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雷】那吟游诗人说
第五棒
关键词:【风与酒】
*是西幻pa

世人只盛传那位吟游诗人偏爱海风。
世人口口相传着一位伟大的勇者的故事。在那个被河风格外眷顾的河谷小镇,曾迎来一场几乎毁灭这个地方最美好的生活的浩劫。一位端坐在安乐椅上织毛线,因暖融融的阳光而微眯着眼的老太太慈祥地向膝下的孙辈讲着那个自她爷爷在世就已经流传开的故事。
其中一个看上去就很调皮的男孩趴在奶奶的腿上,微微晃着头说:“可是奶奶,勇者击败坏人的事您已经和我们讲过很多遍了。”阳光洒在男孩的身上,在他的眼睛里滚作一团,仿佛将他的睫毛裹上了薄薄一层的枫糖浆。奶奶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讲起在那个时代曾被传颂为神迹的故事。
世人曾传说那位勇士战功显赫。
有人曾说,这位勇士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且善解人意。有人曾说,这位勇士冷静矜持,嫉恶如仇。也有人曾说,这位勇士的行踪漂泊不定,很少有人曾真正寻觅到他的真迹————至于为什么是传说,因为他们从未真正见到过那位勇士。但在离这个小镇极远的皇城中,有一位游山涉水的旅行家放出过消息,声称他在一片罕有人迹的蓝色海洋旁见到了疑似传说中那位勇者。人们望见风声,有的纷纷前往他的居所去询问消息,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才恍觉那位旅行家早已去到别的地方不知所踪;有的不远万里跋涉去那片海洋,却迷失在地图中找不到出路。
然而在沙漠不远处的一个客栈里,又有人发现了那位旅行家。当时这位旅行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现在是多么著名的存在,兀自躲在客栈角落喝得酩酊大醉,被蓄意窃听的人摸了个正着。“他有着绿色的眼眸,那是我见过的最接近海水的眼瞳颜色,长着一头茂密的棕发。”旅行家说到勇者的外貌处,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嗝,仿佛在给他的话打上标点符号一样,“而且,据我在当地游览时,从几位少女那里收集到的情报,那位勇士可能姓安。”
准确来说,那位勇者的伟大事迹,在当时更像是传说。见不到心目中那个强悍的勇士,人们就在内心将他逐渐美化,最后近乎成为与神明比肩的存在。而因为他这种如鬼魅般的印象,以及经过岁月发酵后,在民间逐渐流传开他身手极为果断,实力强悍到恐怖的传言,雷皇城不惜重金,放出高额悬赏想要得知这位高人的下落,听悉了那位旅行家醉后真言的人们曾一度蠢蠢欲动,对高额的悬赏金垂涎欲滴但又迫于没有真切的依据以及行踪,都不敢贸然上报:欺君可是重罪。没人会为了金钱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这些都已经是勇士击败魔族后的事了。
事实上,自从那次战争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勇士。高额的悬赏也就此束之高阁,逐日被蒙上尘埃,孤独而傲慢地紧贴在墙上,接受无数人炽热而无奈的瞻仰;而如今,悬赏帖也渐渐失去了黏性,两只角松垮垮地飘散在风中,如果再没有人去重新张贴或者揭下它的话,它很快就会飘落在地,为路过的马车扬起的泥水所污染了...
几个世纪过去了,人们渐渐觉得那个传说只不过是个笑话。
雪化作的水从树干上汩汩流下,延伸到远方,犹如在挽留旅人的步伐。旅人身着深色斗篷,步履匆匆。旅人紧紧搂抱着怀中面色苍白的人,举步维艰,脚下踩着的雪仿佛在限制他、阻止他。吸进的每一口冷气都在刺激着感官,他感到自己的内脏仿佛结了冰。“布伦达...布伦达!别睡...!”他焦急的呼唤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步履突然变得踉跄,两人差点滚落在地。旅人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恋人身上附之不去的死亡的气息。他顽强地从地上拾起身子,将视线下移,深色斗篷下是狰狞的伤痕,温热的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外渗,滴在雪地上,晕染开一片血色。一串串血珠从裂开的痂里向外滴落,仿佛要将这具躯体的热度消耗殆尽。他觉得很冷,如坠冰窟,却还要关注布伦达是否清醒。
他回首,山口处已经泛着一片各种各样魔法攻击的光芒,甚至有几束远程魔法直接扔到了他的身侧,炸开一大片土地,飞溅起的冻土碎块划伤了旅人的脸颊,牵扯出一大片血色。而他仿佛不知疼痛,仿佛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知,只是缓慢而坚定地俯下身。危险在即,他却只是想看看布伦达。
那双绿色的眸子如此专注地凝视着,就像要将布伦达的样貌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用灵魂包裹起来,埋藏在内心深处,随死亡一同消逝在北国的雪风中。他轻轻摩挲着恋人的脸颊,那双本应闪烁着碎钻般星光的紫眸现在紧闭着,溅上的血液更为他徒添几分野性的美。
而现在,那绿色的,深沉如潭水的眼眸,仿佛坠入深海,看不到一丝波澜,只留一股暗流在凝固了的翡翠中流动。旅人垂下眼,仿佛在做什么重大而痛楚的决定,然而他一直出奇的平静。
冰与火两种性质的魔法突然暴起,在他的手下像血液似的延伸向四面八方,空气仿佛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吸引,从他的手心处席卷入布伦达的身下,追击的人迫于异种魔法的威胁不敢前进,却也因此看到了布伦达身下若隐若现的传送阵,闪着奇异的蓝色光芒。旅人突然开始咳血,不断流失的血液仿佛鲜红的魔鬼,要榨干他的所有。他加快传送阵运行的速度,不管不顾面前的雪地早已一片赤红。身后的人也开始发狂,向这里发出各种魔咒,试图击溃冰火共同构成的屏障。然而屏障每损毁一分,体现在旅人身上的反噬就越严重。
他伸出手轻轻抚着恋人的脸颊,手心的温度冰得吓人,却异常温情地抹去对方脸上溅上的血迹。布伦达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猛然睁开眼,然而被血液模糊住的视野只来得及看见旅人饱含悲伤的笑,一脸决绝。
旅人握着布伦达的手,轻轻俯下身,在他的眉心印下最后一吻。在传送阵发动的那一瞬间,旅人看见了对方瑰丽的紫眸中的惊愕和愤怒。
他在一阵爆炸声中笑着开口,眼泪埋没在呼啸的北风里。
“我爱你,布伦达”
正栖息在一个山洞里的安迷修猛然坐起。他攥住胸前的衣物大口地喘着气,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他做到这样离奇而真实的梦了。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梦中的人的情绪,那种灭顶的悲伤,那种决意赴死的决绝和深情,还有在那最后一刻面对恋人和死亡的动摇。他的心脏很痛,痛到不能呼吸,仿佛他的五脏六腑也和梦境中的人物一样,被冰雪封住了咽喉。
他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冰凉的液体划过,下意识用手去触摸,却摸到了一手晶莹的泪水。
他心情复杂地擦干手上的水,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定了定神,发现原本正常燃烧的篝火已经熄灭,化为了一堆烟灰,他没有那个必要再用魔法点燃,于是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灰色毛毯,起身向洞外看去。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边还染着几分青灰色,明亮中又不可避免地渗透着晦暗,黎明已然来到了。
