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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的商共百家(三)——北方航线上的大航海家,汉萨同盟(变革篇)

2021-11-05 23:24 作者:Pad13ofCK  | 我要投稿

在前一篇的最后我们提到,在进入16世纪的前夕,汉萨同盟在外受领主打压、同时面临低地的强力竞争、同盟内部还出现分裂的形势下,各个方向上的势力范围几乎都在缩小。毕竟没有长盛不衰的势力,汉萨同盟在经历了称霸波罗的海的辉煌后,也要走向衰落了。为了抵抗这一趋势,联盟也在试图进行改变。那么本篇我们就一起来看看,16世纪上半汉萨又做了哪些尝试来重获曾经的巅峰地位。


先来说说汉萨衰落的时代背景,进入近代早期,欧洲各地的统治模式逐渐开始发生变化。随着旧军事贵族的进一步衰落,封建统治制度开始出现崩溃,各个国家之间的界限也越来越清晰。那么像汉萨同盟这样的跨国组织,势必要遭到各方势力的打压,各个国家都会扶植本国的商会势力。另一方面前篇中也提到过,汉萨同盟以往依赖的垄断贸易,很多随着时代变迁逐渐没落。新教在德意志地区广为传播之后,很多人不再严守对肉类的斋戒,因此熏鱼的市场需求逐渐萎缩。同时教堂不再需要大量的蜡进行宗教仪式,东北欧的这一商品贸易也遭到沉重打击。再加上意大利、西班牙等地的纺织时尚风格风靡西欧,以往暴利的毛皮贸易如今利润也不再丰厚。而且新教的发展还加剧了同盟内部的分裂,坚持天主教信仰的成员和改信新教的成员间又进一步出现了商业利益之外的矛盾。此外内陆地区的城镇也不再依赖海港城镇运输商品,失去内陆贸易区的支撑,相当于大树没了根基。一个单纯漂浮在海上的联盟,力量自然也就遭到了极大的削弱。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确确实实动摇了汉萨同盟的根基。不过直接击垮联盟的,还是外部那些强大的敌人。第一个推了汉萨同盟一把的,是后来的神罗皇帝查理五世。出生在根特的他很早就从他爹菲利普四世那里继承了尼德兰和勃艮第的领地,自然会偏向低地地区的商会,力保阿姆斯特丹等地商人在奥雷海峡的利益。不过要说起奥雷海峡,就不能不先说丹麦这个汉萨同盟的老对手。

查理五世全身坐像

到了1513年,掌控挪威的克里斯蒂安二世又登上了丹麦王国的王位。他是斯堪的纳维亚的一个著名暴君,又被称作北方的尼禄。克里斯蒂安二世还娶了查理五世的妹妹伊莎贝拉,因此与尼德兰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密切。而且这位丹麦国王还以对德意志人的厌恶著称,因此他也就极力支持来自低地的商会在北方的贸易活动,并在荷兰人的支持下向瑞典扩张势力。卢比克的商人们很快意识到,这位新国王一旦再拿下瑞典重建卡尔马联盟,势必会威胁到汉萨同盟在北方的贸易垄断地位。因此当克里斯蒂安二世的瑞典对手古斯塔夫 埃里克森流亡到此时,卢比克的市长庇护了这名丹麦国王的逃犯。

在一些描绘中,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二世被描绘得丑陋且暴戾

汉萨同盟藏匿古斯塔夫的行为,被克里斯蒂安二世视作正式的敌对信号。丹麦国王倚仗自己的优势兵力,向各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瑞典在其攻势之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以卢比克为首的波罗的海汉萨诸镇也岌岌可危。1520年的秋天,克里斯蒂安二世残忍的处决了90名瑞典贵族,并公开宣称“只有降伏了卢比克才能使自己快乐”。不久之后丹麦国王动身前往尼德兰,去根特看望已是神罗皇帝的内兄查理五世。克里斯蒂安二世此行有几个目的,其一是索取与老婆联姻时获得的嫁妆,其二是请求查理五世帮忙对抗自己叔叔、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的弗雷德里克,其三最重要的一点是希望获得神罗皇帝对其进攻汉萨同盟的默许。在丹麦国王的上书中,他声称希望得到海岸上的一座叫卢比克的“小城”,作为自己前往德意志时落脚的驿站。但是科隆市长提醒查理五世卢比克并非只是一座“小城”,而是四大帝国自由市之一、也是汉萨同盟的核心城镇。因此神罗皇帝拒绝了克里斯蒂安二世的要求,这也使得两人间的关系急速恶化。

