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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客科幻参赛作品】暴雨

2022-08-22 01:34 作者:噩梦菱刻  | 我要投稿

旧历7月15日,新历1月1日,夜。

这一天,旧城下了一整天的暴雨。

雨水细密,蒸腾着雾气。远处新城璀璨的霓虹灯,透过丁达尔效应密布的天空,在旧城人眼中愈发的扎眼。

雨水打湿了旧城人祭祖的火盆,却浇不熄新城人庆贺新年的热情。

“推动人类进步的永远是科技,莫洛斯教授,你得知道。人类社会唯一的问题便是情感,人类进化的过程,便是一步一步接近纯粹理智的过程。包括您年少时所追求的东西——公平。机械,科学,还有物理,它们是最公平的。就像子弹会公平地穿过每一个人的颅骨。”

播送着辩论节目的电视正在沙沙作响。没人关心它是信号差还是机械故障,正如没人关心这次辩论一样。

这在新城是不可能的——但在旧城,从烂的方面讲,永远有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

“但你也要明白,科技自诞生起便是为人类服务,而不是裹挟,或者是操纵人类。”老而白,白而胖的莫洛斯教授艰难地将身子扭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对眼前的年轻人说,“梁远博士,科技的目的是人类,人类的核心是心灵,而心灵的终点……是哲学,还有艺术。”

梁远对莫洛斯的理论嗤之以鼻。他列举了那场导致恐龙灭绝的小行星撞击,五次工业革命,月球坠落和人造月球的升起,以及星际争霸时代的来临。

最后,梁远说道:“在这个时代,当人们仰起头时,看到的不再是神秘莫测的星象和神灵,而是一个又一个的故乡。”

从时间维度上讲,这档深受新城市民欢迎的辩论节目才刚刚开始。它还将持续数个小时。根据节目组的台本,它将以一个相对折中的结论结束。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亲爱的旧城市民!我是秦天明!”

“我是毒岛太郎!”

“欢迎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节目!今天可不一般啊,是旧历的中元节,不适合讲好人啊!”

“那讲坏蛋不就行了?这世道,好人难挑,可这坏人不是一抓一大把么?”

“毒岛你倒提醒我了。最近不就正有个坏人,正在风口浪尖上么?今天就讲他吧!”

“哎呀我说老秦,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啊?”

“图灵·皮洛姆啊!”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收音机里传来了明显的杂音。李苴把收音机往凉亭的柱子上磕了磕,这才勉强能听到收音机里秦天明二人的声音。

这是一档很受旧城市民欢迎的节目——虽然它的媒介:广播,在这个人类可以畅游太空的时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它依然是旧城居民们触手可得的,最坚固的获取旧城以外信息的渠道——这些信息大多来自一河之隔的新城。

作为《说书人》节目的忠实拥趸,每一个旧城人都能确切地说出两位主持人的身世。至少他们自己是那么说的。

秦天明来自一个庞大而富有的家族。他从小喜爱说书,为了这个离经叛道的爱好,他最终被踢出了家族。可笑的是,不久后那个家族便因为错误地投资了一颗看似有新型能源矿产的星球而背上了巨额债务,直至家破人亡。而秦天明则因为与家族划清了界限,反而得以存活。

他买了一辆带有广播系统的直播车,开始在全球旅行。在某个沿海城市,他碰到了落魄的毒岛太郎。

和秦天明不同,毒岛出生在社会的底层。在那个人类尚未腾飞的年代,为了糊口,毒岛的父亲将他卖给了一位落语家。

毒岛的童年算得上是幸福——如果拿他的后半生作比的话。

星际时代来临之后,新城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旧城也就成了旧城。人们醉心于外星王子与公主们奇幻的爱情,以及宇宙歌剧中无声而震耳的轰鸣。没有人再关心老掉牙的传统。