刚做完一个让人心神俱疲的梦,安迷修精神萎靡,闭着眼懒懒打了个哈欠,等到完全清醒,他翻身起来,着手开始收拾他那本就少得可怜的行李:一双火龙皮制成的靴子,很厚实但也有了磨损的痕迹;几件换洗的衣服,底色都是较明亮的颜色,但更多的是白色;一支刻着古老文字的竖笛以及两把异色的剑,最后是一个用驴皮做的袋子。安迷修不是很喜欢繁琐的事物,就跟他对那些如同太阳花般阳光美丽的小姐所说的一样:“在下不喜欢动脑子的事。”所以只要你谙熟安迷修这个人的私生活,就会知道他所言不假————指的是前者。但事实上,从没有人能够深入了解安迷修,因为他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很久,最少是半年,而至多也只有两年。
安迷修喜欢阳光和鲜花,和那些明媚如初生太阳的小姐。但现在迫于处境艰难,他不得不抛下那些,暂时委身于黑森林————就是此刻他待的洞穴外那片看上去深不可测的树林。虽然早已旭日东升,甚至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山头,此时被均匀挥洒上阳光的黑森林却和平日死气沉沉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不同于它的表面,黑森林里栖息着各种在外界濒临灭绝的动物,因此在早晨,安迷修独自下山走山路时从来不会觉得过于寂静或者孤单。
但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安迷修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森林的清新空气,有些期待而不舍。他驯服的猫头鹰小A从皇城里带来了消息,凯莉————他的一位女性朋友,远山的永生巫女,目前栖身于一座古老的小镇。她在信纸上用最简洁的语句向他描述了目前皇城的大致情况,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一切暂时平静,只不过本小姐有件美差让你试试,你不是有点闲吗?到我这里来,我记得你身手挺不错的,考虑来旅行者客栈接点任务吗?”安迷修把那卷羊皮纸展平,才看到下面一行细细密密的小字:“到了那里,如果本小姐不在,直接向店里的家伙出示这个铭牌。”
这已经不是商量了好吗...凯莉小姐...他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尽管他一向秉持适当任性是美丽的小姐的特权,但是经常这样的话......果然还是吃不太消吗。
不过,旅行者客栈确实是一个接任务领赏金的好地方。安迷修撑着下巴冥思苦想一阵,按自己的实力,应该是可以完成当地最高等级的S级任务的,虽然危险了点,但是相对的,赏金也很高,可能都能满足自己过上半年奢侈的生活。
等等,铭牌?什么铭牌??!安迷修大惊,把那封像便条一样的信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甚至连封条里外都翻了个遍,愣是不见那堪称旅行者客栈的出行证的铭牌————安迷修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一个鸟类般大小的黑影正在黑森林的上方盘旋。
“小A!把你嘴里叼着的东西还给在下!”
直到安迷修踩着凝晶追上小A拿回铭牌后,他除了觉得小A有点过于活跃之外,最大的感受就是心疼————
他踩了才磨砺过还擦干净了的凝晶。
“打扰了。”棕发的青年撩开米色的门帘,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渗入室内,柔和的暖色将青年一刹的矜持的笑抹开,化在嘴角。他郑重其事地摘下帽子,微微弯腰向店里的人行礼致意。然而这个绅士过头的动作还没维持几秒就被凯莉突兀的笑声弄得险些走形。“好了好了安迷修,这里没有漂亮的小姐让你可撩。”凯莉从里屋走出,看着神色慌张难掩尴尬的安迷修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走上前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胸脯,“可别把我的客人吓走了,到时候本小姐可要把你抓来当免费苦力,给我打一辈子工!”
在他神色慌乱四处乱瞟的时候,借着室内的微光他才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惹出的动静似乎远大于想象,接近半数的人都抬起了头新鲜得看着他,但眼神里更多的是淡漠。收回目光,安迷修被戳得连连后退,却还要记得脸上一定要保持微笑,虽然那尴尬的笑看起来比哭也好不了多少。凯莉瞥了瞥他那副德行,长叹一口气,眼神仿佛在说这家伙真是没救了。“算了,到里屋来,自己选择等级。”
凯莉撩开布帘,露出后面看上去有些阴暗的通道。安迷修暗暗乍舌这里屋竟然还有遮挡,接个任务而已,又不是什么机密性很强的事。但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他感到自己的手心握着什么温凉的东西,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了,低头一看,是凯莉之前塞在信里的铭牌。说铭牌可能不太贴切,将它形容为徽章却恰恰好。
“那个...凯莉小姐,怎么不见安莉洁小姐?在下记得,之前她是和你在一起的。”穿过光亮晦暗的走廊,安迷修很礼貌地拉开了安全距离,在凯莉身后远远地问道。“你说呆头鹅?她很久之前就已经回北方去了,安迷修,我说你是不是年纪大,忘性也大了。”凯莉回话时并没有回头,有些反常的步履匆匆。安迷修内心警铃大作,怔愣的那刹那甚至忘了反驳自己也才17岁的事实,相比起永生的凯莉,她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和他一比谁老谁年轻自有分晓。
算了,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有解决吧。安迷修理解地想。
没有人知道。那位勇士曾独自承受了无人知晓的孤独。
那位传说中的勇士,被捧为神明的勇士,受到万人景仰的勇士————他曾躺卧在血泊里,沉浸在无人之境的黑暗里,怀揣荒谬的可笑的渺小的希望,迷失在绝望的深渊。
他清楚自己到底身处在什么样的地方,为了什么而活。他曾疲惫地睁开眼,仿佛自我安慰一般地对自己低语着:“安迷修,你累了吧。”仿佛这样就能将埋没于死亡中恐怖的孤独驱散一般。
他享有着永生不死的躯体,他接纳了诅咒入骨的灵魂。
他被禁锢在一方黑森林里,不见天日,不见人迹。
他曾一度相信自己会死于那因孤独而导致可能灭顶的诅咒,弄人的神明给了他希望的火种,又带来了旋风。在濒死的深渊,神明的使者告诉他,神明要他去完成一项他从来不曾知晓的任务。
他从此暂时摆脱了孤独,而他的生命里又多了落寞。
“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死神是很难骗过的,一命换一命,本来的事。”
那位勇士曾是一位骑士,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
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安迷修”,一个仿佛被冠以禁忌的名字。
最开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想去知道。他总是披着深色的斗篷,兜帽下时隐时现的眉眼也低垂着,让人看不清面貌。他们只知道那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奇怪的年轻人,一个拥有着奇异的湖绿眼眸的年轻人。他身上全部的行李仿佛就只有他那一身衣物和两把异色的剑。
于是人心也都惶然,以为小镇上来了位凶神恶煞的大人物。住惯了和平安宁日子的人们唯恐再次迎来战争,于是都在打听着消息,那个年轻人到底会住在哪里,仿佛只要谁住在他的旁边,就会迎来滔天大祸·。年轻人也仿佛知晓这一切一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在市面上出现。于是有些闲人止不住议论了,刚开始是小心翼翼有所忌惮的议论,再往后发展成得意洋洋的高谈阔论,最后发酵成为满怀恶意的贬低。
“我跟你讲啊,那个家伙来这里第一天的时候我就在对面。我当时才从那一头的铁匠铺回来,就看到他傻愣愣地站在那儿,跟定住了一样。你说他会不会是隔壁国家派来的奸细?”