与此同时,丹麦国王的暴行使得流亡的古斯塔夫 埃里克森在瑞典获得了足够的支持者。在卢比克的支持下,古斯塔夫和他的民兵部队借助大雪的恶劣天气,击败了骑兵、火炮均无法发挥战力的丹麦大军。此战的胜利极大的提升了瑞典人的信心,越来越多人站出来反抗丹麦人的劫掠,一举逆转了此前的攻势。到了1521年8月,古斯塔夫被选举为瑞典的管理者,领导民众继续对抗丹麦国王。而克里斯蒂安二世为了重新掌控局势,便增派了更多军马到瑞典战线这边。古斯塔夫无力独自抵挡这波新的攻势,只得于1522年再次向卢比克求援。当然商人们不可能免费提供服务,因此作为交换,古斯塔夫许诺在瑞典给予汉萨同盟更大的贸易特权。这个条件成功说服了市民工会,他们派出了10艘重型战船前去支援瑞典人并迎战丹麦舰队。此外卢比克还通过外交手段拉拢了更多的盟友,这个人便是克里斯蒂安二世的叔叔、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的弗雷德里克。汉萨同盟许诺在战事胜利后将其扶上丹麦国王的王位,而弗雷德里克在上位后则应提供在丹麦的贸易特权作为回报。

面对汉萨同盟及其盟友对自己的夹击,克里斯蒂安二世又一次展现了自己的暴君本色。在自己宠臣西格布里特 魏尔姆斯(也是他荷兰情妇的母亲)的建议下,丹麦国王计划像2年前在瑞典时那样,处决一批反对他的丹麦贵族。但是由于谋事不密,克里斯蒂安二世的这一计划被贵族们提前得知。于是反对派们索性召开议会,决定放弃对克里斯蒂安的效忠,转而支持其叔叔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公爵弗雷德里克成为新任丹麦国王。不过由于克里斯蒂安二世暴虐的脾气,反对派中甚至没人敢去通知他这一议会的决议。最后还是一个僧侣假借他事去见丹麦国王,趁其酒后未醒之时留下一封信后就匆匆溜走。

而克里斯蒂安二世酒醒后见到这封信时,并没有像反对派们想象的那样暴跳如雷,反而是惊慌失措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很快他给议会回信意图求和,但是反对派们拒绝接受其提出的让步条件,坚持要迎奉弗雷德里克为丹麦国王。于是到了1523年1月20日,议会正式宣布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公爵为王。除了丹麦的贵族,汉萨同盟和地方教会同样也支持弗雷德里克,这意味着克里斯蒂安二世已经彻底失去了各方势力的支持。绝望之下,这位一度横行北欧的暴君只得抛弃王位,带着自己的财宝逃亡到低地谋图东山再起,不过一直没能成功。而在克里斯蒂安二世逃走后,古斯塔夫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瑞典国王,但是诸如斯德哥尔摩这样的港镇其实还是在汉萨同盟的控制之下。

这样的结果看起来是汉萨同盟操纵了两个王国的国王人选,然而实际上丹麦的弗雷德里克和瑞典的古斯塔夫都不会甘于受制于联盟。一方面,两位国王在初获王权后,都需要大量金钱镇压反对派维持自身的统治;另一方面,弗雷德里克和古斯塔夫都深受路德宗新教的影响,而汉萨女王卢比克则是保守的罗马天主教派。

先来说丹麦这边,弗雷德里克一世在加冕前虽然承诺要恢复汉萨同盟自古以来享有的贸易特权。但是当联盟要求其履行诺言并将尼德兰的商会挡在波罗的海之外时,丹麦国王却拒绝了汉萨同盟的要求。不仅如此,弗雷德里克一世还强行解散了位于哥本哈根的北德商会,并迫使商人们像其他丹麦人一样遵守其法律。对此汉萨同盟徒劳地向丹麦国王提出抗议,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尤其是当1532年弗雷德里克一世在挪威逮捕了克里斯蒂安二世后,他的行为就更加无所忌惮。此时对于汉萨同盟来说,弗雷德里克一世在立场上已经和其侄子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一名老谋深算的丹麦国王,无疑更加难以对付。好在已经年逾6旬的弗雷德里克一世第二年4月便去世,这才使得联盟在丹麦的权利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恢复。

