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恋【羡忘/时允】第二十五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七月夏季更热的缘故，魏婴午间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莫名心生烦躁，翻来覆去的总是无法入眠，他遥遥看了眼冰盘中氤氲散发凉气的冰块，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感觉全身上下都不太舒服，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胸膛处总跟有股邪火一样，烧的他难受，促使着他要做一些事情，来消磨掉他的力气，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休憩，没有时间去管这所谓的心情。
魏婴撩了下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头发尽数披散到后，方觉得不那么憋闷，才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坐了起来。
从窗外透过来的阴影，洒落在那一块小地，外面阳光普照，一片暖阳，孜孜蒸腾，初看是骄阳似火，再看中，就是令人烦闷的迹象，除了几声蝉鸣与鸟啼，风声与水声，没了其它的动静，倒显得屋外宽阔，凭空生出一种只身一人的孤独。
但他应该已经习惯的。
他从来都是要等待的一个人。
可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待在这间屋内，明明有着冰块的凉度，却压不下他由内而生的郁闷与烦躁，而是将他彻彻底底淹死在其中的要溺水的窒息感，无所适从，明明以往，他更倾向于这种独处。
没有比独处会更让他安心的时刻。
而现在，他急切的需要做些什么。
现在时间尚早，魏婴又无法睡下去，索性穿上鞋子，走出府邸，无所事事的徜徉在长安街上。
街道上行人不多，寥寥几人，都不曾在街上停留，脚步匆匆，似乎也被闷热的天气吓退了脚步，这长长的街道上，貌似就魏婴一个人，虽不是兴致勃勃，偶尔瞄上几眼店铺里的景色，又低下头，继续看着前面的路途。
他身上穿的是他一贯喜爱的黑红条纹服饰，走的倒也不慢，但这样一走一停，频频回顾之中，就显得他踌躇原地许多，背影颇有种落寞潇洒，漫不经心。
仿佛丢掉了什么一样。
估摸走了挺长时间，路过一家灵玉坊，摆放在房梁边上的几串挂饰玉佩，晶莹剔透，叮当作响，大气庄重，吸引了他的注意，想了想也是该买一些京城的小玩意带回唐门，这个时间段人也不是特别多，他撩起衣摆，踱步走了进去。
屋内到底还是凉爽，将他方才在外的一身热气驱散，他浅浅呼吸了几下凉气，走过盛放着玉佩的几个壁橱，浏览几番。
瞧见了一枚透蓝色的玉佩时，他将那枚玉佩拿在手心，细细观看了几眼，疏朗的蓝色包裹着润泽的淡黄色，作品随型镂空，线条如水自然流畅，静谧的蓝色创作出飘逸深邃的底蕴，黄色部分俏色巧雕达摩、莲花，达摩神态安然、躬身颔首，流露出低垂的饱满；莲花悄然绽放，犹如纯洁的化身。
是块好玉，魏婴评价。
店家看这位公子器宇轩昂，容貌俊美，举止有礼，虽然脸生，料到也非普通人家孩子，静悄悄走来后，看他拿着的那块玉佩，对他笑道。
“公子是买玉佩吗？”
魏婴淡笑，“我随便看看。”
店家继续说着，“公子现在所拿着的那枚玉佩，是用和田玉制作而成，和田玉中蓝色稀少，严格了说，蓝玉并不存在，公子现在拿着的，还是和田玉中最为偏蓝的那种，虽然夹带着黄色，也是极为珍贵。”
“倘若用来送公子倾慕欢喜之人，这玉也是物尽其用。”
魏婴起了兴趣，“送玉佩？”
店家躬着腰肢，“公子应不是京城之人，可能不知晓京城风俗。”
“在京城，有一个约定成俗的规定，倘若公子将自己的玉佩赠与您所倾慕之人，郎既有情，妾自有意，那人会回赠与您，双明珠。”