在雨中进行了最后一次没有观众的落语之后,毒岛的师父死了。毒岛一时间不知该为成为世界第一落语家而欣喜,还是为身为世界上最后一个落语家而悲哀。

他的悲愿,从那时起便只剩不让落语消失这一点而已了。

没人知道这些经历的真伪。因为他们讲这段故事时,总是带着嬉笑怒骂,听众的视线也无法穿透不可视的电波,看到那一头的泪水。

也没人在意这些故事的真伪。对于旧城的居民们来说,这仍然是一个好节目——每天只要忍受过毒岛破二胡一般的落语,就能同时收获快乐和新闻。

如果是新城的艺术家和作家们,大约会为他们掉两滴眼泪吧。

“说起来,有一句老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这位图灵·皮洛姆,别看现在是新城的财政总管,刮民膏,喝兵血,阔气的很。但他非但没有什么新城人所谓的‘天才基因’,反而是土生土长的旧城人。他的母亲,据说是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餐厅服务生。他的生父是一个人口贩子,养父则是一位旧城勤勤恳恳的税务员。”

“至于图灵的两位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就留给各位听众去猜。毕竟,不管是新城还是旧城,这种事都是十分常见的。”

“图灵十岁那年,他的养父因为贪污税款,被判了死刑。那时候,旧城的财政比现在还要烂,税务员、警察,甚至公车司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每年的税款,都进了那位住在新城的市长大人的腰包——而小图灵的养父,仅仅是拿了一点点补贴家用,便被保安队的人抓进了监狱。”

“据说,那天断头台下的死囚一共有五人。比图灵养父多活了几秒的,便是他那作恶多端,手握数百条人命的生父。”

“图灵的母亲死于心力交瘁。他长大后在旧城银行上班,利用职务之便,坑了数十名储户的全部身家。”

“当图灵在监狱服刑时,前往看望他的祖父母,死于受害者们的棍棒之下。”

天空中响过一声雷鸣。李苴手一抖,用胶带拼凑起的收音机便摔在了地上。

他赶紧捡起来,又试着拍了拍。还是不行,从收音机里传出的只有尖锐的杂音。

李苴感觉有点头痛,只能关掉了收音机的电源。

“嘿,小兄弟,有油吗?”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李苴的肩。

李苴扭过头去看,那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年纪的削瘦男人。他像一根芦苇杆一样站着,穿着一身上个时代流行的衣服,破旧,但还算整洁。

迎上李苴的目光,男人咧开嘴,用淡黄的牙齿笑了笑。

李苴点了点头,从肩膀里扯出一根半透明的合成塑料管,另一头接上了男人手臂处的接口。

一股淡黄色的浑浊液体,通过那根导管,从李苴体内流了出来。几秒后,李苴关闭了阀门。等到最后几滴原油流入男人体内,李苴把导管抽回了身体里。

男人道了声谢,掏出一根烟,打了个响指,手中燃起了一缕火苗。

烟香味勾起了李苴的瘾头,他从口袋里的烟盒中找出一根香烟,向男人借了火。

一股烟雾凝结在半空中,慢慢扩散。男人嗅了嗅,说道:

“好烟啊。”

“孔氏的君子兰,当年能抢断货,不过五年前停产了。”李苴拧了拧鼻子,想把烟气更多的留在嘴里,“我家里也就剩了这半盒……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那可说不准。”男人说道,“怎么,要出远门?”

李苴点点头,说:“对,去新城。”

“新城?新城……倒是个好地方。”男人沉吟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听说新城的狗,吃的都比旧城人精细。”

“还回来么?”

“不回来了。”李苴摇了摇头,往远处的霓虹灯处望了一眼。

只要过了今夜,他就不是旧城人,而是一位干净、整洁而富有朝气的新城人了。

“不过,你这盒烟应该过不了桥,新城人都只抽雾化棒的,说香烟污染环境。不如把它留给我。”男人想了想,又说道,“算了,你还是带着吧。听说守桥人是个旧城人,把这半盒烟给他,说不定能给你行个方便……”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等到香烟快要燃尽,男人突然说了一个名字。

“谁?”李苴问道。

“图灵·皮洛姆啊。”男人努了努嘴,说道,“广播里说的那个。”

“他怎么了?”