再来说说瑞典这边,年轻的古斯塔夫 埃里克森还有更长的时间要和汉萨同盟打交道。由于其出身于瓦萨这一小贵族家系,古斯塔夫并没有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一世那样深厚的贵族背景,起初只能依赖在斯德哥尔摩势力根深蒂固的汉萨同盟。他不仅授予了联盟独家贸易特许权,还得乖乖想法设法筹钱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务。为此古斯塔夫一世只得在瑞典苛收重税,甚至强征教堂的大钟和礼器熔掉换钱。这样的作法确实效果拔群,到了1532年瑞典国王欠汉萨同盟的钱只剩下了原数额的一小部分。不过已经基本坐稳了位置的古斯塔夫一世,并不打算继续偿还自己的债务。瑞典国王威胁汉萨同盟放弃部分特权及剩余债务,否则他将采取武力镇压。无奈之下联盟只得同意做出让步,并且在接下来的20年中逐渐丧失了对瑞典的掌控。


由于在丹麦和瑞典的收益不及预期,再加上汉萨内部因利益、宗教等原因进一步分裂,联盟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即使是汉萨女王卢比克,也不得不于1529年请求各行会同意缴纳额外赋税。而商会的代表团拒绝了市议会的这一要求,他们宣称“在市议会允许新教传播前,不要谈钱的问题”。结果卢比克不得不对自己的商会做出让步,这个堪称汉萨同盟内最保守城市,也于1531年公开承认了路德宗并允许其与罗马公教在城中平等并立。

到了1533年,丹麦和瑞典在搁置了马尔默条约中遗留的一些争端后,结成了共同防御的同盟。这两个国家都希望摆脱汉萨同盟对其经济上的掌控,而卢比克城中的一些人,则想要重现联盟在地中海的垄断性地位,并让两国的统治者为其忘恩负义及失信付出代价。这一派的领导者之一,是汉堡出身的尤尔根 乌伦韦伯(Jürgen Wullenweber)。他作为市议员于同年3月16日在市政厅召集了各位议员,并以雄辩而热烈的言辞向众人阐述了波罗的海及北海地区的政治局势和可能性。乌伦韦伯向议员们强调了让荷兰商人介入波罗的海对汉萨贸易的危害,极力主张卢比克应该重新掌控这片海域。在他极富煽动性的演讲下,市议会中的大多数人同意了这一计划,开始为新的战事进行各项准备。

首先是筹措战争资金,卢比克将宗教改革时从教堂没收的金银饰品,全部都熔化掉了并用于铸币。甚至就连圣玛丽教堂的巨大吊灯,也被他们当成了铸造大炮的材料。在解决了资金的问题后,市议会下一项要完成的工作是整备军马。这对他们来说倒并不算什么难事,毕竟卢比克一直就是北德自由佣兵的集中地之一。但是他们还需要合适的人来统领这些雇佣兵,毕竟乌伦韦伯等人只能算是商人,并不善于领兵作战。

其中之一就是乌伦韦伯的汉堡老乡、铁匠出身的马克斯 迈耶(Max Meyer),他是一位经验丰富并且战功卓著的佣兵。凭借作为佣兵时取得的荣誉和财富,迈耶娶了一位富有的市长遗孀,成功跻身卢比克的上层社会,并与乌伦韦伯关系不错。于是乌伦韦伯很快找上了自己的这位老乡,让他率领船队去劫掠荷兰人。但是迈耶跑错了地方,抢劫了装载英国货物的西班牙商船,还跑到英格兰停靠,结果自然因海盗罪遭逮捕囚禁。好在伦敦“杆秤”事务所的汉萨商人设法赔偿搭救,再加上英王亨利八世有意与北德的新教徒结盟共同对抗荷兰人,迈耶不仅逃过了死刑,还在短暂的囚禁之后成了亨利八世的座上客。他向英王提出了不少建议,并由此被亨利八世册封为骑士,还获赠了一条金链。除了对迈耶个人的赏赐外,英王还承诺预付一笔战争资金给卢比克,待将来汉萨同盟战胜丹麦后加倍偿还。

