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翻译练习】带有养鸡棚的房子（3）

小说集：キョウコのキョウは恐怖の恐

 

作者：諸星大二郎

 

图源：日向龍ノ介

 

翻译：日向龍ノ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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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有养鸡棚的房子

 

3

山内先生没法将养鸡棚和鸡蛋从脑海里赶出去。这种事以前也有发生过。小时候他有在上学路上看到过狗的尸体。那样子很恶心，在狗的尸体早就被清理掉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山内先生都会避开那条路绕道去学校。他一直以来对更重要的事都是不去深思随便应付的，却会经常被这些琐碎的小事给困住。山内先生也终于开始考虑了起来，自己至今为止不都是不去深思而生活过来的吗。即便如此，山内先生所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就是看看能不能把养鸡棚给拆掉。

他在电视里听到了台风就快来了的新闻。似乎是会直接经过他住的地方。山内先生想着台风会不会帮忙把养鸡棚给吹走。不过，养鸡棚在墙后面，山内先生不觉得区区台风就能破坏掉养鸡棚。台风应该每年都来的，养鸡棚虽然是残骸了但却还是像那样存在在那里。山内先生想着，既然那样的话，那干脆趁着台风偷偷把它弄坏吧。

山内先生回家进门时看向了养鸡棚后，看到太太在被强风给吹得啪嗒啪嗒响的铁皮顶子下面。她正蹲在养鸡棚的混凝土上。

“干什么呢，在那种地方……”

山内先生靠近搭话后，太太抬起了用一只手抵住的垂在那里的头。

“我蹲久了头晕了……已经没事了……”

“蹲久了头晕……在这种地方吗？”

“因为你经常在这附近晃悠，所以我也感觉很在意就过来看看了啊。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我感觉这附近像是会生黑蚊子，就时不时过来撒药啊。”

这并不是谎话。下过雨之后，混凝土上面经常会形成水坑。

“要是蚊子的话那就算了……”太太慢慢站起来说道。“这里总感觉好奇怪……坐在这里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啊。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呢……”

“喂喂，别说这种渗人的话啊。”山内先生露出苦笑。“不过……是呢，还是把这东西给拆掉吧。”

“能拆吗？”

“这种破烂小屋就算没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啊。真要有人问，就算是被台风给吹的就行了。”

 

台风的轨迹似乎偏了一点。即便如此还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就刮起了强风，夜里似乎还会下雨。

中午刚过去一段时间，山内先生就把撬棍和工具箱给拿到小走廊了。虽然他在意别人的耳目，但这附近就算白天也没什么人经过，附近的人也不怎么碰面。更不用说现在是台风来的时候。在他想慢慢开始干的时候，太太做好了外出的准备从玄关处出来了。

“你真的打算拆掉吗？”

“是啊。倒是你，都来台风了这是要去哪里。”

“和朋友有约。我会早点回来的啊。”

“好像还会下雨哦。”

“我带伞了没事的。”太太一边将黄色的折叠伞给收进包中，一边从玄关出来。“那你加油啊。”

她对养鸡棚的事似乎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山内先生感到有一些扫兴，但他还是在目送太太离开后，慢慢开始干活。他带着撬棍、锤子、锯子这些东西前往养鸡棚，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去除草时一样，都太天真了。虽然外侧一般像是被腐蚀掉了的栏杆能很快拆掉，但也有的部分还牢牢地贴在上面，光是把那些部分给弄下来就是件大工程了。以为这顶多就是个破烂养鸡棚而小瞧它属实是看走眼了，它上面牢牢地钉着粗粗的钉子，那些钉子还带着锈。山内先生光是拆掉表面的栏杆就累的休息了。

今天的气温也很高，风很大却热得难受。山内先生在小走廊喝啤酒的时候开始稀稀拉拉地下小雨了，于是就进入家里关上了防雨窗。由于啤酒喝完了，他就去附近的便利店买酒了。在他顺便吃了一顿荞麦面之后回去时，因为快傍晚了，也因为天气的原因，天已经变暗了。雨还是稀稀拉拉的不知道会不会下大。