“他半个月前,不是被逮捕了么?听说有人给缴了大笔的保释金,已经要放出来了——估计就在今夜。”

李苴礼貌性地答应了一句,没再说什么。

“也是。”男人自嘲地咧了咧嘴,说道,“不管是新城还是旧城,摩天楼里发生的事,和我们这群住在廉租房里的人没什么关系。”

一根烟燃尽,李苴碾了碾烟头,走出了凉亭。

“还在下雨呢,你到哪儿去?”

李苴在雨里回过头,朝男人笑了笑,说道:

“趁着雨大,我想试试能不能骗过守桥人,把这半盒君子兰,带到新城去。”

“助你成功,兄弟。”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声。

他不知道李苴有没有听到,只看到他慢慢消失在雨幕中。

 

对于新城来说,这依然是一个雨夜。

一辆装满货物的广播车,正行驶在新城通往旧城的道路上。

“天明桑!雨夜开车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至少等到雨停。”

秦天明没空理会毒岛,一脚地板油,猛打方向盘,直播车甩过一个漂亮的转尾,熟练地钻进了监控无人机的死角。

此时已是深夜。刚刚完成两个小时的广播节目和一小时高强度驾驶的秦天明,在危机度过之后,心头又涌起了一股极度的疲惫感。

他用颤抖的手,从杂物篮里摸出一剂军用强心针。一咬牙将强心针扎入心脏,强忍着肌肉抽搐的冲动,缓缓地收缩拇指,将药剂推进体内。

默数到十五,拔针,深吸一口气,将针管丢到脚边的麻袋里。

那里面已经堆了数十枚空的强心针,它们是秦天明夜生活最忠诚的见证者。

秦天明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这才有余力对毒岛说:

“这批特效药必须在今夜送到旧城的慈爱医院……新城人可以不拿旧城人的命当人命,但我不行。”

“那至少要换成自动驾驶吧?”毒岛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天明白了毒岛一眼,“自动驾驶用的是卫星追踪技术,有被政府发现的风险……这批货可不怎么干净。”

“天明桑,你疯了。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换那些贱民的命!难道那些不值钱的赞美,你就看得那么重,比你的性命还要珍贵吗?”

“升米恩,斗米仇……我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我不是为了赞美而拼命。”秦天明冷静地阐述着事实,“我要帮助他们,是因为需要帮助的人就在那里。”

他又补充道:“而且,你别忘了。在我遇到你之前,就算在新城最阔绰的人口贩子手里,你的命也不比这些上个时代的人多值上几张钞票。”

毒岛憋红了脸,半天没说话。

汽车在无言中转过一片工业小麦田。毒岛看着窗外一颗颗巨大的淡蓝色麦穗:它们在近百年的辐射选种中活了下来。如果以工业小麦的视角,大概会觉得农夫们给予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慈悲——虽然农夫们只把它们看作生产工业乙醚燃料的工厂,而且它们已经被阉割了自然繁殖的能力。

但至少,与宠物们相比,它们多少还有点用处。

“所以,你当初收留我,也是出于这种善心?”毒岛用淡然的语气问道。

秦天明没有回答。

“那天你告诉我,你看中的是我的‘艺术才华’,还有‘艺术家之间的共鸣’。”

这次秦天明回答了:“那也是善良的一部分。”

“你明知道,我们有全旧城收听率最高的广播节目。”毒岛苦笑地说道,“只要你放下哪怕一点点的善良,《说书人》完全有能力左右旧城八成以上的官员选举。我们能在一年之内赚的盆满钵满,在新城尽情发展我们的事业。但是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

