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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本居小铃】午憩 by 跖诗

2023-06-10 19:00 作者:浊浪文工团official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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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居小铃趴在店铺的柜台上,等待那个人回来。

铃奈庵是个原卖古书的店铺,做这种生意,全是铃家老头子的业余爱好。老头子说是开店铺,其实是找个名言正顺的理由收藏一堆老古董。真正作顾客的,也只是老头子圈子里那几个朋友,买书卖书也只做交往。

老头子过足了书瘾,人也渐渐老了,开始考虑家中财经的问题,就把古书店分隔到里屋去,面朝外的地方,就开了一家杂货铺。后来,老人家走不动了,只在屋子里待着,他儿女又得忙自己的生意,孙女小铃就在铃奈庵做起当家的了,既要管杂货铺子,又要管古书店。

小铃喜欢坐在藤条椅子上,趴在店铺的柜台上,把手臂叠起来,交叉起来,再把脸贴在手臂上,皱起一团脸蛋,头发也是用两只带铃铛的红绳,松散地扎成两束,样子都是不大好看的,她却只顾打瞌睡。

夏日的午后,空气炎热而湿漉,叫人提不起精神。

“没有什么客人的啦,所以,就让我休息会吧。”她朝想象里某个裁决是非的形象辩解了,心就安下来,舒服地睡了。

微微地风吹过去,叫人清爽。

小铃睡了一会儿,忽地就从梦里爬起,想起来,她是在等着那个人的。那人知道她喜欢吃街上卖的蜂蜜烤蛋糕。

小铃侧过脸,对着挂在墙上的镜子说:“那就去泡茶吧。”

小铃不知他何时回来,只知他是会来的。

她想预先把茶泡上。生活总是难预料,或许茶温下来,他就来了呢?或许,她提壶拾盏的功夫,他就悄悄到了,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呢?那人总是爱这样,躲在一边,看她忙活、看她睡着、看她招呼客人、看她拿拂尘打扫店铺、看她不小心撞落了书,跌在地上的出丑样子。

她站起身,挪开椅子,走进内屋,头上的铃也一阵“铃铃”地随着去。她找到放开水瓶的木桌子,却发现瓶子是空荡的,镀银的底,照出她圆圆的脸蛋。

河童产的电水壶,盛满了,和地线接上,却发现并不能运作,她又到前台去,和玻璃橱柜边的插座接上,仍旧不行。修电器的铺子,因为那帮河童日常忙活,单数天时才开门,小铃抬头望了眼。墙壁上挂着本日历,单薄的纸被风吹得晃动,上面红油印着鲜艳的“16”。

这时候,去邻家的借一壶热水就能解决问题了。但小铃不愿,水也是分家户的。到别人家去做客时,这种差异就会显出来,有家的水显得软,像是浮着一层油,粘牙,有家的水显得硬,喝上去干巴巴的,涩嗓子,还有家的水性凉,喝下去,肚子不适。

小铃想叫那人喝自家的水,这水她从小就喝起,和她是相通的。她进仓库去,把小火炉拿出来,自己烧。

蜂窝煤,从邻居家借来四枚,火炉底下垫些树枝干草,用长腿的火钳递进去,打火机,从柜台那里随手拿一个就是,再撕下一块烟盒纸,作引火物,点着了,从火炉下的小室送进去,再吹两口气,炉中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大夏天的,小铃受不住这样热,累起一身汗。店服的袖子长长的,像块大方巾,小铃也不顾,用糊上煤灰的手拈着,把额头上的汗搽掉。

此时天已有些晚,火炉显出微暗的亮。赖在书屋里歇凉的客人,也散了许多,小铃走进屋,把店里的灯打开。

有个年轻人在二楼,站在依书架的木梯上。他伸出指尖,一个个点书的侧封,像是单纯在念名字。窗户透来一残片光,照在他的背上。白衬衫和数书格子作衬底,显出横栏被放大的影子。

在他头顶,其中一只灯泡,恰巧悬着,闪烁几下便亮了。那人戴着棕色鸭舌帽,小铃盯着背影,以为是他偷偷回来了。但年轻人刚刚把面侧过,转出脸颊的轮廓,小铃就知道认错了,因此把袖子甩甩,走出去,留给他个经过的影子、书册间隐没的铃铛。

“店家——店家呢?”有人站在玻璃柜台前喊道,手里拿着包香烟。

“来啦来啦,隔壁就是书店的,小点声音啊。”

夏日的傍晚,空气也渐渐凉了,屋外的世界,蒙上一层蓝,蓝色褪了,仍是淡微的蓝,像是预示黑夜永不会来临。

柜台面向室外,天地间残下微光,她仍能看清账簿上的文字,所以,头顶上那盏夜用的小灯,就可以晚些再打开,即使是十余分钟而已——这是小铃平日里“若有若无勤俭节约”的习惯之一。

