正常喜欢正常恋爱正常公开吗】

【……】

【嗯，应该是可以的】

【但是我喜欢】

屏幕那头的炸弹违背合同，自顾自地给引信上加了密码锁。

【或者说】

少女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一见钟情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吧】

【我们明明是不同的生命不是吗】

【啊，抱歉，明明我们现在是情侣，我却说这些丧气话】后面跟着的是简笔画的流泪小猫表情包。

是啊，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呢？窗外那两棵枣树都不尽相同，人与人之间更不可能存在任何一丝理解。

人际关系青年处理的不很到位，仅止于“还过得去”的程度，在他的印象中，少女似乎也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角色，也就是说，没有人陪她从深夜的图书馆一同回宿舍。每次少女都会婉拒青年陪她一路的提议，于是路灯下的两个背影就在交叉路口分道扬镳，最后溶于不相连的两块夜色。

【那么，爱情是什么呢？】

打出来的字，青年又默默删掉了，这样的问题不适合现在的他们探讨。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一下少女的心，和她的约定为重，青年构思着“男朋友”这样的身份，无线网络便传递了半真不假的关心：

【对不起，可能是我考虑了多余的事情，按照你的意思来就好，我尽力配合你。】

【不过还是先休息吧，你现在的状态适合一杯热茶和一盘饼干，需要我叫外卖吗？】

【不要，我觉得我似乎抓住了什么，让我抓到它】

【如您所愿，公主殿下。】

【你！】

 

什么是爱呢？

或者说，我们为什么会喜欢别人呢？

所谓的“爱”，经得起自己的判读吗？

如果经不起，那这个被称作“爱”的感情是什么，还值得被我们坚持吗？

霎时迸发的灵感之后，少女盯着这样几个问题陷入了沉寂，徒留光标眨着好奇的眼睛，机箱喘着无奈的叹息。

少女不明白，不知道，但是身侧书柜里那些在白纸黑字上登台落幕的男女主角们，相识，相爱。

爱情故事们为少女展现了爱情的千样容貌，为少女呈上了甜蜜或是苦涩，但是没有一个告诉少女“为什么”。

不过在少女继续研究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怎么才能不留痕迹的让自己凭空多出来一个男朋友，让青年同样凭空多出来一个女朋友，总不能是两个人出了大学再见面一见钟情。

也可以是，少女思忖着，临场做戏就该有临场做戏的样子，离开学校进入社会的他们，对校园生活的怀恋美化了本来没多高兴的小组课题回忆。

然后见面聊了聊（对，就是上次），之后两个人迅速陷入爱河。

“我在胡扯什么瞎话。”

作为写东西的人，写了一串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东西，实在让少女又烦又怒。

【成功发送离线文件，文件助手暂存7天】

【对方已成功接收了你发送的离线文件“计划1.docx”(27.08KB)。】

【公主殿下辛苦了】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骑士大人】

【不说这个，你觉得合适吗】

【没啥不合适的啊，谎言就该半真半假】

【我其实觉得你那天的表现真的挺像是真的】

【如果一直保持这种演技，我觉得我们把所有人骗过去】

回想起那天过激的举动，少女一个字都说不出。

那天夜里，从窗口灌进来的冷风已经消融了她的害羞，热量最终凝结成了一小块苦涩。

苦涩有其实质，让少女烦扰：“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举动？”

少女行事稳重，挽住青年胳膊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即使是有文学作品中的场景为她提供资材，她都一定不会去那么做的。

是青年特殊吗？

或许，毕竟家里催婚闹得很不高兴的那个夜里，把联系人列表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翻了两遍，最后点开的是青年的聊天窗。

诉苦的字还没打出来，她就放弃了，没必要，也不应当，青年是个很好的合作者，没必要让他一起苦恼。

不过，少女回忆起那时一起做课设的时候的安心感，紧绷的嘴角也绽开一丝笑容。“我还能继续借助他的力量吗？”

信任推动少女，少见的没有准备就提出了询问。

【能假扮我一个月的男朋友吗】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