得到了亨利八世的支持,卢比克在经济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尤其是身为鹰派代表的乌伦韦伯,更是坚决要另扶植一位新王登上丹麦王位。他推出的人选,是身为新教徒的奥尔登堡伯爵克里斯托佛。他是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一世的侄孙,即时任国王、罗马天主教徒克里斯蒂安三世的二代堂亲。出于权利、宗教等方面的共同利益,乌伦韦伯和克里斯托佛很自然地结成了同盟。不过这样一来,卢比克的战事就必须以夺下丹麦王位为目标,单纯的商业利益并不能满足其盟友的胃口。但是汉萨内部的其他城市并没有这样的野心,这样的战争风险太大而收益却并不明朗。即使是当初双城联盟之一的汉堡,也并不支持此时对丹麦和荷兰开战的计划。

到了1534年3月,各方代表来到汉堡尝试调解存在的矛盾。然而乌伦韦伯显然已经下定了开战的决心,他和迈耶等人带着全副武装的佣兵卫队,大张旗鼓地进入汉堡城。他们如此耀武扬威,也是摆明了自己的主战立场。随后在汉堡市政厅举行的会议上,各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汉堡市长首先陈述了卢比克与荷兰人间的争斗只会带来更多灾难,敦促汉萨的商人应该以和为贵。接着神圣罗马帝国的代表也以更为强硬的措辞,发表了与之相同的意见。再然后荷兰商会的使者则声称,海洋和所有水域均应允许人们自由航行。而乌伦韦伯则坚持,东部波罗的海诸城镇的贸易活动只能由汉萨同盟的船只进行。眼见不可能达成任何协议,这位卢比克的市长索性带着代表团暂时离开了汉堡,并在离开前公开指责其他汉萨城镇与荷兰商会做出妥协。

乌伦韦伯匆匆离开汉堡,是由于卢比克的贵族反对派趁其外出,正在密谋迫使他交出权利。于是乌伦韦伯急忙赶回卢比克,在圣玛丽教堂和市政厅连续进行了2次演讲,成功巩固了市民对自己的支持。很快他反过来迫使自己在市议会的政敌被免职,还获得了全权处理对荷兰事项的权力。不过在他再次赶回汉堡后,乌伦韦伯仍然无法让其他汉萨同盟支持其与荷兰开战的强硬政策,因此只得同意休战四年。但是卢比克市长显然不打算就此收手,他立刻向其他汉萨城镇派出使者,试图说服诸镇出钱出力支持自己的同盟垄断复兴计划。

 到了1534年5月,卢比克与克里斯托弗开始在丹麦和瑞典周围积极调动军马,威胁两位国王兑现当年做出的承诺。为了拉拢更多人对付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三世,他们还打出了解放克里斯蒂安二世的旗号来煽动其支持者和北方的农民发起叛乱。起初克里斯托弗及其盟友在丹麦北部取得了不小的成功,但是到了同年秋天形势开始发生逆转。首先丹麦国王在南线的军马于同年10月围攻了卢比克,迫使市议会承诺停止对克里斯托弗进行援助。南线的援军调来增援北边后,克里斯蒂安三世又派人于年底攻破了奥尔堡,继而解决了日德兰北方的农民叛乱。转过年来瑞典国王古斯塔夫 瓦萨也前来支援克里斯蒂安三世,两位国王一起夹攻奥尔登堡伯爵在斯卡尼亚的掌控区。

眼见这场战事即将走向失败,乌伦韦伯急忙派自己的密友马克斯 迈耶率领佣兵前去支援,并在赫尔辛堡外围建立了防御工事。但是城堡的守军背叛了卢比克和克里斯托弗,他们不仅炮轰同盟在外围的军马,还打开城门向瑞典人投降。此战对同盟的打击颇大,一方面克里斯托弗在奥雷海峡以东的势力被大大削弱;另一方面,马克思 迈耶也被敌军逮捕,使得乌伦韦伯在卢比克失去了一位强力的支持者。于是同盟又转向英格兰,以丹麦王位为价码请求亨利八世出兵参战。但是英王拒绝公开支持卢比克,只是在个人层面对逃到瓦尔德堡的老朋友马克思 迈耶进行援助。

