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棒第2季上 第1话 特命系复活 7-11节(第1话完)

剧本/輿水泰弘 砂本量 樱井武晴
小说改编/碇卯人
翻译/火老板
本书是根据于2003年10月8日至12月17日,在朝日电视台播放的《相棒》的第1话~第10话剧本为基础,重构改编成全9话的小说。因为是改编,所以会有变动之处,望悉知。
第一话 特命系复活
七
第二天,小野田联系了右京,他约右京一起去一家以前吃过的寿司店吃午饭。右京和薰一起去寿司店与他汇合。
“官房长说的寿司屋原来是这里啊。我还以为一定是在筑地呢。”
他们没有理睬薰,三人以右京为中心并排坐在回转寿司屋的吧台边,一时间只是各顾各地吃寿司。
“其实啊,我昨晚去参加葬礼的时候碰到那位女性了。”
小野田一边大口吃着金枪鱼中腹握寿司,一边说道,手里拿着海胆寿司的薰问道。
“是小暮瞳吗?”

右京将小鳍寿司的盘子拿到面前,“这样的话她跟佐川常务也有关系了。”
“她说她跟佐川君只是吃了几顿饭而已,说不定他们还有更深的关系。”
“可以这样考虑。”
“死因可能也不是病死什么的吧。”
薰吃下海胆寿司,说出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小野田拿着牙鲆寿司往嘴里送的手停了下来,问道。
“毒杀?”
“是的。”右京用茶水漱了漱口,“那么,我们走吧。”
小野田慌慌忙忙将牙鲆寿司塞进嘴里,“杉下,她可不好对付啊,没那么容易拿下。”
“你不说我也明白。”
右京回答道,小野田将已经吃完的两个盘子放回了回转台。
“我之前也说过,请不要把盘子放回去。”
薰看见右京一反常态用强硬的口吻提醒小野田,不禁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右京和薰在那天晚上,又去见了小暮瞳,他们是为了逼她自己坦白。
到了接待室,薰马上展开了进攻。
“你与日本城市建设的佐川常务也交往了吧?”
“是的话又怎么样?”
瞳从厨房里拿来了茶壶和茶杯。
“你与特拉斯特国际贸易的真锅常务也在交往。然后,这两个人都死了。”
瞳在接待用的桌子上从茶壶里倒出了泡好的红茶,他们看不清她的脸上的表情。右京继续扰乱瞳道。
“其实,我猜你与丸山教授也有亲密的关系。”
瞳抬起了头,对他们微笑着说道。
“请用红茶。”
“那我就不客气了。”
薰拿起杯子正想喝,他偷瞄了一眼右京,看见他正认真地盯着杯子中的红茶。薰的手不禁停了下来。
“没事的,我没有在里面下毒。”
听到瞳这么说,薰变得更加不想喝了,右京用微妙的表情喝了一小口杯中的液体。瞳浮起淡淡的笑意,看着这一幕问道。
“佐川先生不是病死的吗?”
“没有明确的刑事案件性质,并且死因也不明了的情况下,基本上都是以急性心力衰竭来处理的。”
“与你关系很近的三人都死了,而且至少两人明显都是死于阿托品的毒杀,这就很可疑了吧?被怀疑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不觉得吗?”
薰如是说道,瞳没有被击溃。
“要怀疑随你们怀疑,你们有证据吗?我杀了他们的证据。”
如果被抓住这点不放的话就糟了。薰正在寻找措辞,右京站了起来。
“你已经向我坦白了你犯下的罪行。”
“诶?”
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
“就是在一开始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请你带我去药用植物园的借口是‘请告诉我毒杀丸山教授所使用的植物。’然后,你就带我到了颠茄那里吧?”
瞳像走在地雷区的士兵一样慎重地点点头。
“是的,这怎么了吗?”
“颠茄的有毒成分是阿托品。确实,夺走丸山教授生命的是阿托品。但是,还有其他含阿托品的茄科植物。白花曼陀罗,东莨菪也都符合。而且这两种植物在那个植物园里也有种植。我在你走了之后去确认过了,所以不会有错。但是为什么你没有犹豫就带着我去了颠茄的地方?”