“没准还真有可能,你看见过他身上的配剑了吗?材质一看就是上等的,你再看看他的着装,那像是造得起那样的剑的吗?!说不定啊,这新来的还是个小偷呢!还不快叫你家老婆注意一下。”
“有可能有可能,新来的是做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就看着呗,大不了直接轰出去这个镇。”
总是有些心怀恶意的家伙,即使是在如此平和的小镇里。
他神色漠然地闭上了眼,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出被阴影笼罩的转角。师父在临死之时告诉他,骑士生来就是背负了所有负面传闻的,是被诅咒永久缠身的,神圣而肮脏、可悲。他清楚记得师父眼里的那份绝望、黯然,却仍燃烧着最后一丝倔强,然而这丝倔强也终于随师父的逝去而烟消云散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然而他记得那么清楚。师父告诉他要隐忍,他却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圣殿骑士团隐忍了一世,却落得个全灭的结局,在为皇室和神明贡献出了全部的血液后——他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累赘。
对不起,师父。他久违地站在阳光里,暖洋洋的冬阳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逆着光,终于毫无顾忌地褪下了自己试图用来遮挡世人的注视的兜帽,“你好...请问你知道铁匠铺怎么走吗?”
在场的人们在最后还记得,棕发碧眼的青年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他的身边围绕着一层淡薄的光,他的声音像手风琴般明朗。
#为什么道个别会这么难#
“日安,玛格丽特夫人。”
“早上好,小安。天天都起这么早啊?”玛格丽特夫人慈爱地笑了笑,看着眼前在初生的太阳下意气风发的青年,“还是以前的组合吗?”玛格丽特夫人是一位早餐店店主,安迷修很偏爱她做的小面包,也经常来这里解决自己的早餐。
安迷修不太好意思地挠挠鼻头,对玛格丽特夫人尴尬地一笑,“是的...”他试图再说些什么,但听到他这话的玛格丽特夫人却不太乐意了。“年轻人怎么能天天吃那么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天这顿我请了,小安,你是个好孩子,不可以不听话。”她不等安迷修出声就急急忙忙地在清单上写下几行文字,转身十分果决,直往内厨。
安迷修欲言又止,只能将悬在半空的手慢吞吞地收回。
玛格丽特夫人对他很好。自从接下任务,安迷修就在这个叫做阿莫里斯的小镇上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凯莉本来想让他在旅行者客栈呆上一段时间,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婉拒了,然后一路向西,就到了这个地方。刚进这个小镇,安迷修还差点被当成入侵者给打一顿,要不是在当地口碑很好的玛格丽特夫人一眼看出他是个“好人”,他恐怕连个栖息地都找不到。
安迷修轻轻拉开一个椅子,坐在上面便开始浏览自己的任务内容。太阳已经升上了云梢,方才还宁静的小饭店已经开始喧闹起来。他下意识地将凝晶和流焱向自己这里拢了拢。
安迷修坐在一个蒲团上,模样乖巧仿佛一个小学生,一声不吭地看着凯莉和安莉洁隔空对话。“凯莉,北国圣坛的动乱...我已经快要解决了。”“这么慢?那么有什么发现吗?”“凯莉..我发现了一些...记忆碎片..也许,对于他有帮助....”“这个以后再说,呆头鹅,你那个阵法还没画好吗?”“凯莉...你知道的...”“那么关于龙族的那位小少爷的事?”“神告诉我,他也遭遇了同样的磨练。但是,神还说,有牵绊之人必会相遇,直到其中一方将另一位救出水火之中...”“我去,我不是这个意思,呆头鹅,我是问他们两个还有恢复的可能吗?”“神说有的...但是是谁先恢复...自有天命安排。”安莉洁的声音透过镜子仍显得很委屈,凯莉头疼地捂住眼睛。“那你说安迷修怎么办?”“我在尽力了...但是由于他的...”
安迷修正听得一头雾水,刚想出声询问,就看见凯莉有些不快地掐断了咒语的运行,堪堪要被吐露出来的语句便随着咒语的光芒一同消逝在风中。凯莉看上去有些心烦,乌黑镂金的巫师袍袖被有些暴躁地揽了起来,安迷修很明智地没有选择出声。
“啧... 去去去。到一边玩去。”凯莉转过身来,驱走了在自己脚边尾巴高高翘起,绕着圈子的玄猫。抬眼看到正襟危坐很有危机感的安迷修,心里一乐,皱紧的眉头微微地放松了下来,但说出的话却没有脸上那般云淡风轻,“安迷修,你来到这里时有做过奇怪的梦吗?”安迷修下意识回答,“没…没有。出什么事了吗。”随后想起他来到这里之前做的那些奇怪的梦。明明自己从未经历过,却真实得可怕,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又猛地一痛,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那么,安迷修,你知道上个世纪那位勇者击杀了魔族后裔的事吗?”
“额...什什么事?”
凯莉见状刚刚平静下来的脸色又黑了。
安迷修:“在在在下…有说错什么吗……”
凯莉抽了抽嘴角,仿佛有点崩溃般招了招手,“不不不…安迷修,你坐着就行…本小姐刚刚什么也没说,任务的卷轴就在占卜台上,自己选。”安迷修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凯莉径直往楼上走去,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小声嘀咕。就好像他刚刚伤害了什么一样。
安迷修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负罪感。
#“额……你好?”#
安迷修定定神 ,才发现自己的面包套餐早已被摆在了面前,玛格丽特夫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安迷修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吃完早饭 ,安迷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袍 ,向玛格丽特夫人告别。阿莫里斯小镇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对于他这种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人来说。
但显然,玛格丽特夫人并不能够很好地接受这个解释。所以当雷狮遇见安迷修的时候,他只看见一个长得挺英气的青年低着头,站在一个比他矮上两个头的老太太面前傻笑,还边挠着头边解释这什么。
雷狮的第一印象是蠢,第二印象是有趣。当然这种心态只维持在雷狮认出那个人之前。
“……安…安迷修?”