陆战遭到接连的失利后,卢比克只能在海上试图扭转颓势。毕竟汉萨同盟仍然掌握着北欧地区最好的造船技术,他们在船只数量和质量上都能占到优势。到了1535年6月,双方在阿森斯岛附近交手。起初此战汉萨同盟的舰队拥有绝对优势,而且天气也站在他们这边。风暴吹将丹麦人的舰队吹的七零八落,只能到阿森斯岛停驻重整军势。但是随后的登陆追击战,却葬送了联盟之前取得了优势。由于内部分裂及贵族反对派从中作梗,许多汉萨船只临阵脱逃。还有一些水手贪生怕死,眼见有人逃走也失去战意直接投降。至于尤尔根 乌伦韦伯所依仗的雇佣兵,则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于是在阿森斯岛之战中,汉萨同盟先胜后败,就连本该占优势的海战也失去了再战之力。

更为重要的是,此战成了决定双方局势的分割点。在阿森斯岛之战后,泽兰、斯堪尼亚等地纷纷脱离汉萨-奥尔登堡联盟,重新向克里斯蒂安三世宣誓效忠。汉萨内部的贵族反对派,也在代表天主教传统势力的前市长尼古拉斯 布罗姆斯(Nicholas Brömse)的带领下,加速对尤尔根 乌伦韦伯发起攻击。首先布罗姆斯利用他在神罗上层的关系,成功通过帝国议会发布了一项法令,要求卢比克市议会在6周内废除革新派及其颁布的法令,并恢复布罗姆斯的市长权力。获得这项法令后,布罗姆斯紧接着就于7月紧急召开了汉萨日,商讨联盟下一步的举措。在这次会议上,乌伦韦伯和他领导的卢比克市议会遭到了大量攻击和指控。尤其是科隆等内陆城市的代表,公开指责尤尔根 乌伦韦伯不应该插手干预王位的人选,他的政策严重破坏了汉萨同盟与周围领主间的关系。到了此时乌伦韦伯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摆出强势的态度,试图温和而有尊严的做出辩解。但是在帝国敕令的威胁下,他已经无力回天,只能于8月在一片嘘声中公开演讲宣布辞职。

卢比克市议会中的中立派,倒是不愿意同新教改革派彻底撕破脸皮,他们同意由尤尔根 乌伦韦伯担任卫星城镇的总督,但是后者拒绝了这一提议。很快尼古拉斯 布罗姆斯接手了权利,这回换成他在武装卫队的拥簇下风风光光的进入了卢比克。执掌权利后,布罗姆斯立刻恢复了许多传统的政策,包括对罗马天主教的推崇。但是在民众改信新教的大潮下,此举实际收效甚微。不过至少他还可以继续打击改革派的政敌,尤其是其中的代表乌伦韦伯。

到了1535年秋天,尤尔根 乌伦韦伯试图北上去同马克思 迈耶会合。他的支持者们试图劝阻其北上,因为此行要穿过众多敌对者的地盘。但是乌伦韦伯一意孤行,也许是为了在与丹麦国王的战事中进行最后一搏。然而他的计划被布罗姆斯一派得知,他们立刻派人去贿赂不来梅大主教,并在后者的地盘上逮捕了乌伦韦伯。他的兄弟、汉堡市议员约阿希姆 乌伦韦伯,给不来梅大主教写信试图解救尤尔根,但是没能成功。随后约阿希姆又请英王亨利八世帮忙,不过大主教也不买他的帐。

另外一边,尼古拉斯 布罗姆斯则加紧对被囚禁的尤尔根 乌伦韦伯用刑,希望以此逼迫后者承认贪污、谋杀、叛教等一系列罪名。到了1536年春天,乌伦韦伯又被转移到不来梅大主教的兄弟、布伦瑞克公爵海因里希的手中,并继续遭到严刑拷打。在尤尔根被监禁期间,他的盟友也相继迎来了失败的命运。同年5月,马克思 迈耶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不得不宣布投降。虽然他得到了人身安全的承诺,但是丹麦国王食言并逮捕了马克思 迈耶。而且迈耶可不像乌伦韦伯那样坚挺,严刑逼供之下他很快承认了罪行,最终于6月17日被斩首并分尸。同时随着哥本哈根和马尔默等城镇向克里斯蒂安三世投降,奥尔登堡伯爵克里斯托弗与丹麦国王的战事也彻底宣告失败。至于尤尔根 乌伦韦伯则坚持到了第二年9月,最终在遭到布伦瑞克公爵不断的折磨后被公开处刑,身首异处且被四马分尸,且到死都拒绝承认自己有任何罪行。