瞳没有回答。她扼杀自己感情,闭口不言。
“现在能得出的答案有两种,一种是你就是犯人。”右京竖起了左手的食指,“还有另一种就是,你从犯人那边听说来的。但是,从情况上来看,不得不说后者的可能性极低。所以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确信你是犯人了。你觉得怎么样,小暮小姐?”
“我要不……还是投降吧。是我杀的,他们都是我杀的。”
瞳的脸上有了表情,但是比起反省更多的是不甘心。薰看到的是这样的。
“我可以换个衣服吗?去警察局穿成这个样子有点……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
“有点太容易了吧。”
“是的。”右京满脸阴云,“但是,她是不是有点太慢了,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走上结实的楼梯到了二楼,但是有好多扇门,不知道哪个是瞳的房间。薰提高声音道。
“请尽量快一点哦!”
没有回应。右京的脸变青了。
“龟山君,赶紧找到她!”
薰马上理解了状况,冲向自己眼前的门,右京则向旁边的门跑去。
“右京先生!”
薰找到了小暮瞳。右京与他汇合,瞳倒在了浴室里。虽然还有脉搏,但没有意识。她的右手边附近躺着一个小小的玻璃容器,里面还留有少量的白色粉末。
薰叫了救护车,瞳被送到了急救医院。因为事先告知她可能服了毒,于是马上对她进行了洗胃,万幸的是瞳保住了性命。
关于瞳自杀未遂的消息,由武藤律师马上传达给了浅仓。听到这个消息的死刑犯嘀咕道。
“那个女人不可能自杀的。杉下右京,你完全中了她的圈套……”

“我完全中了她的圈套。”
右京收到了小暮瞳服下的是毒芹碱的消息,发觉自己完全地陷入了她的圈套。
“你是说她没打算死?”
薰问右京。
“毒芹碱的别名是毒参,传说是苏格拉底自杀时使用的神经毒。致死的时间快的话三十分钟,根据情况应该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那种情况下,她想我们不会不管她超过三十分钟。”
“是的,确实。但是……”
“她是毒物的专家,如果真打算死的话,应该选择生效更快的毒物吧?换句话说,就是选择致命的毒。”
“像阿托品那样的?”
“是的。因为我们与她在同一幢建筑物中,如果我们察觉到有异常,肯定能快速采取措施。用那种起效慢的毒物,你不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能死的概率会变得很低吗?”
“看准了自己能获救,才服的毒……”薰终于理解了状况,“该死!”
“该死!”
在刑事部长室,内村怒火中烧。伊丹和三浦对病情好转的小暮瞳进行了审讯,他们带回来的报告令内村到现在都难以相信。
“她全部否认了?”
中园问道,伊丹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她提出的是‘我没有说自己杀了那三个人,那是杉下右京和龟山薰捏造的。’”
“那为什么那个女的要寻死?”
中原问道,这回是三浦回答。
“小暮瞳说是‘那两个人用别件逮捕①来威胁我’。还说了她被这两个人缠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服毒了。”
“你们怎么想?”
“我觉得就是她吧。”伊丹不情愿地承认,“但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也不能出手。”
“真是些可恶的家伙。”内村咬牙切齿,“要是被媒体知道了这回的事情,什么过度搜查、警察蛮横,媒体就会随心所欲地兴风作浪。变成那样的话被责难的就是刑事部了。这回的事得让杉下和龟山负责,我们是处理不了了!”