“这还是取自一首诗，当时大名鼎鼎，名动京城的婉君先生，还在世时，为他夫君写下的流传至今的千古名句，‘君知吾有意，赠吾洁白玉，无来相为报，双明珠结喜。’”
“以至于后来，互相爱慕的两人，倾诉衷肠之时，都愿意效仿那对人间眷侣，学着他们，互赠玉佩和双明珠，久而久之，这种不成文的习俗就这样流传下来，算是两人在一起的仪式吧，总归说来，还是浪漫的。”
店家说着，看了眼公子的神色，不自觉停住了嘴，“公子，您……”
魏婴眼神微凛，轻轻皱着眉目，在店家停下了讲话后，这才有一丝回神，将手中摸着许久的玉佩又放在了壁橱里，对那人说了声“抱歉”，走了出去。
店家不知自己是说错了话还是哪句话激起了这位公子的某些回忆，那位公子离开时，不如刚来平静淡然，说不清楚是个什么神色，也不像难过，跟欢喜也搭不上边，让店家捉摸不透。
魏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府邸，浑浑噩噩的，双目失神，脑海中不停回荡的都是店家对他说的那些话语。
赠送玉佩，是爱慕之情。
回赠明珠，是回应接受。
明珠，双明珠。
一红一蓝。
四月离别之时，蓝二公子，手中的檀木盒子，话语中的不舍依赖，眼眸中的情真意切。
他记得一清二楚，蓝湛给他了双明珠。
玉佩……
可是他送过蓝湛玉佩吗？
为何？……
魏婴心口一滞，他是送过的……
他现在才想起来，他与蓝湛初遇时，随手将腰带上的玉佩给他作了分散注意力的小玩意，而后，那玉佩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玉佩，现在是在蓝湛手里。
他想起来，桃园再遇，他不小心冲撞了蓝湛那时，蓝湛身上掉下的玉佩，当时就觉得那玉佩怪眼熟，现在再细想来，那玉佩，可不就是自己当年给他的那个。
蓝湛一直在小心收藏着那枚玉佩。
蓝湛是知道京城赠送玉佩的含义。
可是他收下了，不仅收下了，在之后的某天里，在魏婴都尚不清楚京城风俗的时候，他回应了魏婴的玉佩，将象征着“两情相许”的双明珠，递给了他。
魏婴捏着自己的胸口，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痛又随之而来，他无力的笑了声，所以，蓝湛他是，早就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他未来要相守一生的乾元。
尽管，他认定的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蓝湛的心意。
魏婴眼角微红，笑得愈加勉强。他只当双明珠珍贵难寻，是那次离别蓝湛送他的礼物，还想着再来京城的时候，也要回礼蓝湛。
那次他带着蓝湛去文盛斋，蓝湛欲言又止的模样，浮现眼前。
现在想想，自己是可笑至极，真真糟蹋了蓝湛的那颗捧在他面前的心。
从胸膛衣领处露出来一点点料角，魏婴注意到，轻叹了声，手指颤着，将那抹料角小心翼翼的抽离出来，露出来它的全貌——是蓝湛昨日来的时候，让他用来擦汗的那张帕子。
他昨日未来得及清洗，现在这帕子显得皱巴巴的，魏婴眼神温柔，慢慢轻抚着它，缓缓将他铺展平开，帕子上面，绣着的几行字，魏婴手指自上而下，一一拂过针线的痕迹。
他轻轻念出声来。
“心已慕君，唯愿相守。”
他想起昨日本来要拒绝的蓝湛，不经意改变了想法，轻笑着点头答应了他来清洗帕子的要求。
这八个字，其实就是蓝湛所做出的，最大的尝试了。
魏婴低头含笑，眼帘中热烈的滚烫，睫羽上出现了什么东西，让他无法看清楚帕子的样貌，他索性闭住眼，任凭那东西含在眼眶中，无法流出，还有几滴轻微的水滴，像是初晨降落的水珠，悬挂在他眼睫处，要落不落，晶莹剔透。
本来只是萌发的一点点嫩芽，还未成形，甚至是娇小的差点就要折断，凄凄苦苦的成长，不会怎的，突然天降甘霖，雨露增生，彷如灵丹妙药，尽情浇灌着那点嫩芽，它肆意生长，彻底霸占住它所在的微不足道的地方。
他心情的烦躁，不知所措的闷热，都被那生长起来的嫩芽吸收了一样，传递着柔和又温暖的源泉，包容着他烈火燎原，疼痛难耐的心口。
而后，如沐春风，卸下了重担，魏婴睁开了双眼，一双水光潋滟瑞风眸，只要流露出了一点点真实的温度，都要令人痴心妄想的程度，更何况，他现在的双眸，处处皆是克制不住的清明与欢喜，仿佛是那勾人摄魂的玫瑰成精，张狂的展示风骚，蛊惑人心。
