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科幻】《伟殷传》(原稿版)下

楔子(地表的真相)
时间回到公元2100年,当时的地表还生存着人类,除了启动了已准备一百五十多年的“火种计划”外,为了应对全球环境的恶化以及温室效应,人类还准备了B方案,那就是向大气层发射特殊的冷冻剂以达到为全球降温的效果。
B方案实施的初期,全球气温确实得到了明显的改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劲,温度并没有像预期的一样最终稳定在一个舒适的二十五度,而是一直骤降。
没多久,地球的平均气温就下降到了零下三十度,人类的命运自然也随之遭殃。
对于地球而言,可能只是打了个寒颤的功夫,可对于弱小的人类,一个寒颤就足以将自己几千年的文明埋葬在厚厚的冰雪之下。科技显然是人类进步与发展最强大的力量,可人类似乎还没有做好能完全掌控这份力量的准备。也本以为这份力量可以推迟冰期的到来,不料却是将之提前招引而至!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地表便与“火种计划”被派去地底的人类失去了联络。从此之后,地底人,便成为了地球上最孤独的种族。
接下去的历史,就跟兰小道当时找到的禁书上的内容一样,地底国度高速发展,随后又人口暴增,流放的社会底层进入深海,成立了新海国。可新海国当政还不到六十年,政权就再次流回了地底人的手里……
地底人掌权第6年
“不知不觉,来到地表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了,我不敢回忆,这六年我是怎么过来的,皑皑的青白色大地,浩瀚又辽阔,但又处处充满杀机,恶劣的环境下,我们疾病缠身,有时甚至还来不及呻吟,同伴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在无尽的孤独中挣扎……
幸好这六年里,我偶尔能看见海神,这让我仿佛又抓住了生命的希望,海神它全身散发着光芒,轮廓若隐若现,就像是个灼眼的太阳,在这终日严寒的世界里,慢慢地将我的冻僵的肢体温暖直至知觉恢复。即便同伴们说我只是缺氧产生了幻觉,但我确信那是真的!最后只有我能活下来,便是最好的证明,因为…我的海神在保佑我。”

一天,宋伟殷如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冰雪之中,突然,远处一艘潜艇闯入了他的眼帘,它就静静地浮在水面上,艇身上还站着个渺小的黑影,那个人在不断地向他招着手!起初,宋伟殷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幻象,尽管后来登上潜艇,双脚实实地踏在金属地板上,他仍旧不敢相信新政府竟然兑现了承诺真的派人来接他了!
世隔六年,宋伟殷再次回归深海,此时的他早已满鬓斑白,冻伤又结疤的苍痕布满了他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六年的折磨终于结束了!看着脚底下从无到有的一颗小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玻璃缸,里面装载着数不清的高大建筑,宋伟殷的心里莫名袭来了一阵酸楚,他紧紧握紧胸前的海神吊坠,全身激动得颤抖起来,喉咙往下咽去一轮又一轮,欲哭又无泪。
返回新海国,哦不,现在应该叫自由者政体。洛卡斯早早就等候在隧道舱门口,看见宋伟殷一下潜艇,便立刻走上前去接应,他总是满脸的得意,邪魅的嘴角常挂在脸上。如今的海底国度被瓜分成多个区域,每个区域由原先一到多个特治区组成,而每个区域又都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独裁者,名为“自由者”,洛卡斯正是其中的一位。
他一路走在宋伟殷的身旁,并且满嘴是阴阳怪气的客套话,或许这个地底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尊重过海底文明,如今地底势力彻底统治了新海国,他才敢这般大模大样地吐露自己心的嚣张。可宋伟殷对他不屑一顾,只是默默地把目光投向四周的隧道壁,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百感交集。洛卡斯见状,哼笑了一声,并一手揽住宋伟殷的肩膀,开始自顾自地讲说起关于隧道的故事:
地底人最初建造这座海底大缸时,还建了这个可以与外界潜艇对接的隧道,原因是想为自己的族人留个后手,万一日后地底国的生产力不足了,需要更多的劳动力来维系,那还可以利用一下海底国的人民,将海底国炼化成奴隶的工厂。
不过,地底国的发展完全超乎想象,至今,机器和人工智能已经可以帮地底人完成一切劳作,所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生产力的问题,地底人衣食无忧,每天只顾着搞艺术或享受自己喜欢的事物便好。
那为什么如此发达的地底文明还要来侵占一个落后的新海国呢?原因也很简单,前面洛卡斯自己也提到过,在地底国没有才华的人是没什么社会地位的。而像精于赚钱的商人、心计多端的政治家等在那个物质泛滥又没有集权的世界里简直就是多余的存在,这些人没有艺术细胞,且擅长游走于政商两界的特长又得不到舒展,虽然生活上也是什么都不缺,但打心底他们还是会觉得自己在他们的世界里低人一等。
于是,这些人便以洛卡斯为首,计划前往新海国,开发新大陆,打算在这儿大展宏图,赢得至高无上的社会地位与荣耀!而此时新海国也正处于人人盲目追逐功名利禄的一个社会阶段,这正是被边缘化的地底人们最希望看到的。以他们的知识、科技要在这个世界里取得功名利禄简直是易如反掌。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风气,而在新海国势利之风盛行的大环境下,地底人积累的权力与财富也引来了更多的追随者,地底人在这有玩不完的女人跟无数俯首帖耳的下属,这些无不是社会地位的体现,而这些都是他们在地底国里所体会不到的!
听着听着,宋伟殷绷紧了拳头,想予以身旁这个丑陋的地底人一击重拳!只因一己私利就玩弄人家相对落后的国家,这似乎比为了生存资源而烧杀抢夺更令人气急败坏,可也是一念之差,他慢慢地松开了拳指,苦笑了几声,释然了,哪怕自己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了,世界的法则便是这样,强者本就可以为所欲为。他收起情绪,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洛卡斯很是扫兴,本早早就做好了看小丑发怒表演一样的准备,却不料宋伟殷出奇的淡定,于是他撇撇嘴,啧叹一声,说道:“科研组已经在前面等着你的勘探数据了,先去那边汇报一下,随后,你就自由了。”
“自由?”宋伟殷拉长了语调,迷茫地念叨着二字,谁也无法窥探他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仅是见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冷嘲了一声。
科研组围堵在前方,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宋伟殷,每一步的接近都使他们热血沸腾,一双双炯亮的大眼写满期待。但等他们接到宋伟殷递上的数据后,一个个又都像是石化了一般,铁青的苦瓜脸深深地刻在他们的面庞。
现实世界不是唯心的,不会因为你抱有希望世界就会做出相应的改变!地表不适合人类生存就是不是适合人类生存,哪怕科研组员们再怎样期待,事实都不会改变。他们一个个丢了魂似的,死死地盯着那一列列冰冷冷的数据,久久不能自已。
宋伟殷也不在乎他们有多失落,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临走前,洛卡斯叫住了他,并很得逞似地说了一句:“外面的世界,会令你满意的!”
洛卡斯的字里行间里透露的诡异气息,但宋伟殷也还是没有太多理会,此时的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家园到底会让他“满意”到什么程度,还有,他始终还是心心念念着一个人,他想去找他。

来到外面,宋伟殷还来不及回味曾在这片土地上过往的点点滴滴,眼前投射到四处都是的电子横幅以及耳边不断传来的浩浩荡荡的口号就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果不其然,这个世界已经疯掉了!