内村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办公室。
注释:①别件逮捕:狭义上,嫌疑人犯下的案件A是重大案件但没有证据来逮捕他,于是为了能审讯这个嫌疑犯,用证据确凿但情节较轻微的案件B来逮捕、拘留嫌疑犯。不是日本法律上的专业用语。
八
龟山薰很紧张。
他基本上是什么都不怕的性格,不管是面对内村刑事部长,还是面对小野田官房室长,都没有害怕过,但是只有这回情况不同。警视厅的干部们一字儿排开,都聚集地坐在了会议室里看着他们。大人物们的脸上都布满阴云。因为那个坐在正中央主持的人,正一脸不痛快地给整个会议室施压。
男人的名字叫大河内春树,是隶属警视厅警务部的主任监察官。大河内很不高兴似的将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发出了咀嚼的声音。那卡拉卡拉令人不快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回荡。
“别杵在那儿,坐吧。”
薰旁边的杉下右京行了一礼,坐了下来,薰也学着右京这样做。
两人因小暮瞳自杀未遂而被追责,现在要开始进行调查会议。到底会给他们下什么处分呢。薰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充满了不安。
“啊啊,我头好疼啊。”大河内低着头叨叨着,“头疼的厉害啊。当然,头疼的原因是你们两位。那么,杉下警部。”
“是。”
右京被叫到名字,他严肃地回应道。主任监察官像是要确认警部搭档的名字,他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资料上。
“还有,那个……龟山巡查部长。”
“是。”
只是回答这个字,薰就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大河内抬起了头,他的眼镜给人一种冷酷的印象,因反射了灯光而闪烁着。
“关于两位存在的问题有以下两点。一点是,不顾自己分别在停职、休假中,并且,不顾自己所属的部门没有搜查权限,擅自进行搜查活动。还有一点,搜查过度,最终引起了重大过失。”
“过失?”
薰反射般地反问道。
“你们引起自杀骚乱,除了是过失还能是什么!难道不是嘛?”
坐在大河内旁边穿着制服的男人突然怒吼道,大概是次长吧。因为他威吓技术炉火纯青,可能原先是负责暴力团的吧。
“如您所说,我们是有责任。”
右京严肃地回答道。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镇定啊?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头疼,大河内有时候会蹙着眉头,他向两人追问道。
“搜查大学教授和两个公司员工被杀的案子自然一定会继续下去。当然,必须是以最快的速度逮捕犯人。但是,这不是你们两位的工作。不管如何,你们不能避免惩戒处分。在决定你们两位的处分前,就请闭门思过吧。”
实际上时间都没过三十分钟,薰却感觉时间格外的长。薰从调查会议被放了出来,他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很是沮丧。
“啊,闭门思过啊……右京先生,我们怎么办?”
“我啊,龟山君,”右京转向了他,“要说的话算是一个比较稳重的人,我不喜欢争吵。但是,敢来找架那我就奉陪到底。”
“啥?”
“最后,我一定会赢下来!”
原上司的瞳孔深处燃烧着熊熊火焰。
静静燃起斗志的右京出了警视厅,向东亚药科大学进发。
“这样还是有点不太好吧。”薰边笑边跟着去了。自己也是这种别人找茬就奉陪到底的人,薰对此还有点自豪。
两人是去见回到大学继续过研究生生活的小暮瞳的。他们一到研究室露面,瞳满脸厌烦,却抽出时间去见他们。
“要道歉的话就免了。”
“这可不行。因为让你有了很不愉快的回忆。”
薰将探望用的盆栽递了过去,瞳说着“真漂亮”边敷衍地接了过来。
“当然,我们不觉得你会因此就原谅我们。对不起。”
薰开玩笑般地说着,瞳也假装开朗地回应他。
“我原谅你们了,所以请你们别缠着我了。”
“哈哈,请放心。我们已经被罚闭门思过了。”
“别看我们这样,其实我们对这回的事情有在深深反省的。”
右京表情认真地说,瞳仔细地盯着她拿到的花。
“是这样吗?这花,是金盏花。我记得它的花语好像是‘惩恶’。”
“啊呀,是这样吗?我没有注意到这点,请不要生气哦。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右京生深深了一礼,薰也学着右京行礼。瞳满脸笑容地和他们告别后,就将盆栽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晚上,右京和薰在“花之里”开搜查会议。奥寺美和子也跟他们在一起。
美和子翻开笔记本开始报告。这是她利用报社记者的人际关系和脚力所调查的内容。
“小暮瞳的母亲去世的时间是平成七年。”
右京马上开始心算。
“是她在读高中的时候啊。”
“她母亲为什么去世了啊?”薰问。
“说是因为蜘蛛膜下腔出血,明明还那么年轻,真可怜啊。”
“他们家庭关系怎么样?”