安迷修觉得自己的人生正迎来很大的变故。他刚刚整装待发,向这个小镇上自己还算是熟悉的人告别,却被盛情挽留了一番,并且在这个窘迫的境地再次遇见了雷狮。
“……我说,安迷修,是你吧?”安迷修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雷狮毫不客气地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有些傲慢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报复成功后的得意。
苍天啊,大地啊…以最后的骑士的名义,在下发誓真的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啊!安迷修在心里哀嚎。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说不上生疏也说不上熟悉。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大峡谷,安迷修接到委托来到这里,前来调查一个离奇的案子,顺便解决掉幕后元凶。当时那一带流传有龙出没,所以大都门窗紧闭,安迷修警觉事态严重,于是连夜巡山 ,却碰巧在那里遇见了重伤的雷狮。
当时安迷修只当雷狮是一名深夜登山迷路的旅人,或者深夜晚归遇上野兽的当地人。所以他秉持着助人为乐的态度坚持要把雷狮送回家。然而当他蹲下身咬着手电筒为雷狮检查伤势时,却发现伤口异常地整齐,不似野兽的抓咬痕迹,才发觉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抬头,正对上雷狮危险的竖瞳。
是龙族 ,安迷修想, 反应极快地躲开雷狮的袭击。他看见了雷狮暴起时眼角浮现的鳞片。
他们莫名其妙地在后山打了一夜。如果有通宵的小年轻关掉灯就能很清楚地看见后山时不时闪烁着蓝黄光影,交织着紫色的雷光。雷狮因为重伤自然不敌精神抖擞的安迷修,在雷狮以为要栽在这里的时候安迷修却突然地收起了剑。双剑的骑士逆着光肃立在黑暗中,一双绿眸如深沉的潭水,看不到一丝情感波澜。“和重伤者死拼,在下胜之不武。”
已经过去多久了?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雷狮倚在门框边微微眯起眼睛,因为朝阳,一双融化着冰水的紫眸都被阳光染上暖色,在墙边的阴影中熠熠生辉。看着被浸泡在阳光下的安迷修,雷狮又不自觉地想起站在黑暗中神情肃穆的那个他。
看着安迷修没半点反应僵在原地,雷狮怀疑自己是不是该笑一下。
然后他得到的结果是,安迷修像发神经一样,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对站在门口的雷狮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额……你好?”瞬间对方礼节性的微笑都僵硬了几分。玛格丽特夫人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个,来回打量了几番,幽幽地问道:“小安,小雷,你们是不是认识?”
“不不不不不,在下不认……唔!!雷狮你…唔!”雷狮一个大踏步冲上来及时捂住安迷修的嘴,在安迷修难掩震惊的眼神中熟练地说着谎,“算的,夫人,我和安迷修曾经一起冒险过一段时间。”然后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安迷修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安迷修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雷狮会与他同行。他甚至都不明白他是怎样带着雷狮找到一个山洞当做暂时的栖息地的,甚至在雷狮质问有客栈为什么不住客栈时,安迷修竟然都详细地回答了。“我们的目的地是北国之境,离这里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而且天色晚了,最近的客栈离阿莫里斯小镇还很远,也许中途会遇上笑魇之类的怪物...还有的就是,尽量远离城镇会比较好。”免得你又跑到城里去疯,找都找不到。求生欲很强的安迷修选择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你不睡觉吗?”雷狮扯走安迷修那张用来避寒的灰色毛毯,盯了他一眼。安迷修头皮发麻,举着那张卷轴强颜欢笑说:“emm...在下还要看一会任务,制定一下计划...额...你如果困了的话...”安迷修顿住了,后知后觉自己明明和雷狮不熟,为什么会这么多废话。雷狮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停滞一般,早就走到洞底休息去了。
他定了定神,把卷轴在自己的腿上摆好,铺平,就着清冷的月光开始阅读任务目标。这次的雇主很奇怪,他要求安迷修到北国之境后再当面商谈任务内容。短短几句话,安迷修几乎瞪到已经能倒背如流,但他从没去过北国,总得收集点资料方便到达目的地后安顿下来。
况且,龙族是纯阳之体,到了那里只会被束缚能力。恐怕对完成任务没有什么好处...但是雷狮执意要跟的话...安迷修想起了雷狮白天说的话,说他也要去北国,据说是要去寻找一样东西。所以,雷狮是断然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现在算是不得不暂时和恶党捆在一起了吗?
雷狮在洞底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随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龙族灵敏的听力瞬间唤起全身神经的警觉,他有预感这是安迷修冲自己来的。如果估算好距离,在他靠近的一瞬间龙化,以他那时候的实力快攻,是能够置对方于死地的。但他不会,他想知道安迷修要做什么。真的到了那时候再死拼也不是不行。
然后他感到身边传来一阵暖意,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噼啪作响。他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他的视角看去,棕发的青年因为火焰的灼热微微皱着眉,正将一堆干树枝塞入火中。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肃穆庄严但炽烈的美,偏偏那双眼睛是沉稳的翡翠绿,只为灼烧的色彩抹上了一丝理性。他放松下身体,在即将陷入沉睡时他感到有人在为自己掖毛毯。
雷狮在那一夜罕见地没有做噩梦,睡得很沉,纵使自己名义上的敌人就在不远处。
是一双冰冷的手。他想,这双手的主人正在触摸他的脸颊。他下意识想躲开,但却惊诧地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他抬头,一双异色的眸映入眼帘。手的主人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冰凉的触感在他温热的脸上是颤抖着的。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本名。
“布伦达” “布伦达”一声声带着颤意的模糊不清的呼唤。
他想弄清声音的源头,但片刻后他找到了声源————正是他面前的看不清容貌的男人。他小心翼翼地试图回应,而这具身体却比他的回应要慢上半拍。“..安...”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而男人却欣喜若狂地一把抱住了他。“太好了...布伦达...你没事...我来晚了..还以为你已经...”身体的主人无力地抬起手,似乎是想给他的头上来一下。但脱力的身体明显支撑不住这么折腾,于是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一拳落到男人的身上就变成了软绵绵的抚摸。对方仿佛并不在意,轻轻捉住他的手,雷狮注意到他的这只手是暖的,连自己低到极点的体温也因此变得温暖起来。可是刚刚他记得,另一只手的触感分明是冰冷入骨的。
“布伦达,我们应该走了。刚刚我侥幸摆脱了你的族人,现在他们也许已经快要赶上来了。”
雷狮却压根不想动。他躺在雪地里,浑身都被冻僵了,无处不疼。魔力也仿佛流失殆尽了,他连挪动身子都难。“...疼...不想动...”挣扎中无意牵扯到腹部,感到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动着后,他才知道腹部受了伤。本是无意的呻吟,却被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沉默着,小心翼翼地把他揽入怀中。他感觉自己身体内仿佛有坚冰在融化,血液变热,开始重新循坏。
是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他的面前是一间屋子。
看上去似乎牢不可破,能够禁锢他所有的念想。可是不可能,他的心告诉他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他的伤口不再流血,他的身体也开始回暖,但他却觉得如坠冰窟。那个本该和他一同逃出生天的人没有回来,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他根本没有回来的打算...