尤尔根 乌伦韦伯的身亡,不仅意味着卢比克的改革最终失败,同时也标志着汉萨内部不同派别间的矛盾已经难以弥合。从前面的部分中可以看到,在其统治期间,乌伦韦伯领导的卢比克议会在汉萨同盟中已经没什么号召力了。即使是曾经双城联盟中的汉堡,也站在了汉萨女王的对立面,更不用说同样是元老的科隆和新近崛起的但泽。各地的城镇不再愿意为了联盟的事务出资出力,这也使得汉萨想要维持整体的统治愈发困难。

在尼德兰,布鲁日因河道阻塞和战争导致的没落,对联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里不仅是汉萨重要的原料加工厂所在地,也是联盟与英伦、地中海贸易重要的中转站。汉萨联盟起初试图向各城镇收取一项特别关税用于重建布鲁日,但是几乎没有城镇愿意支付这笔费用,并且科隆也不可能让布鲁日卡在自己的脖子上。于是联盟只能试图将他们在尼德兰的事务转移到安特卫普,并于1545年决定在此地设立贸易中转站,但是具体事项的谈判却始终不能达成一致。与之相对的,以阿姆斯特丹为代表的尼德兰商会则在快速发展,迅速挤掉了汉萨同盟在尼德兰与地中海间的中转贸易。而且前面也提到了,尼德兰商会已经借着丹麦国王等领主的支持,将势力范围扩张到了汉萨的传统后花园波罗的海,这也给联盟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与地中海的贸易路线受阻后,汉萨又想加强北方的贸易路线,即通过卑尔根与英伦北方的联系。但是挪威人早已受够了北德商人的压榨,趁着汉萨实力受损他们开始激烈的反对联盟在此地的特权。另一方面,英国人于1553年通过北冰洋为自己开辟了一条通往德温纳北部河口的道路,从而直接建立了与俄罗斯的联系。这条贸易线路的建立,又给了汉萨联盟十分沉重的一击。因为英俄间几乎不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了,波罗的海航线的贸易价值也就急速下降。

由于中远距离贸易路线接连遭到打击,再加上各地民族和国家主义的觉醒,汉萨同盟的城镇开始普遍向加强地区内合作转型,而不再重视跨区域联盟。于是到了1554年,联盟内部从原来的3个商圈,重新根据地区文化被划分成了4个商圈。这四个商圈每个都被称作Quartier,意为四分之一,分别是文德-波美拉尼亚、萨克森-图林根-勃兰登堡、普鲁士-利沃尼亚-瑞典(东波罗的海)、以及莱茵-威斯特伐利亚-尼德兰。同时一些地区的核心城镇也发生了改变,例如维斯比没落后,东波罗的海的核心城镇从里加又变到了前面曾提过的但泽;还有随着贸易向德意志中部深入,一些内陆城镇的地位也大大提升,像萨克森-勃兰登堡的核心城镇,就是依山傍水的布伦瑞克。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其实这样的商圈划分,在联盟内部也并没有共识。有一些贸易站仍采用原先的三分法商圈划分,尽管像卢比克、科隆、但泽这三座最具影响力的城镇,仍然是各地区代表性的核心城镇。

但是一个不断分裂的联盟,是不可能战胜斯堪的纳维亚诸国,并再度取得波罗的海的垄断权的。前面提到了,战胜乌伦韦伯和奥尔登堡伯爵克里斯托弗的联盟后,丹麦率先摆脱了汉萨同盟的大部分商业特权。而过河拆桥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一世,虽然他是靠着汉萨商人的支持登上了王位,也在还不起钱后完全赖掉了自己的承诺。此外就连海里的鲱鱼也不再支持汉萨同盟,鱼群离开了曾经的渔场,但联盟已经无力再从竞争对手中抢夺地盘。在种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汉萨同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并在地方的战事中最终被拖入深渊,同时本系列也将在下一篇中迎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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