“他们邻居说,关系挺好的啊。他们三个人之间关系都很好,特别是丈夫,很爱妻子。”
右京对此稍微有点在意。
“很爱妻子吗?但是很爱妻子的父亲,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屋子里装饰着的照片。装饰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有母亲的。只有和女儿一起拍的照片。”
“原来如此。”薰在思考这矛盾的行为,“那样的话,可能是瞳把她母亲的照片拿掉了。”
“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情呢?”
“表面上她们关系很好,其实她和母亲不和之类的。”
听了三人对话的宫部玉纪插嘴道。
“可能是在嫉妒吧。”
“嫉妒?”
“那个女儿,可能很喜欢自己的爸爸。因为爸爸和妈妈关系很好,于是妒火中烧?”
“也就是恋父情结咯?”
美和子用评论家般的语气总结道。
“有可能。”薰表示赞同,“看她交往的男人们就知道这没错,那些人跟她父亲的年纪都差不多。”
“原来如此……”
右京感觉不可思议,他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高级中华料理店里,小暮瞳正与一个和他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性享受着二人餐。男人是七日会会员的其中一人,小野田公显。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瞳的眼前摆着吃不完的菜,她问道。
“请随意。”
“官房室长的话是个很厉害的职位吧?“
小野田夹了一点冷盘里的菜,“嗯,相当厉害哦。还有啊,今天你约我,不是为了和我吃饭吧?”
瞳故意使了个眼色,沉默地喝了一口汤。
“是什么呀?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瞳静静地放下陶瓷调羹,嫣然一笑。
“有个极其无礼的刑警,名字叫杉下右京,您知道吗?”
“嗯,他可相当有名啊。”
“那种人放着不管,我觉得不行。”
“我也赞同你的观点。”
“那样的话,请给他们一点教训吧。”
小野田前倾身体提案道。
“对哦,那就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把他流放到孤岛上吧。”
“可以吗?那就这么约好了哦。”
瞳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九
第二天,瞳从大学回到了自己家,她家门前站着那个极其无礼的刑警以及他的搭档。
“你们又来了啊,这回有什么事?”
瞳的声音里包含着愉快。
“昨天虽说是我们的无知,送了不吉利的花,真的非常的抱歉。”刑警的口吻就是在装傻,“我想你肯定非常的生气,所以来道歉了。”
“又是道歉啊。”
瞳讽刺道,但是对方并没有动摇。
“这回我们不送花了。”他的搭档用轻浮的语调,举起了装着西式糕点的盒子,“蛋糕,作为道歉的一点心意。”
瞳接下了蛋糕,故意叹了口气。
“要进来吗?”
“不好意思。”
刑警的那种拘谨的态度让她不爽。
进了屋子,瞳马上说,“我这回不会寻死的,能让我去换个衣服吗?”薰察觉到她应该是在开玩笑,回应道,“请尽量快一点。”
瞳急忙回到自己房间,虽然不服毒,但她打电话请求了支援。然后马上换好衣服后,下楼出现在了客人的面前。刑警们正在看壁炉台上的她父亲的照片。虽然很火大,但是瞳注意着没让自己的感情显露出来。
“要喝红茶吗?”
“不用了,谢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也是。”瞳虽然有不安的预感,但是不能不回应他,“什么?”
“你不去扫墓吗?”
这万万没想到的问题出乎了瞳的意料。
“啊?”
“你母亲的墓啊。”
“其实刚才啊……”
那个刑警的搭档边搓着手边说道,接下去的话不听也能猜到。
“你们去了吗?真是难以置信!”
“因为给她的女儿添了麻烦,所以去道个歉。”死心眼的无礼刑警不停地重复这道歉的事,“墓里似乎只有你母亲一个人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人去收拾。那不是先祖代代相传的墓吧。”
“嗯,是的。”
这些男人有权利如此深入了解别人的隐私吗?
“如果不是先祖代代相传的墓,那当然就是你父亲为她立的墓咯?”
“这怎又么了?”
瞳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打开了窗。微风吹了进来,她的呼吸稍微变得顺畅了一点。但是,这个刑警到底是想说什么?