指尖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困难来得远远比安迷修想象中来得快。在踏上前往北国之境的最近路线时,他们就察觉到了气温的骤降。因此安迷修很有远见地把防寒的东西装进了自己的收缩袋————是不久前他前去拜访安莉洁的时候她送给自己的,现在看正好帮上了忙。
“喂...我说你...”正倚在一旁岩石上的雷狮看着安迷修顶着黑眼圈,收拾行李忙出幻影,欲言又止。然而看到安迷修在百忙之中转过来犹豫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傻笑之后,他只觉得有点胃疼。“...没什么,做你的事去。”
雷狮现在觉得他当初一时起兴想和安迷修同行的想法是最最错误的。简直想回到过去将那个信誓旦旦的自己一把掐死然后再鞭尸。在去往北国之境的路上,他被迫接受了安迷修无数次的狗狗眼和恶心帅,从这些经历的磨练中他越发明白一件事:安迷修人长得还凑合,只要不耍帅。
有时候雷狮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可能并没有那么正常,毕竟同床共眠终究不是各自为敌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但他总觉得,在正气凛然的安迷修眼中,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人义不容辞。况且,他可不想被安迷修逮住空档又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
所以在这种相处中,雷狮也在不知不觉中收敛了些许锋芒。以前因为一直维持人形让他觉得很膈应,趁着深夜旅馆的人都熄灯睡觉了,便毫无忌惮地放出自己的翅膀,但挨了从熟睡中的惊醒的安迷修的一记眼刀。然后雷狮凭着本大爷就是大爷的心态,差点直接在店小二眼前和安迷修打起来。在收到警告后,安迷修不放心只有贴着墙睡,说怕雷狮哪天发疯突然想不开了,趁着直接还在梦中直接偷袭,那时候他还不能反应过来。雷狮狠狠给了这位心直口快的骑士先生一拳,代价就是安迷修在被打得差点趴地上后很干脆地收回了雷狮摆弄他收缩口袋里收藏的所有东西的权利。
雷狮什么也不缺,但唯独对于安迷修的收藏品格外钟爱。
安迷修的收藏品里有一枚戒指,缀着一颗紫色的宝石,在闪着金属光芒的戒指里,沉静妖艳得像是一片星辰徜徉在偌大的海洋中。雷狮总觉得这种颜色很熟悉,甚至连同这个戒指也很熟悉。他曾经试着将魔力注入其中,立刻感到有磅礴的力量在冲击着自己的精神领域。他只来得及记住那种魔力的感觉,便被强大的魔力给反弹了回去,差点没折损掉他几百年的修为。
纯净、光明、不含杂质,同时沉静得令人惊诧,让他想到了早晨的森林。在喧嚣还未到来时,青葱的反光里也有过与这种力量十分相像的魔力,虽然微乎其微。这样的魔力不可能来自于安迷修本身。
可惜了,如今戒指被收起来了,本来想问问安迷修那个戒指是他从哪里得到的。雷狮舔舔嘴唇,恐怕只有他自己去探索了,卡米尔一定知道些许关于森之魔力的信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安迷修一脸震惊地看着已经知晓真相的自己了,那一定会很大快人心。
雷狮翻了个身,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仿佛坏事得逞的坏笑。
等着吧安迷修,你不让我碰,我会自己争取到它的所有信息的!有兴致的话本大爷可能还会勉强收下你那个垃圾的!雷狮这么想着,突然又开始郁闷。所以安迷修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戒指?会不会是有人送给他的...送戒指意味着什么呢...安迷修那么蠢,不会有人看上他的吧。雷狮有些莫名其妙地不平,刚刚计划好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安迷修熄掉了灯,令人浮躁的光消散了,夜晚重新归于死寂。
他瞥了一眼老实巴交窝在床角的安迷修,竟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失落与陌生。什么嘛,安迷修分明就是个傻到了极致的家伙,怎么会有不长眼的货色看上他。他愤愤地想着,往床中间缩了缩。
“你答应过我的,高尔先生。”安迷修站在一个黑屋子里,勉强照入的一两束光堪堪照亮了他的脸。已然变得赤红的双眼和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被唤作高尔的男人双手被死死地绑在椅背,双目圆睁,明明惊恐到极致却硬要强压下内心深处被点燃的深重恐惧,吐露出的语句却颤抖得不像样子。“我答应过...你什么?!”奇怪,明明室内很温暖,是独属于早春的气息,他却打了个寒颤,失焦的瞳孔一片黑色,仿佛坠入了恐惧的深渊。
事实上,高尔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安迷修只需要做出最微小的声响,他敏感的神经和脆弱的心脏就会不堪重负。
但安迷修不会这么做,或者说是“祂”。他只是俯下身,掰起男人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对视。他开口,恶魔般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环绕,“你不记得了吗?我亲爱的高尔先生,是谁当初满心信心跟我讲他们绝对不会伤害到布伦达的呢?”他的声音清朗,但在此时轻轻上挑的语气却多了几分危险与胁迫。
“真可惜,看来高尔先生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也没事,让我来帮你回忆起来吧...你是如何和雷皇城合作的,是如何想通过利用我从而害死雷狮的...”他突然一顿,高尔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而一柄利若薄暮的长剑已然架在他的脖颈上,不偏不倚正横在他的颈动脉处。
红眸的圣骑士微笑着眯起了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轻轻凑到高尔先生的耳边,嘶磨如热恋中的情侣。高尔只觉得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缠身,一寸寸地剥夺着他的感官,最后勒紧了他的喉咙。“或者说,也不是不可以让高尔先生欣赏一下,鄙人接下来对下一步行动的猜测。”
“但是很抱歉,我暂时没有那个想法...所以,恳请高尔先生能原谅阁下一时被情感支配,做出的莽撞行为。”
长剑轻轻一扫,肉体断裂的地方被流焱灼热的温度烧得焦黑,喷出的鲜红的血液溅满了房间。安迷修静静地立在原地,还维持着他举剑的姿势。毫无征兆地,他抬起头,朝天花板的角落绽开一个满汉挑衅的微笑,被血液覆盖的脸颊上,他那毫无波澜的眼眸比鲜血还要红艳。