“我第一个要抛下的就是你。”秦天明毫不留情地说。

两人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毫不相关的事。平淡的谈吐,似乎能将空气冻结。

“你根本不是一个艺术家。”毒岛说道。

“抛弃道德的人能在星海中畅游,恪守传统的人却只能在旧城浑浑噩噩地挣命。带来这种悲剧的是科技,而科技还会不断发展,直到把道德和传统磨灭干净。”秦天明说,“这个社会需要变革者,政客,还有社会学家。唯独不需要艺术来粉饰太平。”

毒岛的平静在这时爆发了。他脸部的肌肉扭成了疙瘩,用一双狰狞的眼睛对秦天明说:

“天明桑!旧城的任何人,谁都可以嘲笑我毒岛太郎,嘲笑我目光短浅,唯利是图!嘲笑我自私自利,嘲笑我学艺不精!但唯有你,天明,你没有资格鄙夷我!”

“你的肉体没有被饥饿和寒冷摧残过,你心灵的支柱没有倒塌!承认吧,天明桑,你并不比我善良,只不过是命运比我毒岛好罢了!你依然还是那个脆弱、自傲,目中无人的公子哥!”

秦天明没有理会毒岛撕咬般的吼叫。他控制汽车转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之后缓缓降低了车速。

到了。

他们面前的,便是连接旧城与新城的,唯一的一座桥。

桥上站着一个佝偻的黑袍老者。闪电偶尔划过,照亮他满是褶皱的脸。

他的腰间,别着一台小型收音机。

“停下!”老者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按例,进入旧城区的车辆需要经过检查。”

秦天明坐在驾驶席上,盯着老者看了许久,披上雨衣,从车上下来。

他走到老者面前,指了指老者腰间的收音机:

“您是旧城人?”

“我出生在旧城……后备箱里的是什么?”

秦天明犹豫一下,如实说道:“T-29,治疗辐射病的特效药。”

老者撇了撇眉毛:“你应该知道……这种型号的药剂不能带进旧城。”

秦天明当然知道。他还知道不能带进去的原因:阿尔法药剂公司的版权保护。

没错,旧城有数以百计的假药作坊……但同时,旧城也是新城工业农作物的最大货源地。

为了提高产量,所有工业农作物都经历过辐射刺激。这些农作物在流入新城的工厂前会经过消辐处理,但在旧城,有几万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农民在耕种。

“您也听广播?”

老者点点头。

“那您应该认识我的声音——我是秦天明,毒岛太郎在车里。”

“所以呢?”老者没有放行的意思。

“您知道现在的情况,也应该为旧城的同胞做点什么啊。”秦天明扭头看了眼车里的毒岛,“还是说,您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新城人,就可以把旧城弃之不顾了?”

“我不是新城人,也不是旧城人。”老者说,“我只能是我自己。有人付钱让我站在这里,我就做我该做的事,拿我该拿的那份钱。什么旧城,什么新城,那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秦天明无言以对,捏紧了拳头。

老人像破风箱一样笑了,说:“我见过不少你这样的人……自认为有什么道义,实际上还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屁孩。”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没用的,我的意识和图灵公司的云端相连,你杀了我也不可能脱罪。”

秦天明不想离开,却也不能前进。他与老人相对站着,对峙了很久。突然,他听到了不远处,老人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而清脆的脚步声。

“我要去新城。”

李苴走到老人身后,说道。

老者缓缓地转过身来,向李苴伸出手。

从新城去旧城需要经过简单的检查。但从旧城到新城,却需要一张通行证。

李苴将通行证递给老者,说道:“你们刚才的事,我在不远处听到一些。”

“你的声音有些耳熟。”

老头指了指秦天明,向李苴解释:“他是秦天明。”

“真的?那毒岛太郎呢?”

秦天明指了指身后:“在车里。”

李苴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看向秦天明:

“你要把什么带去旧城区?”