山内先生在进门的时候，看了养鸡棚一会儿。他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拆。说实话，厌烦的情绪已经占了他想法的一半了。不过，在除草之后又有一件事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也挺让人恼火的。天都快黑了，雨说不定也会下大。真要做的话就只有现在了。再稍微弄点吧。山内先生回到养鸡棚，把伞和装有啤酒的袋子放到混凝土上。工具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山内先生和养鸡棚苦战了一会儿。他准备拆掉铁皮屋顶，但考虑到正在下雨，就没去拆而是把屋顶留到最后了。他用撬棍将旁边的墙板给扯下来了。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成功了。他想将房梁从柱子上拆开，但房梁也意外的很紧实。最重要的是，一个不小心的话，房顶说不定会和房梁一起砸到自己的头上。说到底，要是拆的太整齐的话，不就没法怪到台风头上去了嘛。虽然只要把整个柱子都给拉倒就行了，但山内先生不确定能不能那么轻松地搞定。他试过从外面对养鸡棚又是推又是拉，又是敲又是摇的，但无论哪种方法都只是让养鸡棚晃了一晃而已，养鸡棚看样子不会那么轻易就塌掉。在他这样那样做的时候，雨下得大了，山内先生全身都湿透了。

山内先生气喘吁吁地进入养鸡棚里避难。雨水开始用力地敲击着铁皮屋顶，山内先生中途想拆掉的铁皮板子挺起胸膛将雨水给弹开。

“这下没辙了。”山内先生放弃了。“这么大的雨里没法干啊。”

仔细想了想后，他觉得虽然自己是准备把责任推给台风的，但并不一定要他真的在刮台风的时候干吧。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山内先生撤退了。

山内先生回到玄关准备开门，但他发现门已经上锁了。对了，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自己好像是锁上门再去的吧。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没有钥匙？山内先生慌忙翻着裤子左右屁股上的口袋。没有。没有钥匙。

山内先生回到养鸡棚，在他刚才苦战的地方附近找了找。没有。是在哪里丢掉的呢。去买东西的时候，上了锁，放进裤子的屁股口袋里……

“啊，对了。”

山内先生想起来了。自己在放在走廊的工具箱和养鸡棚之间不停往返的时候，好像有过一边走路一边拉出插进裤子口袋里的工作手套的。就是那个时候！

那样的话，应该就是掉在了养鸡棚和家之间的杂草里去了。山内先生分开草丛进入里面，在有可能会掉的地方找了找。正式进入夏天之后，杂草长到了腰那么高了。他拨开那些杂草找了一圈，但却没有找到。雨水吹打在身上，天也变得很暗了。要是没有手电筒的话……但是，手电筒也在家里。要是挂到哪颗草上倒也还好，要是掉到了根部的话不仔细摸索是找不到的。在他空手到处搜寻的时候，他摸到了一个暖和的东西。那个东西在手指之间动着，山内先生不禁发出悲鸣跳了起来。是蚯蚓！

山内先生戴上工作手套，再次在草丛里搜寻一圈，但不管怎样都没有找到。他放弃了寻找钥匙，开始寻找起能进入房子的其他出入口。厨房旁边的后门，客厅的楼梯口，后门的窗户，不管哪里都牢牢地上了锁。由于刮台风，天气虽然酷热但整个房子都牢牢地上了锁。

“难办了啊……”

山内先生再次翻了翻裤子的口袋。只有去买啤酒时找零的碎钱。他没有带钱包过去。他再次去了刚才去的便利店，在外面的公共电话给太太的手机打了电话。电话里只响起了“即将为您转接留言服务。”这一句录好的声音，于是山内先生就只能留言说他把钥匙丢了希望她能早点回来。

山内先生回到家后，又进入到养鸡棚的屋顶下面。雨越下越大，烦人地敲打着铁皮屋顶。因为他不顾被打湿在草丛里来回爬，他从头到脚都早已湿透了。

到傍晚为止一直都很热，但雨下得那么大现在还是变得凉快了些许。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感冒了。还是去附近的人家借件衣服换一下吧。不过，自己家还没和邻居们关系那么近，山内先生甚至就只和隔壁家的太太打过招呼。他虽然也想过用撬棍撬开后门，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租的房子，就没那么做。最后，山内先生决定直到太太回来为止都在家外面等了。他已经给她的手机发过消息了，太太也说过会早点回来，总会扛过去的吧。