“我听说你的父亲很爱她的妻子。但是为什么没有一张你母亲的照片呢?我就是会在意这些小细节,这是我的坏习惯。”
真是个坏习惯呢。瞳正想这么回应他,他的搭档开口了。
“难道是你把你妈妈的照片都收起来了?”
“多管闲事。请不要擅自调查我家里的情况。”
“啊,你们家了里果然有状况。”
“请不要找茬!”
“你跟你妈妈相处的好吗?”
他的搭档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装傻,但也不能小看。瞳正在想如何回答,玄关的门铃响了,那是救命门铃的声音。
“是谁呢……我去看看。”
她当然知道是谁,是援军到了。瞳将援军招待了进来,让他们与无礼的刑警面对面。
“驾驶证考场的龟山!你真是笨到家了!。”
“什么啊,伊丹,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见刑警的搭档开始动摇,瞳提高了声音。
“这两个人,硬要进来,还赖着不走!请想想办法吧!”
“根据情况来看就是私闯住宅,这完全是犯罪哦。”
名叫三浦的刑警追逼着那个无礼的人。真舒服啊,痛快。
“我可没有硬要进来呀。”
“你不是闯进来的吗?别骗人了!”
伊丹和三浦将那两个无礼的男人撵了出去,瞳终于放下了心。
“这样果然还是不太妙吧……”
在刑事部长室里被内村和中园狠狠训斥完的薰,向右京投去依赖的眼神。
内村部长责难他们,说他俩的行为妨碍搜查。看来搜查一课也瞄准了小暮瞳,以她为毒杀的嫌疑犯开始了搜查。于是他们两人的所作所为在内村眼里就是在碍事。
内村和中园平常就视他们为眼中钉。明明就只知道自保,也决不允许他们抢功劳。他们一定正等着跟监察官报告呢。他们会说杉下右京和龟山薰不顾闭门思过的处分,还妨碍搜查一课什么的。
“我们还是做好觉悟吧。”
右京好像有所领悟地说道。也就是说,会被惩戒免职……终于要被宣告开除了啊。薰想起那个不高兴地歪着脸,嚼得药片卡拉卡拉响的大河内监察官,只能叹气了。
不知是否是知道自己搭档内心的想法,右京饱含力量地宣言道。
“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的话,也就是说只能向前进了咯。”
薰像是自己鼓励自己一样地说,右京点了点头。
“其实我很在意那个荒凉的墓地。”
“是她跟妈妈相处的不好,不想去扫墓吧?从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不,她与她母亲的关系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在意的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不是应该会去扫墓的吗?毕竟他非常珍视自己的夫人。”
关于怪人原上司脑中的疑问,薰还是不太明白。
“但是,她的父亲是个忙着在国外来回飞的人吧?我觉得他没时间去扫墓也不奇怪呀。”
右京突然转向薰,竖起了他左手的食指。
“是的。因为常常外出,你不觉得他每次回国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扫墓吗?我们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说她的父亲昨天出门了。”
“也就是说,”薰也逐渐明白了右京心中的疙瘩,“她的父亲至少会在日本停留几天,即便如此,那座墓却荒凉得不是一星半点。”
“是的,似乎是已经有一两年对那座墓不管不顾了。我从那座墓上只能感受到小暮瞳的‘恨意①’。”
“小暮瞳的感情?”
“换句话也可以说是对母亲的憎恶。本来应该存在的父亲的‘爱意’到底去哪了呢?这不得不让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父亲的存在。”
右京说道,他的目光看向远方。
薰与去小暮瞳大学打探消息的右京分别,到了角田六郎那边央求。
“我真的求求你了。”
“我说你啊,是不是太自私了?之前你对我这么冷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好心有好报,你好好体会这句话吧!”
角田虽然拒绝了薰,但是薰没有放弃。这可关系到他被开除的事啊。
“下回肯定给你便利,说好了。”
“我说啊,你觉得我会三番五次忘系安全带吗?”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薰从站直的姿势变成了深深地弯下了腰,知道这样也没效果,于是他膝盖着地,“真的求求你了。”
“等、等等,别这样……”角田慌慌忙忙阻止他,“明白了,我明白了,别做戏了。”
就这样,薰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那天晚上两人还是在“花之里”开搜查会议。
薰把好不容易拿到手的资料铺在右京面前。这是瞳的父亲,小暮庆介的出国记录。
“右京先生,你看,这稍微有点奇怪。小暮庆介的出国履历在平成十年就断了。”
右京看了资料,上面排列着哥斯达黎加、缅甸、苏里南之类的一般人不会去的国家的名字,最后一条记录写着巴西。
“平成十年九月五日从巴西回国是最后一条记录。她之前说,她的父亲去了国外是吧?你不觉得奇怪吗?”