心动而不自知，是他的问题。
而现在，他已然明白。
魏婴静静走到窗前那块被阳光浸润的地方，从他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的，是后院蓝湛曾在那里弹琴的风景。
不可言说的心里话就是，他在那里，天地黯然失色，目光转移之中，瞳孔中央的，满满的都是蓝湛一方小小的身影，他忽然心口一跳，克制不住的要蹦跳出来，只有狠狠压抑，才不至于让自己失了面子。
“那点隐秘的不为人知，是经受不住身体的本能，本能才是最好的答案。”
……
长安书肆。
蓝湛是没想到兄长会亲自前来书肆买书，还拉着他一起，但看他兄长认真挑选的样子，也只是将自己疑惑压在心底，来都来了，也为自己选了几本这些天比较火热的话本子。
蓝影看他选的几本，也挑起了同样的一本，翻阅了几下，“跟你一般大的同龄人，是都挺喜欢看这种类型话本子的吗？”
蓝湛：“也不全是吧，还是看人。”
蓝影点头，将蓝湛挑选的那几本也拿了上来。
蓝湛制止住他，说道，“兄长，这些话本子我买了就可，下次我借于你看，不必再买。”
蓝影眼神轻飘飘略过蓝湛的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想买就买了，省的下次找你借了。”
蓝湛半信半疑，他兄长的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涌现上来，也没多问，继续随着蓝影一起，过了一会儿，蓝影不经意问了一句，“忘机，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坤泽，还有什么感兴趣的书吗？”
蓝湛：“……”
蓝湛捋了捋自己在胸前的肩发，敏锐的抓住蓝影话语中的几个字眼，“兄长，你是，在给别人买话本子是吗？”
蓝影嘴角含笑，被戳穿了也没有丝毫慌乱，拿起另一本随意翻了翻，“要不然拉你过来干嘛，我若是自己买书，什么时候跟你一起来过书肆。”
“你与他同龄，我觉得你们两个所看的书应该差不多，所以拉你过来，想要问问你的建议。”
蓝湛干巴巴回了他一声，蓝影也差不多挑选了五六本时下流传比较广的话本戏折子，结账的时候，蓝影说出府邸所在处，让店家辛苦一趟明天送过去。
蓝湛默默挽上兄长的胳膊，“所以让我来书肆是干嘛的。”
蓝影点了下他的额头，“以为你能帮上什么忙的，结果就是来花你兄长的银子来了。”
蓝湛无所谓笑着，“你银子多，给我花花，我是不介意的。”
蓝影应和着他，随他一起走出书肆门口，声音清凉，“嗯，以前貌似可以这样，不过现在吧……成家立业之后，还是多攒攒银子的好。”
蓝湛：“……”
他兄长的这句话味道不太对，总觉得有什么猫腻，细细品味一番后，他就觉得，说的就好像是，兄长他找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夫人一样……
蓝湛：“……？！”
意识到这种想法，他瞪大着眼睛，猛地看向蓝影，在蓝影泛着水光，隐隐透露着轻微的笑意中，嘴唇一动，就要脱口而出。
有人却比他先快一步，跟只兔子一样，都不带看路，直接了当的撞进了蓝影的怀抱，把蓝影都推得踉跄了好几步，闷哼了一声，才缓好了身形。
“魏允！”
蓝湛被迫松开了蓝影的胳膊，也被撞得后退了几步，还没看清是哪个人这么大胆冲撞了他兄长，耳边传来熟悉带着怒气的声音，他眉眼一抬，望进魏婴尚且阴沉的双眸，心下一喜的同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不太对劲。
魏允从蓝影的怀抱中扭扭捏捏的整理好自己欲哭无泪的表情后，攀着蓝影的胳膊，转过身子来，对着不远处的魏婴尴尬的笑了笑，摇了摇自己的小爪子。
“好巧啊，哥，你也在这里啊……”
……………………………………………………
七夕快乐～
婉君先生，很熟悉吧ヾ(✿ﾟ▽ﾟ)ノ
他的老攻，不用我多说了，是远道( ͡° ͜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