山内先生一边想着事情变得麻烦了，一边在想哪里可以避雨。有小走廊的房檐下面会被从旁边吹来的雨给直击，房子的后门和玄关那里，万一有人路过的话会被看到。这样的话，就只有养鸡棚的里面了。

“难办了。唉呀——，难办了。”

山内先生觉得不说话就会更加消沉，可是又没有说话的对象，于是就从刚才开始独自重复着难办了难办了。他湿透的身体被强风吹过之后真的感觉到冷了。在酷热之中因没有习惯体力劳动而汗流浃背的时候，遇到风和雨甚至感觉舒服，但像这样完全有可能会感冒的。

山内先生脱下T恤和裤子把水拧出来。他将衣服挂到快坏了的墙板上，用毛巾擦拭身体。因为拆东西时流了不少汗，就把毛巾拿过来了。这里又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太太大概已经听到了手机里的消息了吧。不过就算她听到了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在她回来之前再怎么说也不能赤身裸体。就算是湿衣服也只能穿着。他准备穿上T恤和裤子时，发现衣服不见了。

挂衣服的墙板在养鸡棚的里侧，那后面是面向道路的围墙。墙和养鸡棚之间只有一条人侧着身才能勉强进去的缝隙。山内先生感觉那个缝隙里有人那么大的东西快速地动了一下。他吓得僵住了身子。

在这种风雨交加的晚上，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真要是有的话，要么就是趁着下雨闯进来的强盗或者疯子。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是喝醉了的流浪汉为了躲雨跑进别人家院子里，但那样的话就不应该在围墙后面而应该在养鸡棚里面。剩下能想到的就是有非常奇怪想法的人，会因为奇怪的妄想和他人无法理解的动机而行动的人……并且据山内先生所知的，最近遇到的那种人物就只能想到一个。

那个女人的脸浮现在了山内先生的脑海里。她肯定是在山内先生去买东西的时候进入了院子，然后藏在了养鸡棚的后面了。不，从那之前开始……她说不定在山内先生和养鸡棚搏斗的时候开始就偷偷从围墙外面偷看了吧。至今为止发生的奇怪的事也肯定都是那个女人干的。并且她现在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抢走了山内先生的衣服，在暗地里偷看山内先生在雨中全裸着狼狈的样子，然后偷偷笑着。

山内先生手里握着撬棍，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养鸡棚后面。后面一片漆黑看不出来有没有人。然后，他现在又感觉在旁边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山内先生吓了一跳，然后注视起院子的杂草从中。杂草在夏天旺盛地生长，有好几个地方甚至可以让一个人稍微弯下身就能藏起来。那片草丛像是在往那个方向倒拨开一样，是因为风呢，还是因为有人通过了呢。

山内先生保持不动了一段时间，但很快还是忍不住了。他握着撬棍，赤身裸体地冲进了草丛。他一边胡乱地推倒草丛一边在茂盛的草丛里来回跑着。他是准备逼她出来。不知是不是他那架势起效了，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逃窜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人屈着身子跑步的感觉。草从上面可以看到长长的头发。山内先生确信就是这里然后追了上去。在他正追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让他狠狠摔了一跤。他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传来了少女的笑声。仔细一看，草被编成了一个圈。脚就是被那个东西给绊住的。

“可恶！”

他抓住草环试图把它拔出来，但草很结实拔不出来。而且就算拔出来的话也肯定会出来蚯蚓。他重新打起精神，穿上脱下来的凉鞋时，附近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跑了过去。那东西比人要小很多。正好有鸡那么大。他甚至感觉自己就好像听到了咯咯咯的声音。

山内先生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偷偷看了看四周、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发毛。有什么东西很奇怪。有什么东西在把自己往奇怪的方向拖去。

 

几分钟后，山内先生蹲在养鸡棚的混凝土上一动也不动。他在冷静下来之后开始仔细思考了起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虽说是租的房子，但这里不是自己家的院子吗。在暴风雨的时候，自己居然光着身子进不去家门，在坏掉的养鸡棚里发抖。说起来，虽说这几天连着酷暑，但光着身子被雨淋湿，再被风一直吹的话，身体也会变冷。这样下去可是真的会感冒的啊。弄不好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就会倒在自家的院子里死掉。在那种奇怪的想法都在他的脑海里掠过之后，他终于想到了最适合的想法。还是用撬棍把后门的锁给弄坏吧。