“北国之境,我们到了。” 雷狮还沉浸在昨夜奇幻的想象和计划如何才能成功之中,猝不及防地被棕发的年轻骑士唤回现实。
雷狮面无表情地看着安迷修把自己裹得两三层外三层,再看看自己身上与夏天的着装毫无区别,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安迷修,我说你TM的就这么怕冷?!”安迷修把带毛的斗篷裹得更紧了些,站在寒风中颤抖但快乐地回敬道:“是的!在夏天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了的龙先生!在下确实很怕————”“冷”字被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消逝在空中,仿佛一个不尽的音符。
而这句话让安迷修在后面备受折磨。
挨家挨户打听雇主的居所,历尽风雪的万千艰难险阻后,安迷修终于磨蹭到了一间温暖的屋子里。雇主是个看上去严肃呆板但其实很宽容的中年人,看到安迷修紧紧抓着毛斗篷后宽容地叹了口气,把似乎放置了很久没有用的火炉给点燃了。待到屋内温度渐渐回暖,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安迷修才从被冻得半死不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雷狮没有跟着自己到这里来。他说他要先去附近逛逛,让安迷修先一个人应付雇主。
中年的男人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安迷修有些尴尬地揉搓着被子,似乎在为自己的极度畏寒感到不好意思。“...那什么...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太怕冷了...麻烦您了...”雇主还是没有动静,安迷修感到头皮发麻,暗叫不好。正准备再度开口时,中年男人却发话了。
“...你真的变了很多,安迷修骑士。”
安迷修疑惑地抬起头想要申辩,但看到对方眼底里掠过的一丝落寞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小心翼翼地斟酌了半天,他才开口道:“您...认识我?”对方分明一副喜怒不惊的样貌,却在话音落地的那瞬,让他感到在那一瞬间对方憔悴了些许。
“也罢...都是些没有太大意义的过往了。下面我来讲述一下你的任务。”
“你应该是知道北国森林的,安迷修。所以我就不多说了,你的任务很简单,去勘察森林里的现存的情况,然后交回一个完整的你。记住,森林里有很多北方特有的生物,有些是攻击力和防御力都非常恐怖的,记得避开'阳光'。
”
“至于报酬,当你如约完成所有细节并让我足够满意的时候,我会交给你一样你心仪的东西。”
“可是...”安迷修及时反应过来,从任务里听出了端倪,刚想出声询问。男人却一脸疲惫至极的模样,招招手让家庭女仆过来,安迷修这才发现他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突然挣扎一般坐起身来,猛地握住安迷修的手,安迷修甚至能看到对方睁大的眼里的坚定与不忍,“无论发生了什么,安迷修骑士,请时刻记住,我们需要你。”
“所以,请活着回来。”安迷修一本正经地模仿完雇主的话,正欲伸手去够桌上的果酱面包,却被皱紧了眉头的雷狮一下打落。“等等,你和他是不是认识?”“在下说了,不知道,但是看他的反应,估计和在下的关系很好...但是,既然是和我交际很深的,为什么在下会不记得...?”
雷狮此时正在咕噜咕噜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闻言抬起头,闭嘴琢磨了一会。“但是按你的年龄,不应该啊...”“什么不应该?”“我是说老年痴呆。”安迷修愣了一会,反身暴起把雷狮按在身下就要揍。
“但是,安迷修。我想问的是...我们是不是也认识啊?”黑发的龙族全身受制,但却眨巴着眼睛认真地问道。
安迷修的拳头在下落时猛然顿住。
“都说了在下不知道了啊!!!!”
“安迷修,我说你不是畏寒吗,怎么偏偏选了个在极寒之地的任务?”“可是凯莉小姐...不是你为在下选的这个任务吗?”安迷修清楚地听见对话阵里传来清脆的一声断裂的响声,像是棒棒糖断掉的脆响。然后是一阵沉默。“啧...怎么把你当成那个家伙了...那行吧,祝你任务愉快。”“等等等等!!!凯莉小姐!!!”安迷修眼疾手快给阵法续上魔力,才避免了对话直接被凯莉单方面结束。
“在下有问题想问你...”安迷修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仿佛凯莉本人就在场一样,“在下...有失忆过吗?”种种他无法解释的人们面对他的言行,还有那些他并不清楚的人际关系...他们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透过他的身体审视另一个人。
熟悉到令人心脏发紧的沉默。
“...是。但也不算是。”凯莉平静的声音下可以听见努力压制住的颤抖。安迷修沉默着,对话阵的那一端同样也保持着默契的沉默。雷狮觉得这氛围不对劲,明明几分钟前安迷修这家伙自己吵着要去跟凯莉谈谈,但那时坚定不移的是他,现在沉默的也是他。
“好的...麻烦了。”安迷修悄悄打断了魔力的运行。
于是雷狮突然被一个结实的怀抱撞了个趔趄。他抬头,落入一眼深不见底的绿色深潭。他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安迷修把自己搂得更紧...“安迷修?你发什么疯...咳咳咳...我操你妈,本大爷要被你勒死了...”雷狮脸涨得通红,闪闪发光的紫眸里带上了一份惊疑不定。
“别说...雷狮...我们可能还真的认识...”安迷修声音发涩。
对于安迷修来说,记忆是很重要的,然而他的记忆总是纷杂的,他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没做。有时候记忆里的场景会与现实融合,但他一直没当回事。他讨厌遗忘,不管是别人或者是自己。记忆是应该永存的,对于安迷修这种重视情谊的人来说。
而这种无意间伤害到他人的行为,对他来说无疑也是应该受到谴责的。但雷狮不懂,他不理解安迷修为什么自从知道自己失忆后就郁郁不乐。
但他知道的是,现在最好别去打扰安迷修。
于是他来到了北国的边境。风雪中一个绿色的影子显然已在那里等候多时。直到雷狮走近,被裹挟在风雪中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才开口:“大哥。”事实上,雷狮已经找过一次卡米尔了,现在碰头是前来确认信息的。“关于那枚戒指的事,我和帕洛斯已经交换了情报。”雷狮却没有立即作出反应,而是轻轻推着卡米尔到背风的地方,方才问道:“卡米尔,那枚戒指是和森之魔力有关吗?”