右京的表情变成在思考的模样,“其实我调查的也有点奇怪哦。小暮庆介先生早就从大学里退职了。”
右京说的令薰感到非常意外。
“你说退职?”
“准确的说应该是作退职处理。他平成十年请假去了巴西后,就好像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这不是回来了嘛。你看,也有回国记录。”
“记录上确实是这样呢。但是,小暮瞳对大学那边说,她的父亲没有回国也没有联系她。”
“这怎么可能……那样的话,就是说他失踪了?”
“是的。”右京点头道。
“大学那边没有提出搜查请求吗?”
“瞳坚决地拒绝了。父亲正在进行私人旅行所以不要去打扰他。她自己会想办法的,她是这么说的。”
“平成十年的话,就是发生第一起毒杀案的年份……”
案件的发展变得怪异起来,让薰脑中一片混乱。
小暮瞳感觉到了令人讨厌的气息,她醒了过来。
她好像不知不觉地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一个悲伤的梦,是什么梦来着。好像是她最喜欢的爸爸回来了……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爸爸又不见了……好像是这样的梦……
瞳突然看了一眼阳台窗户那边,让她感觉恐怖得脊背发凉。院子里有两个无礼的人正向室内窥探。
肯定又在做梦了。瞳虽然这么想,但是现实可没那么简单。那个讨厌的刑警,好像正在说着什么。
瞳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走近阳台窗户,打开了窗户。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竟然就这样随意进来!”
“对不起。我们按了好久的门铃可是没人应答……”
“房间里有亮光,所以觉得你应该没有出门……”
“我们转到这里看到你好像是在休息……”
“要是咚咚地敲窗户把你叫醒的话,我们不太好意思……”
“所以我们就等在这里了。”
两个无礼的人脸上边浮出轻笑,边一唱一和地说着。他们好像是在不停地指责她一样,这让她头晕目眩。
“知道我在睡觉,你们回去不就好了嘛!”
“我们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我有事情一定要向你道歉。”
瞳已经忍无可忍了。
“道歉,道歉,道歉!你们够了没有!要我再叫警察嘛!”
“不,这回真的是要来道歉的。其实我搞清楚了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
“诶?”
“就是小暮庆介,你的父亲。”
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爸爸是犯人?别开玩笑了!”
“我们能进去吗?现在这样,会被别人全都听到的。”
“打扰了。”
瞳自己也不太清楚,她怎么就放这两个男人进屋了。在这大半夜的,穿得整整齐齐西装没有一丝褶皱的刑警管自己开始说话。
“这三起杀人案……根据情况你是非常可疑的。但是,没有证据。尤其令人烦恼的就是动机。为什么要将他们一个个杀掉呢?动机到底是什么……”
瞳听着这个无礼的人用淡淡地口吻说着,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勒紧了一样。但是,男人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样一想,你就没有动机了。即使说是不伦恋,你并没有必须将恋人一个个杀死的理由。所以我想稍微改变一下视点,是否有杀死你不伦对象动机的人……确实有一个人。”
男人竖起了左手的食指,这得意洋洋地动作令人恼火。
“你是想说这个人就是爸爸吗?”
那个无礼的人微笑着没有回答,他背后穿着随意的刑警开口了。
“如果自己可爱的女儿成为了与自己差不多年纪,而且还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满足欲望的牺牲品,是个父亲都会变得很愤怒吧。恨到想杀死对方也不奇怪吧?”
“这跟爸爸没关系!”
令人难以忍受的那个无礼的人又开口了。
“但是,你的父亲不是已经失去踪影了吗?平成十年九月五日,从巴西回国之后,他就躲了起来。于是,在三个月后丸山教授被杀了。你马上就知道了那是父亲做的吧?”