他惊魂未定,把目光缓缓地移向口号声传来的地方,一支游行队伍正大步走来,他们一个个精神饱满但瞳仁里却缺失了灵光,就像是一只只牵线木偶,嘴里不断地高声呐喊着:“横扫一切封建落后的思想与事物!”、“掰正社会!重拳打击!合法合理!”……
这般气场把宋伟殷完全震慑住了,起初他还觉得事不关己,但当他环视了一圈四周后,忐忑的涌泉从心间喷薄而出,淹没了整片心田。不仅是游行队伍,街道上的每个人都穿着超现代主义风格的服装,尽管有些人是挂着张不乐意的嘴脸,但他们好像真的是别无他法。
只见游行队伍直冲冲地跑了过来,紧密地包围了宋伟殷。宋伟殷这副可怜的老骨架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双双年轻有劲的手东拉西扯、推来推去,最后他倒跪在地上,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头部。游行者们还凶神恶煞地指着已经在求饶的宋伟殷,泼口咒骂,数不尽的声线混杂在一团,吵吵嚷嚷。海神吊坠还从宋伟殷的脖子上被揪断了砸在地上,一双双充满戾气的脚践踏着它,凌辱着别人的信仰。
远远看去,场面就像是一群已经丧失理智的暴徒在对一个无力还手的老头拳打脚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潮终于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副瘫坏的身躯,宋伟殷带着满身的血痕与淤青,模糊的视线渐渐虚黑,他晕厥了过去……
夜已深,无力的双眸慢慢地再次撑开,海神吊坠正沾满了灰尘与裂纹静静地倒在他的眼前,他伸出不断颤抖的手,将其拾起,然后伴随着全身皮肉被撕裂般的惨叫,他撑起了腰杆,漫步离去。
路面上堆积的一滩死水里朦胧地印着月光的倒影,而弱弱的月色又照料着路面上一副踉跄的身影,他艰难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微风吹过他的脸颊,有点刺痛,伴随着抽泣声,一滴、两滴,眼泪从松垮的眼角飞了出来,随风飘舞最后涣散成乌有。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身后无人的街景,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明他是如此深爱着这个地方,但这个地方却非要逼他落下绝望的泪花。
“国家已经沦陷了,陷入了一场变态的思想与文化的大革命之中,如果说新海国被自由者政体推翻,是地底人从物质上占领了我们,而如今的这场革命,则是他们想从精神上也完全控制我们!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任何事物都变得绝对,崇尚科学与新文化是绝对的正道,而守旧与抱有宗教信仰的人却成了绝对的糟粕。我被批斗、被殴打,也只是因为穿着跟不上时代的过时的服饰,以及我胸前的信仰,仅此而已。”
宋伟殷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路过一个墓园,听见里面正有谁在碎碎念着什么,他走近一瞧,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她驼着背,用抹布来来回回地擦拭着一块墓碑,宋伟殷愈发的好奇,为什么要大晚上来扫墓?于是他又继续往前,一探究竟……
“儿子,你说你呀,也太可怜了,仅仅只是因为在废除全国海神庙计划里说了个‘不’字,就被人们扣上了封建愚昧的帽子,就连入土后,那群小崽子还时不时来打扰你,在你的墓碑前倒满各种脏水、垃圾。真是没天理啊!不过…妈妈也怕呐,怕被他们看到如果我站在你这一边,便连带着把我也一起送走了,所以只能在大半夜来帮你清理。你也别怪妈啊……”老人两眼汪汪地继续念叨着,她看着墓碑,肝肠寸断。
宋伟殷逐步走近,在看清老人的面庞后,吃惊叫出了声:“张阿姨?!”
老人也被猛地吓了一跳,她瑟瑟发抖,试探性地缓缓转过头,惊恐的瞳仁在看清宋伟殷的容貌后,才慢慢地镇静下来:“伟…殷…?”
宋伟殷还惊得合不拢下颚,就在这时,一股强劲的冲击猛地穿破了他的心脏,再把他的五脏六腑统统扭挤成一团,源源不断的悲伤如万千支箭矢在他的体内到处乱扎;又如同剧烈的海啸扑面而来,盖住了他的头颅,再把他压入窒息的永无止境的深渊。
突然,时空仿佛凝固了,他的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最后崩塌成一片虚无,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剩下。他木讷地注视着墓碑上兰小道的名字,身躯仍立在那儿,灵魂却早已死去千遍万遍,死透了!