“是的,而且目测大哥所说的那枚戒指就是森之魔女遗留下的,承载了森之魔女大部分的魔力。但是据史书记载,在上个世纪之前就早已丢失了。大哥为什么会想起调查这个?”卡米尔将红色的围巾向上拉了拉,海蓝色的眼眸中藏不住疑问。“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位朋友对那个很感兴趣而已。”卡米尔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停顿片刻,他淡淡地开口:“...不管是谁,大哥都要提防。森之魔女的魔力深不可测,且她留下来的戒指据悉对佩戴者会有巨大的影响。戒指内的魔力是极致纯净的,只有上古世纪的至纯邪恶魔力才能与其达到平衡。所以对于范围内的人群也会造成影响。大哥...真的没事吗?”
卡米尔突然顿住,仿佛在犹豫到底说不说出最后一句话似的。“而且...据我了解到的情报,这枚戒指还有另一枚,是成对存在的,但已经失落了,不过帕洛斯手里的最新情报是...它现在正在龙族的...某一位手上...所以...”
“......好了卡米尔,这是我的事情,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去做点你的事情吧,辛苦了。”
“大哥说的话,我当然会贯彻到底。但是,大哥真的要远离那枚戒指!它很危险!”仿佛知道雷狮不会遵守一样,卡米尔焦急地再次强调。雷狮不说话,只是象征性地摸了摸卡米尔的头。“卡米尔,雪下得很大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然在外会被冻坏的。”他转头,眺望北国之境。
“你们这样,真的跟一群乌合之众没区别!!!”凯莉已经咬断了几根棒棒糖,“安迷修他就是安迷修,他不是任何其他人!凭什么你们有选择他生死的权力?!”安莉洁坐在她的旁边,有些不安地但也没有制止凯莉的行为。
“就因为你们是塔顶的长老,首席?”
“够了,星月魔女。已经没有再往下说的必要了。我们需要的是安迷修,这个世界需要安迷修。我们也没有办法。”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巫师不屑地说道。凯莉气得脸都红了,“既然如此,那这个世界还不如不要了!让它毁灭去吧!”
“你知道我们别无选择,凯莉。神的意志崩塌了,世间再无神的使者。为了不使虚假的黎明再次出现,我们有必要请出曾经的救世主。”
“救世主?亏你们还知道他是救世主!当他和雷狮逃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记起他曾经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他已经为了这个世界死了一次,他已经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向这个世界献出他的最后一滴血了!”
“我说过...我们别无...”
“我不管有没有选择,原来塔的首席也不过如此!只会龟缩在塔里让所谓的救世主去挽救这个世界!”
“凯莉,希望你认清,在这个时候反抗是没有任何用的。我们需要的,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救世主。”
安迷修去了雪原的森林。
他妄想让刺骨的寒冷放空自己现在已经疲惫不堪的大脑。他在积雪深厚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他回首,没有雷狮的影子,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得知自己失忆后的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在白色的世界得到了些微的补偿。他觉得自己正在变得完整,或者说是麻痹。那种面临了一切但无能为力的麻痹感。雇主说他会在森林里找回一个完整的自己。他站在森林入口处遥望。北国森林看上去比他的黑森林大很多,也危险很多,他深知这一点,甚至已经做好了不能再回来的准备。
他再次回首,确认没有人跟上来后,便义无反顾地踏入北国森林的结界。
他在一开始就有预感。他的身世绝对不止凯莉所说的“来自远方的吟游诗人”这么简单。事实上,他连一个合格的吟游诗人都没有做到。
真相大家都知道,真相大家都装作没看见,那就让我自己去揭开,寻找到我真正的记忆。他急匆匆地走着,甚至忘记了抽出双剑来防卫自己,而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进到了噬梦兽的狩猎范围。
快啊...
再快一点!
他的呼吸仿佛变得冰凉,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冻成了冰碴,每吸入的一口气都在肺部灼烧。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令人胆寒的寒冷和悲伤,像是要将他击倒一样。他被一根埋没在雪地里横着的树枝绊倒了,又挣扎着爬起来。
不...
我想知道真相...
但我不想再走了...
安迷修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一般。一股力量在驱使他前进,但他的一部分自我意识却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觉得自己在分裂成两部分,一个跪在地上痛苦万分,一个面无表情,执意朝着未知的前方前进。快去吧,你想要的真相。有声音告诉他。为什么要遵从?另一个声音微弱地回响着。
不....让我停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手中幻化出凝晶流焱,朝着扑上来的噬梦兽就是两剑。他混沌的脑子终于开始清醒起来,也隐约记起这种梦魇是会侵害被害人的思想的,从而达到控制其思想的目的,沦为傀儡。滚烫的血溅到了他的身上,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奇怪的烧灼感...
他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在胶状化。他感到他的动作、思考都在渐渐变得僵硬,仿佛陷入了泥沼。一阵意识恍惚,有噬梦兽侵入了他的记忆。他只感到一阵虚浮,突然间全身都使不上力,跟被人施了夺魂咒一样。
他看见了师父和师兄。他伸出手想抓住他们的影子,但随即而来的剧烈痛感却让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他头晕眼花,脑海一直回响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仿佛在给他强制播放一些他从未看到的影片。被迫脱离现实的无力感加上腹部的伤口,都在撕扯着他的理智。他想,好痛苦,他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可是不对,师父告诉他骑士必须站着守护正义,包括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他定了定神,挥剑。
虎口传来一阵阵痛感。他惊异地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又有人把他举到了云端。他想,大脑是昏昏沉沉的。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他在陷入黑暗之前听到。
“那么,安迷修,你是否愿意为了整个世界献出自己的生命呢?”
他想,快回答。他挣扎着起身,然而身体仿佛陷进了泥潭一样动弹不得,他只有被迫聆听这一切。
“但愿他快点想起来。魔族的首领封印又快要解开了。”有人在祈祷。
“可是我们有什么方法让他乖乖听话呢?”有人问道。
“他逃不了的。”有人狞笑着。
他看到另一个自己。
睁着血红色的眼眸,正逆着光向自己走过来。他震惊,无助,只能看着另一个自己向自己渐渐走近。
“这世上只需要一个安迷修就够了。”他走到自己面前,戏谑地看着自己挣扎着。
“但很抱歉,我并不打算把这个名额让给你。”
头好沉。安迷修从黑暗中挣离出来。
他想要睁开眼。但他却动不了自己身体的一分一毫...就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样。
有人在模仿他的声音说话。他费力地使自己保持清醒。
不...那就是他在说话!!!!