山内先生这样想了之后，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他还没完全站起来时就因为蹲久了而感到头晕。因为站不起来，他就又蹲了下去。他感觉头晕目眩，就闭上眼睛头朝下。他保持这个姿势了一会儿，但眩晕感还是没有好转。按理说蹲久了头晕很快就会好的。他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鸣叫。

用力敲打铁皮屋顶的雨声已经听不到了。风也没有将快倒下的墙板给吹得啪嗒啪嗒作响了。山内先生保持着蹲姿，轻轻睁开了眼睛。他头脑的中心附近还是感觉有些麻痹感。他裸着身子蹲坐在养鸡棚的正中间这点没有变，但他感觉这里好像不止自己一个人。他轻轻地动了动头，斜眼偷偷看向旁边。在他的旁边有一个女人。是他从没见过，也不认识的女人。而且对方还是全裸着，和山内先生一样蹲着。在她的旁边也有相同打扮长相相似的女人。再旁边也是……有十几个裸女排成一排蹲坐在这里。山内先生不觉得这事很奇怪。

“是母鸡们……”他非常自然地这么想到。

这些女人是鸡。是生蛋的母鸡。所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转动脑袋偷偷看了看另一边。那一边也是一群裸体的女人排成一排。她们像鸡一样头前后摆动，看起来很不安。有几个女人像是在说些什么。那声音不是咯咯咯，而是人的声音，但是却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们说的都是连不成句子的话。果然是鸡。不过，奇怪的是自己在这群鸡的正中间理所当然般坐着。是自己也变成鸡了吗。就算如此，自己不是公的吗？

山内先生注意到自己的眼前有一个长长的食槽。食槽的下面还有接住生下来的蛋的铁丝网。这种东西应该早就没有了才对。仔细一看，养鸡棚本身虽然没有那么新，但也还没有变成残骸。虽然已经脏的发黑了，但貌似还是在真的养鸡时的状态。而且，他还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内裤和凉鞋也不见了，整个人真的变成赤身裸体的状态了。山内先生呆呆地想着，衣服没了可不好办了。他以前曾做过赤身裸体在街上晃悠，然后感到羞耻的梦，现在和那个时候的感觉很像。虽然感觉很羞耻，但却不觉得奇怪。没穿衣服的话，可就不能离开这里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有蛋咕噜噜地滚落到了左右的铁丝网上。是母鸡们在生蛋。是啊，毕竟这里是养鸡棚啊。生蛋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知何时甚至对母鸡们抱有亲近感的山内先生，甚至想给努力生蛋的她们加油打气。

山内先生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而且还是很多的……从左右传来的……山内先生偷偷用眼睛看了看左右。她们正转过了脸，死死地盯着山内先生看。另一边的女人们也是……山内头也没动，也没有说话。他盯着前方看，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冷汗在他的背后流下。怎么了？什么情况？就因为自己是公的吗？就因为自己生不了蛋？

山内先生在女人们的注视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开始感觉到如坐针毡。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对了，生蛋。大家肯定是在等我生蛋。山内先生用了用力。可是，他不可能生的出蛋。他额头上流出汗水，还感觉口干舌燥。女人们的视线开始充满了责备。山内先生非常清楚自己被那种视线盯着，但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山内先生感觉自己以前也遇到过和这一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呢。是孩童时期，自己在文艺晚会上忘了台词呆站在舞台上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在舞台上哭了出来，然后老师在舞台侧面告诉他台词的。在黑板前被要求做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问题的时候呢？在升学指导上被班主任几乎算是放弃了的时候呢？别说是第一志愿了，就连兜底的学校都没考上的时候呢？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总会有办法的想法来摆脱问题的呢？这次呢？这次也会有办法吗？

眼前的草丛沙沙地被拨开，有什么东西从草丛里出来了。是鸡。但不是普通的鸡。它的脸是人类的脸。而且还是山内先生的太太的脸。山内先生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勒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没法呼吸了。