“T-29,你知道是做什么的。”

“你不要骗我。”

“是真的,我用人格保证。”

“好吧。”

李苴稍作犹豫,不舍地从后腰里扯出一个烟盒。

“这里面是半盒君子兰,五年前孔氏的最后一批货。”

他看向老者,意思不言而喻。

“没用的,”秦天明绝望地说,“他早不是旧城人了。”

但在老者正面的李苴,却能从老者的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欲望。

“人的道德和世界观很容易改变……但习惯是不会轻易变化的。”

仿佛要印证李苴的话一样,老者一把抢过了那半盒君子兰。

他盯着那盒君子兰,看了许久。布满集成电路的手掌不断地摩挲着烟盒的表面。

良久。他仿佛大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朝秦天明挥了挥手。

“过去吧……仅此一次。”

秦天明爬上了驾驶席。在汽车与老者,与李苴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车灯照亮了老者身上的收音机。

那是一台破旧的包了浆的收音机。在它的天线旁,有人用遒劲的字体刻下了一个字:

“孔”。

 

辩论节目结束后一小时,此时已近黎明。雨还在下,没有停下的势头。

一道肥胖的身影举着伞,站在一栋高大的建筑门口。

他在等人。

那人出来了。他穿着华贵的衣服,全身布满用华丽的异星金属篆刻的装饰纹路。

“皮洛姆先生。”胖子说道,“恭喜您重获新生。”

“不要给我打伞,莫洛斯教授。”皮洛姆高举着双臂,迎接雨水的沐浴,“我要享受这自由的空气。”

“你的辩论我看了,很喜欢。”

“您知道,那都是假的。”

“不……我当然知道。我感兴趣的,是你们准备推出的新产品。”

“那当然也是假的。”

“我知道,但我或许仍会购买。我喜欢阴谋和诡计,它们是如此的微妙而奇巧,用无数谎言来伪装一句实话。我更喜欢它被刺破的瞬间,会出现怎样绚烂的爆炸。”

“但世界上更多的是无趣的阳谋……一个成功的阳谋,无论用再多,再巧妙的阴谋都无法击破。就像时代的死亡,它永远不会呐喊,而是在无声中慢慢消散。你知道为什么吗?”

莫洛斯教授擦了擦脸上的水滴。他不知道那是汗水还是雨水。但他知道的是,眼前的男人无疑比他更适合教授这一职位。

皮洛姆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因为媒体的嘴,永远是为胜利者讲话的啊。”

他仰起头,让雨水流过每一个毛孔:

“我喜欢这场雨。雨水给了我生命,令我起舞,我为这场雨推波助澜。我不像你,莫洛斯教授,都已经从避雨处走了出来,为什么还要带着一把伞呢?那把伞除了给你些心理安慰,能在这场暴雨中庇护你多久?”

莫洛斯教授在雨中沉默良久,手里的伞攥的愈发紧了。

“莫洛斯教授!我们的社会经历过唯心主义,唯物主义,还有星际主义、黑洞主义和地球主义……你告诉我,如今的社会是什么主义?”

莫洛斯陷入了思考。这是一个他抛弃了许多年的问题。就算他少年时曾经得到过答案,如今的他却也无法将那个答案说出口。

于是,皮洛姆替他回答:“答案是,‘唯我主义’。”

“虚拟宇宙计划,为所有人的人生留了一条后路。现实中绝望的人生,只要做个手术,就能进入一个完全以自己意志编织的世界。”

莫洛斯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这就是……阿尔法集团即将推出的新服务。”

皮洛姆笑了,说道:

“而他们留在现实中的肉体,则会被灌注新的人格,作为你们的工具,塑造你们的完美现实。”

“您不得不承认,”莫洛斯说,“这是一个双赢的生意。”

 

最后,图灵·皮洛姆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阿尔法集团,为什么要出资救我?”

莫洛斯教授笑了。他把雨伞丢向一旁,在雨水中说道:

“根据智能AI的综合评估,救您相比不救您,阿尔法公司能多获利一元钱。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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