张阿姨见他此等模样,也哀愁地坠下双眸,思潮翻涌,顶着泪眼,一嗓哭腔地说出了儿子的死因:“他三番五次地阻挡在海神庙前,不让拆,最后啊,被那些激进份子,乱棍打死了……”
话音刚落,又一击闪电般的冲击劈在了宋伟殷空空如也的躯壳上,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已经无法支撑起他的身体,他跪倒在地。此刻高空中扬过的工厂废气如乌云般刚好遮住了模拟月光,墓园瞬间被盖在了一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漆黑间,谁又能想象他的情态是何等的悲痛欲绝呢?
“乌云”终究散去,眼前的人和事再次可见,张阿姨缓缓地递上一封信,对着宋伟殷,说:“这是小道生前留下的信,说是给你的。我想着,说不定哪天在路上就遇到你了,就随身带着。拿去吧!”
宋伟殷接过信,紧紧地揣在掌心之中。张阿姨瞧了瞧天色,深邃的普鲁士蓝像是受到信号干扰一般出现条纹状的噪波,由于天空是人工模拟的,所以每当月日交替之时,都会出现这种不稳定的噪波现象。
“天快亮了,趁游行队伍还没来,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吧孩子。”张阿姨嘴里边叨叨着,边像个犯了错事怕被大人发现责罚的小孩一样,溜之大吉了。
而宋伟殷还站在兰小道的墓碑前,怅然若失,他拆开手里的信封,取出信件,看着纸张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内心一酸透底,他捧着信,但…有点拿不稳,信中的内容宛如一把沉重的巨剑从天而降,撕开了他的层层思绪,最后抵达了他内心的最深处,两者融为了一体。
“明日我将去海神庙那儿阻拦游行队强拆,此行注定凶多吉少,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与你见面了,于是便匆匆写下这份信。你也先别急,别急着质问我,为什么要去堵游行队,要去送死?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等你回来的时候,这个国家还有一个可以给你祈祷的地方。你可以说我傻,我知道我很傻,又或许只是头脑一热,但…人呐若活着只剩理性,那该是多可悲啊。我是真心觉得,这一切很值得,能为守护你的信仰而奋不顾身,我死而无憾……”
读到这,一股微风轻轻地掠过宋伟殷的耳边,他抬起眼,风儿所到之处皆成了金辉闪闪的璀璨光流,如梦如幻,亦如同一只只萤晃晃的美丽精灵,随风摆动着优雅的舞姿,最后它们汇聚在了一起。包裹在光芒中的,某人的五官、身形轮廓等逐一显现出来,是兰小道,一个看上去活生生的兰小道。
墓园内,两人再次相遇,他们静静地对视着。这场超越时空的见面,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首凄美的哀歌。宋伟殷看着面前的兰小道,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鼻,强忍着自己激动得如同瀑布般的泪花,就像个娇弱的小女生一样;而兰小道,则是温柔地对他献上一抹微笑,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却又住满了歉意,然后深情款款地对他继续讲:
“宋伟殷,之前在你拒绝让出首都后,我确实有参与过地底人策划推翻新海国政权的事,但我没有想到,地底人当权后竟会把你们流放到地面!那天,你被流放的那天,我主动申请了去当引路员,本来是计划着要趁机救你走的,但,关键时刻,我还是怂了。
你一定很恨我吧。我也很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的软弱,恨我自己的无能,恨…竟然是我亲手把你搞成了这样!
你走后,我本以为我可以控制好自己,谁料夜幕就像是梦魇一样抽丝剥茧地解封了我所有的思绪,那一夜,我像个孩子一样哭得声嘶力竭,鬼模鬼样,哭得我的心肌梗痛,哭得像个癫痫的疯子。那是我有史以来哭得最惨烈的一次,也是我有史以来想自我了断的一次……
对不起!宋伟殷。如果还有来世,我希望我们还能相遇,而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世界已不再动荡,希望我们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
更希望…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能是一对金童玉女,可以无需再掩掩藏藏,然后你也敢光明正大地接受我一句‘我爱你’。”
黎明时分,宋伟殷还傻傻地立在兰小道的坟前,恍如隔世,此时的他也早已泣不成声,红肿的双眼镶在了他那张沧桑又无力的脸上。没有亲人、国家,如今连爱人也失去了,他与这个世界的纽带已算是彻底的结束。他转过身,离开了墓园,朝他人生的最后一站进发!

