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金钱组】朝夕(完)
“你干嘛!”阿尔把手抽了回去,“你属狗的啊,咬我干嘛!”
王耀心满意足地看着阿尔,嗯……是我想要的反应。至于咬他干嘛,王耀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吧,“想咬就咬了啊,这有什么理由?”
“哈?你有点大病吧!”阿尔又上前抓住王耀的手,“不行,hero怎么能甘拜下风,我要咬回来!”
“滚滚滚,到底谁有病啊?”王耀拍开阿尔伸过来的手,故作嫌弃的样子,往旁边坐了一些。
嘉龙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或者说,他就是从小看着这俩老人成天打闹长大的,根本不需要习惯。小学的时候去朋友家玩才知道,原来别人家的爷爷奶奶才不会像小孩一样每天打打闹闹。他纳闷了很久,这俩老人怎么天天这么有精神头,尤其是阿尔。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都和经历的事有关,他知道不该拿某些标准来约束他人,更何况有精神头、心态好对老年人来说是很好的状态。所以他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家里烟火气从来不少。
嘉龙等两个老人打闹完才问出了他刚刚一直好奇的事:“那小女孩呢?是哪个阿姨啊?”
王耀看向车外,路上行人匆匆。有刚放学的学生,孩子们总喜欢三五成群地结伴回家;有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那是为了生活而奔波的劳动者;更有不少推个小车在街边卖小吃的人,有的人总是热情洋溢,好像总有用不完的好心情,笑着对顾客说慢走。
王耀回过头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余光掠过一个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车。他低了低头,终于开始回答王嘉龙的问题:“她啊……我们和她相处了一年零三个月,往后几个月因为一些事我和阿尔变得特别忙,就很少去看她,去的时候她状态也挺好的,有说有笑的,我们忙了三四个月,闲下来以后,我们出去旅行了,大概半个月吧,走之前没去看她,不知道状态如何,但回来的第一天我们去家里找她,她妈妈说她已经去世了。”王耀停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明明讲出来内心没什么波动,可为什么眼眶居然湿了,“毕竟我们只是外人,她妈妈一定比我们更难过,所以也就没再多问,据说是又跳楼了。”他的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为什么?”事情总是来的出人意料,嘉龙有点震惊,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问道。
“可能和她妈妈逼得太紧了有关吧,具体也不太清楚……我们没有再和她妈妈联系了,葬礼没有去,墓地也不知道在哪。”阿尔用和王耀一样平常的语气回答嘉龙的问题。
“其实也算好理解,一边是原生家庭的问题,一边是学业压力……这个时代有很多孩子患有抑郁症呢。”嘉龙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们好像有幸生在了很好的时代,过着来之不易地能吃饱穿暖、能上网睡觉的日子,那是先辈们向往着且为之奋斗的乌托邦。但好像也没那么好,有人为了生活而奔波睡不上觉,有人因为压力大而落入抑郁的深渊,有人活了一辈子却从未享受过什么。所以,身处历史洪流的我们该怎样看待这个时代,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局面呢?
“嘉龙!嘉龙!”
“啊?怎么了?”嘉龙被叫回了神。
“绿灯了,想啥呢你?”嘉龙刚刚说完话就没再回应过了,王耀猜也大概知道可能在感叹女孩的悲剧吧,毕竟嘉龙也不过是20岁的孩子,这些年国家经济腾飞,这个年代的小孩基本没吃过什么苦,没见过什么残忍的事,听到这种事就发生在身边,有这样的心情也不奇怪。
祖孙几个在一起时,总是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这是他们在一起少有的安静时光。王耀将车窗降到一半,任凭风在脸上撕咬,又掠过耳畔,这样好像能把他混乱的思绪吹走。
他感觉到温润的柔软扶上他的耳根,很快又消失了。回头望去,是阿尔凑了过来,还亲了他一下。
“耀你这样会感冒的,要是那样hero可是会心疼的。”他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热气打在耳边,王耀感到一阵酥麻从耳根一路向下,经过脖颈、腰部、大腿直至脚尖,像受到外部刺激后的生物电流,随神经涌至脑内,冲击人的意识。
王耀懵了一下,看向阿尔时,对方正用天然无害的深蓝色眼睛盯着他,并无辜地眨了眨眼。车窗早已变成一条小缝。
他又帮王耀理了理被风抓乱的头发,然后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大概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王耀爸爸去世了,他连续几个月经常半夜做噩梦吓醒。阿尔发现还是那晚刚好起来上厕所,王耀正喘着粗气,他凑近问王耀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阿尔知道王耀,向来喜欢自己瞒着事,有事没事都说没事,他俯身摸了摸王耀的额头,发现他浑身是汗。
王耀在朋友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胆子大,讲鬼故事别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唯独他一脸无语:“就这?”