“所以你也没有提出搜查请求吧?现在都没有提出搜查请求,是因为被找到就会有麻烦吧?”
“你知道那是你父亲做的,你是在包庇他。所以你也没有公开提出搜查请求,但是,你没有在我们面前说你父亲现在失踪了,而是说你父亲依旧在国外。”
“你这是强词夺理。”
“是这样吗?我对我这推理还挺有自信的呢。”
“我还以为你是更加优秀的刑警呢,真是高估你了。说爸爸是犯人真是太无聊了,爸爸是杀不了人的!”
“这样啊。杀不了人啊?”
如果继续听这个无礼的人胡言乱语下去,瞳觉得自己脑子都要出问题了。
“给我回去!”
“那我们回去了。但是,不管你说什么,我肯定会找到你的父亲。”
“那么,告辞了。”
瞳终于成功地将这两个入侵者赶出了屋子,她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
注释:①原文为“思い”,有怨恨的意思,也有感情、爱慕等其他的意思。
十
因为深夜入侵者们的无礼行为,第二天瞳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很恍惚。瞳上课也集中不了,在实验室里也老是犯低级错误。这样下去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瞳赶紧回家了。
打开豪宅的门和令人羡慕的屋子玄关的门,走进屋子的瞳在起居室的桌子上意外地发现了些东西。她父亲的旅行包和喝了一点的罐装啤酒放在了那上面。
爸爸?
但是,瞳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她跑上楼梯,进了她父亲的房间。桌子上植物图鉴被翻开着,电脑也开机着。
他回来了吗?
但是,卧室和浴室里都没有人啊。可能是在院子里散步吧。瞳这么想着,走到了阳台上,向院子里张望。
于是,有一个穿着父亲喜欢的白色上衣和戴着父亲喜欢的白色帽子的人,正好走进屋子。
是爸爸吗?
瞳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是走路的方式与她父亲不同。是她看到了幻觉吗?瞳混乱了。
这时电话响了。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拿起了听筒。
——是瞳吗?我想见你。
听筒对面传来的是瞳很耳熟而又嘶哑的声音,电话马上就挂断了。
“龟山君,我们跟上去。她一定是去见她父亲了。”
副驾驶席上的右京如是说道。这时小暮宅邸的门打开了,瞳驾车开向外面的道路。薰听了右京的话开始跟上她。瞳的车在市区里绕弯,速度还相当快。不久之后路上车子变少了,薰有点担心会不会被瞳发现有人尾随她,但是瞳好像完全没注意后方。
车经过沿海的国道,这时开始往一处看得到一幢海景房的高台上爬坡。开到尽头,建着一幢漂亮的洋房,那是小暮家的另一处宅邸。
瞳打开了门,走进了屋内。她还是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她。右京和薰跟在了她后面。
他们一进屋就觉得很惊讶。家具都用白布盖着,地上全是灰尘。看来这幢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一直是被封起来的。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是在地下吧。薰和着右京的步伐,悄无声息地接近那里。
到了地下,他们看见前面有一扇木门向外打开着。仓库,不,可能是红酒酒窖吧。这时,木门内侧传来了女性尖锐的叫声。
“爸爸!”
是小暮瞳的声音。也就是说,小暮庆介果然就是在这个地下室里。薰和右京对视一眼,走进了这个房间。
瞳正面对着坐在安乐椅上的父亲。薰看见她父亲的脸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暮庆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木乃伊。
瞳紧紧抱住父亲的尸体,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爸爸……对不起……”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几乎感觉不到你父亲的存在。你父亲是杀不了人的……我也这么认为。”
右京小声的说着,瞳终于注意到刑警们了,她抬起头,马上理解了状况。
“……那是刑警先生搞的鬼吗?”
“非常抱歉。我们只是想让你带我们去你父亲所在的地方而已。就用了一下庆介先生的包和植物图鉴。”
“我没想到刑警先生居然还会做出闯空门这样的事情……”
瞳用丢了魂似的声音说道。
“就像你拼命地逃脱一样,我也拼命地想要抓到你。这回我们就完全是私闯住宅。你要起诉我们的话,我也是不堪一击的。”
“起诉……都这种时候了,这种事情都……在院子里的是你吗?”