首都的海神庙,曾是全新海国最大的寺庙,最为鼎盛之时,门庭若市、人山人海,信徒们每日接踵而至,但这一切,早已成为人们脑海里无法回溯的光景。从特治区范围不断扩张开始,不少人对海神的崇敬也随之受到冲击,演化至今,自由者政体当权,一场全新的思想与文化的大革命盛行,人们摒弃落后封建愚昧的思绪乃至信仰,大街小巷,再也无人敢认自己是海神的信徒。再往后,事态愈演愈烈,废除全国海神庙计划出台,所有海神庙惨遭浩劫。尤其是首都的这一座,最令人心寒,昔日神圣之地,如今已被夷为平地,各种破碎的砖瓦以及刻满时代年轮的木制建筑残骸七零八乱地堆叠在地上,被压在残骸之下的,还有无数尊被砸得支离破碎的神像。以前,人们通过这儿祭祀海神,如今,人们又将这里祭祀给了肮脏的泥土与灰尘。海神庙的存在,始于人心,终于人性,荒诞无常。而兰小道,也是在这里,被夺去了性命!
宋伟殷来到这里,他穿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老套服装,手握着母亲留下的海神吊坠,一步一步,迈向这座废墟的最中央。周围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都停下了行走的步伐,驻足观望,好心人想要劝阻他回来,却又害怕被众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欲言又止;普通看客则是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并交头接耳,嗡嗡的谈论着什么;还有的就是没参与游行的激进分子,他们满腔热血,自以为是为了绝对的正道,掏出了身上无用的东西,远远地向他抛砸而去……
来自四面八方,群众们散发的气息形成了一股无形又巨大的压力场,它就像是一块遮天蔽日的乌云,静静凝视着踽踽独行的宋伟殷。宋伟殷站在了废墟的最中央,他环视了一眼底下四周的围观者,心里只是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然后他闭上眼,双手紧握着胸前的海神吊坠,默默地开始了祈祷。
与此同时,游行队伍拎着一罐罐汽油,高举着火把,大张旗鼓地往这里逼近。已是废除全国海神庙计划的最后一步了,他们要纵火焚烧所有海神庙的废墟,以完全销除这些曾记录着人们封建落后思想的残骸。
他们推开了围观的人群,看见海神庙废墟的最中央,站着一副祈祷的身影。领队的瞬间气得满脸通红,他叫副手拿来了扩音器,对着废墟中央那孤立无助的人影,义正言辞地吼道:“上面的人听好!赶紧下来,扔掉你手中的海神吊坠,回归正途!不然,我们将予以保守封建落后的罪名,从严处罚!”
宋伟殷绝望地望着下面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了的大队伍,望着他们一个个怒目狞狰的嘴脸,冷冷地反问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领队的没有听进去,而是继续拿着扩音器,对着宋伟殷喊着重复的话:“上面的人听好,这是我说的最后一遍,赶紧下来,扔掉你手中的吊坠,回归正途!”
轻轻的一声叹息,宋伟殷并没有说话,他仰起头,望着头顶高挂的烈阳,对这个世界感到了沮丧。风儿抚摸着他的脸颊,很温柔,他再次闭上了双眼,吊坠紧紧地握在掌心,至死不渝。他很安详,没有一丝恐惧。
此刻的废墟,更像是一座开阔的刑场,萧条又悲壮!
终于,这里被燃起的熊熊火海所吞噬,浓烈的黑烟直直冲向穹顶,犹如一支通往亡国的飘扬的旗帜。围观的群众一一散去,游行队伍也漠然离开了……

“我的一生,总是漂泊在新与旧的巨大冲突之中。我也知道,我其实就是倔,很多时候,悲伤都是自找的,这个世界终究会改变,无论谁也无法阻挡!但…此刻,若我能在祈祷,我还是会希望,所有的变革,当它们来临的时候,步伐都可以走得再慢一点。”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