阿尔回想起看恐怖片时他大叫并死抱着王耀,换来的却是对方一个白眼的场景。所以梦到什么能让王耀怕成这样?他把王耀拉过来面对自己,直到把他搂进怀里才发现,眼前这个平时什么都不怕的人现在体温极低,抖得厉害。他把被子拉上来死死捂住两人,抱着王耀的手紧了许多,想用自己的体温来给王耀取暖。
他告诉王耀,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都在他身边,你身后永远有我。王耀终于大哭了出来,他伸手抱着阿尔,泪水将枕头浸湿,他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过了。
“我好累,阿尔。”王耀刚刚平静下来,话音还带着哭腔。虽然知道王耀一段时间以来都经历了什么,但这样的耀在阿尔眼里简直就是一只撒娇的小奶狗。
“嗯,我知道。”阿尔识趣地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毕竟男朋友现在真的很需要安慰。
“还好有你,谢谢你。”
“谢谢就太拿我当外人了,说点别的吧。”
“那……我爱你。”说完,王耀抬头亲了阿尔一下。本来是想亲嘴的,但他实在不想睁眼,居然亲到了下巴,他又费劲地找了找,终于找到了嘴巴,便认认真真地亲了上去。
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没想到两人离得太近,舌尖划到了阿尔的唇瓣,结果阿尔当场来了个法式深吻,离开时恋恋不舍地舔了一下王耀的嘴唇。
“我也爱你,耀。”
两人抱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回忆着刚刚的吻,进入梦乡。
不如意的是即使那晚情绪已经释放出来,王耀的这种症状依然没有好转,去了医院医生说只能慢慢调理。阿尔也是在听医生和王耀的对话时才知道,那天晚上,已经是半个月以来,王耀第六次这样了。
王耀是真的能自己挺就什么都不往外说啊,即使对我这个恋人也是如此。这或许和他的做事方式、行为习惯有关吧,但我是你的阿尔弗,我想帮你分担,hero当然不会让耀一个人承担那些不好的事。那么在帮你改掉这个坏毛病之前,就由我来主动找你吧。
那晚以后,阿尔每晚睡觉都会留根神经给王耀。王耀的症状持续了半年,他也就留了半年的神经。
阿尔的手抓着王耀的,手指扣在他的指缝里。王耀定定地看着两人的手,想起多年前那句“你身后永远有我”,他笑了笑,凑到阿尔耳边,用和他刚才一样的方法,在他耳边吹着热气 ,“我爱你。”
两人像早恋怕被家长抓住的小孩,用最小的声音悄悄传达心意。但他们确定,对方一定听得到。阿尔再一次把嘴贴到王耀耳边:“我也是。”
“爷爷。”嘉龙打破了两人的腻歪。
“干嘛?”阿尔不耐烦地问他。看到阿尔的反应,王耀笑出了声。
“我叫我爷爷,没叫你,啊……当然我也不介意你旁听我们的对话。”
“你!我不是你爷爷?”
“是啊,但我平常叫你啥你不到啊,没事瞎答应个什么劲儿?”
“好啦好啦,快说什么事吧。”王耀在看他俩吵架和嘉龙要说什么之间纠结了一会儿,看阿尔被怼得有点惨,还是选择了打断他们。
“啧……弄得我都不想说了。”
“那别说。”阿尔愤愤到。
“好啦,快说啦。”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想了挺多的,想问问,地球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个点,而相比地球历史,人类历史只不过位于一个时期,我们生活的时代也只是人类历史长河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人类生命不过百年,于地球而言不及浮游,所以,生有什么意义呢?”
“生……”车内又得到了像刚才一样安静,不一样的是,他们已经完完全全抛掉了刚才的氛围,而是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王耀打破了宁静:“或许你问这个问题之前,可以想一个前置性的问题,它真的需要意义吗?”
“嗯……我不懂。你说呢?”
“这个问题嘛……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世界的认知与理解也不同,你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反正无论如何,只要走出自己的路就好了。”阿尔难得正经地说话,不到一分钟便被打回原形。他看到自家小区,伸了个懒腰:“坐这么久的车,终于到家啦——”
两个老人先下了车,他们相互牵着对方的手,仍旧十指相扣。阿尔驼背比王耀严重一点,但身高优势还是让阿尔高出王耀很多。夕阳抚摸他们脸上的一道道皱纹,将两个人包裹在那温柔无比的金色当中。给生机勃勃的春天盖上了一层秋的朦胧。
第二天,嘉龙睁眼便看到一个古风的长盒在他床头,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人会送自己礼物。他好奇地将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册竹简,凑近还能闻到笔墨的味道,应该是刚写不久。
会是谁呢?爷爷吗?嘉龙疑惑着打开了卷起来的竹简,上面的字端庄大气,温和优雅却又不失力度。嘉龙一眼便认出这是王耀的字。
“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嘉龙想起昨天王耀下车前那句,“其实这个问题,几百年前苏东坡先生早已给出了答案。”
他将竹简收好,小心地放进盒子里。走进客厅便看到王耀和阿尔在下象棋,最后以王耀的大笑和阿尔的骂骂咧咧收尾。
“人间日月光华,皆如尘埃飒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