瞳像人偶一般表情空洞地转向薰。
“对不起。向我这样的人,你应该不太满意吧。”
“真是败给你了……电话是怎么做到的?”
“电话?”
“那真的就是爸爸的声音……那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没有打电话啊……”
“你骗人,是你装成爸爸的声音打的吧?”
薰感受到恒温红酒酒窖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冷了。瞳的精神状态还不能说是正常。
“大概是你父亲也站在我们这边吧?”
“这样啊。”瞳的眼睛没有聚焦,却充满爱意地看着木乃伊的脸,开始淡淡地坦白。“妈妈死了之后,我跟爸爸变成了两个人,我再也抑制不住对爸爸的感情。我非常想得到爸爸。但是,爸爸只把我当成他的女儿,不能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爱。所以我就去诱惑他,但是被拒绝了。那以后,他目光轻蔑,一直躲着我。我好伤心。我的胸口像是要裂开一样,非常痛苦。所以,我让他服了毒芹碱。”
这冲击性地坦白让薰无话可说,右京坚决地说道。
“是毒参吧。就是你之前服下的。”
“是的……因为服用那个之后不会痛苦,会慢慢地死去。爸爸是只属于我的,我不会把爸爸交给任何人。”
“我明白你杀你父亲的动机了。那为什么要一个个地将与你交往的男性杀死呢?这里的动机我完全不明白。”
“因为他们不是爸爸。”
薰感觉在一瞬间看到了瞳眼中出现了类似感情的影子。
“什么?”
右京反问道。
“他们都是假的,我想得到的是爸爸。”
瞳紧紧抱着她父亲的尸体,安乐椅顺势激烈地摇晃着。木乃伊穿着的白色上衣里,一个车票夹一样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声音。
薰捡了起来,那果然是车票夹,里面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面是容貌精悍的小暮庆介与看起来就是他妻子的女性,他们中间是笑得无忧无虑,还是小学生的瞳。
薰把这张照片举到瞳面前,她的眼中流出了豆大的眼泪。
十一
警察厅的官房室长小野田正在与大河内主任监察官打电话。
“虽然惩戒免职也可以,但我有个比开除他们更适合他们的处罚哦。是的,是的……就是流放孤岛呀。是的,所以我说的是,流·放·孤·岛。”
几天后,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最里面的小房间门口,被安上了一块牌子。

“终于复活了啊!”
看着全新的写着“特命系”的牌子,角田开心地嘟囔着,他的部下小个子的大木喃喃道。
“我们部门从生活安全部移到了组织犯罪对策部,现在我们熟悉的药物对策课这个名字都没了……”
“只有特命系还是没有变啊。”
同为角田部下的大个子小松摇了摇头。
回到特命系小小办公室的薰疑神疑鬼的。
“反正又是那个人的主意吧?肯定又企图让我们做什么。”
“算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右京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心情很好,“果然这个地方是最令人平静的啊。”
“觉得特命系令人平静真是太奇怪了吧。这里可是被称为警视厅陆上的孤岛,人才的坟墓啊。”
“话说回来,你告诉浅仓先生了吗?”
“啊,今天武藤律师应该去了。”
薰在回答右京的这个问题时,他的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是武藤香织打来的。
“喂?”
——我是武藤!龟山先生,你听我说!
女律师少见地很是激动。
“怎么了?”
——浅仓先生逃走了!他杀了看守他的狱警,看准时机逃出去了!
“你说什么!但是,为什么那家伙在这种时候要做这种事?”
——那个人,跟我见了面后,说他变得有点惜命了……
第二天,在因自杀而闻名的悬崖,找到了浅仓从狱警那里抢来的制服和鞋子,还发现了他偷来的车,跟这些一起的还有浅仓手写的纸条。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的命由我掌控。
那么,再见了。
浅仓禄郎
“逮捕了小暮瞳至少算是为他饯行吧。”
一边听着搭档沉静地嘟囔,右京一边认真地在脑中咀嚼那像是遗书一样的文字。
(第2季 第1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