长着太太脸的鸡用像是在嘲笑般的表情看着山内先生。山内先生感觉对面就好像是在说“你怎么可能生得出蛋”一样。山内先生感觉背后也有人在看着，不禁打了个冷战。轻轻回过头后，他发现那个长头发的女人从坏掉的墙板的缝隙中探出脸来。女人看着山内先生的脸，张开嘴说了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声音。对方张开嘴，皱着眉头，想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对了，这是在打算模仿那个咕咕的鸡的叫声。附近的女人们也一齐张开了嘴，一副像是在鸣叫的样子，但也一样没有声音。她们摇着头，瞪大眼睛，拉扯着嗓子，即便如此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这反而更让人觉得恐怖了。长着太太的脸的鸡微微一笑，又回到了草丛里。

必须……必须做点什么……会把生不了蛋的鸡给掐死？对了，那不就是在说现在的自己吗。区区蛋而已自己是能生出来的。不可能。那还是要被掐死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师，老师，我忘记台词了。总会有办法的啊。有办法？这种情况能有什么办法？

山内先生不知不觉中开始拼命地用力。他感觉下腹有一个热热的东西，它正在通过肠子以外的地方从体内往下去。在那个东西穿过身体的正中央来到外面的一瞬间，他在感到一股解放感的同时又感觉到了强烈的眩晕。他不禁往前一摔，然后用手撑住了身体。他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等待着嗡嗡地脑袋在摇晃的感觉消失。

突然，用力敲打铁皮屋顶的雨声从头顶袭来。风也让坏掉了的墙板啪嗒啪嗒作响。山内先生一个人趴在养鸡棚的正中央。既没有裸体的女人们也没有长发的女人。当然了，也没有长着太太脸的鸡……

山内先生虽然是裸着的，但他既穿着内裤，也穿着凉鞋。在他伸着蹲麻了的腿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脚边滚出来了一颗蛋。他轻轻捡起来后，发现蛋还是温热的。

 

山内先生带着蛋和撬棍返回了房子。在他准备撬开后门的时候，他注意到门边靠着一把黄色的伞。在他下意识停下拿着撬棍的手的时候，在雨中门打开了，有个人进来了。穿着雨衣的太太伞都不打全身湿透着冲了进来。太太看到从后门出现的握着撬棍的裸着身子的男人，发出了悲鸣。但在她发现那是自己的丈夫的时候，她的表情又变得目瞪口呆。

“你在干什么呢？穿成这样……”

“你没带伞出门吗？”

“我忘记了啊。别说我了，你穿成这样在雨里干什么呢！？”

“啊——……我衣服丢了……”山内先生一边悄悄藏着手里的蛋一边说道。“好像是被偷走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太太去往养鸡棚，在里面找了一会儿，然后在棚子和围墙之间的缝隙里拽出了裤子和T恤。是从山内先生挂的板子的裂缝那边滑掉下去的。钥匙也找到了。不是在屁股上的口袋，而是放在了裤子的前口袋里。山内先生被太太笑话了之后，也只能为了掩饰尴尬而无力地笑了笑。在他终于进入家中站在玄关里的时候，山内先生全身湿漉漉的呆呆地问道。

“你……有假发吗？”

“诶？没有啊。那种东西。”

这样啊，那就算了。山内先生只是心里想了这句话而没有回应。太太也全身湿透的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山内先生看着。山内先生这次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而是看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人同时移开了视线进入了家里。

 

两周之后，山内先生向公司提出了提前退休申请。也没进行什么大的交接，在简单的送别会之后，山内先生的桌子就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在既没有文件也没有文具的没有了使用者的桌子上，有一颗蛋被丢弃在了上面。

“这颗蛋是什么情况？”

今井先生发现这颗蛋感觉很可疑，但没有人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今井先生把它给放进了开水间的冰箱里。那天夜里，因加班而留下的坂本君发现了那颗蛋，他把它敲入了夜宵的拉面里去。蛋在蛋壳破开落入大碗里的同时，蛋黄散开了，可以看出它已经坏掉了。

 

（完）

 

（初次刊登于《小説現代メフィスト·二〇〇二年一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