他能看见了。他还在北国之境,寒风还在猛烈地刮着。他向下看去,却怎么也不能使自己的视线下移,仿佛被迫观看一场令人惊恐的戏剧。
他好像身处在一个祭台上。身边的人都是他不曾认识但他却能叫出名字来的。
他不是自己了。
人群中有人在怒号,有人在叹息。可惜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低垂着头。
“这不是你该落得的结局,安迷修。”他这是又睡着了吗?他梦见自己坐在一座琉璃窗下,阳光透过五彩的琉璃在地上投影出斑驳的彩色光斑。“我要你做我的骑士。皇家的骑士不应该这么窝囊。”有人捧起了他的脸。
“可是...圣殿骑士团已经...没落了。”
“没事,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布伦达的专属骑士。”
他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滑落脸庞,但他没有伸手去擦干。
“好...布伦达...我,我做你的骑士...”他听到自己誓约的声音,微微发着颤,是苦涩的却欣喜的。
“那么,你可要记好,作为本大爷的专属骑士,你必须要做你自己,安迷修”
“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他说好。一种巨大的悲伤突然笼罩了他。他感到自己在分裂,在互相拉扯,他的灵魂在嘶吼。
然后他听清了,不是他在怒吼。而是真的有人在怒吼。
一道闪电划过祭台上方,打断了祭祀仪式的进行。
司仪震惊地回首,映入眼帘的紫色竖瞳成为了他这辈子最后看到的景象。
安迷修不记得自己又梦到了什么。他只记得有人来救他了,从一间看不见光的黑屋子里。
他还说要安迷修当他的骑士。
当他清醒的时候,雷狮正半趴在他身上,一只拳头差点砸下来。他连忙挡下来,一瞬间惊觉身体又是自己的了。“安迷修,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吗?!”雷狮怒气冲天,不顾满身血就要去揍安迷修,安迷修被他看得发怵,连忙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你不顾森之魔女的至纯魔力,把戒指兀自丢在客栈就跑了!你知不知道这可能引起你的诅咒反噬?!”雷狮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安迷修被逼得连连后撤,直到后背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墙。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绝望地抬头,却看到在一旁看戏的凯莉,甚至还拉上了安莉洁。
“哟,恢复得不错嘛安迷修,怎么,现在总该想起我是谁了?”凯莉往嘴里塞进一根棒棒糖。
安迷修眨巴眨巴眼睛,沉吟片刻,断然回答:“你不就是凯莉吗?”
凯莉差点把最后一根棒棒糖咬断。
“我去!原来你还没恢复记忆啊!我都把事情的原委给雷狮,也就是布伦达讲完了!就等你恢复记忆!”凯莉呼吸一滞然后和雷狮和齐刷刷地看向安莉洁。
安莉洁:“神说...他的记忆碎片太过零碎化了...所以...”
安迷修:“...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凯莉,适可而止了啊!”安迷修坐在旅行者客栈的椅子上,手撑着脑袋一脸痛苦,“我知道你对当时的情况很感兴趣但是!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八卦之心!”
凯莉愤然,当着雷狮的面给了安迷修一个暴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向店里的围观听众讲当时安迷修的丑事。安迷修越听越觉得害臊,索性拉着雷狮来了个深情对视,“雷狮,我想看海了,羚角号好久没见我们了,它一定想我们到想死了。”
然后被雷狮毫不犹豫地揭穿。“这可是安大骑士的光荣事迹,怎么能不听完?”
虽然最后还是被安迷修拉上了羚角号。
安迷修看着久违的大海一脸的思念,他伸展开双臂仿佛想要拥抱大海,却冷不丁被路过的雷狮袭击了。“...雷狮!”他摸着头一脸愤慨,“都说了不要扯在下的呆毛!”雷狮毫无悔意地挑起眉,对着安迷修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后,便不客气地叫卡米尔他们收起船板。
但雷狮始终忘了安迷修是个圣骑士来着。所以当骑士踩着凝晶有些得意地想落到甲板上时,他直接叫人把安迷修打下海了。
只不过最后碍于恋人的面子,他还是让安迷修上了船。只不过他的衣服也因此遭了殃————安迷修跟狗一样黏在了他身上。
“雷狮,你那时为什么会救我?”
“因为你死在那儿了我不好向玛格丽特夫人交代,行了吧。在昏迷状态也花痴的安大骑士?”
“雷狮,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卧槽你别动了!再动舵就要歪了!”
“雷狮雷狮!你喜欢海风吗?”
“你觉得问一个海盗这种问题会不会很智障?”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啊。”
“......行行行我也喜欢,行了吗?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酒...说了别碰我的手!”
“雷狮你掌你的舵,让我抱一会...你是不是又喝酒了?!这么大一股酒味!”
“你是狗吗安迷修!!!卧槽快让开在再这样下去船会触礁的!到时候你得陪葬!”
“雷狮...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记忆了...”
“那有什么,当初你怎么追我的,现在就试试再追一次呗?实在不行你让我上,我来追。”
“...不行,算了,还是我再追你一次吧。”
“啧...这种事情就不要深究了。做好你自己就行,安迷修。时刻记住你是我,雷狮的专属骑士就行。”
“遵命,我的陛下。在下最后的骑士安迷修,乐意为您效劳。”站在甲板上,环抱着独属于大海的柔软的阳光,获得新生的骑士轻轻扯过海盗的衣领。在海鸥,在带着海水的苦涩的海风中,他终于和自己的恋人如愿以偿。
“只不过,下一次,还请殿下少喝点酒哦。”棕发的骑士松开耳尖通红的海盗,在斑驳的光影中微笑起来,虚幻而真实得仿佛在阳光照耀下的海水。
酒果然还是烈了一些,雷狮心想,要不然,他也不会仅仅因为和安迷修在被风裹挟着的海洋上接吻,而红了脸。
老太太讲完这个故事,感到有些疲累。于是停了下来,想要去喝一口水。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她于是起身开门。之间门外站着的,是两个比她高上两个头不止的青年,分别顶着棕发和黑发。棕发的青年笑起来仿佛手风琴般爽朗,黑发的青年则是笑着说:“玛格丽特夫人,我把他好好地带回来了。”
“玛格丽特夫人,想听一个小有成就的吟游诗人为您唱首歌吗?”
“...嘶疼疼疼雷狮!说了别扯我呆毛!”
世人曾传说那位盛极一时的勇者再度出现,只不过再次见面时似乎已然成为了一位吟游诗人。
那位吟游诗人,或者说是自由的旅行者,曾经常活跃在海洋一带。
因此世人曾传说那位吟游诗人偏爱海风。
end.
【作者有话说】:QAQ这次失踪了很久是因为要参加这次的七夕节接力!(瘫)码了很久很努力但是还是很水的屑文QAQ,群里的妈咪们都好努力的!很高兴参加了这个活动!虽然写得要死要活(?)这次的文超级费肝,总计1.8w+QAQ,码得很痛苦也很快乐(?)
【下一棒】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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