池塘边的柳树,飘垂在水中。眼前古居的景象,也如同被橡皮搽拭后的素描画,只有浅浅的轮廓了。小铃便把手指放在墙边的开关上,待到眼前没有行人的那刻,就像柜台和墙的四方框正装着一副画的那刻,按下去。在昏暗的刹那,一盏灯亮起来,给人感觉,就像是被迫入眠的孩时,忽地又遇见白日的迹象了,平添了精神了,又能在入眠前获得短暂的尽兴。

她便沉浸在这照亮了的喜悦里,趴在柜台上,望向远处——一座她不知晓叫什么的山,顶上似乎还萦绕些云,已与蓝黑色的天空溶成一片。

“要到等到何时啊……”小铃自顾地说。

“小妹妹,帮家人看店呢。”有个穿白衬衫的老伯,像是晚间乘凉的,站在店门前。

“这就是我的店呀。”

“哈哈哈哈,给我来包烟,就是这个,对,这糖果是什么?”

“水晶糖,城里进来的货,是硬糖,老爷爷你这呀可吃不得啦。”

“我个老头了,怎么还会想着吃这东西啊,哈哈,看着挺漂亮的,买一盒回去给家里的小孩尝。”

“一共十五元。”

“喏。”

小铃接了纸纸币,仰起头,对着灯光望了望。

“哎呀,真伤人呐,我这老头看起来像使假币的吗?”

“我是提防狸猫啦,它们可狡猾了,能乘不注意,就把你手里的东西换掉,第二天再看时,就变回一堆泥巴和树叶了。”小铃把钱收进抽屉,笑着同那老伯告别了。

天晚了,那些爱捣乱的家伙们,就会从人看不见的地方钻出来,小铃心里便像轻轻提起了什么似的,注意周围的声音,掠过的影子。

她依旧趴在柜台上,旁边放着本精装版的芥川龙之介小说集。她露出的指尖,就搭在书脊上,显得像是看书看得昏睡了,实际上,这个爱偷懒的,就是喜欢在白天打瞌睡,晚上却又睡不着,才点起灯摊开书,趴在床上,又度过个安心的夜。

小铃的眼睛,就是因此落得近视的毛病,以致她要戴个又大又厚的眼镜,这却与她头绳上的四只大铃铛相称,因此,并不受“戴眼镜落相”这样事的困扰,反而显得更有文雅气了。

“哎呀!水!我竟把这事给忘了!”睡到半晌,她忽地爬起来,“都这时了,估计是放冷了。”

但她走回书屋里,却发现壶已是空的了,她拔开一旁保温瓶的塞子,热腾腾的蒸气就浮出来,沾在她手上。

店里只有零星几人了,那个穿衬衫的年轻人仍坐在一角的书桌边,见到小铃,边说:

“店家,我听见水开了,又见你在睡觉,就帮你把水倒了。”

“啊,抱歉,真是麻烦客人您了。”

“没关系的,这家店真是不错。”

“嗯,是我爷爷办的,他是个爱书的人。”

“店会开到什么时候?”

“夏日的,是九点半。”

“那也快了。”年轻人抬头望了望壁上的挂钟,说,“我便走吧,这些书,我想买回去,麻烦结个账吧。”

收了书钱,小铃又坐回店前,身前的玻璃柜台面,映照出街对面点点的灯光,身后书屋里,唯剩的几个人也说笑着走了,空荡荡的只填着光。她忽地感到了寂寥。

“怎么还不回来啊。”

夏夜,生灵们开始鸣叫了。

蛐蛐的声音是最好听的,蝈蝈的声音富有金属质感,莫名叫她想到自己穿着拖鞋,坐在藤椅上剪脚指甲的样子,去年冬天的青蛙们,经雨淋醒了,便要从地洞里钻出来。明日再去池塘边看,就能见到一排细小的洞眼了吧。

青蛙叫起来,是最卖力的,叫她联想到下蛋占坑前一个劲打鸣的母鸡,这种富有生气的感觉,却叫小铃莫名地开心,忍不住地笑。

她朝那池塘望了望,瞥见了一两点青绿色的光。

“萤火虫唉——离我好远呐。”小铃向它们伸出手,展开了无指,像要隔空将它们捉住似的。那两虫绕着白嫩的指柱飞了一阵,最终飘进了草里。

小铃也就把双臂环扣着,垫住了下巴,伸出了小指翻动书页。夜凉风吹着,正是舒服。在灯下,纸张上的油墨,拖曳出浅浅的影子。不时有绕灯的飞蛾倦了,就落在书上,小铃轻轻一下把它们吹走。

房里的门轻轻扣上,把小铃惊醒了。

“一不小心,又睡得这样晚了啊。”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小铃揉揉眼,便走到内屋去,想着看些书再去睡。

走到放着水壶的桌边时,她却发现那上面已摆了两只杯,青绿的茶水波动,浮着立起的茶梗,映着波澜的的灯光。

她端起茶杯,倚靠在门框上,抿嘴,轻轻地吹拂茶水,白色的蒸气飘去,却又因夏夜温暖,不一时便散了,茶的芳香,倒是渐盈了屋的一隅。

午间睡来的精气神,足够同他聊到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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